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卷高架上怎会有讲述列子其人之道学经法的卷籍?此书不易得,大魏尚道之人不多,自前朝魏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后至今朝的读书人皆以孔孟之道为奉,董夫子之话为尊。虽说各不相一的论法亦层出不穷,但也是上流贵族所潜学探究。
泉陵不过荆州之下一座县城,又远离京城。若说城中大户有《冲虚真经》这卷古籍也罢,可偏偏他现在所处之地不过一座普通的客栈,虽说的确是泉陵中最大的一所,但他所居住的厢房不过是一座普通的平房。因他嘱咐季先之莫要将身份报出去,又恰逢客栈中房源紧缺,才会住到了北厢的中房里。
要说是客栈中专门为贵士族独立建的别院小楼中有此书摆放也就罢了...可眼下这间中房绝不可能摆放此类书籍。中房规格普通,一般所居住之人不过手头略有些富裕的小士族人家,又或是富农。而《冲虚真经》自魏武帝后,民间虽未曾广于回收禁止,但听上意尊儒术,平民百姓就算家中有此真卷也不敢拿出,又有战争连绵不断,改朝换代之由,久而久之,如今世上留存的真卷书籍,不过六百多卷,一部完整的《冲虚真经》便有上下百余来卷,这世上不过五部,且几乎全在贵族之手。
他的先生,手中便有一部全卷,先生信道,乃如今道坛之上的大家,且先生最喜其中《天瑞》一卷。
宁南忧略略一想,不免一惊,急急忙忙解开系在古竹卷上的卷绳,打开一瞧,果然看见一张薄薄的书帛夹在其中,看上去有些泛黄。他再打开,便只见一行行狂狷豪迈的字迹映入了眼帘,此有不羁之霸气,笔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是一篇对古卷中《杞人忧天》一文的见解与注释。
第六十四章 素蟹粉
他熟悉这字体,也恰瞧过这一篇注解之文。这正是先生当年亲手在他眼前写下的注文,还同他细细讲过一些。
宁南忧越读越是激动,想着莫非先生从冀州离开,游历至泉陵时,住过这间厢房,一不小心落下了这《天瑞》,且还是上半卷。
他仔细想了许久,又觉不对,先生当年同父亲大闹一场,请辞去了冀州,之后无论父亲如何修书前往请回,都无用。为了躲避父亲,先生该不会来泉陵,他也清楚晓得此地乃为父亲所管辖。
宁南忧惊疑着,思量半晌,扇门在此时响了一声。他抬起头,便瞧见纸窗上浮现了一个人影,于是急忙将手中古卷卷起,塞至枕下。
江呈佳推开了虚掩的门,便瞧见宁南忧靠在榻框上阖眼休憩。于是微微勾起嘴角,端着手中飘着循循诱人之香的菜食走了进来。
“君侯。”她小声唤了一句。榻上阖眼的他睁开半只眼,朝她看了过去。
江呈佳款款而去,将端在手中的饭食放在了漆桌上,又抬了漆桌向床榻走去。宁南忧又有些困倦,正预备着起身,便闻见一股蟹肉浓香,不禁诧异起来,这个时节哪里来的小蟹?于是盯着漆几上那几盘盘色香俱全的小菜看去。三道小菜,放在最右边的则是一道金黄鲜香,一眼望去,脑中便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鲜白蟹肉被干干净净的剔了出来,又过了锅,水煮了一遍,再淋上金黄酱汁的画面。
江呈佳瞧见他迷惑的神情,扬起笑来轻轻道,“君侯莫看了,快来尝一尝。”
宁南忧这才回过神,从榻上站起,跽坐于漆几前,接过江呈佳递来的筷子,指着那道散发着浓浓蟹香之味的小盘道,“这是什么菜?怎会有如此浓郁之蟹香?”
“此为素蟹粉。”江呈佳笑了起来,拿起摆在面前的筷子,轻轻夹起一些放置在宁南忧的碗中,轻声细语道,“君侯尝上一尝?”
宁南忧微微蹙了眉头,端起碗来,用筷子夹起这一朵看似肥嫩的金黄肉类放入嘴中,细细品尝起来,当浓郁鲜香散于他口中,只觉唇舌之间传来一股鲜甜咸香之味,其滋味绝妙,令他口中清苦一下子散去了不少。
他更是惊奇道,“这味道尝起来,便像是蟹肉。可此时节哪里来的蟹肉?”
江呈佳解释起来,“这个时节自然是没有蟹肉的,且君侯的伤也不宜食性寒的蟹。此菜名为素蟹粉,自然是以素食所作。这其中食材左不过是土豆、红萝卜、冬笋、香菇四种。先将土豆与红萝卜煮熟,去皮压成泥,放置备用。再将嫩白冬笋煮熟切丝,香菇切丝,将东笋丝以及香菇丝放入土豆与萝卜泥中,加入鸡蛋以及姜蒜和泥搅拌,放入锅中干过两边,最后淋上酱料,便成了蟹粉。此中,红萝卜作为蟹黄、土豆为蟹肉、香菇切丝作为蟹脚。再控制醋与姜末的调放,以更接近蟹肉的味鲜,口感滋润肥美,鲜咸得当,看起来也与煎过的金黄蟹肉极像。”
他听着她的讲述,点了点头,满眸的疑惑也得到了稍稍缓解,面上惊讶之色也愈发浓厚,只感叹江呈佳一双妙手,能作此菜肴。
宁南忧解了馋,又动筷夹了一些。江呈佳撑着头,满脸笑意的盯着他用食,只觉心间满满甜意。
他低头吃着,也注意到了江呈佳的目光,心间波澜四起,一层淡淡红晕爬上耳垂,他轻轻咳了一声道,“夫人这般盯着我作甚?”
江呈佳眯着一双月牙似的眸,笑语嫣嫣道,“因为二郎好看啊。”
“....”
他一阵沉默,心间被她轻轻撩动,第一次觉得话不好接。
“二郎可知...你生得十分好看?我儿时同兄长四处流浪,也自问见过不少美男子,却没有一个似二郎这般,让我叹服。”她悦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宁南忧抬眼朝她看了一眼,只见那一双星光四溢的美眸中,满满的都是他之身影,不由心下微动,一片柔软道,“你这么夸我?难道你兄长生得不如我么?他一入京城,可就被列上了京城第一美男子之名,我是不如他的。”
江呈佳见他一副无奈的神情,还冲着她摊了摊手,可怜兮兮的撇了撇嘴。她只觉得好笑,轻声道,“君侯同我兄长不一样,兄长有着江南男子的舒雅高贵,面庞精致,却并不是我喜欢的长相。洛阳那些人将兄长定为洛阳第一美男也是因着,他们惧怕君侯你...还是因着君侯平日里太凶,他们才不敢拿你消遣。我兄长则不一样,他没什么脾气,又善于同旁人打交道,这才轮的这个称号。说实话,他没你生得好看。”
对于江呈佳的这个解释,宁南忧有些哭笑不得。他故意冷下一张脸来,冲着她凶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