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撑不住。
今日,为了安抚烛影,引宁南忧与其相认,她耗费了太多心神与精力,早就有些熬不住了。
沐云见她状态不对,二话不说,背着她便往主屋跑。
此时,京城内外的街巷,像一条条波平如静的河流,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只有那些因风雨沙沙作响的树叶,似在回忆着白天的热闹和繁忙。
北地破城,匈奴入境的急报在朝堂上再三发酵。廷尉府、统领府以及卫尉府,以摧枯拉朽之势,在半月内,攥写出了邓氏一族的罪证文书,上呈了魏帝。
宁南忧与付沉暗中联系群臣,力保邓国忠与邓氏嫡系穴脉不受死刑之责。朝堂之上,激论争吵中,逐渐分为两党之势。以摄政淮王为首的官员,连上奏表,要求严惩罪魁祸首邓国忠以及其子孙。
而另一边,表面上看似是魏帝一党,实际多数为宁南忧所用的朝臣则强辞辩解,以罪魁邓情已然斩首、邓氏祖上乃是大魏开国元勋的理由,恳求魏帝从轻发落,不应逼功臣勋将之后世入绝路。
诸如此类,种种争议,不休不断,足足鼎立对峙了一月有余。
就在众臣僵持不下时,北地又传来了战败的消息。魏帝一怒昏厥,又陷病重。
数十日后,除夕前岁,皇宫下达了旨意,邓氏全族抄家流放,邓国忠流放蛮荒之地,邓氏全族男丁发配边疆,充作军奴,众女眷一律押入掖幽庭,罚没为官妓奴仆。
雷霆之势悍然波动,屹立大魏朝堂多年不倒、羡煞诸多世家的邓氏,便如根叶腐烂的苍天大树,轰然倒塌,沉寂于世,消失在万众眼前,彻底倾覆。
邓氏一倒,受它庇护的诸多世家族群纷纷散去,逃得逃、迁得迁,不敢继续留在洛阳这样得是非之地。
年节将近,大魏上下人心惶惶,无人敢迎接新年,忧心着边疆的一举一动。
建康十二年一月初八,为抵御匈奴外侵,守住雍州边境,在宁铮与魏帝的商讨下,定下了北征的诸多事宜。一月十一,帝下谕旨,号命京城剩余兵马,远征北地,支援边城。十万大军由宁南忧、刘平以及城阁崖统领,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终在二十九日之内赶赴新平,准备与敌军作战。
江府,留在京城等候消息的江呈轶与江呈佳也一刻不闲。
宁南忧历经两月才带回京的有关于明王宁南清、常山侯宁南昆的诸多罪证,在他离京抵达北地之后,终于发挥了它的真正效用。
战役才真正开始。
历时半月的朝野对争,始终陷于此事之上。江呈轶一边退权,安居东府司,一边暗中联合付沉,猛烈攻击淮王府。京中风云一刻未停的变化着。
而江呈佳则着手调查寄给烛影的那封匿名手书的来源,时过数日,终于摸到了一丝头绪。
【一百八十五】来自江府
这天,艳阳高照。满天红云,满湖金波,红日像一炉的铁水,喷薄而出,金光闪耀。
烛影背着一个沉重的包裹,长途跋涉从邻县归来,一路奔往了江府。他满头大汗的赶至碧棠斋,正巧撞见红茶与水河端着茶炉从照壁后走出来。他擦去额上的细汗,唤住两位女郎道:“二位姑娘,敢问女君可在院内?”
红茶与水河眼见来人是烛影,纷纷迎上前道:“郎君此时寻女君有何要紧之事?”
烛影心急如焚,答道:“我自城外归来,有重要线索禀报女君。烦劳两位姑娘通禀一声!”
红茶瞧他神情焦灼,便当机立断道:“喏,奴婢这便去通传,请郎君在外稍候。”
水河留在照壁前,陪着烛影一同等待。彼时,江呈佳已服了汤药,吃了药膳睡下,沐云在旁照料,正准备起身攥写接下来的药膳配方,便听见外方的廊道里传来急躁的脚步声。
她放下手中的狼毫,目光凝在木桦扇门上,没过一会儿,果然听见敲门声:“沐夫人,您在吗?”
红茶刻意压低了声音,不敢大声嚷嚷。沐云迅速起身,靠近木门,贴在门缝间道:“我在,有何事要说?”
红茶两袖平端,手掌攥着手指,急切道:“烛影郎君说是有重要线索禀告女君,想请一见。”
沐云一怔,透过屏风望向榻上已安然入睡的江呈佳,登时犯难,她稍稍停顿片刻,才道:“女君已睡下了。你将烛影带至偏厅,我去见他。”
红茶匆匆点头道:“好,奴婢这就去。”
说罢,一阵脚步声慌忙离去。沐云皱着眉,轻手轻脚的走到屏风后,犹豫着要不要叫醒江呈佳,谁知还未有个决断,榻上的女郎便已有苏醒的迹象。江呈佳本就是浅眠,外头有一丝动静,她都能听的清楚。沐云与红茶的对话,一字不落的传入她耳,自然不得不醒。
“烛影归来,你应该及时唤我。”江呈佳满脸疲累,但还是从榻上坐了起来。
沐云长叹道:“你才处理完北地来的案卷文宗...现下哪有精神去听烛影唠叨?”
“阿依。他出城,是因为那封匿名手书。眼下回来,急着要见我,定是查到了什么要紧的线索。你莫要抱怨了!”江呈佳匆忙穿上衣裳,下了榻。
沐云奈何不得,只好上前相扶,叹气道:“好好好,拿你没办法。我陪你去还不成?”
江呈佳莞尔一笑,便抓着她的手臂往前走去。
这一月多余,她的身子在沐云的调理下已然见好许多,双目也逐渐清明起来,虽然仍瞧不清东西,但却已能辩得清路只是偶尔还有撞物跌倒的事情,故而沐云依旧在旁寸步不离的守着。
萃叶草,的确很有效果。沐云查遍古方,又中和了几种其他的仙草,再以人间的草药为配合,终于调制成最适合江呈佳的药方与药膳。她还特地将最苦的那一方汤药制成了药丸,装在瓷瓶之中,每日督促江呈佳服下。
在她细心护养下,江呈佳的病情才得以好转。
“我这一月,多亏了你。若不然,我恐怕要陷入这黑暗中,一辈子看不见世上的景色。”
她倚着沐云的胳膊,由衷感激道。
“阿萝,这话,你已经说了五遍了。你不嫌烦,我倒有些受不住了。医你,本就是我心之所愿。你何须一次又一次的向我道谢。”沐云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扶着她的手攥得更紧了一些。
“好好好,此话我以后不说了。”她笑着,朝廊道尽头的偏厅行去。
女郎们加快脚步,行至阶上。偏厅内,烛影焦急不安的等着,不断朝外张望,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中,瞧见了江呈佳的身影。他立即从席上起身,往门口迎去。
江呈佳才跨过门槛,行入偏厅,便见烛影奔至了身边。于是,不由自主的蹙起了眉头,问道:“什么事情值得你这样着急?”
沐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