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脚刚刚跨出邓府,这消息便随着薛青,传入了江府。
得知此事的江呈轶,不由微勾眼角,喜形于色。
薛青感叹道:“苏刃入狱,邓国忠被退朝归府...这消息传出,大魏上下一片哗然。果然...树倒猢狲散,那些贪利的小人...竟真的在一夜之间,全都离邓氏而去。想必此刻...邓国忠定然愤然不已。”
“别顾着感叹。薛青,莫要掉以轻心,立刻让房四叔以及烛影等人准备人马,暗中盯着林木的举动,定要赶在他之前,将这些人全部抓住!”江呈轶并未高兴过头,他时刻保持着冷静,继续部署计划。
薛青点头,即刻道:“属下这便去思音坊通知房四叔与烛影。”
“慢着!”
他转身正要离去,又听见江呈轶一声唤,于是转身向郎君看去。
江呈轶一脸慎重道:“悄悄去侯府知会一声,等在弘农的纪成将军...可以行动了。另外,准备车马干粮,拟一份文书呈于陛下,说明原委,三日后,你我便启程前往弘农。”
薛青耳闻此言,脸色不由凝重起来,点头应道:“喏,属下这就去办。”
他转身离开书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独自一人坐在书房中的江呈轶,暗自按捺自己的紧张,愈发期待弘农之行。
此次,邓情入京,乃是确保了边疆暂不开战,留下京城援军以及长鸣军将士守城,才敢回京述职。然,江呈轶却查到,他此次回京,不仅带了自己的亲兵,甚至还胆大妄为的命长鸣军三营人马暗中跟在身后,一同入了洛阳。这令宁南忧与江呈轶原本的谋算更添了一丝优势,但同时也多了些潜在的危险存在。
邓情虽然高傲自大,但绝非愚笨之徒。私自带兵回京,已是大罪,不到万不得已之时,邓情绝不会动用三营兵马。且,邓家还有邓陵守着,邓情带兵归京的消息他亦知晓,定会令他提起警惕心,此人极善洞察,若识破其中不妥,恐怕会立刻斩断所有与弘农的联系,撇清邓氏。
这便意味着他与宁南忧要更加小心行事,避开邓情与邓陵,直接将消息传给邓国忠,方能顺利行事。
他于屋中沉思良久,时刻悬心于胸,才渐渐想定此事。
夜深,江呈轶起身,推门离开书院,才跨出门槛,便见奶白月色下,站着一名女郎的身影。
他不由自主的锁住额心,开口唤道:“阿萝...?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浅柔的月光下,女郎转过身,温婉宁静,周身围绕的景木衬托着,宛若一幅浑然天成的画卷。
她忧心忡忡的走了过来,问道:“三日后,兄长可是要启程去弘农了?”
显然,她听见了江呈轶与薛青的对话。
距她上次归侯府见过宁南忧后已过四日,江呈佳左等右等,虽不情不愿,但还是等来了这一日。她长呼一口气道:“君侯身上的伤还未好全,你...定要替我将他照顾好。”
江呈轶眸色深重,凝视着眼前的女郎,温柔道:“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他有事。”
女郎颔首,慢慢垂头道:“当然...阿萝希望,兄长也平安归来。”
“会的。一定会的。”江呈轶坚定的说道。
虽说他心中并无定数,此次前往弘农,要做的事情,极其危险。他与宁南忧要同时与邓国忠以及宁铮两人交手,若有不慎,便有可能败露真正的意图。因此,他也不敢全然肯定:他们二人能全身而退。但眼下,他只能这么安慰江呈佳。
“明日,太卜令便会按照计划行事。约莫十日之后,你与沐云便能离开洛阳。你要照顾好自己,也替我看着点沐云,切莫让她胡来。若听到京城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千万不要使性子回来...只要你与沐云安全,我同君侯就算是被埋在死人堆里,也会活着回来见你们。”江呈轶一板一眼的说道。
【五十八】弘农启事
女郎低声嗯了一句,转眼望向月光,沉吟道:“兄长保重。”
她背对着他,说完这一句,便果断离去。她晓得,若再犹豫片刻,自己定然会忍不住,向江呈轶请求一同前行。为了斩断郎君们的后顾之忧,她只能强忍离别不舍。不回首,便不会留有念想。
如今的洛阳,虽已入盛夏,但深夜之时,天气仍然如秋日般微凉。
瑟瑟景木摇摆着,吸收着无尽月光,等待着朝阳的来临。
正如宁南忧所说,邓情归京后的第六日,魏帝开始召集九卿士夫商议太皇太后祭仪上的诸多事宜。不久,便命太卜令于太庙占卜卦事。此乃最基础的行祭仪式,占卜得出的结果,一向是各种礼祭如何举办的重要参考。次日,太卜令呈告卦象之意,如付沉所嘱托的那般,向魏帝请求在祭仪丧典之前,先遣派两名身份尊贵的官眷带领灵仪队前往太皇太后的祖籍举行大祭之礼。
一年十二月众多典礼节日中,魏帝最为重视太皇太后的丧典,得知卦象所言,便立刻着九卿调遣京城官眷文录,调查官员妻儿的生辰八字。在宁南忧与江呈轶的安排下,江呈佳与沐云二人的生辰八字被呈至了皇帝面前。
魏帝倚重卜卦之象,二话不说,便命城皇后将沐云及江呈佳两人召入宫中商议太皇太后返祖大祭之事。
两位女郎照着夫君们的嘱托,将此事应了下来。
这消息从宫中传了出来,很快洛阳上下全民皆知。江呈轶得知此消息,终于安下心来,拿着魏帝批下的离京文书,在夜色最深时,离开了洛阳。
而宁南忧早就将侯府之内的李氏安顿好,先他一步,抵达了弘农。
埋伏在弘农附近的人马,已闹出了不小的动静。经过江呈轶与宁南忧二人的刻意布置,弘农频频骚乱的消息,顺利的传入了邓府以及摄政王的耳中。
林木忙于抓捕苏刃手下卷款窜逃的官员,并无空隙去管弘农之事。将此消息带给邓国忠的,乃是当年替他与宁铮交涉,并达成联盟的军师——冯又如。
此人自常猛军一案后,便一直替邓国忠守在扬州边境,监察着京城及扬州途程之中的一切异象。弘农骚乱不止,且传出了纪成的名号,他当即心惊,无法安然,即刻快马加鞭赶去了洛阳。
他一入邓府,便直冲邓国忠的卧房而去。
正沉沉入睡的邓国忠,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心情不佳的起身问道:“是谁?”
“主公,是属下!属下有要事禀报。”
冯又如熟悉的声音传来,邓国忠即刻清醒,听着他着急的语调,不由悬起了心口。
他将门闩取下,放外面的人入了屋子。
微弱的烛光之中,冯又如身着夜行衣,用长巾紧紧蒙着脸,额头上满是虚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