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他再道:“沈伯伯,你若有任何吩咐,只管往京城第一信铺寄信。那里是我私下经营的...十分安全。”
老人颔首,又郑重的看了他一眼,稍稍露出不舍之情,转而强行抹去,随即起身说道:“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阿生,一刻钟后,我会让人蒙着你的眼睛送出去。这里是何处,你不便知晓,若让人发现,会对你不利。千万莫要打听今夜所来的地方是何处...”
秦冶见对面老者的脸色十分严肃,便不自觉地应声道:“沈伯伯放心。不该我晓得的,我不会多问。您慢走。”
老人这才安心下来,朝身边守着的两名壮汉看了一眼,便起身抬步离开了杂屋。
秦冶在杂屋中等候了半晌,那两个壮汉才折返回来。一进屋,其中的一名壮汉便从怀中掏出了一条黑布,递给了秦冶,恭恭敬敬道:“小郎君,按照主公的吩咐,您走之前,需要戴上这个。”
秦冶坦然接过,将黑布蒙在了自己的眼睛上,随即道:“好了。你们大可安心了。”
这两名壮汉慎重至极,检查了一番,又走到杂屋的四个角落里,将烛光吹灭,这才带着他,离开了杂屋。
秦冶刚踏出屋门,便忽然感觉身边窜来一阵冷风,紧接着只觉得脖子间猛地一痛。他顿时觉得两眼发黑,生出眩晕之感,眼前景象天旋地转着,令他脚步软了下来,没撑一会儿,便向地上栽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然大亮,而他竟身处于京城的一家不知名客栈的上等客房中。一夜过去,洛阳城内,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就好像沈攸之从未来过一般,他也并不曾与之相见。
秦冶心中一阵惆怅,下了床榻,收拾了一番,推门朝外走去。
这家小客栈,门庭寥落,人迹稀少,生意似乎很是难做。厅堂之中,只有掌柜一人。此时此刻他正撑着头打着瞌睡,听到楼上传来的动静,立即惊醒,仰头望去。只见蜿蜒的楼梯上站着一位青年郎君,掌柜立即笑脸相迎,手脚利索的奔了上去,点头哈腰道:“呦!客官您醒了!昨晚睡得可好?今晨可饿了?需要用早膳么?”
他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秦冶都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然后移开目光打量着客栈的环境。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对那掌柜说道:“请问,昨夜我是什么时辰,以及如何到您家客栈的?”
掌柜眨眨眼,顿了顿道:“您喝醉了酒,昨夜是同行的人将您送到这里来的,说是不知您家在何处...约莫昨夜深夜时分入店的。”
秦冶若有所思的垂下眸子,细细思量了一番,又问道:“与我同行之人...长相如何?”
掌柜愣了一下,不解道:“您难道不记得他的模样了?”
【一百九十九】共达客栈
秦冶捂着脑袋,假装眩晕,需要扶着一旁的栏杆才不至于昏倒,一边做样子,一边轻声哀叫道:“掌柜的,实不相瞒,昨日我参加的酒宴,都是些诗酒朋友,我又过早的昏醉,今日晨起醒来,哪里还能记得是谁送我过来的?这不,想向你打听打听,方便下次去他家拜访时,感谢一番。”
掌柜听到这番话,眸中的异色渐渐淡去,这才安心道:“原来是这样。小郎君且先站稳,莫要摔了。昨夜送您来这里的郎君体格健壮,面容普普通通的,眉心的左边划了一道疤痕。我能记得的...也只有这些了。不知对您有没有帮助?”
秦冶皱着眉头,仔细想了一番。昨夜,同他与沈攸之两人一起呆在杂屋中的两名壮汉,脸上并无任何疤痕...看来并非他们二人...
紧接着,他又向掌柜问道:“这人将我背进客房后,就直接走了么?有没有同你交待什么?”
掌柜答道:“并未曾听见他有任何嘱咐,只是给了我四贯钱,叫我好生照料你。”
秦冶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一阵无奈后,心里想:沈伯伯还真是什么痕迹都不肯留下。
他落下略微失望的眸,抓着扶手,一步步从楼上走了下来,神情木讷的往客栈门口踱步而行。
那掌柜见这人古古怪怪、面无表情的朝外面径直走去,便高喊了一声:“小郎君不在店中用膳么?昨夜那位兄台多付了些钱...”
谁知,门口的郎君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般,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随即隐入街上的人群中,消失了踪影。
这掌柜由不得嘀咕一声,感叹道:“怎么一大早便遇到个奇怪的人?”
....
门前刮过一阵徐风,卷起烟尘,漫天铺散。二月的天,入了春、回了暖,太阳也变得懒洋洋的。春花烂漫,城中的枯叶被绿茵席卷,吐出勃勃生机。
两日后,江呈轶如约归来。将将入门,便听见客厅内传来孩童们的嬉笑声。
季雀与阿阡正在互相追逐打闹着。江呈轶小心靠近,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照壁前。春日暖阳,微风不燥,阳光正好,满园的花香扑鼻而来,孩子们脸上扬着纯净欢愉的笑。乳母们抱着晚楼和暖暖坐在一旁的小亭子里。小小的婴孩如今已会咿咿呀呀的说话,虽然口齿并不是非常清晰,却十分清脆响亮。他们各自拍着手,为季雀与阿阡助威。
他靠在拱门边上,看着此景,默默良久,唇角勾起了一丝宠溺的笑,慢慢的便忘记了这几日的疲倦与烦恼。
这时,肩头忽然微微下沉,传来了一阵微痛,他猛然一惊,回过头,便见沐云满面笑容的望着他,一双弯弯的眼睛,点着银如月色的光泽。
她道:“怎么才回来?等你许久了。走吧,我们去见阿萝。”
江呈轶有些恍然,深深的望着女郎,莞尔道:“好。”
夫妻二人一同离开了孩子们的院落,朝碧棠斋行去。
路上,江呈轶有些好奇的问道:“阿萝,有没有同你说究竟是什么事?为何一定要我今日归来?”
沐云眨眨眼,无奈的摊摊手,叹气道:“她也瞒着我呢!不管我怎么问,她都不肯说。不过...前日她将拂风和闫姬叫入了府中,不知是嘱咐了什么事。这两人急匆匆便离开了。”
江呈轶面露诧异:“拂风和闫姬不是忙着重建据点么?她这个时候唤他们两人过来作甚?”
沐云道:“不知道。莫问了。马上就到碧棠斋了。总归,她今日要同我们说的。”
两人加快了步子朝前走去。彼时,江呈佳早已换好了衣饰,在碧棠斋的院子里等候,她坐在秋千上,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发呆,唇角微微扬着,心情仿佛很不错。围绕着她的,是满园的碧叶芬芳,以及一片还未绽放的海棠花苞。
沐云行入园中,一眼瞧见女郎的背影,当即唤道:“阿萝!”
江呈佳被这声叫唤惊醒,从自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扭身看去,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