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1 / 1)

方宅十余亩[系统] 宁雁奴 4693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170章

  阿若和谁成……结契?

  看到喜柬上的另一个人名, 郁容愣了愣,遂是惊讶极了。

  余长信?

  那个传销头子?

  好吧, 说传销离谱了。

  不过……

  郁容不经意地蹙眉。

  余长信其人如何, 他不好乱作评价,观其思想与行为,算是有抱负、也不堕于空想的志士了。

  可站在阿若朋友的立场, 总觉得……其并非良配。

  “容儿因何烦恼?”

  “只是疑虑。”

  郁容将手里的喜柬递给男人看:“阿若居然与余社头在一起了,他们俩的年龄相差也太大……”不小心瞥到男人看不出表情的面容,连忙补充,“感觉余社头都能当阿若的爹了。”

  ……夸张了。二人的岁数相差确是整整有一属。

  聂昕之没说什么,微点头表示他在听。

  郁容继续:“余社头他……”话语顿了顿, 不知该怎么说,想了想, 道, “余社头大义,措置起偌大一个福居社,是为老弱孤儿之福音,”不自觉地轻叹, “我虽觉钦佩,却担心以阿若的性情, 过得太累。”

  对待中意之人, 阿若完全是奉献型的性格;

  如此再遇上一个真正奉献型的人物……要背负的东西或可能过于沉重了。

  聂昕之静静地听完,浅声只说了四个字:“如人饮水。”

  郁容微怔,倏而轻笑:“倒是我着相了。”

  余长信是什么样的人, 到底他不过是与其有几面之交,如何自以为是,就觉得其与阿若不相配?

  哪怕真的过得累,说不准阿若乐在其中不觉苦呢?

  “不过……”

  敛起纷杂的思绪,郁容不免还一个疑问:“此前我以为阿若对保安郎大人异乎寻常。”

  聂昕之只道:“苏琅业已娶妻。”

  郁容点头:“我知道啊,所以才……”

  在某次多了嘴,跟阿若提起这一句,就怕他一头扎进去,届时伤心又伤身,毕竟在男男情事方面,阿若之所求与这个时代的普遍观念格格不入。

  话锋一转,他道:“就是完全想不出,他怎么跟余社头凑到一块。”

  聂昕之语气淡淡:“其少失怙恃。”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郁容却是心有灵犀,意会到其言下之意,轻咳了声:“恋父情节吗?”

  想想阿若的身世,年幼就孤苦伶仃的,大概确实挺缺爱的,否则,一开始也不会与洪大海搞一块吧?

  当年初相识,他们俩年岁都不大,故而郁容一直怀疑,阿若会喜欢男人,可能是洪大海哄骗的。

  这样一想,偶尔乱操心的年轻大夫,不由又担心了起来。

  尽管不该以恶意揣测余社头,但……

  想想其年龄、阅历,社会经验等等,想糊弄一缺爱死心眼的傻孩子,不要太简单了。

  “兄长,不如我回雁洲看看吧?”

  虽说,就算他跑回去“看”,也不代表真能做什么。

  郁容说着:“正好阿若的结契礼,与周兄的昏仪前后相差不到半个月。

  “我先去看望阿若,顺道与匡大东家、林三哥谈谈工坊的事,再回青帘小住上一二日。

  “完了便往邹良参观婚礼,其后顺水路直接回京……

  “如何?”

  聂昕之回:“一起。”

  郁容当即拒绝了:“你最近不是正忙着吗,可别为我的私事耽搁了公务。”

  又不是小孩子,俩人好就天天黏在一块儿。

  聂昕之道:“允我一旬。”

  “真没必要,”郁容失笑,遂摇头摆脑地念了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闷久了他也想一个人出去浪一浪嘛,偏偏在京中顾忌良多。

  再者,大半年没回青帘的家,尽管知道不需他担心,仍是难免牵挂。

  聂昕之默了。

  郁容眼珠一转,温声安抚:“反正待兄长忙完了,自会寻我不是吗?不管是雁洲,或者邹良,离京城都不算太远。”

  聂昕之听罢,没再吭声。

  郁容只当他默认了。

  可惜,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赶在郁容动身前,安朗犀找上了他,说其表姐提前发动了,马上要生了。

  这位校尉慌张失措的模样,全然没了一贯的稳重。

  郁容见状,无暇多思,整理了一下医药箱,疾步跟上其人的脚步。

  “安校尉,这是?”

  望着眼前的酒肆,他不由得纳闷。

  安朗犀面色严肃:“事先未递拜帖,不好贸贸然登门。”

  郁容黑线。

  所以呢?

  火急火燎地叫上他,结果就暗搓搓地待在酒肆,隔了整整一条长街,偷偷打探从人家后宅传出的讯息?

  安朗犀大概也觉得不好意思,压低声稍作解释:“表姐在凌家处境有些……我怕如有万一,就拜托小郁大夫你出手。”

  端详着郎卫的神态,想到此人在他所熟知的一众郎卫中,是少有的大龄未婚男青年,忽而心生些许同情。

  暗叹了声,郁容微微笑:“我倒是希望,用不到我出手。”

  照这位校尉的说法,真等到他出手,想必那位表姐情况就危险了。

  别说他是什么“妇科圣手”,便是在医学发达的现代,妇人难产也意味着可能有生命危险。

  安朗犀一愣,遂勉强勾起嘴角:“承你吉言。”

  郁容不再多言。

  许是受郎卫影响,心脏微微提紧,暗暗想着但愿不要再有事了。

  还好还好。

  虽然吧,两人待在酒肆,从下午直熬到次日凌晨,到最后,坐不住的安朗犀差点拉着年轻大夫,闯人凌家大门了……好消息及时传来。

  其表姐尽管在生产时略有困难,总归还算顺利地给凌家大胖小子。

  郁容分析着安朗犀的神态,与含糊不清的说辞,心道那表姐以后在凌家的日子,许是会好过多了。

  即便开放如旻朝,重男轻女也是常态。

  说到底在这封建男权社会,女性是为男性的“附属品”,哪怕旻朝女性的地位比以往高了,束缚也少了一些,但在人们潜意识里,不平等的性别观念依旧根深蒂固。

  ……扯远了。

  不管怎么说,郁容为安朗犀以及其表姐高兴。

  只要人没事就好,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是虚的。

  作为一名医者,他热爱自己的事业,同时也是发自内心地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失业”。

  反正有兄长养着饿不死,咳。

  ——倒插门兼吃软饭的小白脸,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事实,很没出息地在心里歪歪。

  瞅着傻乐得像是自个儿生了儿砸的郎卫,郁容忍不住抹了把脸,困倦得不行。

  安朗犀自顾自笑了半晌,直待瞄到年轻大夫的动作,猛然之间意识到天太晚了,忙是揖首感激,语含歉意:“劳小郁大夫空等了,属下送你回王府……”

  不等其说完,属于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容儿。”

  郁容忍着打呵欠的冲动,转头冲聂昕之一笑,遂对安朗犀道:“兄长接我了,安校尉也尽早回去歇憩罢。”

  好歹他大多时候坐在酒肆,还有心情吃啊喝的,除了熬夜久了犯困,倒谈不上多累。

  这位校尉则不然,大白日里的,自听说其表姐发动起,根本就坐不住,不吃不喝的,从酒肆楼上转到楼下,楼里与大街来回转,堪称是身心备受煎熬,怕是早就疲倦得不行了。

  见到自家指挥使大人的到来,安朗犀便没坚持,冲二人再作一礼,退让在旁边。

  郁容没滞留,说了声告辞,便搭上兄长的手,坐上马车归家了。

  “安校尉为何……”

  路上,某人到底按捺不住八卦之心,问他家男人:“一直没成亲?”

  想问安朗犀与其表姐的事,到嘴转变了话锋,毕竟这个时代女人的名声重要,还是别乱说话了。

  聂昕之显然很愿意满足他家容儿的好奇心,简短解释:“刑克。”

  “啥?”

  郁容有听没有懂。

  聂昕之补充道:“其八字凶猛,不宜合昏。”

  郁容汗颜:“兄长,你这是宣扬封建迷信。”

  聂昕之也不知听没听懂,继续认真地为其说明:“安朗犀尝有五位未婚妻。”

  郁容瞬时被转移了注意力,惊奇地“咦”了一声:“然后?”

  “其一指腹为婚。”

  郁容心里一紧,他不是不知晓刑克的意思,莫非……

  安朗犀的那位未婚妻夭折,或者干脆没能生下来?否则哪里会有其后四个未婚妻。

  聂昕之说:“大夫误诊,实为假胎。”

  郁容:“……”

  哪来的庸医!简直误人啊。

  想想可知,这样的结果,对原本欢喜的两家人来说,是如何的刺激。

  安校尉也是倒霉。

  话说回来,指腹为婚着实不靠谱,就算不是假胎,万一对方是男娃呢?

  聂昕之一本正经地继续八卦:“其二是娃娃亲,后被揭露,对方是男孩。”

  郁容囧了。

  他真就随口……不对,随意地脑洞一下,真不是乌鸦嘴。

  聂昕之说起了其三、四、五。

  其三是正儿八经的姑娘家。

  可叹可惜,那姑娘体弱多病,好几次大病差点没了,经由高人指点,说其命太轻,红尘不受耐,便去尼姑庵修行了。

  尽管其没真正剃度,女方家登门赔罪,安家长辈并非刻薄的性子,终究解除了二姓婚约。

  第四任“未婚妻”,慎之又慎选定了一个健康的女儿家。

  哪料,朝堂风云变幻,那家人被搅入朋党之争,最后削去了爵位、官职,贬为庶民。

  种种顾虑,亲事终究作罢。

  至安朗犀第五个未婚妻,安家也不搞什么虚的了。

  火速相中了一个身体健壮、出自书香门第,但与朝堂什么的没牵扯的好人家姑娘,聘礼什么的业已送上门,不承想,那姑娘不乐意这桩亲事,其生性在这个时代是少有的叛逆,卷着包袱跑了。

  郁容:“……”

  不敢相信,看着一表人才,秉性也算持重,脾气更是不错的安校尉,居然会这么惨!

  真真的“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这叫“八字凶猛”?别人刑克,克的都是对方,安朗犀全是被克的那个。

  说了五门亲事,全部泡汤,安家也是绝望了,便干脆不管了。

  不是安家长者不关心安朗犀,而是……

  不敢再随意为其定亲。

  于是,比赵烛隐还大上岁半的安朗犀,成了全军卫里有名的光棍第二……嗯,第一大光棍是聂昕之。

  现在聂昕之脱单了,他这位光棍手下至今还是婚事老大难。

  郁容不由得轻叹。

  至此,哪怕兄长没说明,他也算知晓为什么安朗犀对其表姐看似特殊,却没那个缘分。

  一方面这个时代,高门大户的女儿家,往往在小时候就订下亲事;另一方面,安朗犀既看重其表姐,许是顾忌着所谓“刑克”吧?

  聂昕之表示:“知鱼乐否,容儿何必叹息。”

  郁容闻言笑了:“是极是极,聂真理同学。”

  “聂真理同学”很是正经地“嗯”了一声。

  郁容不由莞尔。

  之所以叹,是叹安朗犀的遭遇太……惊奇罢了。

  说“惨”不过是随口之言,倒真没觉得其人真可怜。

  至少,郁容所认识的安校尉,活得有目标,每天积极向上,也是自在。

  婚姻什么的何必着急,放在现代,二十七八的大小伙没对象的一大片,以安校尉的家世与本人的职业,想找个媳妇儿还不容易,归根到底不过是想与不想的问题。

  胡猜乱想一通脑补,眼看到了家,郁容敛起纷杂的想法,收起乱操心的心。

  接近一整宿没合眼,真真的困顿极了,等会儿补个眠。

  睡足了起床再打点行装。

  今日是赶不及回雁洲了,休整好了待明儿出发也不迟。

  反正,阿若的结契礼其实还有将近二十天的时间呢,再怎么磨蹭都来得及。

  若非自个儿乱担心,根本不必赶这时间。

  头脑混沌的年轻大夫,一到家就犯迷糊了,洗漱都是聂昕之帮着打点,什么时候睡着了根本不自知。

  隐约好似一阵嘈杂,鼓敲着耳膜。

  缓缓地睁开了眼,意识尚有几分迷昧。

  郁容木呆呆着望着床帐发了一会儿呆。

  倏而坐起身,回想起模糊间好像听到的动静,不再赖床。

  夏季着装方便,少刻人便出了卧房。

  “安校尉?”

  忽而在卧房门外,看到衣衫不整、整个人焦虑异常的青年郎卫,郁容一时惊讶不已:“你这是……”

  “怎么了”没问出口,便见对方猛地撩起衣摆,单膝跪地:“求小郁大夫救我表姐一命。”

  郁容吓了一跳:“发生了甚么?她不是……”

  生产顺利得很吗?

  安朗犀咬牙:“那孩子……据凌家说是蛇胎,是为妖孽,便要溺毙,表姐死也不愿,凌家竟恃强凌弱,将莫须有之罪名盖在表姐头上,如今不止那孩子怕是难保,表姐其处境亦是艰难。”

  郁容吃惊。

  这……好好的,一个晚上过去,怎的就发生了这许多的事?

  话说回来,那凌家听起来牛叉哄哄的样子。

  安朗犀也是大家出身吧,其表姐为何在凌家备受欺凌的感觉,娘家人都去哪了?

  疑惑丛生,然则非是询问良机。

  郁容将注意力放回所谓“蛇胎”一事上:“安校尉请起身,你所说的‘蛇胎’是怎么一回事,拜托请仔细说明,我也好心里有数。”

  倒不是他不着急。安朗犀既然尚且有空等着他醒来,想是凌家那边一时还能稳住,怎么说这人也是逆鸧郎卫,品级不算太高,可却是聂昕之的亲信,腾出些手段临时性保护自家表姐与外甥,想也不无可能。

  边疾步赶往活死院,边听安朗犀描述。

  昨夜他二人各自归家,不多久,给安朗犀报信的凌家小厮急忙忙找上门,告知其表姐生的儿子是为妖孽蛇胎,凌家闹得鸡犬不宁,其表姐与新生儿处境堪忧。

  安朗犀转述小厮对“蛇胎”的描述。

  新生儿手足成爪状,肤色通红,浑身长满了鳞片,层层厚如铠甲。

  吓人之极。

  因着小厮一开始只听到婴儿啼哭,隐约听到喊什么母子平安,惦记着忧心如焚的自家主子,慌慌张张就跑出来报喜信。

  谁也料想不到其后急转直下,居然出现这样的变故。

  没管凌家什么乱七八糟的后宅八卦,郁容凝眉沉思,一边分析着所谓“蛇胎”是为何症,手上一边忙个不停,收拾着医药箱。

  安朗犀还在说:“属下多年走南闯北,也耳闻过‘蛇胎’相关的异人异事。

  “皆道‘蛇胎’是多行不义,鬼气上身,孕化成妖胎。”

  郎卫摇头:“往常我只当是人云亦云的野闻,却不想……

  “表姐是为至善之人,如何多行不义?恐是凌家欺人之言,然,我那外甥确真是‘蛇胎’。

  “属下跟随小郁大夫左右,算是开了眼界,便揣测这‘蛇胎’者,许是你所说的……”

  他回忆了一下,道:“皮肤病?”

  尽管尚未确定“蛇胎”的具体情况,郁容仍是安抚地冲校尉笑了笑:“你说得没错,鬼魅之说荒谬不经,所谓妖胎者,往往不过是……嗯,先天的病症,如得及时救治,有些能根治。”

  但也有更多,如是基因缺陷类疾病,治愈却是有心无力,顶多让病情好转稳定一些。

  丧气之言不好说出口。

  郁容沉吟了片刻,道:“蛇胎者,听安校尉之说法,倒是与我师父曾遇到的一病患相似。”

  安朗犀听了,面上顿时一扫颓丧:“当真?”

  郁容微微点头:“那人是后天得病,唤作‘蛇身’,正如安校尉所说的,是为一皮肤之疾病,我师父称之蛇鳞病,在海外也有唤鱼鳞病。”

  安朗犀道:“我外甥便是蛇鳞病?”

  “许是蛇鳞病,”郁容思索着说明,“其为先天蛇胎,更可能是鱼鳞病样红皮病。”

  安朗犀面色微喜:“小郁大夫既是知晓这类病症,可是也有治愈之妙方。”

  郁容默了默,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

  该怎么说?

  不管是他说的哪一种情况,以他之医术,哪怕是回到现代,也无根治之法。

  安朗犀十分敏锐,见其犹疑之态,脸上一点喜色渐渐淡去。

  郁容当即开口:“无论如何,先去看看那孩子……至少,竭力医治,能缓解蛇胎之症。”

  起码让大家明白,蛇胎是生病了,而非妖孽转生。

  安朗犀勉强牵动嘴唇:“劳烦小郁大夫随我走一遭。”

  郁容点头,提着一应物事准备齐全的医药箱,不再废话。

  二人火速赶往了凌家。

  然而……

  “砰”地一声,大门当面关合,伴着守门小厮趾高气扬的嘲讽:“哪来的阿猫阿狗,多大的脸,居然敢乱闯凌郡府!”

  郁容摸了摸鼻子,觉着自个儿确实失礼,转头看向安朗犀——

  这家伙也真是,关心太乱,不走正规程序,他们如何能进得去凌府?

  真真是急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