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国联军绝不足以占城抵抗。
不知为何,宁南忧总觉得此事颇为蹊跷。阿尔奇纵然心高气傲,狂妄至此,也不至于如此莽撞,不计后果的联合草原各部落以及周边各国之军。
他顺势联想起了江呈轶于京城之中被匈奴人行刺一事,心中登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宁南忧深究此事,不知不觉中失了神。
萧飒见他半晌不语,以为他另有打算,便询问道:“曹州尉可对此事有何想法?”
木轮之上端坐着的郎君从混杂的思绪中抽身而出,抬眼便见萧飒一脸期待的望着他。
宁南忧慎重思索后,向他提议道:“萧刺史所言,自有一定的道理。但下官却觉得阿尔奇下一次进攻大魏,未必会挑选雍州作为第一战线。北地尚有京城援军以及雍州守军驻守,陇西一代也不必多言,自有曹家军镇守。
如今,兵力最为薄弱、敌军最易攻入的地方,其实是凉州。若阿尔奇与各边陲国君、首领想要攻魏成功,必会挑选最易破防之处。凉州定是此场战役中首当其冲的地方。若萧大人真想守住大魏边境安宁,倒不如先行通知凉州刺史与州尉,让他们加紧防范。必要之时,遣派兵马驰援凉州。”
萧飒仔细思索他的话,低眸垂眼反复斟酌,沉吟几声道:“曹州尉所言甚是。只是...若要驰援凉州,恐怕雍州边防会空虚不足。”
宁南忧:“若刺史肯冒险一试...下官这里到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萧飒认真聆听,客气道:“曹州尉请说。”
宁南忧:“还望刺史能向平定王曹勇修书一封,向他说明如今之况,请他递呈奏书去往京都,获得上旨,领曹家军分别镇守陇西与北地。”
萧飒目露惊瞠,听此建议,哑然无言,不知如何应答。
他神色犹疑甚至有些晦暗。身后众将领亦低头附耳,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说得再小声,宁南忧也隐隐听到了几句刺耳的言语。
只听那从京城而来的援军将领悄悄同长鸣军一名前锋大将说道:“兄台,这位曹州尉...是什么身份?怎敢说出如此胆大谏言?”
另一名雍州守军之将亦在旁附和道:“就是就是...难道他不知,当今陛下早就对平定王看不顺眼了吗?多亏曹家世代忠良,又恪守先祖之约,从不踏出陇西半步,这才免除家族灾祸...若萧大人真的修书一封劝说平定王如此行事...岂不是将平定王至于不忠不义之境地了?”
【两百七十回】知己真爱最难寻
那掺和在其中、左右为难的长鸣军前锋大将知晓眼前木轮上的郎君乃是平定王幺子曹贺,他左右相看,既想替曹贺说话,又想替平定王说话,两番思想斗争间,只好垂头默默不语。
宁南忧眼睫浅浅,仍一脸平静,只专心的盯着萧飒看,等着他的回应。
萧飒亦听见身后的议论声,额心紧锁,满心踌躇,一时之间难以决断。
他思索良久后,才抬眸迟疑地说道:“曹州尉...平定王曹勇与当今皇室之间的关系颇为微妙...恐怕即便平定王肯递呈奏书至京城,陛下也不一定会答应...”
宁南忧很明白他心中的担忧,果断直恳地说道:“萧大人,眼下,我们已经寻不出其他法子来解当前之危,若一直犹豫,恐怕会错过最好的布防时机。您不试一试,怎知当今陛下不会同意曹家军兵出陇西?”
见他如此坚决肯定,萧飒吃了一惊,眸光定在郎君那张毫无波澜的脸上,心中满是疑惑。
他知宁南忧的身份,更知曹勇有多么疼惜这个外甥。
曹勇与宁南忧两人之间的舅甥关系甚至比父子关系还要亲密。宁南忧绝不会不考虑平定王府的境地,轻易做出这样的决定。这不禁让萧飒觉得,眼前这个郎君,或许还有别的筹谋。
萧飒低头沉默良久,终还是在犹疑中选择相信宁南忧的决断:“既如此,某便修书一封,快马加鞭传至平定王府,尚且试上一试。”
话音落罢,室内一阵低声哗然,似乎不能理解萧飒为何要答应此事?
在场的雍州守军将领中,有几位十分仰慕曹家军威名的人,屏不住心中困惑,向萧飒直言道:“萧大人,您与平定王乃多年好友,不是不知他的处境。如今为何要因区区一名不知身份、暂任州尉的人...让他陷入两难境地?”
若萧飒真如宁南忧所说,将援兵布防一事的想法告知曹勇。那么曹勇的处境便会十分艰难。若他因为恪守与皇家之间的诺言,而弃雍州百姓于不顾,便会被天下人斥骂。若他选择了雍州的安宁,而弃旧时承诺,必会遭到朝野上下文官士大夫的口诛笔伐。
显然,萧飒入边城这半月以来,将宁南忧的曹家小公子身份瞒得严严实实,即便是跟随他而来的雍州守军亦不知他究竟是何人。宁南忧见此情景,不由放心了许多。
萧飒一顿,低声反问道:“难道...尔等还有更好的法子,解救大魏边境之乱吗?”
替曹勇说话的那位雍州守军嘴角微微一抽,接不上话来。
萧飒敛眸,待蒲团上各位军将的议论声渐渐低微后,又向在座诸位开口说道:“诸君一片诚心。若平定王知晓尔等心意,定会十分感激。只是...国难当头,不容思虑。
凉州,虽不是某的管辖之地,但某食大魏俸禄,便是大魏国民,不可弃任何一片国土。北地虽不是平定王府世代镇守之地,但整个雍州却是曹氏一族的故土乡里。我二人皆希望魏国这片土地上的万民能平安度日。
某斗胆向诸位保证,待边境一事了结后,若陛下因当年旧约想要处置平定王,某定会与平定王一同承担这罪过...”
平定王的林颂曹家军,在雍州名声过望,深得百姓与军将们爱戴。萧飒知道,倘若不平息身后这群人心中的不安,日后定会惹出麻烦。于是,心甘情愿的将自己与曹勇系结在一起,表明自己的立场。而这群军将,已不是顽固不化之人,只需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自然能说服。
宁南忧弯唇,望向萧飒的眼中,更多了一丝崇敬。
萧飒能够在京城军将面前毅然决然的说出这番话,正说明他对平定王府有足够的信任,亦愿意同舅舅同甘共苦,更不怕朝野上下各路文官将党派之争的火星抛向他。
宁南忧低下眸,安静地想,舅舅一生能有这样一个挚友,不枉此生了。
人生在世,有两难——难逢知己,难遇真爱。曹勇两者都有,一家极为幸福,他十分艳羡,渴望有一日,自己也能如此。
窦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