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发沉重,“另,付沉来报,安平候入京了。”
“窦寻奋去了洛阳?”宁南忧握紧的双拳忽然一颤,“因何缘由?”
“主公,难道忘了?安平侯三年前返乡,主事长安行宫修筑,如今修葺完善,行宫已复,自然需要返京复命。”季先之与一旁提醒道。
宁南忧一怔,倒是完全忘记了这桩事情。他紧蹙双眉,思虑良久言道,“孙驰与程越可着手准备处置了?”
“孙弛已上表请辞,吏曹尚书任其轩已收到了信。小人预备在孙驰离任返乡之时,与山间设伏。至于程越,他家中人际复杂,想要他死的人有一大把,随便抓个人,便能处置了。”
“孙驰便那么办了吧,既然要做出马贼劫杀的样子,其族人也不必留活口,以免后患。但程越先不必动手,我需问他一些事情。”宁南忧将孙弛轻描淡写的带过,并指明要审程越。
季先之面儿上有些犹豫,迟疑了一番道,“孙驰家中有一刚出生的婴儿,不足三月,主公或许将他留下。”
“若将此婴孩留下,将来其长大,顺藤摸瓜,后果会是怎样,季叔应是比我清楚。”宁南忧并无半分怜悯,更懒得再去讨论孙驰的事情。
他此举,不过是为了拉拢赵拂,同时亦是为了震慑其乖乖为己所用。灭族,乃是替赵拂幼弟报仇,也是给他的一个警醒,叫他想定了一切跟随他,便不要生出叛意。
但季先之却于心不忍,毕竟成年人之间的恩怨,又与孩童何关?
只是宁南忧决定的事情几乎无法动摇,他便也只能听命行事。
而恰巧经过他们附近的江呈佳将这段对话一字不落的听入了耳中,不免心惊寒凉起来。她总以为宁南忧骨子中还是善良的,却忘了他的善良早已被心底扭曲的黑暗所压抑,他只有靠着狠厉决绝才能保护自己,保护他想要护住的人。
江呈佳面色冷凝,匆匆离开,端着手中的蜜饯又朝着曹氏的房中走去。碧芸先她一步,归了曹氏的院子,先服侍了曹氏用药,之后便退出房守在屋外。
待江呈佳端了做好的蜜饯过来,碧芸微微福礼道,“少夫人且去休息吧,夫人喝了药,已睡下。现下怕是不便进去打扰。”
“也罢,时辰亦不早了,母亲是该小憩一会儿。姑姑,我便先行告退了。”江呈佳福了福身子,将手中蜜饯罐交给了碧芸,便离开了院子。
归去的路上,她脑中一直回想着宁南忧与季先之的话,愈发觉得胆寒。孙驰的确罪大恶极,在武陵为虎作伥多年,祸害百姓,致使此地民不聊生,他死,乃是天命。可孙家族人却显无辜。千珊自阁中调出了孙家的卷宗。孙氏一族,世代书香门第,以“立身正直”为家训,虽家境清苦,却也不失风骨。传至孙驰这一代,因孙老太太过度娇纵,致使孙弛养成了如此脾性,但也仅仅是孙驰如此。
孙老太太知晓自己娇宠儿孙过多,为抚其正,特意替孙驰讲了一门好亲事,娶了一个德行端正的妻子过门。孙弛虽同程氏沆瀣一气,同流合污,欺辱打骂百姓。可那孙夫人却爱民如子,私底下无论是替孙驰收拾残局,还是关心民生,都做的尽善尽责。也正因为如此,百姓们对于孙弛的厌恶、仇恨、怒火才有稍稍好转。这样的人却要因为自己嫁了一个猪狗不如的夫君而丧了性命,岂不是太冤?况且那孙夫人刚出生没多久的儿子,不过是个婴孩,来这世上一遭,还未睁眼便要因此丢了性命,怎能不叫人唏嘘?
脑中思虑再三纠结片刻,她决定出手相救。孙弛该为这些年来他害死的人偿命,他的族人却不至于。
江呈佳心底打定了主意,便交代嘱咐了千珊,接着又着手调查起烛影身世。
三千世界繁华尽 第四十七章 温柔
她自驿馆出来,已然过了两刻,消失的时间有些长,为了避免宁南忧的怀疑,她翻墙去了千珊那处,恰好瞧见宁南忧往那边而去。
她心中一惊,急急忙忙溜进了千珊的房间,匆忙找来一套戎装换上。千珊于隔壁呆着,未曾察觉江呈佳的到来。
江呈佳执剑走出千珊的厢房,趁着宁南忧还未曾到这里来,便自顾自的耍起了剑来,一边耍剑一边冲着千珊喊道,“千珊,可有水?”
正待在隔壁小屋中给薛青写书帛的千珊听见这声音,不由手下一抖,狠狠的在书帛之上划了一道黑痕。仔细听外面的动静,猛地惊察道宁南忧的气息,便急忙将书帛塞进了怀中,匆匆往屋外走去。
江呈佳在外耍剑,院外的细微无声的脚步悄悄停下,其主人却未曾真正现身。
千珊立即应了江呈佳一声道,“水烫,夫人且再等等。马上就好。”
江呈佳继续舞剑,一直候着宁南忧的身影,一双耳朵紧绷竖起,仔细听着外方的动静。
逐渐的,那抹熟悉的气息自近而远渐渐消失。江呈佳知晓,宁南忧离开了。
但她并不敢放松警惕,又继续舞了一会儿剑,才缓缓停下,疲累的满头大汗。
千珊这才上前道,“姑娘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小声询问着。
“方才出去寻了烛影一趟。”江呈佳回着话,将剑收起。
“侯爷察觉了?”千珊想起方才院外那细无声的动静,心间后怕。
“怕是察觉了。定然是归了房瞧不见我,又去了小厨房,或是母亲那里寻我,最后才到你这来。”江呈佳气喘吁吁又道,“倒是快递给我一杯水,渴死了。”
千珊瞧见她疲累喘气的模样,不由无奈道,“喏,姑娘稍等,水真的烫。”
她无奈的摇摇头转身朝屋里走去,替江呈佳冷了一杯水,走出屋子,递给了她。
江呈佳一饮而下,还是觉得口干舌燥道,“拿这茶盏做甚?该是换个大缸来。”
千珊哈哈笑了起来,“哪里就有这么渴了,姑娘不过是舞了会儿剑。”
“我今日就未曾定下来过,让你给我换个缸便换,哪有那么多话?”江呈佳怨气满满,瞪了千珊一眼,任性的很。
千珊哭笑不得道,“好好好,姑娘莫要着急,我这就去。”
江呈佳连喘好几口气,将手中的剑放在了院中石几上,一屁股坐在了院子的石阶上,擦了擦脸上的汗。
千珊拿了盛汤的碗替江呈佳打了满满一碗的热水,转身便瞧见江呈佳毫无形象的坐在了石阶上,于是急忙走过去道,“ 姑娘怎的就这样坐下来了?我这屋子是下人房,还有其他人呢。如此不雅,若让人说给了侯爷听怎么办?”
“你这院子里没别人啦,我还察觉不出来么?”江呈佳笑道。
千珊仰头瞧了瞧天,才发现已过申初,院里的仆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