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1 / 1)

方宅十余亩[系统] 宁雁奴 4323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144章

  郁容似笑非笑, 轻哼:“兄长倒是对人家印象深刻。”

  聂昕之语气淡然:“只知有其人。”

  郁容扬了扬眉,倒不至于不信兄长的话, 不过——

  “既如此, 兄长为何怀疑是他在捣鬼,又怎的知晓他不欲你我结契?”

  聂昕之坦诚告知:“他曾向我荐枕。”

  郁容语带迟疑:“荐……枕?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聂昕之平静地“嗯”了一声。

  “……”

  猝不及防,听到如此劲猛的消息, 郁容一时有些不知该作如何反应,只好愣愣地问:“然后?”

  聂昕之老实道:“彼时我不识其人,当是刺客处置了。”

  处、处置?

  郁容第一反应是人被搞死了,遂想起,那位还活蹦乱跳的, 东奔西走忙着给自己寻找“失散的亲人”呢!

  转而想也是,兄长行事并非什么时候都直接粗暴, 如果将某人当成刺客, 一般……

  想象一下,画面略凶残。

  郁容当即打住了脑补,语气一转,轻道:“可见那位杜公子, 真真对兄长情深义重,便是曾被当刺客处置过, 居然仍对兄长痴心不悔, 为此甚者用尽心机……”顿了顿,笑问男人,“兄长以为如何?”

  聂昕之淡声道:“裙屐騃竖, 将痴作黠,自以为能钻天打洞罢了。”

  郁容扑哧笑出声,兄长也忒毒舌了。

  尽管这样挺没风度,但……

  无法否认,心里感到有些小得意……咳。看来,他也只有鼠腹鸡肠的器量。

  想着,郁容没再继续揪着那朵烂桃花,非跟他家男人“翻旧账”什么的。

  本来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为此种人、此类事而置气,简直是自寻烦恼,得不偿失。

  万一被知晓了,平白让人看笑话。

  这一回“认亲”,虽说幕后主使者用心险恶,但也不算坏事。

  编造的户籍信息有漏洞,能尽早发现也好,及时再行补苴,也省得拖久了,日后再被哪个不怀好意的,捉住把柄说嘴。

  尽管有聂昕之当靠山,这男人到底做不到全知全能,郁容绝对不想自己闹出个什么纰漏,反倒连累了他家兄长。

  不过……

  郁容疑惑地问:“那个杜公子来头很大吗?魏国府是干什么的?”

  对方能将他的“底细”查得如此彻底,再如郁大宝的身世,逆鸧郎卫都给疏忽了,对方却摸得清清楚楚……既然聂昕之直言其是衣架饭囊之辈,那只能说明,其背景非同寻常。

  且,自打知晓聂昕之精心给自己编圆了个身世背景,郁容几乎确信,他的个人信息绝对被保护得很好,一般二般的人,哪能搞得到自己的“身份资料”……须知,若不是这回出了事,他本人都不知,原来自己“祖籍”在东岭县白山村。

  感觉有些违和。

  一方面,那杜公子的阴谋诡计,真的不甚高明。从这点看,聂昕之评价其“将痴作黠”倒是贴切;

  另一方面,按照聂昕之对他的“严防死守”,既有人“搞事”,以那杜公子的手段,不至于瞒得过聂昕之那些能干的手下。

  郁容暗自嘀咕着,却是没多嘴问。

  兄长脑子比他灵活多了,尤其在对“鬼蜮伎俩”的敏感度上,自己能想到的事,对方说不准早在心里,将前情后果推理个一清二楚了。

  聂昕之浅声回答起郁容的问题,道:“魏国公现如今不过是虚衔,谈不上甚么大来头。”

  郁容囧了。

  任谁跟他兄长比,除却今上,谁敢夸赞甚么来头?

  聂昕之低眉,沉吟了少刻,说明:“杜离之所为,许是有人引风吹火。”

  郁容眨了眨眼。

  诶?杜离背后还有人?

  略作思虑,他轻扯起嘴角:“又是哪个枕席没成的找碴吗?”

  聂昕之微微摇头。

  郁容不作声了,盯着他家兄长看,等待对方的解释。

  这回事没着手调查,这男人就能说出个一二三的真相……看来,有很多他不知晓的故事啊。

  聂昕之像是在斟酌用词,好半天也没说一个词。

  郁容等着等着,就有些……不是不耐烦,而是感到几许惊奇。

  直觉接下来的事,让兄长难以启齿。

  以聂昕之的性子,能有什么事,让他这般“羞于”说出口?

  要知道,其母当年想要毒死他这件事,早先都告诉自己了。

  所以……

  看到兄长作这副姿态,郁容如何不觉奇怪?

  “若是不方便说……”

  郁容忍不住出声相劝,虽然平常他有时候好奇心挺重的,但也不要求兄长所有的事,对他毫无隐瞒。太强人所难。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诉诸于人的隐秘。

  只是他的话没说过,聂昕之忽然开口了——

  “苏枢密使视我为子。”

  郁容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苏枢密使是谁。

  聂昕之淡淡道:“其多次试图插手我的亲事。”

  苏……

  郁容恍然大悟:“就是兄长的大舅吧?”

  聂昕之颔首。

  郁容默默消化了一会儿男人的话语,遂面露古怪之色:

  “该不会是,你大舅要你成亲,娶个世家女、延续个子嗣。你不但没搭理他,久不成婚,现在还要与我一个大男人结契,于是你大舅迁怒于我。那杜公子想陷害我,你大舅就帮……不对,应该是随手助了他一臂之力这样?”

  聂昕之语调平静:“应是如此。”

  郁容觉得特别纠结:“你大舅……”那位枢密使大人,还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对方是兄长的亲娘舅,他不好言辞不敬,遂是委婉道,“看来很关心兄长你。”

  可不吗?

  今上是兄长亲叔叔,都不乱插手其婚事,这一回更是松口,以赐婚之名义,好让自己能与兄长安心在一起。

  那位枢密使大人,尽管从血缘上也是至亲吧,按照这个时代的说法,却只能算外人。

  管天管地,居然管到外甥的亲事上了。

  关键在于,事实上他根本管不了。

  便将矛头对准自己这个“罪魁祸首”吗?尽管没真的采取措施,可感觉还是……

  搞笑。

  聂昕之出声,重复说了句:“其视我为亲子。”

  那又如何?

  兄长自己又不是没父亲。

  昭贤太子的贤名,当年在市侩之间都有传颂,就算其英年早逝了,好歹聂昕之那时有七八岁了,在这个普遍早熟的年代,其彼时勉强也算是小大人了,不提还有今上这个亲叔叔在。

  不敬地说,枢密使大人想拿兄长当儿子,为免有些自视过高,且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有这种想法,都可以按上个藐视皇室的罪名了。

  腹诽了一通,郁容忽是眼神一凝——

  不对。

  细听兄长的语气,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据了解,聂昕之非常、非常不喜欢苏家。

  早先郁容以为可能涉及到权力争夺什么的,毕竟,枢密院与逆鸧卫的关系极是微妙,舅甥的关系紧张也不无理由。

  现在却知晓了,至少在枢密使大人单方面,其是看重兄长的。

  反观聂昕之,对枢密使大人,乃至整个苏家,包括郁容知道的那两个表弟,态度淡漠到不如对待陌生人……这一对比,真真是蹊跷。

  好一番思虑,郁容忽是灵光一闪,然后把自己给吓到了。

  自个儿可真是三观尽失,脑洞碎裂天了。

  聂昕之这时又开口了:“此次是我连累容儿了,”素来不冷不热的嗓音,罕见地带上丝丝温热,“这趟回京,我会处置好这等繁杂人事。容儿尽可随心所欲,无需劳神忧虑。”

  郁容表示他一点儿不忧虑,就是……

  抓心挠肝。

  不知怎的,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脑洞可能是真的。

  忍了忍,他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问了声:“枢密使大人是兄长的亲大舅吗?”

  仿佛有读心术一般,聂昕之总能明白,他家容儿漫无边际的话语里所隐含的深意,没再怎么犹疑,道:“长者是非,原不该由我等小辈置喙。然则容儿一旦进京,难免有心怀鬼蜮者,意欲妄言乱惑容儿的心神。”

  郁容点头点头。

  聂昕之继续说着,非常的果断干脆:“家母是为苏家养女,与苏枢密使有私。”

  郁容:“……”

  居然不是他思想邪恶,给猜对了?!

  怪不得……

  枢密使大人视兄长为子……等等。

  兄长他,难不成,其实应该姓苏?

  郁容不由自主地拍了拍额头。

  瞎想什么。

  这种事必然会对兄长造成极大的伤害,所以还是别探究了。

  想着便张嘴欲言,话没说出口,他拍着脑瓜的手被人轻握住。

  聂昕之轻声道:“稍安勿躁。”

  郁容默默地叹了口气:怎么安得下来了啊!

  他是不在意兄长有什么样的娘,或者到底是不是真的出身显赫,但是,想想这乱七八糟的一堆事,这男人知道得清清楚楚,说不准……当年遇到了多少糟心事。

  至此,他突然明白了,那位先太子妃为何想杀死亲生儿子了。

  有些话,开了第一句口,想继续说下去,就不再是什么难事。

  于是,郁容听到他家兄长,以着简短精辟的言语,对他说起陈年往事。

  比如先太子妃,虽然不是真正的苏家女,但其生母与苏家彼时的主母是姐妹,父母双亡,便被苏家收养,然后与苏枢密使这个名义上的哥哥,实际上的表哥……大抵是表哥表妹那些事。

  再如,苏家这么厉害,厉害到家主敢与太子妃通奸而没出事,是因为当年的太后,现如今中风在床的太皇太后出自苏家。

  也是她做主定了昭贤太子的婚事。

  朝堂与后宫素来密不可分。

  郁容对这些事没兴趣,聂昕之说的时候也是一句话带过。

  反正就是,先太子妃嫁给昭贤太子,不到七个月生下了聂昕之。

  早产本身不算什么。

  但……

  先太子妃一直在心里将聂昕之当成了她和苏枢密使的孩子。

  过了一些年,她发觉他又不是,冲动之下,想杀了“错爱”了七年的儿子。

  郁容囧:这是什么逻辑?

  再说聂家这边。

  彼时昭贤太子身体已经大不好了。

  不管那位余日不多的太子,或者今上,坚信聂昕之是聂家的种。

  问题是,当时的帝王,也即现在所称的先皇,起了疑心。

  于是给聂昕之做了滴血认亲。

  郁容:“……”

  没想到,聂昕之与昭贤太子的血没溶合到一块儿去。

  尽管昭贤太子与今上依旧认定聂昕之是聂家子弟,但先皇无法认同,气怒攻心,一下子病倒了。

  病倒在床的先皇险些在冲动之下,将聂昕之的名字从聂家家谱里抹去了。

  正是因此,在昭贤太子去世后,不到三个月,先皇即将驾崩时,将皇位交给嫡幼子,而不是聂昕之这个皇太孙……当然了,或许,也是考虑到,今上年龄大上好几岁的缘故吧。

  再说先太子妃,对聂昕之下杀手,被今上及时发现,总算挽回了一场悲剧。

  按律法宫规,其原该受到处罚,却因有孕在身,不得不赦免。被圈禁在院子里,有人把守,随意不能进出。

  之后……

  按照郁容的说法,这位像是失了智的先太子妃,简直是各种“作”,甚至服毒想自杀,导致二胎聂暄也早产了。

  先太子妃难产而亡。

  聂暄差点跟着一命呜呼,最后勉强救回来了,却落下了个先天不足的病症,一辈子都要与药为伍。

  七八岁正是敏感的年龄,聂昕之就遭遇了这乌泱懊糟的一堆腌臜事。

  同一年里,父亲、祖父先后离世,母亲在次年正月也亡故……

  现实几番变故,聂昕之在那几年就变成神经病了——郁容总结之语,咳。

  直到他十四岁跑到军营。

  那时,今上的皇位坐得不太稳,北戎趁机南犯,聂昕之就随军出征,在边疆厮杀了好几年。

  立下汗马功劳,其在十八岁生辰时凯旋,遂受封嗣信王,执掌逆鸧卫。

  其后,今上与他商议婚事,聂昕之直接以喜好男人回拒了。

  真实原因是,因受母亲的影响,他对女人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兴趣。

  尽管聂昕之本人与官家没对外宣扬性向,但由于他一直不成婚,于是私下里,很多人有些猜测。

  有一段时间,如那位杜公子一般,想自荐枕席的人挺多。

  才从战场归来的聂昕之,比现如今的聂旦更喜怒无常,对待无论什么人皆不假辞色,甚至有些过激的手段,直把人家吓傻了。

  门神王最初的恶名就是他当初的爱慕者们传出的。

  旋即,聂昕之的行情一落千丈。

  猫嫌狗不理。

  唯一不“嫌弃”的就是那位杜公子,然而其种种作为,只给聂昕之留下“人丑多作怪”的印象。

  郁容:“……”

  ——怪不得这家伙有时候说话特别毒舌,原来是当年练习出来的吗?

  他想,早个五六年遇到兄长,估计他俩兴许就搞不到一块儿去了。

  哪怕聂昕之只是简单地描述了当时的状态,都觉得兄长太讨人嫌了。

  熊得让人想打一顿。

  可惜,今上是个“宠儿子”的好叔叔,由着自家侄儿熊。

  随着年龄增长,聂昕之的性子彻底沉淀了下来。

  遂遇到了郁容。

  第一眼看到笑得特别好看的小大夫,他就怀疑对方在勾引自己。

  郁容黑线。

  之前还心疼得不得了,现在手好痒,想揍人。

  聂昕之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说起两人的第二次见面:“容儿一直盯着我看。”

  郁容死命地回想。

  第二次见面……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想不起来了。

  “你太小了。”聂昕之说道,“我怕拒绝了你会哭。”

  郁容:“……”

  兄长的脑内剧场比他的还丰富。

  聂昕之道:“故而便决定应了你。”

  郁容眯起眼,回想了一遍这几年的种种。

  难道真是自己主动追求的兄长?

  等等,当年是谁把他关到荷蛰小院好几天的!

  兄长这是颠倒黑白,混淆事实啊!

  诶,不对……

  郁容忽而凑近男人的脸……一股好闻的酒味。

  梨花白?好像还混合着竹叶香。

  二者皆是旻国鼎鼎有名的美酒,一清香、一淡雅,清新味淡,度数却堪比最烈的烧酒了。

  关键是,两种酒混合在一起,喝了特别容易醉。

  怪不得兄长的脑子好像突然坏掉了。

  感情是醉酒了。

  问题在于,他啥时候喝的酒?

  郁容想起什么,偏头看了一眼案几上的茶壶。哪个家伙干的,把两种酒倒在了一个壶里?

  一时没空追究了,郁容看向还在低语着的男人,轻叹了声:“兄长别叨咕了,我送你回房休息。”

  聂昕之正容亢色道:“青天白日,何以纵情佚乐。”

  郁容失笑:“兄长你想多了。”

  聂昕之睁着黑黝黝的双眼,盯着年轻大夫的笑容,静静看了半晌,忽是伸手摸了摸其眉尾的一点痣:“尽皆遂容儿之愿。”

  郁容有些懵。

  他有什么“愿”?

  下一刻,天旋地转,被人扛起来了。

  郁容:“……”

  走过檐廊,进了卧房,倒在床榻之上。

  郁容囧囧无语。

  想挣扎吧,顾虑到男人醉酒的状态,到底忍着了。

  遂是一通胡乱地啃。

  年少火旺,郁容情不自禁地想回应。

  聂昕之的动作倏然停下了,怀中人成了他的抱枕……睡着了。

  郁容:“……”

  唯有一个“心火如焚”,特别直观形象地描述了此时的感觉。

  好想,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