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君临天下(二十二)
夏成蹊停下脚步登时楞在那里。
顾王一直以来皆是以皇叔长辈身份自居,臣下的身份也是手握重权的摄政王, 高高在上, 夏成蹊又何时想过他也曾有俯首称臣的一日。
略有些惊讶, 皱眉, 道:“皇叔, 您这是干什么?”
顾王恭敬道:“微臣斗胆,为皇上身先士卒,攻陷皇城, 拿下叛臣瑾申。”
夏成蹊一怔, 顷刻间回神, 笑着伸手, 将顾王扶了起来, 道:“那此事便麻烦皇叔了。”
顾王起身,看着他, 突然间不说话了。
“皇叔,怎么了?”
顾王问道:“城破那日, 瑾申该如何?”
夏成蹊双唇紧抿, 眼神微闪。
私心,他并不想瑾申死, 至少在攻略他真心值前, 瑾申不能死。
但是顾王……
夏成蹊踌躇良久, 才缓缓道:“皇叔,如果可以,能不能留他一命。”
“留他一命?”
“对!”夏成蹊不再藏着掖着, 大大方方道:“皇叔,我想留他一命。”
“他如此对你,你还要留他一命?”
夏成蹊再次搬出那一套借口,“他始终是我兄长。”
顾王凝眉,看着他,徐徐道:“若是我说,他并非你嫡亲的兄长呢?”
夏成蹊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心跳慢了半拍。
他惊讶的并非自己和瑾申之间的关系,而是惊讶顾王竟然也知道此事。
但如今在顾王面前,少不得要装傻充愣。
“不是嫡亲的兄长?皇叔这话什么意思?”
“皇叔的意思是,你和瑾申并非亲兄弟。”
夏成蹊笑容刹那间的凝固,讪笑道:“这怎么可能呢……”
“为何不可能,你可还记得前太子回京是对你不冷不淡?那是因为你只是他李代桃僵,选来为他儿子这些年在宫中挡灾挡难的挡箭牌而已。”
夏成蹊脸色诧异,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皇叔,你别骗我。”
顾王上前,一把将他搂在怀里,“皇叔不会骗你,但你要记得,尽管你不知道你是谁,你从哪里来,皇叔永远都在你身边。”
夏成蹊失声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可能不是父王的儿子,那……如果我不是,那这个皇位,怎么能由我来坐?”
顾王眉心紧蹙,望着他,脸色是少有的严峻,“不是由你来做,还会由谁来坐?”
夏成蹊眉心紧拧,“可是我并非……皇叔既然知道,为何要拥我坐上皇位?”
“瑾玉,不要担心,这个皇位,是皇叔让你坐的,不管你姓甚名谁,不管你来自哪儿,既然坐了,就安稳坐下去。”
“但是……”
顾王笑道:“其实瑾申也并非皇家血脉。”
夏成蹊一脸茫然失措。
顾王失笑看着远方,沉声道:“其实前太子对你与瑾申,并非第一次,当年先皇也曾如此对我与前太子。”
夏成蹊隐约知道了什么,脑海中萦绕他多年的迷雾瞬间消褪。
难怪先皇会如此宠信顾王,兵权全数交给顾王,甚至满朝的文武大臣,皆是顾王的人。
“这……”
“当年先皇为皇子时,曾造人陷害,当时的处境与前太子无异,都是遭人厌弃,无奈之下,先皇为了保住刚出生的我,便李代桃僵,换下了我。”
夏成蹊此刻是真的震惊了,“那皇叔为何要将皇位让给我,这皇位不应该是我,也不应该是瑾申的,而是属于皇叔的。”
顾王笑了笑,“你我之间还需分什么彼此吗?你的不就是我的?”
“但这不一样!”夏成蹊沉声,正经的语气道:“这是皇叔的,皇叔就应该拿着!”
顾王被夏成蹊那一本正经的语气逗笑了,“那现在可怎么办,全天下都知道当今皇上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屁孩,名叫瑾玉,皇叔贸贸然登基,瑾玉就不怕皇叔被全天下人指着脊梁骨戳着骂是逆臣贼子?等皇叔死后,那些史官还指不定怎么编排皇叔把持朝政,是个怎样的奸佞小人,瑾玉想让皇叔遭受如此骂名,死后都不安宁?”
夏成蹊望着顾王不说话。
“怎么了?瑾玉可还是坚持想让皇叔当这个皇帝?”
“但如果一开始皇叔就登上皇位的话,便不会有如此多的顾忌。”
“傻子,皇叔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无论是什么时候登基,都会被人在暗地里戳着脊梁骨骂,更何况八年前你可是太孙,你登基,乃是名正言顺。”
“可我,占据了原本该属于皇叔你的东西。”
顾王凑到他耳边,暧昧不清的轻声道:“但是瑾玉也用一些东西来偿还了,不是吗?”
夏成蹊听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看到顾王那打量的眼神,这才脸色羞得绯红,一把滚进了顾王的怀里。
“不急,瑾玉在那皇位上坐一日,便偿还一日,瑾玉不用觉得愧疚,本王不吃亏。”
夏成蹊又羞又气,“皇叔!”
“好了好了,回营吧,得准备攻城之事了。”
顾王在接到端王造反之事时,便已经隐隐猜到并非如此简单,小小一个端王,在西北那等不毛之地八年,就敢公然造反,找死不成?
留有一招后手的顾王,终于在瑾申露出獠牙之际,得以反扑。
被顾王留在苗疆之地的军队有五万之众,与守卫皇城的一万兵马不同,皆是精兵强将。
五万兵马修整几日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速赶往京城,瑾申在接到命令之时撕碎了那封快报,将端王大骂一通,难得的失态。
也难怪他,当年他费尽心机,甚至是搭上了前太子在西北部署十年的底蕴,要将顾王葬身在凤鸣城,不说十成的把握,八九成的把握是有的,没想到端王竟是如此无能,没能将铤而走险孤身夜探凤鸣城的顾王留下,让他如何不气。
瑾申算是背水一战,他所有的部署都是在顾王身死的基础上进行,他曾经也曾计划过,若是顾王安全回京,到时他可以挟持瑾玉,以此来要挟顾王就范,可如今瑾玉逃了,他除了这皇城的一万兵马,再无其他。
瑾申猛地将案上奏折全数掀翻在地。
一万兵马,如何能抵挡得住顾王的五万兵马,即使是抵挡得住,又能抵挡几日!
身侧的暗卫劝他弃城而逃,瑾申当即便将那暗卫杀了。
逃?
还能逃去哪?
又要隐姓埋名顶着一张别人的脸,别人的名字苟且偷生?
他宁愿同归于尽,也绝不出逃!
瑾申敛眉闭眼思索片刻。
他如今手上的筹码不过一万兵马,以及这座皇城。
这座皇城……
瑾申猛地睁眼,这座皇城!
“来人!”
殿外走进一人,“属下在。”
“顾王的兵马如今到哪了?”
“会王爷话,顾王的兵马如今驻足于皇城外二十里,适才顾王派人来议和。”
瑾申嗤笑,“议和?人呢?”
“在殿外。”
瑾申挥手,“杀了。”
那侍卫躬身道:“是。”
侍卫正准备退出大殿时,瑾申将人叫住,“等等,别杀了,两兵交战,不斩来使,这样,你告诉那人,就说本王说的,明日午时之前,别轻举妄动,并让顾王交出兵权,否则,本王便火烧皇城!屠城!”
那侍卫顿时心惊,连声应道:“是!”
不远处宫殿如山峰一般重峦叠嶂,富贵皇权眼前飘过,瑾申微眯了双眼,想起了夏成蹊。
顾王的使者回了军营,将瑾申的话原封不动的传给了顾王,顾王没什么异样神色,夏成蹊却直蹦跶。
“什么!火烧皇城?他疯了?京城那么多人,他要屠城?”
这伎俩当时便在凤鸣城用过,凤鸣城易守难攻,一时之间还真不好下手,但这皇城不一样,若是强攻,兴许半日时间能攻下来。
“不成,这样不成?皇叔,可否今晚攻城?”
顾王沉思片刻,摇头,“不行,皇城虽然不似凤鸣城那般易守难攻,但瑾申那种人说到做到,若是冒然攻城,还未攻进去,城中百姓便已惨遭毒手。”
“那……”夏成蹊咬牙,“我去。”
“你去干嘛?”
“我去找他谈。”
“谈?谈什么?怎么谈?”
夏成蹊眼神坚定,“感化他!”
“让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最好如此!”
顾王摇头失笑,“你乖乖的在这待着,今晚,我去!”
“你去?”夏成蹊也学着摇头,“不行,你不能去,就算你武艺高强,那也不能以一敌万,你在凤鸣城就受了伤,现在还想夜闯皇城?”
“放心,我会平安归来的,我去了还有一丝胜算,你去了,怕是他又多了个筹码。”
夏成蹊登时被噎住了,自己不懂武功,去了也是瓮中之鳖,一捉一个准。
“那你可一定要小心。”
“放心,等我凯旋归来。”
有侍卫送上夜行衣,夏成蹊替他宽衣解带,将衣服换上,最后紧紧抱着他,“你答应了我的,一定平安归来,不能反悔,你若是反悔,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顾王也紧紧搂着他,话语沉着有力,承诺道:“答应你,皇叔一定会平安归来。”
夜色沉静,月色悄悄隐入云后,不见光亮,顾王一袭黑衣,与十名身手矫捷的侍卫一起融入这无边夜色中,不见身影。
夏成蹊站在营帐前,面前暮色弥漫,抬手,夏成蹊仿佛什么都看不见了,只看得见眼前夜色苍茫,暗夜无边。
也不知在这营帐前站了有多久,久到夏成蹊连双腿都没了知觉,手心噙满了汗意,背后也被打湿了一大片。
直到那暮色缓缓落下,天地相接的地方露出一丝皓白,马蹄铮铮声从不远处疾行而来,勒马于前,下马单膝跪地,高声道:“启禀皇上,顾王已将瑾申擒拿下狱,现已将宫中情势稳住,还请皇上回宫,主持大局。”
夏成蹊这才松了口气,两条僵硬的腿朝后趔趄,若不是身侧侍卫眼疾手快,就要跪下去了。
稍稍稳住脚跟,问那侍卫道:“顾王如何了?”
“顾王无碍。”
“无碍就好,无碍就好……”夏成蹊喃喃自语,终究望着那冉冉升起的灼阳,泪流满面。
夏成蹊不知道昨晚是怎样的惊心动魄,但在城门外见到顾王的那一瞬间,他明白,他拥有了全世界。
顾王见他脸色不大好,眼眶微红,想必是昨夜一晚没睡,尽管千万般想将他搂入怀中,还是生生止住脚步,站定与他一米之外,单膝跪地,拱手道:“启禀皇上,微臣已将叛臣瑾申擒拿归案,还请皇上回宫。”
顾王身后侍卫齐声道:“请皇上回宫!”
夏成蹊一眼望去,所见之人全数跪地低头。
上前几步,一手将顾王扶起,惦着脚尖,轻轻吻在他唇上,但这个吻不过一瞬,便飞快逃离。
夏成蹊以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悄声道:“皇叔,瑾玉很高兴,你能信守承诺。”
顾王笑着回应他,“我不会骗你。”
只这一句话,便够了。
夏成蹊在众人拥簇之下回了皇宫,皇宫内宫人侍卫井然有序,似乎这一切从未变过,就像是一场大梦,夏成蹊不曾出逃,瑾申不曾回来。
一回到皇宫,夏成蹊便迫不及待扒顾王的衣服,当看到顾王腰上一条一指宽的刀伤时,心疼得落泪。
“怎么了?不过一点小伤而已。”
“这哪里是小伤,这么长,这么深,肯定很痛。”
顾王仍由御医上药缝合,夏成蹊在身侧一直嚷嚷让那太医轻点轻点,眼看着那太医手都抖了起来,顾王才失笑的将人搂在怀里,闷声道:“抱着你,皇叔就不疼了。”
太医也不敢看不敢听,专心致志的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那伤口上。
好不容易处理好了,瑾玉又扯着那太医问东问西,顾王笑着让那太医退下了,“别当心,没事。”
夏成蹊看着那白色纱布包裹的腰间,轻轻抚了上去,“皇叔,这几天你不能沾水,不能运动,要好好休养,知道吗?”
“皇叔怎么觉得你这是在教训小孩子?”
“你是病人,就得听我的。”
“好,听你的,不过不能动是不是太……皇叔还想着瑾玉能偿还皇叔的。”
夏成蹊伏在他怀里,咬牙沉思了片刻,豁了出去,小声道:“其实,皇叔躺着就好,不用动。”
顾王一愣,他知道夏成蹊死要面子,床事上从来不愿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今日没想到竟如此说,少不得是意外之喜。
“你刚才说什么,皇叔没听清楚,再说一遍。”
夏成蹊红了脸,“我说,皇叔可以不用动,我也可以偿还皇叔。”
“不用动,是什么意思?”
夏成蹊脸皮薄,被他再三追问早就忍不住了,气哄哄的站了起来,一跺脚,“就是我自己动,行了吧。”
顾王满意的笑了,“行。”
妈的好气啊。
见顾王开怀,夏成蹊趁机问道:“皇叔,瑾申被关在哪里了?”
“在天牢。”顾王还是那副含笑的模样,“怎么?想去见见他?”
夏成蹊点头,“我想将真相告诉他,也免得他老说我抢了他东西。”
“我之前答应过你,留他一命,至于从此之后他如何处置,你自己斟酌着办吧,只要不让我再受一次伤便好了。”
夏成蹊连连保证,“皇叔你放心,我会解决好的,绝不会让他再有可乘之机。”
“去吧,一夜没睡,我也乏了。”
“那皇叔好好休息。”夏成蹊贴心的为他盖好被子,像从前顾王为他掖被角一般帮他将被角掖好。
路福和白芷还在殿外伺候,一见夏成蹊,痛哭流涕。
“奴才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皇上了。”
夏成蹊安抚了两人,想到之前助自己逃跑的陈震,不免心头大痛。
“你们好好伺候王爷,朕有事,去天牢一趟。”
“是。”
领着一干侍卫,夏成蹊浩荡朝天牢而去。
如今天牢可谓是被围得有如铜墙铁壁,蚊子也飞不出一只,夏成蹊到时,天牢的侍卫刚击毙几个来劫囚的暗卫。
“人呢?”
天牢的侍卫躬身领着夏成蹊往内走,越往内走,越发的阴冷黑暗,空气中,泛着糜烂与腐臭的味道。
夏成蹊凝眉。
走到那天牢的尽头,这才瞧见颓靠在墙上的瑾申。
曾经风姿绰约俊朗潇洒的少年再也不复往日风华,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落寇之人,在这阴冷腐朽的监牢里奄奄一息。
“把门打开。”
锁链哗啦作响,那侍卫将牢门打开,夏成蹊跨进,居高临下看着面前被锁链紧紧勒在墙上的瑾申,低声道:“兄长……”
瑾申抬头,冷冷看了他一眼,眼底渗着刻骨的冷冽。
“你来了?”
声音嘶哑,有血腥味扑面而来。
“看我笑话?”
夏成蹊挥手,牢外的人将准备的酒菜备上后躬身退下。
瑾申看着摆放在面前的酒菜,“践行酒?”
夏成蹊一言不发在他面前坐下,在他面前摆上一只酒杯,倒满了酒,又给自己倒上一杯。
瑾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毫不犹豫的便端起面前的这一杯酒,一饮而尽。
“好酒!”
“当然是好酒,这酒可是当年我亲自酿的,埋在地下,已经八年了。”
瑾申心思微动。
“八年?哪个八年前?”
“你初到顾王府的八年前,”夏成蹊笑道:“你不知道,我悄悄埋了一坛酒,就等着以后长大了,可以一起喝。”
瑾申又拿过夏成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多谢。”
一时无言。
夏成蹊看着他全身鲜血淋漓,狼狈至极,“听说你伤的很重,要不要我给你叫太医。”
瑾申听了这话嗤笑了一声,懒懒靠在墙上,看着夏成蹊的眼睛,“你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什么?”
“我明明想夺了你的皇位,一度伤害你,你为什么还要对我露出这么同情的眼神,你在可怜我?不应该痛恨我吗?”
夏成蹊垂眉,“你是我兄长。”
“我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但我就是认定,你是我兄长。”
“为什么?”
“你是第一个,教我写字的人。”
瑾申偏过头去,没有说话。
“兄长,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夏成蹊看着他,“你之前说,是我抢了原本属于你的东西,可是你却从来没有想过,我也替你承担了你没承担的东西,那些年,我在冷宫,过得很不好,他们打我欺负我,我一个人谁在木板上,用一张破旧的棉被裹身,我真的很冷。”
瑾申双唇紧抿,微微偏过头来。
“我一直想有个人能保护我,尽管他不能将那些欺负我的人欺负回去,至少能在我冷的时候抱抱我,哥哥,那十年我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为你承受了你该承受的十年,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瑾申望着眼前的酒壶,一把拿起,灌进了嘴里。
无数浓香的美酒顺着下颚流下,浸染了胸前的衣襟。
血腥味,糜烂的腐臭味,夹着浓郁的酒香,充斥着阴冷黑暗的牢房。
“其实你不用说什么,因为皇叔也没有向太子说些什么。”
瑾申砰的一声将酒盏摁在地上,“你什么意思。”
“哥哥真的以为先皇如此糊涂,自己的儿子万般嫌弃,去宠信一个来路不明的异性藩王?”
“所以你究竟什么意思!”
“父王曾经李代桃僵的法子,是先皇玩剩下的,我这么说,哥哥明白了吗?”
瑾申脸色霎时苍白,“你的意思是说,是说……”
“我就是那个意思,所以哥哥,我的这个位置从来都不是你的,而是皇叔的,我不欠你,反而,是你欠我那十年的光阴。”
“不可能!我不相信!”瑾申厉声道:“一定是你在骗我!我绝不相信!”
“哥哥又何必自欺欺人,先皇何等圣明,怎么会如此糊涂,将兵权全数教到顾王手里,就连满朝的文武大臣,都是顾王的人,先皇立我为太孙的意思哥哥不懂吗?就是想让我登基之后,顾王能谋反篡位,登上宝座!”
瑾申喃喃自语,摇头抗拒,“不可能,这绝不可能!父王不会骗我的,那个皇位,那个皇位原本就是我的!”
坚守了十八年的理念一瞬之间破灭得干干净净,平地起的高楼顷刻间崩塌。
被寄予厚望的瑾申处心积虑了十八年,搭进了他的人生他的未来,最终竟是一个谎言?
瑾申失态,眼眶微红,“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哥哥……”
“你骗我,你骗我的对不对,就是想守住你的江山,所以你才编造一个这样的谎言来骗我。”
“有人说过,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哥哥,你就不能醒醒吗?”
“醒?怎么醒?你告诉我,怎么醒!十八年,不仅仅是我,还有我父王,整整十八年,”瑾申看着他,眼中疯狂瞬间泯灭,颓然道:“你让我,让我父王,情何以堪……”
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已经是皇上了的夏成蹊在面对一个想夺他皇位的人,还能表露出如此难过的眼神,甚至是痛心的看着他。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不一剑杀了我!”
夏成蹊摇头,“我想你活下去。”
瑾申抚着自己血淋淋双腿,“我的腿已经断了,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哥哥……”夏成蹊不顾他身上的鲜血,倾身抱住着他,“哥哥,你冷不冷呀,疼不疼呀。”
纹丝不动的身子微微颤抖,夏成蹊分明听到了一声哽咽,一颗豆大的泪珠滑进了他颈脖里,滚烫。
也不知那是血还是泪。
“瑾玉,你应该一剑杀了我,那样,我就不会冷,不会疼了。”
“可是,我想哥哥你好好活下去,永远活下去。”
瑾申紧紧抱着他,仿佛想汲取他身上的温暖,哽咽道:“瑾玉,如果当年,我把那杯有毒的茶摔了,没让你喝进去,我们是不是现在,不会是这样?”
“如果当年我不追求什么皇位,现在我还会不会手把手教你写字?”
“如果当年……如果当年……瑾玉,会不会?”
夏成蹊没有回答他。
瑾申却明白了,低声道:“瑾玉,从第一次在乾清殿的时候我就认你是我弟弟了,后来在东宫,你帮我拾树枝,还有后来,你为我打抱不平,我就已经喜欢你了,八年,我在西北八年,现在,我想我确定了一件事,我喜欢你,瑾玉,我爱你。”
夏成蹊没有说话。
[恭喜宿主,一号攻略人物瑾申真心值百分百,获得真心值一枚,二号攻略人物顾承真心值未知,宿主加油!]
瑾申见他没有说话,苦笑着推开他,闭眼,“你走吧。”
夏成蹊恍恍惚惚的看着他,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脑海中那些封存的记忆倾斜而出。
“我……先走了。”
夏成蹊扶着墙,朝外走,脸色比瑾申还要难看。
侍卫见他出来,连忙扶住他,“皇上?”
“回宫。”夏成蹊回过神来,厉声道:“回宫回宫!立刻回宫!”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