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他话音落罢的那一刻,执剑飞身冲了出去。周源末当即应战,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与对面飞过来的男郎混打在了一起。
两人的青峰剑影翻飞闪烁着,电光火石之间,周源末突然施展轻功飞到巨石之上,掌风凌厉的拍开挟持着水河的甄群,一把抓住女郎抱入怀中,顷刻之间将她报上了马。
哒哒马蹄声响起。五千精兵迅速拦在周源末身前,替他保驾护航。
城西的山坡上,魏军的弓箭手持箭瞄准了那逃脱打斗、奔马回城的男郎。周源末扭头朝弓箭手的方向望了一眼,遂即笑着对怀中人说道:“水河,你放心...我一定能带着你逃出去。别害怕,我会一直护在你身边。”
水河缓缓转过头,看着周源末对她无限温柔的眼眸,心口便无以复加的酸涩起来,她慢慢的、慢慢的展露出灿烂的笑容,喃喃着说道:“周郎,若有来生,我还愿意与你相守。”
正当周源末不解于水河之语时,女郎的波光袖中闪过一丝刀光,利刃插入了他的胸膛。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来不及问为什么,余光瞥见魏军万箭齐发,周源末想都未想,俯身向下欲将水河护在怀中,自己承受那箭雨。
谁知,水河却奋不顾身的从他怀中挣脱开,抱着他的腰身,在马上旋步而转,挡在了他面前,闭着眼迎接那千万只飞射而来的羽箭。
周源末惊恐万分的转过头,亲眼瞧见水河身中数箭,跌落马下。他的眼神瞬间空洞,就好像被突然抽走了灵魂般,怔愣之余,失声大吼道:“不要!!!”
他一时失神,摔下了马,忍着胸口刀刃处的剧痛,匍匐着向前移动,将奄奄一息的水河抱入怀中,不断喃喃自语道:“不行、不行...水河,水河。你怎么这么傻?”
水河此时,只觉得五脏六腑之间有一股压迫感向她的胸口逼来。她像只断了水的鱼,张口想要呼吸,却因胸腔之间插着的羽箭痛到窒息。
鲜血不断从她的伤口中喷涌而出。她咬牙坚持着,靠在周源末的臂膀中,看着他逐渐变得冷白发青的脸,微微勾起一丝笑容道:“宗叔...放下吧。前尘往事都已经过去了。你不该一味沉溺于仇恨之中...”
周源末不断摇头,抓住她愈发冰冷的手,悲痛至极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水河努力呼吸着,仰首挣扎了几下,浑身抽搐着、颤抖着,声音愈来愈低:“在这乱世...你我、都身不由己。我能理解你的抉择...可我绝不赞同。容叔,睁眼看看吧...如今的九州,真的是、真的是你的父辈们追求的么?”
周源末抱着她的胳膊,低着头痛哭流涕,胸前的血迹染红了水河的绫波裙,顺着丝线的纹路向下蔓延。
水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坐起,在周源末的脸颊上落下一吻,笑着说道:“周郎,我们...来世再见。”
话音落罢,她便彻底倒了下来,倒在周源末的怀里,彻底没了生息。她闭上了眼睛,唇色愈加干涸青白,像一朵枯萎了花朵。
“不!!”他撕心裂肺的大吼着,胸前的刀口裂得更深了几分。他痛得眼前发黑,一阵眩晕传来,抱着水河的尸身昏厥了过去。
【五十一】悄声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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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都城破,周源末被魏军所俘,十万敌军四散逃离,将近一半落入魏营沦为奴隶。宁南忧化作曹贺,与宁无衡合谋,陆陆续续收回大魏大半失地,并拼尽全力将匈奴与鲜卑等蛮族赶出了大魏。
而中朝与占婆以四十万大军固守荆州地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魏军攻克不得,只能占据宜都与敌军对峙,静候强攻的最佳时机。与此同时,冀州方面调派了半数兵马赶往大魏西境、北境镇守,以免蛮族再次来犯。
魏郡城内,江呈佳一边辅佐窦月珊操持着冀州的内政,一边尽心尽力的探听着荆州的消息,依据曹家军在前线的行动于魏境后方做出配合,暂时抑住了纷乱的战局。
冀州王府内,江呈佳乘舟泛于后院小湖之上,仰天躺着,双手举过头顶枕在脑下,正吹着微微秋风凉爽惬意、怡然自得。
湖面一片安谧宁静,倒是别样的舒适。
她彻底放松身心,打算在这舟上浅眠片刻。谁知便在此时,湖面传来了长桨划水的翻动声,伴随着千珊的叫唤,悠悠然从远处飘了过来。
江呈佳懒懒的睁开双眼,疲倦的撑起身子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千珊急得一头汗,仿佛府内出了什么大事般,火急火燎的划着一艘小船来到她的身边。江呈佳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怎么了?这般急三火四的找到这里?可是子曰有什么事要找我商议?”
千珊摇摇头,气喘吁吁的说道:“不是窦郎君...是、是城勉——城小郎君。”
“城勉?”江呈佳吃了一惊,当即拢起身上的斗篷,睁大眼睛朝她望过去。
千珊使劲点头道:“正是城小郎君,他由唐曲引领,于前日便抵达了冀州,昨日上报王府,请求拜见您一面。”
江呈佳欣喜万分,迫不及待的问道:“他此刻身在何处?”
“城小郎君就在前厅等候。”
江呈佳急忙抓住桨杆划水,满心期待的往岸上行去。
主仆二人风风火火赶至堂厅,遥遥一望,便见廊桥的尽头映出了两位郎君的身影。江呈佳停留在台阶前,忽然止住了脚步,她到现在仍有些畏惧,害怕城勉仍然在怪责她。
女郎生出片刻犹疑,紧蹙着眉头,抬眸朝庭内望去,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直至做好心理建树,才提起裙摆迈步朝廊桥走去。
她主动唤道:“阿勉。”
坐在木轮上的郎君听到声音,轻轻扭着身子转了过来,他身后站着的唐曲亦趁时的推着轮椅向廊桥上望去。
江呈佳既欣喜又恐惧,心中再生迟疑,正当她低眸凝思伤怀时,对面廊桥下的郎君朝她微微扬起了笑意,温柔唤道:“阿萝。”
这一声唤,顿时将女郎的思绪牵扯到了过去,那时他们还在信都,如今的一切还没有发生。只可惜,从前的日子再不复返,他们之间不论任何一人,都已不是当年的模样。
江呈佳哀戚着,勉强扯出笑容,朝着城勉踱步而去。
多年未见,再相聚时他们二人便只剩下不可遮掩的疏离淡漠。城勉开口寒暄道:“这些年...你过得可还好?”
江呈佳扯了扯嘴角,艰难的点了点头,颤着声音说道:“好,很好。你呢?”
时间转眼即逝,眼前的这个郎君再无当年意气风发之态,世事蹉跎,已令他面目全非,此刻的他满脸写着沧桑,虽未改少时的俊容,却被风霜磨平了棱角,更显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