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个自睿王之位被贬成淮阴侯的无用之人。且,是权臣宁铮次子。我知世人对我父亲的看法如何,说他不忠正统,欺君罔上,仗着天子初时赐予他的权力一步步蚕食大魏朝局,收揽大权,结党营私,自成一党,敢与天子对抗,实属狼子野心,奸佞之臣。我这样的佞臣之子...也不是什么正直清廉的好人,况且我既不是受父亲宠爱的儿子,在朝局之上也未曾有所建树,不曾立功,不曾任职高位,手中权势少之又少,所识朝官几乎无几。而你,赵拂,侠肝义胆,仗义疏财,在江湖中颇有名气,民声盛旺,据我所知与大将军城阁崖也有深交。现如今,你说你这样一个嫉恶如仇的侠士要归于我门下,恕我实在震惊,不可理解。我认为赵兄这是在自毁前程。”
他坦诚的说出这番话,只是想要赵拂明白,跟着他并无好处。季先之却晓得这是宁南忧用人待人的一贯方法,他必是要让人知晓要害,要跟随他之人一心一意、心甘情愿,不可有二心才肯接纳,否则就算其才高八斗,他也断然不收。
赵拂从未料想过宁南忧会如此坦诚同他说出这番肺腑之言,于是心下感动,双拳一拱带了些敬佩之意道,“君侯,我赵某人看人并不视其权势,只求一个‘义’字,实不相瞒,君侯于传闻之中的确是个凶神恶煞,残暴奸佞之人,我也曾一度这样认为。但,自临沅至泉陵这几日,我观君侯对曹夫人之孝,实令我之感动。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君侯日日晨昏定省不曾落下,遇困遭险,皆以尊母为先。正所谓百善孝为先,更何况君侯待自己的妻子有情有义,君侯不为利所趋,不为势所惧,救侯夫人于水火之中,实令赵某人刮目相看。”
宁南忧知,此刻赵拂是真心实意想要跟随他了,就算方才还带有一丝杂念,此刻也烟消云散了,像赵拂这类人一旦归心,其忠诚程度不必怀疑。他沉吟一番,点点头又道,“那么依赵兄己见,认为在我受命所领的精督卫之下的长鸣军中任职别部司马如何?”
赵拂一愣,季先之也随之愣住。
长鸣军这个军号自宁南忧口中说出,令季先之感到了一丝陌生,他目光藏了丝惊诧,紧紧盯着宁南忧,面色沉重下来。
这才知,原来昨日宁南忧所说的入军是这层意思,难怪他会说并不是想要此时与代王摊牌。季先之本以为,主公想赵拂入的乃是虎啸军,还好生担忧了一番,因为就算赵拂明面上同主公并无什么干系,但这段日子却在临沅有所交集,赵拂跟随精督卫出战泉陵也被数人瞧见,显然已归主公门下,代王只需略查,便能得知赵拂同主公关系不浅。如此一来,主公便会招来代王更多的怀疑。但此刻宁南忧要命赵拂入军长鸣,也实令他担忧不已。
而赵拂则是处于震惧与惊讶之中久久无法自拔。长鸣虎啸两支军队并列为大魏名气盛高,战功最为累硕的军队,是明帝时期由明帝亲自点兵点将,封军成营的两支大军。明帝仙逝后,虎啸军逐渐落入淮王之手,在宁铮还守于封地鄱阳时,便归其校炼管制,也正是因此先帝逝世后,当今天子势单力薄,才会将拥有虎啸军的淮王宁铮诏入京都当作彼时唯一之依靠。由此可见虎啸军之威势。
而另一支长鸣军的归属亦是坎坷不已。因先帝时期外戚专权独大,造成时局混乱战争四起,出现阳嘉三年的五侯之乱。
第七十章 他之谋划
阳嘉五年末,当今天子还是太子时,与邓氏、宁铮联手平定了五侯之乱,但因种种缘由,长鸣军依然落入了外戚邓氏之手,后征战沙场,战功赫赫,一时之间与虎啸顶峰相对。本是两支亲如兄弟的军队,却落成如今这般争锋之局面,令大魏子民唏嘘不已。
可如今宁南忧却将这个名字说出了口,且着重强调其乃是精督卫下军队,这不禁令赵拂瞠目结舌。
“君侯言...长鸣军乃..君侯精督卫麾下之军?”赵拂似乎听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结结巴巴的说着,世人皆知长鸣军落入外戚邓氏一族手中,却不知长鸣军同精督卫的这层关系。与此同时他又意识到,这样机密的事情,宁南忧既然讲给他听了,那么他这辈子若想要退居农野便再无可能了。
宁南忧不说话,定定的看着他。
赵拂被他这灼灼目光看的心中打起鼓来,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缩道,“是小人鲁莽,不该多问。”
这话头一落,宁南忧才肯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冷声道了一句,“长鸣军,本侯也不好插手太过,否则便会被邓氏所察觉,因而,只能命你任一营扶义将军钱晖的别部司马,长鸣军一营功绩最小,亦最不受关注,将你安排在那里,是最安全之处,你可愿意?”
“小人,无有不依,别部司马对于小人来说已是天大的恩赐。”赵拂这一生就没有想过,自己能够于长鸣军中混一个别部司马来当,除了惊异之外,也别无其他感受。
“赵拂。”宁南忧又唤其名,认真严肃道,“你要考虑清楚,做了这个别部司马,长鸣军未来之归属处,便全靠你一人争夺。”
低着头拱拳相向的赵拂听见此言,心头不由大骇,急忙抬眸看向宁南忧问道,“君侯此话...何意?”
“长鸣军落入异姓之手已然多年,但它毕竟归属精督卫麾下,本侯也是时候该收回手中了。”宁南忧直白的说道,转而紧紧盯着赵拂道,“本侯走这一步...最好的助力者,便是你赵拂。赵拂,我,要你入长鸣军后,想尽办法,拿到主营领将绶印。”
赵拂浑身微微颤起,满面愁容浮现,不知如何作答,他心中既是惊诧激动又是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不曾意料,宁南忧对他之期望与信任,竟如此深厚。
正是因着宁南忧用人不疑,对他百分信任,令赵拂对他之效忠之心愈发深刻起来。赵拂沉默片刻,自席座起身,双手放置身前摆礼,跪到屋中正堂前,拂袖大拜,狠狠磕了几个头道,“属下必不负君侯所托。”
宁南忧轻轻扬起嘴角,冲他颔首,将手中之茶一抿而尽,对着偏房侧边的屏风处道了一句,“吕寻,出来吧。”
赵拂还未起身,便听见左侧传来盔甲轻拂地板之微响。他侧过身朝屏风处看去,只见一人身穿银铜铠甲,手持一把亮剑缓缓走了出来。
“属下精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