第60章 宗祠
似乎是在应和村长的话,堂屋里的灵幡突然无风自动了起来, 贾荣生的遗照也无端地歪到了一边, 那张遗照中,嘴角流着血的贾荣生表情狰狞无比, 似乎随时都会伸出冰冷的手,掐着对面人的脖子。
围观的村民被吓坏了, 胆小的甚至啊的尖叫出声连连后退,后面的人没有防备,被挤掉了好几个人,直接噗通地掉下水里。
“快快,快把他带走!”村长顿时尖锐地喊出声。
冯渡身旁一拥而上几个壮汉, 面色不善地伸手去拉冯渡,瞧见这兵荒马乱的一幕, 冯渡只是笑了笑,毫不反抗地被几个壮汉拉走了。
这些人将他拉上了船,船顺着水路到了村头,村头修了泊油路,早就有司机等在那里, 那几个村民拉着冯渡到了汽车前, 就直接将冯渡推了进去,司机立刻发车走了。
见冯渡被人带走,村民们这才松了口气,村长回头看向自己儿子遗照,就见儿子的表情又恢复了正常, 只有嘴角的鲜血刺眼诡异。
冯渡被塞进汽车里,汽车沿着山路走,司机是个很沉默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
山路狭窄前后景色都大差不差,很容易就让人迷糊了,车速也很快,两边的风景变成了飞速后退的色彩带,很快的就让人有些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车开了好一会,冯渡眼角微抬,唇角微微勾起:“司机,这里似乎不是回市里的路吧。”
司机依旧沉默,没有回头。
冯渡笑了笑:“人走人路,鬼走鬼路,不知道你带我走的是哪条路?”
一直沉默的司机突然转过脸,一张可怕狰狞的腐烂的脸映出冯渡视野,那张脸上鲜血遍布,司机咧嘴露出了可怕的笑:“自然是死人路。”
“哦!”冯渡话音未落,冷不丁地就出手了,司机尚未反应过来,一张符纸就迅速地贴在了他的额头上,司机狰狞的表情顿时凝固了,只能僵硬地看着冯渡。
冯渡推开车门,无视行驶的飞快的车,直接跳了下去,明明视线中是飞速行驶的车,可是跳下去后,冯渡并没有被摔的很惨,而是直接落在了结实的地面上。
这个时候,他视野中的一切才清晰起来,原本以为高速行驶的车竟然是错觉,司机的鬼车竟然开到了一个山野边,再望下去就是一望无际的水流,一旦车开进去,车里的人只有无助溺亡的份。
冯渡并没有害怕,而是轻轻一推,将整量鬼车直接推进水里,水面泛起一丝水花,鬼车连带着司机很快就沉默在里面,一丝踪影也没有了。
冯渡收回手,看向了阴水村的方向,直接打开鬼道朝阴水村走去。
另一边,冯渡被带去村长家后,贾玉也想跟过去,可是他前脚刚迈步,就直接被自己亲爹拽着耳朵给拽回了家。
贾国威将贾玉带到家里,直接将门一栓,把堂屋里放着的门神纸往门上一贴,沉着脸看向了贾玉。
贾玉顿时不愿意了:“爸,那是我朋友我同学,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带走,谁知道那些疯子想干什么,我要去帮冯哥。”
“你给我坐好!”贾国威板着脸怒斥道:“从现在开始,你哪也不准去,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
“可是,爸……”贾玉表情也难看下来,他瞪着自己父亲想要吵架。
贾国威看了看背后的大门,拽着贾玉坐到了桌子边,沉声道:“娃,你给爸说实话,你那个同学是不是不简单?”
贾玉溜到了嘴边骂人的话顿时被惊的噎了回去,他瞪大眼看着贾国威:“爸,你怎么知道?”
“你爸又不是傻子,你姐那情况,死的不安宁,你回来之前,她家里闹的不知道有多凶,不过她终究是贾荣生家的人了,也不能在自己娘家闹的太难看,贾荣生家那边有点门道,压着你姐没太过头,要是按照你小子往日的胆量,早该吓的哭爹喊娘的跑走了,还能像现在这样气势汹汹地非要给你姐的事弄个所以然出来,听爸一句劝,你就别瞎折腾了,这事你掺和不了,你那个同学走了也是好事,等过两天事情结束,爸送你回学校。”
贾玉知道跟贾国威说不了什么,也就一直嗯嗯点头应是,心里打定了主意晚上偷偷溜出来看看。
他拿出手机,悄悄地给冯渡发了个信息。
夜深了,阴水村的夜晚黑的有些森冷,不知何处刮起莫名的冷风,刮的人骨头缝里冷。
暗淡的月光下,只能瞧见黑乎乎的水面异常地翻动着水花,像是水底时不时滑过什么不知名的东西似得。
郑月头七未过,可是迎亲的队伍却到了她家门口。
半夜三更,阴水村的村头响起一声哀怨的喇叭声,喇叭声仿佛号角一样,随着喇叭声响起,吹吹打打吹起了曲调诡异的喜乐,明明该是欢喜热闹,可是因为这阴风阵阵的天气,放缓的空灵的乐曲调子,平添一丝诡异凄冷,吹出人一身鸡皮疙瘩。
漫天纸钱随着迎亲的队伍洒出,月光投射下来,由水面反射出诡异的光芒,从迎亲的队伍中晃过。
月光下,这队长长的迎亲的队伍显露出了自己的真身,竟然全都是纸扎的人。
等人高的纸人扎的高瘦可怕,涂着大红腮红的脸上挂着诡异僵硬的笑,扛着扎着红花的聘礼,抬着纸扎的八抬大轿,摇着乌黑的乌篷船顺着水流浩浩荡荡的一路朝郑月家驶去。
吹打的,抗轿子的,抬聘礼的,撒纸钱的,热闹的仿佛活人一样,随着这群纸人路过,纸钱洒了一路,那水面下也不安分地涌动着,好像随时都会窜出什么可怕的东西。
乌篷船的船队离开村头,驶向村尾,过了村中游的小石桥,出了石桥,这一群群纸人竟然变成了一个个面色惨白表情呆滞的人。
这些人仿佛木偶一样僵硬地坐着自己的动作,吹打的人就不停地弹奏着乐器,一刻也不停歇,就好像一点也不会疲惫一样。
扛着轿子的人,扛着槐木做成的厚重轿子,一直抗在肩上,动也不动笑也不笑,脸上还画着两团诡异的腮红,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
热闹无比的乐声中,整个乌篷船队安静地让人毛骨悚然。
乌篷船队一家一家的游过去,家家户户窗门紧闭,门口都挂着白色的黑喜字灯笼。
船队停也不停,最终直接到达村尾一家,这家的门口挂着白色红喜灯笼。
原本喜庆的颜色,衬着惨白的白灯笼底,在朦胧的月光下,看起来仿佛血染的大字一样,阴冷可怕刺眼莫名。
船队停在这家门口一动不动了,乐声停歇,船队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直勾勾地盯着这家人的门口。
船队上走下来一个表情僵硬媒婆打扮的女人,女人嘴角涂了血一样的大红,嘴角一直勾着一个弧度的笑,眼睛里却呆滞的没有任何色彩,看的让人难受不已。
这个女人走到红喜字家门口,一下一下一下地敲响了这家人大门。
她的动作不快也不慢,甚至仔细听下去,会发觉她敲门的声音大小也一点都没变过,冷不丁一听,就像是被风吹动的尸体一下一下地撞击着门。
门后传来了哆哆嗦嗦的声音,是郑有智:“是……是谁啊?”
“结亲的,新郎官来接新娘子了。”女人嘴巴里发出僵硬呆板的声音,一下一下地回答。
门开了,郑有智迅速地窜进西侧侧屋不出来了。
郑家堂屋里血棺材突然动了起来,两个表情僵硬的人直接扛起了血棺材,将血棺材一点一点地扛起来,朝外走去。
媒婆装扮的诡异女人直接走进了郑月的房间,她根本没有开门,而是视门于无物跨了进去。
没过多久,盛装打扮的郑月被强行从屋里拉了出来。
郑月身上穿着大红嫁衣,是旧式的那种龙凤褂和大红裙,穿着尖尖的红绣鞋,头上梳着发髻。
她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表情僵硬的年轻女人,这两个年轻女人也是旧式的打扮,盘着发髻穿着浅色的小坎肩和半身长裙。
明明瞧上去弱不禁风,可是一左一右架着郑月的时候,郑月却根本没办法反抗。
郑月被强行从屋里拉了出来,她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眼神惊恐地看着身边表情僵硬的女人,看着堂屋里自己黑白遗照,看着被抬出大门的血棺材。
她张嘴想要呼救,但是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
嘴巴上涂的像血一样红的媒婆看见郑月出来了,她点了点头,那张血红的嘴巴缓缓咧开了一个僵硬诡异的笑,呆滞僵硬的声音一字一字从她嘴巴里发出来:“新娘子拜别父母,从此以后就是新妇外人了。”
郑爱国和贾敏表情僵硬,眼神呆滞地推开房门走了出来,两个人表情木木呆呆地看着堂屋,对屋里发生的诡异情景一点反应也没有。
郑月被旁边的两个女人压着脑袋向郑爱国和贾敏拜别。
郑月眼中溢出了泪珠,痛苦地看着自己的爸妈,可是她发不出声音,根本没有办法说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爸妈表情僵硬地接受自己拜别。
“给新娘子盖盖头,新郎官接新娘喽。”
郑月的头上被盖上了一顶大红盖头,被强拉着离开了郑家的家门,刚跨出家门口,一只冰冷阴森的手就摸了上来,拉住了郑月的手,直接将郑月拉进了八抬大轿的乌篷船上。
郑月满是恐惧地坐在八抬大轿里面,厚重的轿帘子将她的视线完全遮挡,让她只能被迫接受自己未知的命运。
想到之前自己被困在黑漆漆的房间里的情景,郑月眼角流下眼泪,她心中满是怨恨,为什么自己要遭受这些,为什么没人来救她。
新娘子上了船,曲调诡异的喜乐又响了起来,乌篷船顺着水流缓缓朝村长的家里开去,新娘子接上船了,新娘子要回去和新郎官拜堂了。
贾玉终于努力地从他家里爬了出来,想要去和冯渡约定好的地点,然而他刚爬出窗户上了房顶,就看到了水路上飘的一穿纸人,还有他表姐的那尊醒目的血棺材。
冷不丁看到这一幕,贾玉顿时被刺激地啊一声叫了出来。
原本吹吹打打的乐声顿时停了,乌篷船队静静地停在了水路正中,所有的纸人都静止下来,缓缓地回头看向了贾玉的方向。
那个缓慢扭头的僵硬动作,以及直勾勾盯着贾玉的表情,让贾玉顿时吓得脸色大变,爬腿就想跑走。
结果贾玉根本没有跑走,他刚刚抬腿,乌篷船上的纸人就直接伸出手,那只纸扎的白色手臂越伸越长,越伸越长,最后直接攥住了贾玉的脖子,一下子将贾玉拉到了乌篷船上。
贾玉落在了乌篷船上,月光下,那些纸人被镀上一层光芒后,竟然变成了人的样子,只是脸色白的像纸一样,涂着大红的腮红,嘴唇仿佛血一样红,纸人都眼神呆滞,嘴角还勾着诡异森冷的笑,齐齐盯着贾玉。
贾玉顿时哭丧着脸哀嚎起来:“冯哥救命!”
原本浑浑噩噩地坐在花轿中的郑月一下子被这声音惊醒了,熟悉的声音换回了她一部分神智,她伸手摸了摸肚子,暗暗下了决心。
她眼中的哀怨恐惧也隐了下去,换成了坚定,郑月直接一掀开帘子,扔下红盖头,拔腿就朝帘子外冲去。
那些纸人似乎都没想到新娘子会这样直接逃走,都呆呆地看着郑月,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被激怒似得,嘶吼起来追向了郑月。
尤其是贾荣生,整张脸都狰狞的变形了,眼神阴冷恐怖地盯着逃跑的郑月,整个人突然无限制地拔高了起来,越来越高,高到可怕吓人,接着整个腰直接弯折,如同迎风飘荡的灵幡一样,朝郑月的方向弯曲。
贾荣生阴森可怕的声音在水路上蔓延:“你……是……我……的新娘,我……的……新娘……,你……跑……不……掉的。”
郑月吓坏了,心里有一个念头督促她不停停下,千万不停停下,一定要跑出去,一定要离开这里。
可是贾荣生实在太可怕了,他接亲的纸人队伍都是他的眼线手脚,争先恐后地涌过来,追向郑月。
甚至贾荣生的手都已经抓住了郑月的手,贾荣生的手冰冷的像是冰块一样,带着死亡的气息牢牢攥住了郑月的手。
冰冷有力,阴森可怖,郑月根本挣脱不开,眼见贾荣生就要直接将郑月拉回到乌篷船上。
情急之下,郑月连忙用右手去抓贾荣生的手,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把火花闪现,贾荣生纸扎的身体右手,竟然烧起来。
贾荣生气急败坏地收回了手,试图扑灭手上的火。
郑月愣了一下,趁着贾荣生扑火的时候,连忙朝乌篷船外面跑去,这次因为其他的纸人都扑倒贾荣生旁边试图帮忙,所以郑月趁着缝隙直接跑走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身体竟然轻的像一张纸片,轻盈地顺着风就直接飘走了,晃晃荡荡地飘出了水路,甚至顺着水路飘出了阴水村。
等贾荣生扑了火,才气急败坏地发现自己的新娘子跑走了。
纸人们呆呆地站在乌篷船上,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贾荣生目光阴冷地看着乌黑一片的水面,然后直接看向不知所措的贾玉,突然狰狞阴森一笑道:“你表姐竟敢临到婚礼逃婚,丢了我的脸面,让我贾荣生颜面尽失,那就让你顶替她吧。”
接着不由分说地直接把贾玉给塞进了轿子里,大红盖头盖在了贾玉脑袋上,贾玉惊愕地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了了,也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能被迫在乌篷船的八抬大轿里来回地颠。
贾玉顿时感到满嘴苦涩后悔不已,心中暗道,冯哥啊冯哥,你再不来,我就要顶替我姐成了鬼新娘了,哎,这都是什么事啊!
郑月随着风一路飘荡,竟然看到前方有一片模糊的天光,她心中有一种预感,催促着她钻进那团光芒里,郑月随着感觉飞到那团天光中,惊愕地发现那片天光后竟然是方军。
却说方军被安排在三水市住下后,那些小鬼竟然有恃无恐地不停骚扰他。
不知道是不是阴水村贾家的势力太大,这三水市竟然也有这些小鬼的身影。
从方军住进酒店那一夜开始,他半夜不停听到有人在屋外穿着高跟鞋来回走,吵的他根本不得安宁,等他向酒店投诉,酒店打开监控后,却发现晚上的走廊上根本什么都没有。
接着就是他洗澡的时候花洒不停的坏掉,半夜的时候听到马桶自己抽水,坐上出租车的时候会碰到行踪诡异的司机。
最可怕的一次是他被锁在了厕所里,整个厕所的灯都坏掉了,方军听到隔间外面传来粗重的呼吸声,阴冷的水汽在厕所里弥漫,他几乎以为自己会死定了。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冯渡留下的符纸有了作用,方军这段时间虽然被折磨的快要精神崩溃,但是并没有遇到实质性的危险。
他在三水市等冯渡的消息,等了这两天了,有些坐立不宁,握着手心的符纸,方军都想着要不要干脆咬牙去阴水村看看算了。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方军一个激灵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床头站着一个个子高的可怕的白衣服女人,阴森森地盯着他看。
方军一下子惊醒了,他瞪着那个白衣服的女人,那白衣服的女人冲着他诡笑了一下,接着直接呼啸一声从他身上穿过。
阴冷刺骨的感觉穿过方军的胸膛,让方军一下子坐了起来,他这才发现自己是做了一个梦,他连忙起床去洗了把脸。
结果刚在水龙头下冲了冲头发,朦胧星光下,就看到洗手台镜子上一个红裙子的女人一闪而过。
方军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几步,站在了洗手间门口,惊魂未定地看着洗手台上的镜子。
镜子里一片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的幻觉,可是方军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到卧室里传来一阵阵女人的抽泣声。
他回过头,就看到一个穿着大红衣裙的女人的背对着他蜷缩在屋里的角落哭泣,哭的分外伤心的样子。
红裙的女人哭的肩膀一耸一耸,方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竟然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伸手想要去拍红裙的女人。
结果红裙的女人尖叫一声,捂着肩膀出现在房间另一个角落。
方军咽了口唾液,他听到自己用干涩的嗓音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出现在我房间,我告诉你,我的朋友是天师,如果你敢害我,他一定会把你打的魂飞魄散。”
红裙子的女人似乎是被吓到了,这才转过头看向方军,方军惊愕地瞪大眼睛:“小月?”
郑月穿着一身旧式的红嫁衣,脸上白的像纸一样,涂着诡异的两团大红胭脂,嘴唇红的像血一样,表情僵硬地看着方军:“救……我,救……我。”她的声音也是阴冷可怕。
可是方军一点都不害怕,反而上前一步:“小月,小月是你吗,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冯渡没有把你救出来吗,为什么你会穿着嫁衣,是不是那个恶鬼强迫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方军心里有一种预感,他面前这个恐怖的如同厉鬼一样的红裙女人,就是郑月。
郑月僵硬地站起身,她一步一步走向方军,可是走到方军面前却不动了,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方军。
方军不解地看了郑月一眼,随即他低头看了看手心的符纸,恍然大悟地将符纸放在了床上。
郑月的嘴角这才缓缓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她伸手握住了方军的手,冰冷的手指刺激的方军哆嗦了一下,接着方军就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好像飘了起来,他回头了一眼,就见酒店的地上躺着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郑月拉住方军后,就不再停留,而是本能地顺着记忆中的方向飘去,那里正是阴水村的方向。
“小月,我们去哪里?”方军不解地看向前方的郑月,可是郑月却没有回答。
两个人越飞越快,最后离阴水村越来越近。
冯渡悄悄潜回了阴水村,没有引起村里人的注意,他寻了个僻静的地方,等到晚上的时候,悄悄离开了自己的身体,以阴魂的状态出现在阴水村中。
正如他所料的,那天在郑月家里,郑月的魂魄引诱贾玉去棺材里查看后,为了防止生变,贾荣生家里的人提前了阴亲的时间,匆匆忙忙地在晚上办了事。
当初在六先生找到他的时候,正如六先生所说,他其实早已死亡了,是六先生让他重新能够在阳世生活,依旧能够活在自己的肉身中。
所以赵青灵遇见他后,才会说他阴气这么重,其实冯渡已经算不上活人,但也不是鬼甚至不是活尸,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存在,只知道他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很轻易地离开自己的肉身。
此时冯渡以阴魂的状态出现在阴水村中,他甚至不需要坐船,循着风就一路顺着水路飘荡了下去。
阴魂的状态下,能够轻易看到白天看不清楚的许多东西,比如沿着水路下去的时候,他能清楚地看到水路下面缠绕在水草中的水鬼,正呆滞阴森地仰头看着上面。
而此时的阴水村,也并不是家家户户闭门的状态,结阴亲的队伍过去的时候,每家每户的另一个门大开了,或多或少地站着几个苍白阴冷的身影看着阴亲的船队,甚至在船队洒下纸钱的时候,冲过去抢纸钱。
冯渡并没有声张,而是挤在那些苍白阴冷的身影中,跟着结阴亲的船队一起,看着船队到了郑月家里,将困在棺材中的郑月鬼魂接上了轿子。
阴亲的船队一路吹吹打打,冯渡就跟在对方身后来到了村长家,村长正站在门口等着迎接阴亲队伍。
八字胡的村长脸上的表情有些焦急,当看到结阴亲的乌篷船队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村长脸上总算松了口气,他抓起一把纸钱洒了下去,然后躲进了屋里不再出门。
这个时候正是鬼魂狂欢的时候,村长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
乌篷船队停在了村长家里,乐声持续响起,被迫披着红盖头的贾玉苦着脸被纸扎的媒婆背在身上,贾玉将媒婆压的弯了下去,差点将里面的竹篾给压出来。
媒婆掂了掂贾玉,小声地道:“新娘子,你怎么变得这么重。”
贾玉不敢回答,只能闷声被媒婆背进屋里,心里祈祷着冯哥快点出现。
贾荣生脸色阴沉地随着新娘子进了屋,直到媒婆将新娘子放到堂屋中,贾荣生站在了伪装新娘的贾玉身边。
堂屋里正上方高高地坐着两个面无表情的老人,老人脸色僵硬,同屋里的纸扎人一样,惨白的脸上涂着两个大红的胭脂,嘴唇血红血红的,穿着暗色的花寿衣,目光阴冷空洞地盯着下方的贾荣生和贾玉。
“新郎新娘拜堂了。”老人僵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喉咙底发出来。
贾荣生的脸一瞬间变得狰狞无比,他一把掀起红盖头,贾玉顿时被迫暴露在满屋子鬼直勾勾的视线中。
贾荣生阴冷地道:“这个人故意破坏了我的婚礼,放走了新娘子,请各位乡亲还有长老给我个说法。”
满屋子的鬼顿时直勾勾的盯着贾玉,眼中露出阴森的恶意。
“破坏阴亲,冲撞结亲队伍,送去祠堂点天灯。”上方的长老断断续续冰冷地道。
贾玉顿时大惊失色,连忙道:“等……等等啊,我不是……”
然而哪容他说话,两边顿时飘出两个纸扎人,一边架着贾玉的一个胳膊,将贾玉拖向外面,纸人贪婪地盯着贾玉,大红的嘴唇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可是纸人哪会听他分辨,顿时直接将贾玉扔到了一艘破烂的小船上。
那艘小船看起来有一定的年龄了,腐烂的像是随时要散架,这些鬼魂和纸人将贾玉扔上去后,就飘在小船的后面,一路跟着贾玉,一时间贾玉身后的水面上上飘满了鬼魂。
随着小船滑动,水面上也是不是泛起水泡,时不时有苍白冰凉的手指攀上了小船,船下水鬼苍白的脸冲着贾玉阴冷的笑。
这幅壮观的景象让贾玉看了一眼,就直接闭上了眼睛。
阴水村的宗祠就在村子的西边角,宗祠建立在远离阴水村的角落中,平时里这里很少有人来往,只有祭祖的时候或者清明的时候会有人来打扫。
所以宗祠总是肃穆冰冷,有时候给人一种特别阴森的感觉。
贾玉小时候也来过这里,他非常不喜欢这个地方,总觉得有点可怕,但这里非常清静,基本上是没有人的。
可是今天这里却挤满了‘人’,到处都站着苍白冰冷的人,这些人都面无表情地盯着贾玉看,像是看热闹一样看着贾玉,宗祠里大堂里站着几个看上去威严的人,也是表情僵硬地看着贾玉。
贾荣生走了上去,将之前的话又说了一遍,那几个人摆了摆手,直接道:“拉下去。”
“荣生,你的亲还结吗?”就听有个人语调森森地问道。
贾荣生点了点头:“郑月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她和我已经结下鬼契,我不会让她随便离开的,她有半魂压在我这里,她会回来的。”
“胡说,小月明明是我女朋友,她早就和我是一家人了,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抢小月,你没资格把小月拉到地下去,把她还给我。”就在这时宗祠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厉喝,一抹红色的身影从天而降,正是郑月拉着方军落到了宗祠门口。
落下来后,原本表情一直僵硬的郑月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她像是刚反应过来似得,不知所措地看着宗祠中的情况,当看到旁边站着方军的时候,郑月的表情慢慢平静了下来:“方哥,你终于来了。”
“小月,我带你回家。”方军冲着郑月笑了笑。
看见女友终于不再是鬼气森森的样子,虽然明知道两人现在都是魂魄的状态,可是方军依然心中高兴。
宗祠中的人群一阵晃动,带着恶意的阴森目光盯着方军和整月,宗祠中几名长老也互相嘀咕了几句什么。。
贾荣生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他上前一步看向方军,嘴角勾起阴冷的笑:“郑月是我的新娘子,你这个勾引我新娘的奸夫,竟然还敢闯到阴水村来抢新娘,今天,别想离开这里。”
方军嗤笑了起来:“什么你的新娘,你根本就是强迫小月,用尽下作的手段困住小月,逼着小月成为你的新娘的,小月知道你吗,小月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谁,你凭什么说她是你的新娘。”
郑月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她直接后退一步,站到了方军的身边,冷冷地瞪着贾荣生道:“我根本不是有心想与你结亲的,也跟不知道你们所谓的阴亲是怎么回事,你害了我的命,害我被关在棺材里,还囚禁关押我,我绝对不可能跟你一起的。”
贾荣生冷笑了起来,他直接从怀中掏出一张契纸,看向郑月和方军道:“这是你家人给你签下的契纸,上面清楚明了地写着你郑月是我贾荣生的媳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宗祠所有族老见证,你敢说你不承认?”
郑月表情变得难看:“我爸我妈一定是被你家人骗了,好好的他们为什么要给我签这个东西,贾荣生,我知道二十几年前我爸妈和你爸妈口头说过要让我们俩结成娃娃亲,可是那都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你小时候是还可以,但我根本不喜欢你,更不想和你结婚,更何况你现在已经是鬼了,我是人你是鬼,我更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贾荣生嘴角勾起一抹诡异阴冷的笑:“郑月,你太天真了,你小时候确实只是口头上的娃娃亲,可是后来你爸妈怕关系不牢靠,就和我爸定准了,后来我死了,你爸爸想悔婚,但是因为不想被赶出阴水村,所以就自愿和我家结亲,他拿了你的生辰八字和我家签了契书,郑月,你注定是我贾荣生的人,注定是贾家村的媳妇,你想去哪里,你哪里都去不了,快过来。”
郑月脸色一变,她确实想起来几年前有段时间爸妈确实是唉声叹气的,但没想到这些事情竟然是和她有关。
郑月顿时尖声道:“我不承认,我不认可,他们没有权利拿我的命那我的未来开玩笑,这种契书没有效果,我不承认。”
贾荣生阴冷地笑了笑:“郑月,你别妄想了,这里是阴间宗祠,你的话没有用,至于你那个奸夫,长老,他勾引我的妻子,按照族规是不是该浸猪笼?”
长老点了点头道:“虽说这是外地仔,但是他来了这里,破坏我阴水村的阴亲,就要按我阴水村的规矩办事,确实是该沉塘。”
长老说完招了招手,顿时又好多纸人涌上来,怪笑着抓住了方军,一个竹篾编织成的半人高笼子被推了出来,放在了方军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下了班日万真的太累了,写到最后整个人都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