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时来了精神,神智转而清醒,不再胡言乱语,时时呢喃着邓陵的名字,气色肉眼可见的好转了一些。
邓情守在卧房外等候,任凭苏刃与邓国忠私谈。
屋舍内,苏刃激动万分的跽坐在太尉床榻前,满面泪流道:“学生感激老师惦念,一直不曾放弃学生,将学生从那幽牢之中救了出来。”
邓国忠倚靠在软枕上,亦是两眼朦胧:“幸而,我家阿情盘算得当,才将你救了出来...为了你的事,老夫没少操心。如今瞧见你,也就心安。”
苏刃抬袖擦着眼角泪珠,垂头失落道:“只可惜...学生不能在京城之内逗留太久,明日便要离开,不能在侍候于老师身边...实在愧疚难当。”
邓国忠连连点头道:“应当如此。阿情费尽千辛万苦才将你救出来,绝不可再落入江府之手。明日随他的安排离开京城,越远越好...阿陵生前,已安顿好了你的家人,林木知晓他们在何处,自会送你与他们团圆。滨盛,好好保存实力,候在境外,等着老夫。有朝一日,必会将你重新接回大魏。”
苏刃,字滨盛。他的小字很少为人所知,乃是邓国忠亲自所取,可见师徒情谊深厚。苏刃满目泪光,用力颔首,哭声颤抖:“学生谨记老师嘱咐,定会在境外保存实力,有朝一日,必然卷土重来,将危害邓氏以及苏氏之人,狠狠踩于脚下。”
“此事不必你出手。阿情已然做了。”邓国忠伸出苍老的手,在他肩头轻轻拍了两下。
苏刃感叹道:“小主公足智多谋,能想此妙计...让江府深陷囹圄之中,实不愧是老师您与陵兄自小培养的人。”
邓国忠欣慰一笑,随即又伤感道:“只可惜阿陵已不在人世,瞧不见阿情的智计。若他能知晓,九泉之下亦能安息了。”
苏刃:“老师安心,陵兄在天有灵,定能看到这一切。”
屋内频频传来师生二人的悲泣声。邓情在外听着,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过之意,愈发觉得愧疚。倘若当初,他能再等一等,再有些耐心,或许...他与邓陵会有化解误会的那一日。到那时,他们叔侄二人联手,必能让邓氏走向权力巅峰,何至于让邓氏落入眼下这种不尴不尬的境地,挣扎不得,再难恢复元气。
想到这里,他对江氏的厌恶便愈发的浓烈,恨不能将江氏乃至水阁所有人都赶尽杀绝。
约莫两炷香后,苏刃才从邓国忠的房中退出。正好与守在门前的邓情打了个照面。
“小郎君。”苏刃穿着一身朴素麻衣,向邓情拱手作揖,脸上仍存余着受过诏狱之刑的伤痕,青紫相间,惨淡不已。
邓情敬重他是祖父的门生,客气回礼道:“苏伯父...侄儿未能及时行事,让您久在牢笼之中,受苦了。还望伯父莫要责备。”
苏刃感激涕零道:“苏某怎敢责怪小郎君,您能施恩救苏某出狱,已是大恩!小郎君...请受苏某一拜!”
正说着,他便要跪下向邓情磕头。
邓情急忙扶住他道:“苏伯父...不必这般言谢。助您也是助邓氏,多亏了您,祖父的病况才会有所好转。”
苏刃缓缓起身,眼眸通红。
邓情又道:“伯父。府内林师爷,已将明日您逃出洛阳的路径安排妥当,必能将您送出去。今夜,您便在我府上好好休憩一番,不必多虑其余事宜,安心便好。”
【九十四】接管邓氏
苏刃点点头道:“小郎君思虑周全,苏某无有不依。”
邓情微微颔首,这才命人将身子病弱虚孱的他扶去了厢房安顿。
他目送着苏刃离开,又在廊下逗留了片刻,便准备抬脚离开。谁知屋中却传来一声唤:“阿情,你进来一下。”
邓国忠浑厚沧桑的声音慢慢从纸窗内飘出,沙哑低弱。
邓情一怔,顿在房门前,踌躇了片刻,才抬手推门入内。
“祖父,您唤我?”他行至内阁,向倚在榻上的老太尉作揖,轻声问道。
邓国忠对他招了招手道:“到祖父这里来。我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
邓情抬眸望去,见他一脸慈爱,便乖乖的走了过去,坐在床榻边,等着他说话。
“伸出手来。”邓国忠笑眯眯道。
邓情眨了眨眼,将手摊开,放在他面前。
只见邓国忠在床头摸索了一阵,从枕头开,从里面取出一枚方型玉石,郑重其事的交到了他手中。
“这是邓氏家主之印。祖父便在今日将它交给你。祖父年事已高,实在无法同时顾及朝堂与族内之事,也该传承家族,让你来承担了。本来...这家主之印,你二叔去年就想让祖父交给你。
但祖父认为,你仍然缺少锻炼,无法立刻掌控全族,这才又拖了两年。你二叔...已在族中为你铺好了路,替你招揽了不少有才的谋士,便盼着你有朝一日继承族长、家主之位,带领邓氏走向巅峰。只可惜...他走得早,未能瞧见这一天。阿情...你好好拿着家主之印,切莫辜负了祖父与你二叔的期望。”
邓情愕然,盯着手中的玉印,心中生出一股莫大的震骇之意。
他怔怔道:“二叔他...很早之前就想将玉印交给我了?”
邓国忠慈祥的点点头:“你二叔...对你的期望极大。他因多年前的投毒案而伤了根基,而无法承接家族,阿元又是个不争气的孩子,他便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你的身上。你年少时被遣派去北地,掌管长鸣军,也是你二叔的主意。当时,北地的官势最为复杂多变,最能考验掌权者的平衡能力。
我与你二叔虽然不舍你前往那等风沙之地,但为了你往后的前程,也只能狠下心肠如此行事。这么多年...实在委屈你了。好在,北地被你镇守的极好,你二叔也可安心了。今后,这邓家就要劳你看护了。”
邓国忠越说,邓情便越是不敢再听,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悲痛从心底蔓延至全身,令他满是仓惶。邓陵从来都没有想让邓元继承家主之位...一心将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可他却因多年的猜忌与不满,毁了这份殷切之盼...
邓情闷声很久,紧紧攥着手中的那枚玉印,与邓国忠对视片刻,庄严肃穆的点了点头:“祖父放心,孙儿定会守好邓氏一族。”
祖孙二人相谈许久,邓情才从卧房中出来,心中感慨甚多,愈发坚定自己守护邓氏的想法。
邓府之外,当全城官役皆在搜捕江呈轶以及其族人,陷入一片兵荒马乱时,邓府却祥和至极,府内上下满沾喜气。然而这样的喜悦,也仅仅维持了一夜,在苏刃离开邓府,悄悄从京城绕道出城后,便发生了改变。
江呈轶潜心在京城边郊等候多时。
城防军一对人马跟随景汀与江呈轶一同埋伏在山路两侧,紧盯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