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1 / 1)

方宅十余亩[系统] 宁雁奴 2746 汉字|13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113章

  郁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男人的额头。

  聂昕之复问:“如何?”

  “不如何。”郁容淡定地回。

  男人遂又开口了:“容儿不欢喜?”

  若非确定知晓这家伙发着高热, 寻常也绝对不会问出这样的话,光听其平稳的语调, 还当他意识清醒, 思维“正常”得很。

  “我为什么欢喜?”

  郁容觉得这一问一答太没营养了,却还是给了头脑不灵光的家伙以回应。

  病中的聂昕之比平时多了些许刨根究底的精神:“为何不欢喜?”

  郁容囧了,简直是车轱辘话来回说, 想离开吧又挣不开身,到这时才发现这男人的手劲有多厉害。

  轻叹了一声,他不得不耐心地安抚起心智变幼稚的男人:“金屋太俗气啦,黄金多闪眼。”

  聂昕之听进去了,好似思索了一会儿, 再问:“容儿喜爱为何?”不等对方回话,语气不确定, 自顾自地道, “真珠何如?”

  真珠?

  郁容愣了一愣,陡地失笑,嘴上跑马:“嗯,真珠不错, 比黄金好。兄长可是要为我建一座真珠屋?”

  聂昕之静默了少刻,才又出声, 有些苦恼的模样:“府中库存之真珠, 尚不够建起一座殿堂。”

  还殿堂呢!

  郁容笑吟吟地表示:“那太糟糕了,我喜欢真珠,最喜欢的是南海的深海真珠。”

  在旻朝, 深海南珠是为最珍贵、最稀罕的珍珠。

  聂昕之彻底没声了。

  郁容偷笑着,遂感受到隔着一层衣物,对方分外高热的体温,担忧瞬时回归,便在沉浸于……沮丧之中的男人发上抚了抚,凑近亲了亲那灼烧的嘴唇,嗓音温柔:“兄长慢慢想,我去为你煎药。”

  “为我?”聂昕之忽问。

  郁容一怔,便见其嘴角含笑:“对,为兄长你。”

  话音甫一落,他便觉察到禁锢自己的力道减轻了许多,心情顿时哭笑不得。

  搞掂了缠人的男人,郁容直往药房而去,回想着刚才给聂昕之的辩证,很快就想出论治之法。

  主要是第一次出痘的成人得水痘,风险性比小儿要大得多,虽说水痘可待自愈,怕就怕引发诸如肺炎、脑炎等严重并发症,尤其是男人的体温实在高得吓人,不采取施救措施,着实于心难安。

  好在病证看似紧迫,倒不复杂,是为热度炽盛型,之前配的药物,以及水澄膏及时派上了用场。

  斟酌又斟酌,郁容取出戥子,配上一剂的升麻葛根汤。

  此方对热毒诸症,尤其针对水痘、麻疹等有奇效,可直接灭杀或抑制病原,正适宜聂昕之这种身热、疱疹初发的病状。

  升麻葛根汤以升麻与葛根为君药。其中升麻治热病斑疹、散热透疹,葛根解肌退热、生津祛火,再加臣药赤芍药,以和营凉血,佐以益气解毒兼调和诸药的甘草……诸味药材相伍用,清解蕴热,透散疱疹之毒。

  考虑到聂昕之疾症来势汹汹,郁容遂对原有的药方进行了加味,诸如石膏清热,丹皮凉营,生地滋阴,再加少许芦根与麦冬,以补充津液损耗。

  牵挂着卧房里生病后变得愈发不安分的家伙,郁容配好了药,叫来了粗通药理的石砮,拜托其帮忙煎药,便细细嘱咐了一通,紧赶慢赶地回了房间。

  看到不穿外衣、端坐在床侧的男人,心情无语,又难掩几分心疼,他不由问道:“兄长怎么不躺下歇息。”

  聂昕之缓缓出声:“等容儿。”

  郁容闻言,丝毫没觉意外,好笑又好气,终于化作一声叹息,三两步赶到床畔,伸手想扶男人:“躺着罢,我陪你。”

  聂昕之却是避开了他的手。

  郁容疑惑:“怎么了?”

  聂昕之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声发言:“病气会传给容儿。”

  郁容怔了怔,心里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兄长莫担心,我前些年才出过痘,不会再被传染的。”

  尽管有医学研究表明,出过痘的并非没有二次感染的可能性,不过概率微小,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聂昕之没再躲避,顺从地躺到了床上。

  本想跟着躺下的郁容,眉头忽而微凝,坐正身,腾出一只手按在了男人的手腕。

  汤药需得等上好一会儿才能用,可男人的情况真的有些严峻了。

  想了想,郁容轻声说:“兄长,我给你扎下耳针如何?”

  即使在病中略显“胡搅蛮缠”,聂昕之对他家容儿的要求,仍是有求必应。

  得了男人应允,郁容折回药室,取消毒之用的烧酒,及扎耳针的毫针。

  天寒地冻的,便是卧房,温度也低得很,针刺体穴,得扒掉衣服,怕会冻着了生病的人。

  耳针疗法却是更适合。

  所谓“耳者,宗脉之聚也”,人之耳关系着脏腑,五脏俱与耳有生理联系,中医上有“耳珠属肾,耳轮属脾”等诸多说法。

  郁容先给聂昕之的耳部进行了局部消毒,取穴肺、下屏尖、神门三穴,遂以毫针刺入。

  聂昕之老老实实地躺着一动不动。

  郁容取下毫针,瞄到他这样子,莫名想笑,便真笑出声。

  聂昕之低语:“笑甚么?”

  郁容边笑,边摇头:“没什么。”

  待到汤药煎好,男人服食了半剂,气息总算安稳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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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容躺在病人身侧,耐心地等待对方沉沉睡去,才轻手轻脚地起身离开了卧房。

  一通折腾,时辰已经很晚了,晚餐都没来得及吃。

  好在厨房炉子上温着热饭热菜,郁容随意吃了两碗,填饱了肚子后,重新忙活了起来,毕竟他家生病的兄长也未吃东西呢。

  水痘患者忌口良多,宜用清淡易消化,流质半流质的食物,当然,营养不可或缺。

  聂昕之不是寻常的患者,郁容自是方方面面考虑得周到细致。

  如水痘之症,除了吃药、针刺,宜用食疗。

  便取薏仁、绿豆等,具有清热解毒之效、药食兼用的食材,熬煮成粥。

  薏仁与绿豆没有提前浸水泡,想要煮烂相当耗费时间。

  唯有任炉火慢烧了。

  干脆趁着这功夫,郁容叫上小河帮忙烧火灶。

  取了金银花,入水以大火猛烧,熬汁滤液,凉却之后拌入蜂蜜,即制成银花露。

  ——是专门给生病之人准备的“饮料”。

  将盛好的银花露送去卧房,搁置在床头柜上,郁容克制不住又抚上男人的额头,凑近观察其气色,及面上的水花。

  心情稍安。

  想到薏仁绿豆粥不知还要多久才煮好,再跑药房取了些银花藤、板蓝根以及蒲公英什么的,让石砮煎汤。

  这一回的药汤,并非给病者服食的,而是待会儿洗热水澡时以作外用的……毕竟,应对水痘,消毒与清洁是为重中之重。

  一整个晚上,郁容忙得轱辘转,却是心甘情愿,任劳又任怨,只为了他家兄长能在最短时间里康复。

  可惜水痘不同于一般病症,再怎么治疗,也不可能一两日的功夫就能恢复。

  整整一旬,郁容几乎是围绕着他家兄长打转,各种精心照料,终于等到对方身上水花结痂了。

  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好歹没遭遇什么“万一”,病情没遭遇恶化或出现什么并发症,时日也未拖得太久。

  否则,即将到来的新年怕都过不安心。

  “容儿。”

  脖颈间,毛糙糙的触感让郁容倏然回过神,温声应道:“嗯?”

  聂昕之淡声道:“口干。”

  郁容:“……”

  瞄了一眼伸手就能拿到的水杯,他不由得黑线了——

  这到底是在养儿子呢,还是伺候他大爷。

  出了个水痘,直让他家兄长脑子出了毛病。明明其身体上的病差不多好全了,某些“后遗症”却越发严重了。

  暗自吐槽了一通,郁容手上的动作却是温柔小心……也许是另类的“口嫌体正直”?

  不经意间,悄然到了腊月二十七。

  几天前就彻底痊愈,连个水痘的印儿都没留下的男人,终于舍得离开郁容的卧室了。

  禁中来了急信,聂昕之需得当即回京。

  郁容“欢送”着他家兄长上路,只觉得倍儿神清气爽。

  希望那家伙再也不要生病了,明明跟平常一样,闷不吭声的,偏偏烦人又缠人,得人哄着宠着,真真是“小公主”,作死了。

  关键是……

  他不仅狠不下心不搭理,还脑抽地觉得这样的兄长挺可爱的。

  唉——

  只能说,美色误人。

  郁容长吁短叹,待得再也听不见马蹄声,转身朝家走去。

  从官道到自家小院,足有好几里的路。

  好在也不赶时间,他便踱着步子慢行。

  冬日景致凋零,四周尽是古藤老树的,让人难以自控地心生些许寂寥感。

  郁容倏地低叹了声,被缠缠腻腻了大半个月,现在人走了,反倒有些不习惯。

  “兄长也真是的……”

  他嘀咕了一声,未尽的话语留存在心里:每回分别,那家伙都想“拐带”自己一番,这一趟回京,居然提也不提带上自己,莫不是……一年之痒了?

  下一刻意识到在想什么,郁容瞬时被自己雷倒了。

  “小郁大夫。”

  郁容陡然回神,抬目看向前方,看清来人,当即敛下乱七八糟的想法,下意识地扬起嘴角:“贵客临门,未及远迎,真是失敬了。”

  贵客失笑:“小郁大夫总是这么客气。”语气微顿,“是匡某失礼才是,未有提前告知便贸然登门。”

  又是一番客套话,郁容将人请进了家门。

  尚未坐稳,就听匡英出声了——

  “今日冒昧来访,不为俗务,是想请小郁大夫你为我辩诊一番。”

  听罢,郁容略觉意外,只因观这人气色,看着挺健康的,遂不再多思,先行端详起其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