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厄斯号
公函递上去一天了。
空相索罗尚未回复。
“……”萨菲罗斯关闭通讯器屏幕, 心中叹气。
天边巨日升起，金星日的朝阳，远比地球来的炽热庞大, 带着雄浑的压迫感，一颗火红色圆球缓慢爬上天空。
萨菲罗斯心算时间, 看着日头。
三小时前, 深夜，水星空管领队本杰明万里迢迢打来通讯，询问金星国际最近有没有木子堰等几个逃犯的踪迹。
在空相没下决定前，萨菲罗斯自然是打太极，回复说：
[暂时没有]
[一旦有消息, 立刻通传]
本杰明回复：[多谢, 辛苦]
水星金星同属初星带双兄弟, 关系不错, 萨菲罗斯和本杰明组织过多次协同追捕, 像这遭催的这么急的通缉，不多见。
[萨菲罗斯：兄弟，猎物棘手吗]
[本杰明：自然]
[萨菲罗斯：说说呗, 帮你分担]
[本杰明：这不是私事，别多问]
[萨菲罗斯：那厮一个间谍贩子走漏情报了？]
[本杰明：各扫门前雪吧]
[本杰明：下线了]
萨菲罗斯看着本杰明黑掉的头像, 嗤笑。
木子堰真是个宝藏, 该好好利用。
现在只希望空相早些回复, 好做精细部署。
当然, 有些事情, 不须明言，萨菲罗斯也会做好准备——无论最终金星国际是否暗助木子堰一行人，他都要做好将其一网打尽的准备。
别的不说，暗道消息传，木子堰走私特种金属，在水星太空港是出了名的巨犯，却从没被水星战犯营记录在案，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照着水星国际陆管局的脸上使劲打。
都是行星武装力量，巡逻队长萨菲罗斯深知水星对特金的控制严苛……木子堰能在钢板上钻出洞来，上辈子估计是仓鼠转世啊。
要是能上刑讯，这个盲点，一定能挖出黄金，助我金星国际更上一层楼。
萨菲罗斯贪婪想，跃跃欲试。
思索间，公函就位。
萨菲罗斯赶紧点开，空相回复：
[三天内约见]
[给我此人全部已知资料]
改舰是一笔巨额费用，军用舰尤为明显。
特别是，今日的尖酸顾客要求技师挪窝儿，离开店铺，去别的地方干活。
老师傅带着徒弟们操劳几天，干活腰酸背疼，还要应付木舰长全程监工，和时不时的奇葩要求。
“对，左舵偏一点，三十度吧，我习惯这样。”
“备用枪改地方！几百年了，还敢放在门口，想死了。”
“攻击仓星尺放大，那么小字测视力吗……不要怕遮挡准镜，瞄准连点手感都没有的人，辣鸡。”
“什么毛蛋设计，把探测炮往前移五米，这么近赶着坐月子吗？”
瞧着文文弱弱一个姑娘，说话跟刀子似的，还能精准吐槽卫星战舰的缺点。
这叫什么事儿啊。
三天赶工这么大工作量，还得跑到银行地库来干活，唉。
老师傅腹诽，捶捶背。
旁边小徒弟咬着笔，偷摸将木子堰说的这些缺点全都记录下来。
“哎呦！”他猛地捂脑门。
老师傅赏个头槌。
“老实点！”师傅吓唬道，赶紧偷看木子堰，瞧她和白毛瞎子侃大山，才转过头来和徒弟低声叮嘱：
“这是军用舰，你记军用舰的缺点？活得不耐烦了！”
徒弟被吼得一哆嗦，小声辩解：“可是，师傅，雇主都来改军用舰了，还怕外传啊？”
师傅被这个铁憨憨气死了：
“拿人钱财□□。”
“雇主能镇得住改舰的后果，你一个技师，镇得住？”
说着，他掏出储蓄卡，暗示木子堰支付的巨款，“这钱，就是老老实实闭嘴的意思。”
徒弟缩缩脖子，咕囔道：“哪个大门大户啊？”
“比起写几个点子，这雇主——”他偷偷回头看木子堰，压低声音：“——这雇主能知道军用舰的缺点，师傅不觉得她背后更可怕吗？”
师傅叹气：“可怕，确实可怕。”
“但是架不住钱多啊。”
徒弟：“……”实诚的回答。
开始喷漆了，几个技师用罩布盖住星舰，只听到里面“嗤嗤”声，李伯劳义眼转动，提醒木子堰：“你这样明目张胆修改战舰，小心回头被举报。”
木子堰查看前天发帖的回复，听到这话，笑起来，想哥俩好地勾住老祖宗肩膀以示亲近，被李伯劳皱眉推开：
“不怕，劳哥。”
“巡逻队已经知道我了。”
“最多消息暴露到金星国际领导这一层，不会突破到水星去的。”
李伯劳语气厌倦，“为何？”
真是废话。
“木星武器还没交易呢，消息捅出去，水星要疯，木星也要疯啊。”
木子堰解释，斜睨李伯劳：“祖宗，您考我啊，这么信不过我吗？”您一届情报长，要这点浅意都想不通，真是有辱地球人类一脉数百万年的进化。
“当然信不过。”
被戳穿也不见李伯劳尴尬，苍白皮肤上哪怕一根紫血管的颜色都没变，他打哈欠：“我凭什么信你。”
木子堰耸肩，“白银珠要跟我走啊。”
那就是个白切黑。
李伯劳：“也就是你蠢，真的信她天真无邪。”
改舰锃锃的噪声中，他神情淡淡厌世，像只吃饱的秃鹫。
木子堰摸摸鼻子：“也没全信。”
“不过事出有因，她现在跟我绑定对我有利，那就先不追究了。”
“总归，我一个逃犯能傍上寡头独女，以后很多事会方便不少。”
李伯劳冷声提醒：“玩火烧身。”
“她缠上你，是为了远走他星脱离家族掌控，这就注定了，你不能经常暴露她的身份。”
“不然，等着被找上门吧。”
“你不是要去冥王星吗？”
“柯伊柏带远离太阳系核心，但是，九星中，冥王是距离柯伊柏行星带最近的大星，你好自为之。”
木子堰笑起来，抱拳：“多谢祖宗坦诚相告。”
抱拳表示感谢。
这动作刺眼，扎在李伯劳心上，让他想起沉眠前的人人物物，是是非非。
惨死的同胞，无望的时代，燃烧的灵魂和精神，全都失落在了空荡荡的太空，连个影子不剩。
飘渺的九星时代，少见人会做这古板又郑重的手势了。
李伯劳忽然感到一阵痛苦，心脏渗血般疼痛。
“你爱死不死。”他不耐烦地说，神情烦躁。
木子堰：“……”
木子堰不知自己说话哪里触了霉头，便转开话头：“劳哥，你从木星国际带出来的小伙伴是谁？”
李伯劳合着眼，不做声。
木子堰继续抛出诱饵：“木星大学招我过去呢。”
李伯劳还是闭着眼，在眼皮底下，毫不遮掩地翻了个白眼。
“我要是过去了，能在木星帮你盗出更多的人。”木舰长轻轻说，锲而不舍。
李伯劳：“……”
李伯劳睁开眼望向她，一黑一蓝两只眼睛，同时绽出冰冷的毫光。
“木子堰，你小心说话。”
他轻声说，话语落在空气里，柔软如柳条剑般的威胁，贴着木舰长的脖颈皮肤擦过去，触之见血。
……
这是，又想杀我了。
木子堰无语，目光坦诚：“我帮您偷盗冰棺，您和我搭伙，只是一次合作而已。”
李伯劳：“总有事不能交易。”
木子堰：“我们目的一致。”
李伯劳：“小小年纪，哪只眼看得清我的目的？”
木子堰：“我真心想帮助您解放更多同伴。”
李伯劳：“解放同伴？你在传教吗。”
木子堰：“……”
木子堰：“冥王星一行结束，我会去往木星，用行动证明我的诚意。”
李伯劳：“先从冥王星活着出来再说吧，小丫头片子。”
木舰长：“……”
个板板，鸡同鸭讲！牛嚼牡丹！
木子堰憋气，不开口了。
技师完工，喊雇主：“得嘞！您来瞧瞧，喷漆照您的要求上好了！”
刺啦一声，布罩子掀开，一片炫目的色彩映入眼帘。
大块大块的撞色，饱和度极高。
瞧瞧这大红大绿，带着母星鸭绿江畔广袤平原的亲切气息。
来啊，快活啊，康康木舰长的审美.
被这浓烈色彩感震慑住的李情报长：“……”
木子堰被取悦到了，眼中异彩连连，走上前，拍拍外壳：“师傅们做的真不错！”
“好看，来来来劳哥。”
“瞧，吐血红，电光蓝，草原绿！”
“呵呵，呵呵，对对。”
“好看，好看。”
旁边技师们神情尴尬地鼓着掌，附和雇主的奇葩审美。
李伯劳：“……”
还草原绿，鸡屎绿吧。
他转开眼睛，拒绝回答，却被舰身的喷漆名吸引住了目光。
短短五个字母，激发他心潮澎拜，胸中深情如海啸般汹涌。
“没错。”木舰长走来，神采飞扬：“这舰正式改名叫厄斯（earth）号。”
地球。
区区两字，光在心中念出，便觉得一阵颤抖和不忍。
似有一层湿润从心底冲上眼底，滚热潮湿。
“……”李伯劳垂下眼睑，很明显不想入套，冷冰冰提醒：“你来通讯了。”
木子堰：“……”
这么好一个提升祖宗印象分的机会，浪费了唉。
点开通讯，是萨菲罗斯。
[空相要见你]
[明早十一点，太白竞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