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大妹

　　这顿红烧肉到底没吃上。

　　家附近国营饭店的红案大师傅闪了腰, 卧床起不来，这几天都不卖硬菜，只有白案师傅在, 卖的也是面条包子馒头这些, 不过?倒是有饺子。

　　韩昭买了三斤饺子，猪肉白菜馅儿和韭菜鸡蛋馅儿的。

　　虽然没有座位却也不需要排队, 端着两大盘子饺子随便哪儿一蹲就能吃，吃完把盘子还?给饭店就行。

　　不只是他们, 不少人都这样，所以林萧做得?没有半点负担。

　　韩昭和林铮蹲得?更加地道。

　　林铮一边吃饺子一边偷偷看韩昭和姐姐, 之?前姐姐给他吃馒头包子说是韩昭送的, 他就默认姐姐和韩昭哥又好了, 两人处对象呢。

　　他挺怕姐姐为了和董国辉对着干, 委屈自己和韩昭哥在一起，不过?现在看姐姐高高兴兴的样子, 林铮也高兴。

　　他一直都很喜欢韩昭哥！

　　韩昭见林铮总看自己, 便从自己的盘子里夹饺子给他和林萧。

　　林萧：“我俩够了，你吃吧。”

　　她吃了十几个饺子，又去买上几个馒头，给韩昭俩，自己带着四个留着明天和林铮吃。

　　林铮埋头大吃, 清凉的春夜他吃出一脑门?汗。

　　饺子太好吃了！

　　白面皮，口感筋道，自带麦香甜味儿, 一点都不苦涩。

　　猪肉白菜馅儿, 白菜爽口，猪肉鲜甜喷香, 一咬流油。

　　韭菜鸡蛋馅儿，既有韭菜的特殊香气，又有鸡蛋的鲜美，让他想细嚼慢咽都做不到。

　　太好吃了，他感觉舌头都要被吞下去了。

　　从小?到大他都没吃过?这么多?肉的白菜饺子。

　　呜呜，太好吃了，韩昭哥太好了，姐姐太好了。

　　他要快点长大，赚钱给他们买饺子吃！

　　韩昭瞅着林铮一边吃饺子，一边吧嗒吧嗒掉眼泪，“这是怎么了？挨打了？”

　　林铮忙擦干眼泪，不好意思道：“韩昭哥，没，就是太好吃了，好吃得?我哭了。”

　　韩昭笑?起来，“没事，等以后我们搬出去，让你姐常给你包饺子吃。”

　　林铮：“搬出去？”

　　韩昭就看林萧，她要是不想现在说他就不多?嘴。

　　林萧却很随意道：“对呀，搬出去，我和韩昭哥领证了，我们俩结了婚就能租房，很快我们就搬出去。”

　　“啥？”林铮懵了。

　　一口饺子含在嘴里差点噎着自己，他舍不得?吐出来赶紧咽下去，“姐，你说啥？”

　　林萧又重复一遍，“别大惊小?怪的，就是我和韩昭哥结婚了。”

　　林铮瞪圆了眼睛，“韩昭哥？”

　　韩昭温柔地笑?笑?，点点头，“是真的。”

　　林铮一屁股坐地上，又忙蹲起来，虽然姐姐一直想找个好男人，他也觉得?韩昭哥挺好，可真当姐姐和韩昭哥结婚的时候他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小?小?的孩子早就一肚子心事儿了。

　　韩昭在他头上撸了两下，把自己舍不得?吃的几个饺子都倒进他的盘子里，“吃饱点。”

　　林铮想让姐姐吃，林萧却说她吃饱了让他吃掉。

　　韩昭跟林萧说一下明天的行程安排，他晚上去哥们儿家住，找俩没工作?的哥们儿帮忙收拾屋子，他下午先回村里去卖蔑席、笤帚等用品，晚上回不来就后天。这两天那边乱，主要是收拾屋顶瓦片、炕、锅灶等，又脏又乱，他让林萧先别过?去，等把这些收拾利索再让林萧过?去指挥收拾别的。

　　林萧随口答应，只要没事她肯定过?去看看。

　　时候不早，韩昭先去找人，林萧领着弟弟回家。

　　路上林铮一边回味饺子的美味一边努力消化姐姐和韩昭哥结婚的消息，姐姐说此事不宜声张，至少搬家之?前不能让娘和董国辉知道。

　　林铮虽然还?想不通为什么，但是他最听姐姐的话，嘴巴也很严实。

　　两人走到胡同口的时候突然后面有人叫：“大姐、大弟。”

　　林萧和林铮急忙回身，就见路灯的黑影里站着一个……庞然大物，嗯，一个比林萧略粗一点的豆芽菜，她身旁放着一大捆干柴，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破布包，正晃悠晃悠的。

　　两人忙跑过?去。

　　林萧：“大妹，你怎么这么晚过?来？”

　　这是原主的大妹林芳，比原主小?两岁，因为一直在乡下干活骨架比林萧粗一圈，手?脚也更大更粗糙。

　　当年丁桂珍带着林萧和林铮改嫁，林芳和小?妹林苒跟着奶奶在乡下过?日子，一晃七年过?去，他们都长大，都不敢想这些年是怎么饥一顿饱一顿熬过?来的。

　　林芳笑?了笑?，有一种憨厚质朴的气质，“白天生?产队要上工呢，又不像城里还?能歇班，我就只得?下工再过?来。”她见到林萧挺高兴，忍不住跟林萧显摆，“姐，我今年能拿五个工分了。”

　　去年还?只能拿三个。

　　林芳从小?干活，加上骨架大力气也比一般女孩子大些，其他女孩子在十五六岁之?前顶多?割草、拾棉花，是不做重活儿的，但是林芳从13岁就跟着割麦子、掰玉米，一般农活都能跟着干。

　　虽然她干的比一个普通妇女的活儿还?多?，可生?产队却不给她和人家一样的工分，总要少两个。

　　因为他们爹是烈士，林芳和林苒能从大队和生?产队拿一部分口粮补贴。

　　换成城里的说法，林苒现在十岁一个月有14斤，林芳十五岁有18斤。

　　吃是不够吃的，但是加上野菜、蔬菜什么的贴补反正饿不死，林芳和奶奶再赚工分她们也能勉强吃饱。

　　就这样艰苦的环境林芳还?是想尽办法贴补原主这个大姐。

　　林萧不禁有些心疼她，“大妹，等我找到赚钱的路子，你就搬到城里来和我一起干，不要再做重活。”

　　等把房子收拾好，她就把俩妹妹也接过?来。

　　林芳有力气，又勤劳能干，能吃苦，不需要在家里种地也能赚更多?钱的。

　　林芳慌忙摇头，“不用不用，大姐你可千万别跟娘提。”

　　她不想让姐姐挨揍。

　　她赶紧表示自己在乡下过?得?很好，“现在野菜都出来，小?妹挖了挺多?，我们自己吃不完还?能喂鸡。对了，我给你们捎来一些菜窝头，这是咱奶做的，把地瓜干碾碎泡黏糊，再和上剁碎的野菜。”她怕姐姐嫌弃难吃，赶紧加一句：“甜丝丝的可好吃呢。”

　　她献宝一样把脖子上的补丁布包拿下来，从里面拿野菜团子给林萧吃。

　　林萧被塞了一手?一个，林铮也是。

　　林铮嘴一瘪，开始哭了，他还?埋怨娘对他不好，在城里过?得?憋屈，二姐三姐和奶奶她们过?得?更苦。

　　呜呜，他要跟着韩昭哥赚钱，赚大钱，要让姐姐和奶奶也到城里来。

　　林萧：“我们刚吃饱回来的，这个明天早上吃。”她把自己布包里的大馒头拿出来，塞给林芳，“给。”

　　林芳吓得?一哆嗦，虽然灯光不够亮，可她拿在手?里就感觉到馒头那特有的暄腾手?感。她没洗手?，手?脏，可不能祸祸这白面馒头，她慌忙还?给林萧。

　　林萧：“赶紧吃，好几个呢。”

　　林芳死活不肯吃，“过?年我们都吃不到这个，不能吃。”

　　奶说过?，你馋，你忍着也不能吃，你今天吃完明天没有，再也吃不下黑面饼子怎么办？不是那小?姐的命就别长那小?姐的病！

　　林萧：“大妹，吃吧，吃了以后还?买，以后姐会时常给你们吃大馒头的，总有一天让你们天天吃，顿顿吃大馒头。”

　　林芳不自知地开始流眼泪，还?天天吃顿顿吃，这做啥梦呀？她姐这是咋了？癔症了？姐以前不这样呀？难道是被打坏了？

　　林芳用破袖子擦擦眼泪，睁眼仔细看看林萧，见姐姐眼神清亮，嘴角带着温柔的笑?，而且眉眼展开是前所未有的漂亮。以前姐姐虽然也干净漂亮，但是总带着一股愁苦相，跟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时刻都在害怕。

　　林萧柔声道：“大妹，有些事已经改变了，我和他们闹开了，以后都不会再受他们摆布。”

　　林芳瞪圆了眼睛，姐姐跟娘和继父闹掰了？她扭头去看林铮，咋回事？

　　林铮默默地点头，对呀，闹掰了，姐可厉害呢！姐还?和韩昭个领证结婚了呢？但是姐现在不让说，我只能憋着。

　　林芳惊喜万分地看着林萧，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姐姐。

　　她只比林萧小?两岁，小?时候和姐姐一起长大，那时候爹还?活着，他们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姐姐活泼聪明学习也好，她还?敢跟娘顶嘴娘也不敢打她。

　　那时候的姐姐和那些美好的记忆都深深地印在林芳的脑海里，永远都不能忘记。

　　现在她好像从姐姐的脸上看到了那时候的影子。

　　原来，姐姐不曾真的被改变，真好。

　　她高兴地抹抹眼泪，弯腰把那一大堆柴火挑起来，“姐，我给你们送过?去，还?得?赶紧回去呢，明一早要上工。”

　　林萧：“大晚上的走夜路多?危险，不能回去，明天早上再走。”

　　林芳：“晚了扣工分呢。”

　　林萧坚持，“那就请一天假不去，让他们扣好了。”

　　林芳还?舍不得?呢，但是也不和姐姐犟嘴，乖乖跟着往家去。

　　自从丁桂珍带着姐姐和弟弟改嫁以后，林芳总想他们，虽然家里吃不饱，她也从自己嘴里省下来，自己饿着肚子出去挖点野菜、虫子什么的烀烀吃掉，把口粮省下来往城里送。很小?她就给生?产队割草、捉虫、拾棉花，想赚工分多?分点口粮。

　　没有多?余的口粮，她就捡柴禾、割草，背着给姐姐送，或者把自己当天的黑窝头省下给姐姐和弟弟吃。

　　她总是说我们在乡下和鸡鸭一样能从地里刨食儿，随便吃点什么都饱了，你们在城里不一样，样样得?花钱。

　　原主很珍惜小?时候的记忆，在艰难的日子里时常拿出来回忆重温，所以林萧很容易就翻到这些。

　　她突然有一种这是自己亲身经历的感觉，这就是自己的亲妹妹。

　　还?有小?妹林苒，从小?是个乖巧安静的娃娃，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姐姐后面，追不上也不哭，摔倒了爬起来继续追。

　　林苒虽然还?小?，表面看着有点呆，可其实她手?很巧，人也内秀。

　　在原剧情中?，原主这个大姐死后，是她引导大弟走上正途，支持他做出一番事业，也是她后来让苟富贵一家受到法律制裁，给原主报仇，还?是她帮林芳摆脱渣男吸血，发展自己的事业。

　　女主就是女主，不但能拯救自己还?能拯救别人。

　　哎，可惜，林苒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却在香江猝死，让人唏嘘不已。

　　如果?她有什么病的话，林萧觉得?应该早发现早治疗，这样就不会年轻轻就猝死。

　　到了院儿门?口，林芳不肯进去，以往她来看他们都是在门?外等着，姐姐不让她进去，怕继父不高兴怕给娘添堵。

　　林萧：“进去，晚上住这里。”

　　林芳犹豫，不敢迈步，别看她在乡下挺闯实，敢和男人打架，在城里就觉得?迈哪只脚都不得?劲，都拘束。

　　她看看自己穿着草鞋的脚，虽然特意换上一双新草鞋，可草鞋就是草鞋，上不得?台面。

　　林萧把馒头塞林铮怀里，让他抱着，她帮林芳抬柴火。

　　林芳：“姐，你别沾手?。”

　　林萧上前帮忙一抬，结果?没估量好力道差点给自己摔个屁股墩儿——这柴火真沉！

　　这丫头怎么挑动的？这一路上不累？

　　这么重她自己怕是挑不到新房子那边，得?让韩昭帮忙。

　　林芳只好帮忙挑进去，按照林萧指示把柴火放在墙根的小?棚子里。

　　她不敢往屋里看，转身就想走，却被林萧一把拉住。

　　林芳小?声道：“不能给你们添麻烦。”

　　林萧：“你往家里送来那么多?柴火，留下住一宿，喝口水吃顿饭不是应该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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