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杨天王、朱夫子 (一)(1 / 1)

武侠世界自由行 大江入海 4260 汉字|22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六十章 杨天王、朱夫子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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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山东北,玉屏山南,虎溪岩后。

白鹿洞书院之中。

今日书院众师生沐浴斋衣,漱口净面,静静的坐在书院树下蒲团之上,静等两位夫子前来讲道。

因为听讲之人众多,各个学子都是提前静坐,深恐被挤到后面,听不到两位活圣人的言论。

杨易端坐在院内的大树一侧,盘膝四望,见众多书生屏气凝神,一脸肃穆,看来求学之心甚是坚决,倒也不好嘲笑。

学问千古事,有求学之心,纵然方向不对,那也值得敬佩。

天下间有两件事不能嘲笑,一个是出身,另一个是理想。

这些士子中有不远千里前来求学之人,也有附近的贫困学子一路攀岩方才到了此处,只为了能得听大师讲解经义文章,好使自己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已经是很令人敬佩了,虽然杨易并不觉得他们听完讲解之后,真的能达成所愿,一展平生抱负,但对于这种求学精神还是不敢轻视。

到了红日高升,遍地金光之时,有教授先生敲了敲云板,咳嗽了几声,众学子引颈前望,只见自后院缓缓来了几人。居中一一位老者,灰白头发,戴着八棱帽,面容甚是严肃,在几个老教授的拱卫之下走到了台前。

当下有一个老先生在台上说道:“魏了翁老先生因身体不适,不能讲学经义,如今只有真老先生为我等传经解惑了。”白发老者到了台上,躬身行礼,地下学子也都起身还礼。礼毕,各自落座。

台上之人便是真德秀,朱熹之后的理学大家。此人墨守成规,缺乏建树,对于理学的认知一直都是朱熹那一套,自家绝不敢自行注释,强自出头半步,可谓是墨守之辈,没有自己的主张。

但正因为如此,他一生精研朱熹的生平著作,对朱门理学的继承与认知远超常人,倒是一个合格的理学传播者。

杨易见他有五十多岁,须发苍然,一脸皱纹,颇显老态。

今天开讲的第一部书便是论语。引经据典,极有条理,在座书生发现他的理解与以往教授所传之经义大致上没有区别,但在细微处却是不同,最大的不同就是什么事情都硬往理学上面套。

自来儒门中人,注解六经向来有两个方式,一个是六经注我,一个是我注六经。

所谓六经注我,乃是在六经的经义上引申开来,在注释经典之时,尽了减少自己的主观看法,而是严格的按照经典原文进行解释,决不过多的自我发挥。所谓经典有则引经典,经典无则闭口禅。决不以自己的观点来解释经典中的语句。

真德秀此时所讲,乃是六经注我之论,以六经之理念,阐发朱熹当时修改的理学观点。

此人博学多才,口才了得。讲经释文说的头头是道,杨易见他挟经义以夹私货,以先贤之语句做理学之注释,虽然道理荒谬,但偏偏能自圆其说,不由得对他佩服万分:“这样做学问,非脸皮厚者不能为也!”

堪堪听到告一段落之后,余下的乃是思辨之时,有学子对朱熹的六经注释颇为认同,认为是发古人所未发之理,传先贤之真知,但也有持不同意见之人,此刻有暇自然前去责问。

撇开人品不说,单论学识,有宋以来,能达到朱熹水平者,寥寥无几,当世能与他相提并论者也只有陆九渊一人而已。而陆九渊是心学,朱熹是理学,两人正是好对手。【ㄨ】

只是如今陆九渊不在,杨易深知凭自己的学问要向驳倒朱熹无疑是痴人说梦,便是想要驳倒他的理学传人,也大为不易,不由的大为踌躇。

他是骄傲惯了的人,与敌人交锋,只有是在敌人最擅长的地方击败对手,将对方打击的心服口服,对他来说,这才算是真本事。

就好比与洪七公交手,他便用掌法对掌法,棒法对棒法,丝毫不占洪七公的便宜。又好比他与黄药师交手,也是剑法对剑法,掌法对掌法。敌人用的是什么手段,他便用什么手段应对,务必使对方心服口服外加佩服,不然这怎能显现出他杨天王的本领?

上一次因为在音律上吃了黄药师的一个亏,所以绞尽脑汁的想出了一曲将军令,以鼓声与黄药师的箫声放对,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在他心里,即便是黄药师未必能接得住他全力一掌,但只要自己在音律上赢不了他,那么对方就不算是输。直到在桃花岛上一通大鼓敲起来之后,杨易方才心怀舒畅,感觉自己才是真真正正的赢了黄药师一次。

对于作奸犯科之徒,提剑斩杀绝无半分犹豫,但是对于真德秀这等文人,杀了丝毫解决不了问题,只要学说存世,自有后继之人,更何况以宋朝此时观点,人家又没有违法乱纪,纵然私德有损,那也是罪不至死,杨易即便想杀,那也是杀之无名。

若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将他人头斩下,却是一点难度都没有,但以他的傲气,有岂能如此行事?

想了半天,当下沉思片刻,心道:“以我后世多年见识,就不相信干不翻他!实在不行,只能将黄老邪叫来,让他与此人辩驳一番。”

当下挤进人群之中,在一个学子问完问题之后,走到真德秀面前,说道:“真德秀,我有几个疑问,还请你解答一下。”

在座的学子见他大大咧咧毫无尊敬之心,直呼真德秀之名,都是大怒:“大胆狂生,真夫子之名也是你能喊的?不知礼仪,不知礼仪!”

杨易笑道:“哦?我喊他的名字难道还喊错了?难道此人不叫真德秀?”

真德秀抬眼看去,见杨易身姿伟岸,站在面前,似乎将整片阳光都遮住了,眯眼仔细看了看,笑道:“我确实是叫做真德秀,你叫我真德秀原也不错。”他笑道:“公子请坐!”丝毫不以刚才杨易直呼其名而感到生气。

杨易盘坐在他面前,道:“我有几个问题请教。”

真德秀伸手虚引:“请讲!”

杨易问道:“刚刚听了先生所讲经义,颇与我所知晓之经义不合,不知这经义注释是原来作者所注释,还是老先生自己所做的注释?”

真德秀笑道:“我刚才所说,乃是先师亲自所作的四经集注中的内容,我一懵懂之人焉敢注释圣贤经义?自然是老师的看法与学识。”

杨易点头道:“朱夫子啊?”他叹息了一声,问道:“然则朱夫子又有何德何能竟敢注释六经?他又怎知当初他所注解之观点就一定是原著作者之观点呢?”

真德秀皱眉道:“我师学贯古今,文达先贤,深得格物致知妙理,先贤经义虽繁,但也也难不住他,推己及人,设身处地,推敲之下,自然能将古圣贤之真意一一解读出来。”

杨易道:“哦,原来朱夫子是个算卦的。”

六十一章 杨天王、朱夫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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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德秀听杨易说朱熹是个算卦的,纵然他修养深厚,也难免心中不乐,怫然道:“这位公子说笑了,想我家先生学问深厚,也曾入朝为官,造福一方黎民,虽然深通易理,但与市井间算卦的相士又有什么干系?”

杨易道:“他若不是算卦的,怎么就知道古圣贤的真意呢?毕竟古人已死,即便我说正是因为少正卯偷了孔夫子家里的一口锅,所以才被爱锅如命的孔夫子给杀死了,那又有谁能说我说的不对?”

真德秀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喝道:“无知小儿,孔夫子什么时候爱锅如命了?他爱一口锅又有什么用?少正卯又什么时候偷了孔夫子的一口锅?胡言乱语!一派胡言!”

杨易笑道:“你怎么知道孔夫子不爱锅?我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想必是孔夫子在陈国绝粮之后,只余下一锅小米,后来就这一锅小米也被少正卯连锅带米都给偷走了,孔夫子差点饿死,因此对少正卯怀恨在心,初一掌权便将少正卯杀了,为的就是当初自己的那一口锅。”

真德秀气得直哆嗦:“黄口小儿,一派胡言!孔夫子在陈国断粮乃是杀了少正卯之后的事情,怎么可能向你说的那样?”

杨易嘿嘿笑道:“这是我设身处地,推导而出的结论,你有什么证据说我说的不对?”

真德秀喘气道:“这还需要什么证据?根本就是无稽之谈,那个会信?”

杨易笑道:“我说的事情都是无稽之谈,那为何朱夫子说的就一定是大道真理呢?”

真德秀气喘吁吁:“朱夫子解析先贤文章经义,无一不是鞭辟入里,深得经典真意,哪像你胡搅蛮缠一派胡言!”

杨易点头道:“那好,我问你,朱熹所说的‘存天理,灭人欲’乃是后世之说,为何到了你们口中,这些先秦的六经典籍也有了理学的影子?难道古来圣贤在著书之际就已经知道后世必有大儒大兴理学,因此才专门写了一些句子用来支持朱夫子的言论用以发扬光大理学?”

真德秀有点哑口无言。他是饱学大儒,自然知道朱熹为了阐明自己的理学主张与观点,在注释六经之时,但凡见到有“天理”“人欲”“性情”“习性”等词句之时,就生拉硬套的将自己的理学观点混在其中,以求以圣人言论,扬理学观点。

其中夹带的私货之多,简直是颠覆了整个四书五经的内容,将先贤之论,全都换成了他一家之言。

此时被杨易问及此事,真德秀颇有点心虚,想了想道:“古今圣贤虽然所处年代不同,但其治国之理,育民之法却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纵然相隔千年,有类似之言论又有什么稀奇?”

杨易鼓掌道:“好!那我再问你,古人云,君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此乃君子之所行,毕生之理念,这朱夫子可是君子?”

真德秀初见杨易言语粗鄙,胡搅蛮缠,以为他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哥,虽然气愤,但却不太在意。【ㄨ】到了此时,见他越问越深,这才收了轻视之心,开始重视起来。向杨易问道:“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杨易道:“姓也不高,名也不大,问完问题后,自会告诉老先生。”

真德秀定了定神,想到杨易刚才的问题,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朱夫子当然是至诚君子,这点却是不用怀疑。”

杨易笑道:“原来朱夫子也是一位至诚君子啊?我这里有一首小词,唤作卜算子,容我念给老先生听听。”

真德秀听杨易这么一说,忽然想起一事,暗叫不妙,正欲打断杨易,但此时杨易已经张口开声,曼声长吟:“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开花落终有时,总赖东君主。【ㄨ】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待到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一首词念完,杨易笑问真德秀:“老先生,这首词怎么样?”

真德秀一脸的难看,低声道:“这是名妓严蕊的词作,是首好词。”

杨易又问:“老先生可知道这首词是怎么来的么?”

真德秀叹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世人讹传先师因台州知府唐仲友反对先师理学,因此被先师记恨,恰好那唐知府与名妓严蕊相熟,先师便以‘有伤风化’之罪名,命黄岩通判将她逮捕入狱,严刑拷打,逼其承认与唐仲友有染。那严蕊宁死不屈,不肯招供,后先师被人弹劾,岳霖任提点刑狱,释放严蕊时,问其归处,她方才由此一词传世。”

杨易点头道:“原来老先生也知道此事由来。”

真德秀道:“此事闹起偌大的风波,朝野震动,我等作为老师学生岂能不知?”

杨易笑道:“有此污行之人也配叫做君子?”

真德秀硬着头皮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先师这是遭小人陷害,被人弄出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以污其身,使其名声受损,其目的便是抑制我理学之传播。事实上,以我老师的高洁品行,又岂能做出此等事来?”

杨易笑道:“这么说来,勾引俩尼姑以作妾室,此事也做不得真了?”

真德秀道:“自然是假的。”

杨易道:“然则贵师上表自陈,亲自承认此事,说自己要‘深省昨非,细寻今是’这又怎么说?”

真德秀道:“此乃自污以全身也!”

杨易哑然失笑:“这是何等大事?令师自己说过,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怎么言行不一,真到了自己身上时,却‘自污以全其身’?怎么就没有了‘饿死事小’的勇气?假若真无此事,据理力争便是,大不了以死明志,学一下屈原跳江,赵鼎绝食。也好为自己留下千古美名,又岂能承认这些诬陷之事?”

真德秀理屈词穷,一时间踌躇难言。若是承认朱熹真有诬陷严蕊,勾结尼姑之事,那么他一世清名定然不保,但若是不承认此事,但朱熹早已经上表承认此事,这是铁证。若说这是自污之言,但又有朱夫子平素言论互相矛盾,承认与不承认都行不通。可谓是无解难题。

杨易见他难以作答,笑道:“你毕竟也是无言。”他笑了几声,大声道:“自己立身不正,深陷污浊之地,偏偏宽于律己,严以待人,讲什么存天理,灭人欲,自己的欲望却比谁都大,勾引尼姑,诬陷他人,自己家儿媳妇‘夫亡而身孕’,有此恶行,也配叫做君子?连君子都不配,还有什么资格称圣人?”

真德秀涨红了脸庞,“你……”

杨易道:“你等理学传人,不思矫正他之过,反而百般掩饰,文过饰非。仗着人多笔硬,硬生生的要抹杀朱熹这一系列污点。可见用心险恶,居心不良。还有什么资格传道解惑,以作人师?”

“汝等曲解圣贤经义,强为自身之理,辱没先人,恶及后世,便是启朱熹于地下,他又岂能自辩?理学,理学,假道学,伪君子尔!阁下姓真,堪称真小人也!”

真德秀身子摇摇晃晃,嘶声问道:“你到底是何人?可是心学一脉传人?”

杨易呸道:“心学理学关我屁事,少爷我只因看不惯你等嚣张虚伪嘴脸,方才有此一问。”

这时候,底下学子议论纷纷,对于杨易刚才所发问之事将信将疑。只因此时信息不畅,朱熹的一些恶事尚未为普罗大众所熟知,今天被杨易当众发问,才被现场士子知悉。顿时都是脸色变色,看向真德秀:“老先生,果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