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1 / 1)

方宅十余亩[系统] 宁雁奴 493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43章

  默然。郁容有一瞬以为风大, 耳朵听错了,直到那领头的二度叫嚣, 刀剑直指聂昕之, 威胁着他留下马匹与女人……

  顿时就囧了。

  在场的,打劫与被打劫的双方,包括马在内, 就没有哪一个是雌性的吧!

  视线兜转了一圈。

  郁容不得不无奈地承认,在昕之兄与自己之间,约莫是自己更有可能被人误当作是女人——今日天冷风大的,外头套了件暗红的披风,又这般靠坐在男人身后, 又搂又抱的,大概容易被认错……吧?

  才怪!

  郁容自认他的长相不算女气, 这劫道的, 眼神到底该有多差!

  这样想着,倒没有多少恼怒与气愤。

  就是,特别无语。

  劫道者这一番叫嚣,使得原该惊险紧张的场面, 莫名添了一份滑稽……

  想严阵以待,却难以严肃得起来。

  吐槽归吐槽, 警惕之心却不可少。

  郁容提高了心神, 藏于衣服下的手动了动,无声无息的,左右掌中各握着一样东西, 正是聂昕之送给他的蜂针,与厹刀——厹刀便是那柄三棱刺,是为三面有樋的短矛刀。

  跟那一天晚上独自面对入侵者的紧张实为不同,或许是身旁多了一位身份为逆鸧卫指挥使的男人,他没有多少恐惧或焦虑的感觉,心情相当平静。

  聂昕之终于有了反应:“霸王社?”

  一头雾水,郁容不知男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劫道者却明白其意。

  领头的狰狞一笑:“既然知道我等是霸王社,还不乖乖放下武器,给老子下马,束手就擒!”

  聂昕之淡声道:“这里是锦标社的猎场。”

  “锦标社算个老几,”劫道者怒喝,“老子找的就是你们锦标社的人。”

  郁容渐渐回过味来——感情这些人不单纯是劫道的,其中似乎还隐藏着什么不可言说的内幕?

  霸王社……

  听名字,是类似锦标社的会社组织吧?

  看这样子,之前的胡思乱想成真了?最初是为娱乐,因兴趣结社的组织,如今被有心人利用,不但变为私人武装,还形成了不同的派系?

  “劭真,抓紧。”

  走着神的少年忽是听到男人这一声叮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哎?”

  聂昕之的动作太快了,郁容只觉得一阵失重,眼前天旋地转,整个身子咻的——“飞”了起来。

  下意识地咬紧牙关,好容易才没丢脸地惊叫出声。

  下一刻,整个人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一个不小心,面颊撞上男人硬邦邦的胸膛,整个人“贴”在了对方身上。

  郁容一脸懵忡,愣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适才发生了什么……真是一言不合,两人就被调换了位置。

  坐在了男人身前,郁容对方护在怀抱之间,披风裹得严严实实——尽管这样说怪没男子气概的,但确实是——非常有安全感。

  聂昕之的“不识好歹”,显然惹怒了霸王社的众人。

  金戈作响,是刀与剑、弓与弩的交错。

  郁容被保护得到位,没受到丝毫的波及,有心想要腾出手相助一臂之力……

  身下,马躁动不安。

  晃得人头晕眼花,只觉得颠、颠、颠!

  忽然,四处传来一阵打杀声。

  声势湟湟。

  马蹄阵阵,夹着道道破空之箭声。

  好容易适应了颠簸的郁容,心里陡是一惊,视线被挡着了,一时弄不清发生了什么,忧虑着来的怕是劫道者的援兵,便分外担心起聂昕之的处境……对方武艺再如何高强,要护着自己这样一个拖累,必然束手束脚。

  不由得挣了挣,费了好半天的功夫,与一番气力,终于从聂昕之的钳制中腾出了一只手,伸手将碍事的披风拉下了一些。

  郁容总算看清了眼前的情况,然后……

  越发茫然了。

  一片混乱。

  聂昕之带着他已经脱离了“战场”,隔着好一段的距离,冷眼旁观那些人的争斗。

  霸王社的劫道者,锦标社的救援者,以及……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好像既不是霸王社也不是锦标社的一波好几十人。

  你射我一箭,我砍你一刀。

  场面,有点滑稽,又分外凶残。

  看着眼前乱斗一团的场面,郁容一时间无言以对。

  真真像几帮黑社会团伙在械斗。

  有些不明白,这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辰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好问向紧抱着自己的男人:“昕之兄他们这是……”

  “霸王社与锦标社有龃龉。”

  “那些穿白衣服的是什么人?”

  “是命社的人。”

  “……”

  郁容囧了。

  他根本就有听没有懂。

  “就这样放任他们……”互砍吗?

  问题还没说出口,就见一群官兵,行动迅疾,不等械斗的三方有所反应,无数弓箭拉开,整个儿他们包了饺子一锅端掉。

  真是急转直下的剧情啊!

  看得郁容一愣一愣的。

  “赵是参见老大。”

  不伦不类的见礼,嗓音几许耳熟,一下子拉回了少年大夫的注意力。

  官兵中有一部分人原来是逆鸧卫。

  其中,不乏郁容熟悉的面孔。

  “将所有人带回审问。”聂昕之下了命令。

  “遵命!”

  郁容跟着一起去了扎营之地。

  “好久没见啦,小鱼大夫。”

  赵烛隐笑眯眯的,仍是一副自来熟的姿态。

  郁容已经弄明白这家伙的真正身份,便是一拱手,礼节到位:“见过副指使大人……”

  “可别。”赵烛隐连忙阻止对方行礼,“什么副指使大人,听起来怪生疏的。”

  郁容便也没客套,反正大家勉强算熟人了,扫视了一圈挺混乱的场面,聂昕之不知道去了哪里,就问赵烛隐:“这些人都是怎么回事?”

  难得出门玩这么一趟,就搅合进这乱七八糟的事,关键是从头到尾,他愣是没搞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能因为算不得机密,赵烛隐就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将今天的事由,仔细地讲说了一遍。

  正如郁容所想的,霸王社就是个黑社会组织,在雁洲一带有些势力,建社以来,横行乡里、鱼肉百姓,闹出的事越来越多,动静越来越大,越发地恣意妄为了。锦标社不像霸王社一般为非作歹,但其后牵涉的势力错综复杂。

  这两个会社,因着一些利益纠葛,起了多次冲突,几番争斗后,形成了水火不容的态势。

  这一回冬狩原是锦标社历年都会举办的惯例组织活动。

  霸王社一直想摆弄锦标社,便寻了这个机会,发起了“剪径劫道”的行动,目的其实在于想狠狠教训并打压锦标社。

  至于第三伙人,命社的那些人就比较……

  特立独行,“骨骼清奇”了。

  这世间,有人作恶,就有人打抱不平。

  命社正是与霸王社完全相反的存在,一群行侠闾里的人士,怀抱着高义与理想建立了这一会社。

  单从立场上,命社与霸王社是为天然的死对头了,一直以来,双方各种争斗不断,甚至十分夸张的,互相在对方的会社内部安插一些细作……每每霸王社有大动作,命社总能得知消息,遂及时派人阻止,就如这回一般。

  郁容听罢表示:“这样说,命社不是很好吗?”怎么也给抓了?

  赵烛隐简明扼要地给出了解释:“侠以武犯禁。”

  郁容:“……”

  以为是演武侠片呢?

  事实是,旻朝民间话本十分流行,不乏描写“江湖”、“侠士”的故事。

  亲眼见证了现实版的江湖,就是一帮子黑社会乱斗的场景,郁容表示再也没法子好好看小说了。

  总有一种特别儿戏的感觉。

  对官方来说,侠士不侠士的,都是闹事不安分的家伙。

  此先,雁洲地方各势力盘根错节,霸王社、锦标社等都与其有千丝万缕的牵连,故而这些会社才能长久地存在,甚至渐渐发展到一定规模。

  前不久,逆鸧卫对新安府,包括雁洲的势力进行了一番清洗,忙着处理“大头”的同时,没忘记这些看起来没真正成气候的小会社,便瞄上这一回的冬狩——正乃一网打尽的好时机。

  牵涉到某些利益集团,逆鸧郎卫对这一段没怎么细说,含糊其辞地带过去了。郁容仍是敏锐地从对方的口风里得出,不管是霸王社或者命社的动作,其中没少逆鸧卫的暗子挑拨煽动……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提及到敏感的地方,赵烛隐便转移了话题,神态十分自然:“说起来,小鱼大夫你怎么也跑来参加冬狩了?”

  郁容配合着回答:“听昕之兄说有冬狩,我没见识过,觉得有些好奇就跟来了。”

  赵烛隐了悟地颔首,忽是想到什么,语带疑虑:“难不成老大这段时间一直在你那?”

  不是什么不能对人说的秘密,郁容没有否认,简要说明道:“昕之兄感染了伤寒,”这里的伤寒是中医概念,跟前次的伤寒疫病不一样,“便请他留宿在我家。”

  赵烛隐若有所思。

  郁容觉得他的反应有些莫名,便问:“可是哪里不对?”

  赵烛隐摇了摇头,左看看,右看看,遂是神秘兮兮的,凑到了他的耳边:“小鱼大夫你老实告诉我,你们那可是藏了什么漂亮的姑娘?”

  “……”

  “诶,不要不搭理我呀!”

  郁容拿这人没法,只好回道:“你想多了……”

  “绝对没有想多了!”

  “姑娘家的清誉,岂可任由我等随意说嘴。”

  赵烛隐连忙解释:“不是,我没别的意思……”顿了顿,下定决心一般,道,“小鱼大夫你是老大唯一承认的朋友,我就不瞒着你了,”语气愈发的神神叨叨,“老大他终于老树开了花,动春心了。”

  这家伙,真是世家子弟吗!郁容汗颜。转而忽又想到了一面之缘的聂暄,满嘴跑火车,在这方面,他跟赵烛隐不愧是表兄弟。

  但见赵烛隐谈兴十足的模样,他又不好不配合——其实也是好奇,咳——问:“怎么说?”

  “老大之前问过我,怎么追求心仪之人。”赵烛隐煞有其事道,“我查了许久没找出那人是谁,所以才会问小鱼大夫你,是不是你们那的姑娘。”

  郁容却是不信……以昕之兄的性子,他不认为,对方会跟赵烛隐这样不靠谱的家伙谈论这方面的问题。

  被质疑的赵烛隐有些讪然:“你那是什么表情,老大是没明说过,反正肯定就那个意思,”说着,忍不住嘚瑟了起来,“我可是苦口婆心,将所有的经验感悟传授给了他。”

  郁容仍是狐疑,但不妨碍生起了八卦之心:“什么?”

  赵烛隐得意洋洋:“自古美人爱英雄。”

  郁容颔首:“昕之兄本就是个英雄人物。”

  “那如何一样,”赵烛隐侃侃而谈,“想博美人欢心,没那么容易,里头的门道可多了。”

  郁容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

  “若是美人有难,即可拔刀相助,如此,英雄气概,尽表无疑,美人必是一见倾心……怎么样,我的主意可是棒极了?”

  郁容:“……”

  套路,全是套路。

  所谓英雄救美更是超级俗套的套路,实在不明白这家伙有什么好得意的……哦,他又忘了,这里是古代,可能,大概,套路还没成为套路?

  赵烛隐拉回话题:“可惜老大也太能保密了,想不出是什么样的美人能讨得他的欢心……小鱼大夫你可有什么想法?”

  郁容摇头:“不清楚。”

  老实说,他不怎么相信赵烛隐的说法,昕之兄性子冷淡,看着清心寡欲的,感觉极不容易为美色所动——不过也说不准,感情是一种很玄妙的存在。

  不知怎的,突兀就想起了,当日被大牢时与聂暄的交谈,彼时他不知道对方口中的老大是昕之兄,听那家伙胡扯,还以为其兄有断袖之癖呢……知道是昕之兄,顿时没了多余的想法,那个男人怎么看都正直得不得了的模样——现代网络上流行的那种说法叫什么来着?钢管大直男……咳,没毛病。

  “小鱼大夫……”

  赵烛隐又凑了过来,正要说什么,忽然出现了一只大掌,啪地一声将其脑瓜子给拨开了。

  铁铮铮的逆鸧郎卫“哎哟”地叫了一声,夸张地呼起了痛。

  “赵烛隐,”聂昕之语气平静,“在这做什么?”

  “我、我正打算去更衣……”

  面对自家老大,赵烛隐简直就像老鼠遇到猫,瞬间没了蹦跶的劲儿,寻了个借口一溜烟儿地跑了。

  郁容忍俊不禁。

  “笑甚?”

  郁容摇了摇头,抬眼打量着男人,尽管他对赵烛隐的话语是半信半疑,心里仍是难免被挑起了好奇,探究的眼神不由得多了一丝新奇。

  “吓着了?”聂昕之问着,语调未变,却有一种奇异的温和。

  “没,挺新鲜的感觉。”郁容笑道,“只是……既为正事,昕之兄又何必带上我,平添累赘。”关键是,害得他白白地提心吊胆了好一场……这抱怨的说法,当然是不会说出口的。

  聂昕之回了句:“不是累赘。”

  郁容:“……”随这家伙高兴吧。

  “赵烛隐与你说了甚么?”男人不经意地开口。

  郁容没法说明,只好回:“没什么。”

  聂昕之双目半垂,凝视着少年大夫微露心虚的面容。

  郁容清了清嗓子,果断卖队友:“确实没说什么,副指使大人只是以为我知道你心仪之人的身份。”

  故意这样说,实际上他真的挺好奇的,看看能不能探个口风。

  聂昕之默然不语。

  稍刻,被看得小不自在的郁容摸了摸鼻子:“那个,我可以去帮忙吗?那边有几个伤得不轻。”

  这些“侠士”行为欠妥,倒也不能说罪无可赦——霸王社的那些人除外——尤其那几个命社的人,身上多处创口,血流不止,看着触目惊心,身为大夫,坐视不管,多少有点于心不安——尽管,逆鸧卫有人在处理这些人的伤口,可百多号的人,数量太多了,难免有些忙不过来。

  聂昕之没有拒绝他的请求。

  “劭真。”

  刚迈出一步的郁容转身,遂觉脸颊被触碰了一下。

  “……”

  对上少年大夫疑问的眼神,聂昕之没做解释:“去罢。”

  郁容微点头,复又抬足离开,边走,边伸出一根手指,在刚刚被人摸过的地方戳了戳——

  有些软,有些滑,弹性十足,手感挺不错的。再看昕之兄的皮,明显糙了不少,所以对方才喜欢摸他的脸?

  很快不再想有的没的,一涉及到专业,郁容不由得投入一百二十分的专注。

  受伤的人不少,有个别人的伤势十分严重,好在,就算是霸王社的人,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真的下杀手,故而经过一番的抢救、急救,没出现几个有生命危险的。

  “这位小大夫看着不像是官府的人。”

  郁容正给包扎伤口的,据说是命社的领头人。

  “因缘路过,”既然对方问了问题,他一般不给人难堪,且对方不是让他厌恶的霸王社的人,语气是一贯的温和,“受伤的人太多,便想帮把手。”

  “小大夫真乃医者仁心。”

  郁容:“……”

  好话听着舒服,不过总觉得这人怪怪的。

  命社社头看着不过三十岁,文质彬彬的,着实不像“黑社会”——不对,人家叫“侠士”——见郁容不作声,道:“在下也曾是个医者。”

  郁容闻言,好奇地抬眼看去。

  社头忽是长叹息:“可惜,为医者或能救一人、十人,甚至百人、千人,却不能救万人、万万之人,医得了一时之病,却医不了黎民苍生之痛。”

  郁容:“……”

  这是,“学医救不了国人”的旻朝版吗?不过旻朝的现状,和天朝的当年根本不一样吧?

  “伤口包好了,还请这位先生行动之处稍加留心。”

  “小大夫的手法不错。”

  郁容笑了笑:“过奖了。”

  社头打量着少年大夫,忽是来了劲儿,一改先前的怅惘:“不知小大夫如何称呼?”

  “敝姓郁。”

  社头道:“在下余长信,小大夫可知命社?”

  呃……

  余长信继续道:“医者悬壶济世,是为心悯苍生,可怜却医病不医命……在下这才弃医建了命社,我瞧小大夫侠肝义胆,胸中亦有一片赤心,何不加入我等,一起去解黎民之苦?”

  郁容莫名想到那句“你知道安利”吗?

  旋即,侧首瞄了一眼看守在一边的官兵,心里无语——

  这命社的社头,看着挺精明的,怎么就没有意识到,他的说法简直跟造反宣言一样,在这皇权时代,朝廷如何能忍?

  或者……

  根本是故意的?

  人心复杂,一心只想安分当个大夫的郁容,懒得深究这有的没的,婉拒了余长信的邀请。命社什么的自今日起就不存在了,他脑子抽了才想加入。

  忙碌了半天,帮忙将所有伤员处理好伤口后,郁容便与聂昕之告辞,欲回家去。

  原想着自己找车回去,哪料男人二话没说,将他提溜着上马,另有几位郎卫同行,带上了今日打到的猎物,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青帘。

  将人送到了家,聂昕之没作停留,丢下山鸡、野兔什么的,转而又快马加鞭往回赶。

  郁容无奈地摇了摇头。

  昕之兄的好意,难免让人心生感动,可……还是搞不懂,既不是单纯的冬狩,干啥子费这些麻烦,把自己带去猎场,难道就为了吓他一吓?不觉得折腾吗?

  “好多的鸡,”小河惊奇地叫出声,“还有兔子!”

  郁容回神,看着满地的猎物……有点压力山大,这么多的野味,该怎么处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