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城里,月月再给一份钱,就他们俩口子的工资,哪养得起。
但她想劝的话还没说出口,养女就跟她心里的蛔虫似的,揽了过来。
她说:“可我不下乡,妈就吃不到野山猪和兔子肉了,在院里也显得不那么风光了,妈,要不我还是下乡吧,我……”伸出纤细凝白的手腕,她一挥:“我这些年白吃了妈的奶,尽给妈惹麻烦,这回必须给妈争口气。”
打野山猪,打兔子,那也得看本事。
就思雨这样的,皮肤细的跟那国营饭店里的乳酪似的,稍稍划一下就是红痕,风一吹脸就红,风都能吹走她,让她去打兔子,一只兔子都能把她打死。
“行了,不下乡,找你那个弟弟去,妈来帮你办落户。”冯慧一秒退步。
陈思雨还是跪着的,膝行后退两步,正式给奶奶磕了三个响头。
这倒不是作戏,她曾经也有个善良的奶奶,就跟这个奶奶一模一样。
转而,她又来给冯慧磕头,冯慧却扶起了她:“行了别磕了,等你爸从医院回来,知道我亲手送你去牛棚,怕不得一枪嘣了我。”
“妈,我爸那边,以后见着面了我会开导他的。奶,你也别想着月月给我钱了,咱家也困难,念琴进了文工团,以后头油雪花膏扉子粉都得用上,家里也不宽裕。”反正都要走了,陈思雨不再恋战,把话题转到了钱上。
老太太重重吭一声:“思雨妈?”
冯慧秒懂:“好好,我马上去拿钱……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呀,唉!”
看儿媳妇一出屋,老太太颤颤危危的伸手,就从脖子上摸钥匙。
陈思雨虽心急,但也得推搡一下:“奶,您不能这样……”
一只大手攥上了她的手:“成份比天大,为避嫌,你妈以后不会帮衬你了,你要不拿,凭成份可活不下去。”说着,一大把粮票和布票和钱已经塞来了。
这就是老人家的睿智,心明眼亮!
“奶,以后等我日子过好了,接你去养老。”陈思雨说着,环上了老太太。
钱当然是暂借的,以后她肯定会还,而这奶奶,陈思雨也必须替原身,好好孝敬,报答她!
冯慧正好进来,提着打成豆腐块的被子:“新疆棉呢,五斤,省着点盖。”
陈思雨欲出门吧,又扑了回来:“奶啊!”
冯慧拉她:“快去吧,赶晚,就怕你落不了脚。”思雨生的娇弱,丈夫又因为堂兄的救命恩而格外疼她,再不走,等丈夫从医院回来,就走不了了。
下了楼,冯慧先把陈思雨最心爱的绿军帽给她戴上,掏出三元粮票并2元糖票和8角布票,说:“这些你先拿着,以后发了工资妈再给你。”
本以为她会嫌少,结果这本因为生的拔尖,被小子们捧惯了,骄纵的养女今天格外懂事,拿手里捋了捋,她居然又全还回来了。
“拿着呀,你弟听说住牛棚呢,不拿票,你喝风屙屁啊。”冯慧说。
揽上冯慧在她胸前抽泣,陈思雨说:“妈,为了养我们,您总是省吃俭用的,女儿心里过意不去,再拿钱,就真成白眼狼了。”
原来的思雨,冯慧都要让几分,偏她天性招摇,整天哄着小子们买这买那,念琴也是个傻的,乖乖做她的小跟班,下乡也是,思雨说乡下有多好,哄着念琴去的,念琴傻乎乎的就答应了,冯慧心里其实可烦思雨了。
换思雨要走,她当然开心。
也知道婆婆肯定没少给思雨钱,但当她分文不取,冯慧的心就又软了。
“有啥困难就来找妈,拼了一身刮,妈都会帮你的。”她说。
陈思雨要的就是她这句,因为她必须立户,住在城里,然后进文工团,才能重返她阔别十多年的舞台,而这,离不了冯慧的帮忙,至于钱,原身从冯慧这儿拿得够多,她就不能在要了。
“您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感恩必须摆在明面上。
想想从小看她任性,看她逗趣,看她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做小屁巴,冯慧也是人,此时难过的都要哭了,亲手奶大的孩子啊,要进火坑了。
但不能心软,冯慧说:“你不该推念琴下楼的,妈也没办法啊。”
“妈,念琴说的证人是方小海吧,他前几天因为跟我耍流氓,才被我拿皮带抽过,要不是他爸说情,我早该举报他是臭流氓的。”陈思雨正色说。
冯慧愣住,颤声问:“真的?”旋即又说:“念琴从不撒谎的。”
人心总是偏向亲生的,所以冯慧更愿意去相信念琴。
但是一欺负女孩未遂的臭流氓说的话可信吗。
念琴跟一臭流氓统一战线,她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而陈思雨要真把事情掰开,放到奶奶和养父面前说,他们会选择相信谁?
冯慧是个女干部,本身也是个正直的人。
就算偏向亲闺女,以后该帮的忙她也惦量着点,尽心帮吧。
现在,陈思雨得去见识一下,啥叫个牛棚了。
第2章 臭弟弟
今儿是知青下乡的日子,绿衣裳,红飘带,锣鼓催三遍,光荣的城市少男少女们,要从此走向农村,走入群众,把汗水和知识的种子,带向这个国家的,每一个小山村。
陈思雨刚出单元门,就听到大街上震耳欲聋的锣鼓声。
凭借上辈子在这个城市里生活的经验,她抬头望西北方向,那是空院的方向,北城文工总团就在空院隔壁,那也将是陈思雨准备去工作,并展现自我的地方。
深吸一口气,六十年代的空气,清新又香甜。
家属都在院里,要看看这一次院里都有谁要下乡,看到个细瘦的身影出现,同时叹气:“这么瘦伶点儿,风吹吹就能倒吧,谁呀,也要下乡了?”但看清脸,顿时齐声说:“思雨,你是最该下乡的一个,锣催三遍了,快点,不然就不赶趟了。”
挑的满北城的小伙子们天天为了她争风吃醋打群架。
陈思雨,北城头号尖果儿,全军院的人都巴不得她赶紧滚蛋。
按理,给大家如此嘲讽,陈思雨该害臊的,但她并不,大大方方,走向一个大妈,喊:“王阿姨。”
“呸!”王阿姨应声扭头。
她叫王芬芳,她儿子,正是陈念琴的证人方小海,也就是陈思雨所说的臭流氓。
方小海确实跟陈思雨耍过流氓,但并不是男女意义上的耍。
而是,方小海偷了他哥新制服上的绿军帽送给了原身,想让她坐他的自行车去耍子。
结果原身戴上后,转身跳上了刚刚遴选进空院的,身份好家世好,还是大学生的小伙子,高大光的自行车。
方小海不但没有赢得美女坐后座,还因为偷哥哥帽子挨了他哥一顿削,当然不服,于是堵着原身要自己的帽子。
但原身是个只管吃拿不管给的主,不但不给,方小海才拉了她一把,她立刻大吼大叫,说方小海耍流氓,还叫嚣,说要扭送方小海去公安局。
最后,还是方父亲自追屁股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