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1 / 1)

圣眷正浓 楮绪风 5428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100章

  “娘娘怎么主持后宫是皇后娘娘的事, 泠妃娘娘这般质问娘娘,是否太过无礼!”

  梳柳陡然?出声,以往宁贵妃得意时, 有?左相仪仗, 与娘娘作对也就罢了,而今,泠妃不过是奴才出身?, 仗着皇上宠爱才爬到现在, 她有何资格这么跟娘娘说话。

  婉芙柳眉一挑,“本宫没有资格质问皇后娘娘, 你?一个伺候的奴才, 就有?资格质问本?宫么?”

  “泠妃娘娘……”

  “梳柳不得无礼!”皇后止住了梳柳接下来的话,她?是皇后,不能失了六宫之主的威仪,跟一个宠妃置气。

  梳柳咬唇跪下来,“娘娘是皇上的发?妻,为何要任由下面的主子欺负娘娘!”

  婉芙闻言冷笑,“臣妾敬重皇后娘娘, 从不敢无礼,只是今日娘娘身?边的奴才肆意妄为,溺死了臣妾身?边的丫头,臣妾只想?给她?讨一个说法。”

  她?不担梳柳叩的罪名, 小青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做甚这些?人还能活得好好的,小青又做错了什么!

  婉芙攥紧了手心的帕子, 冷冷掠了眼地上跪着的嬷嬷。

  皇后脸色不变,看?向婉芙, “泠妃想?要本?宫给你?什么说法?”

  “皇后娘娘主持后宫屡屡犯错,先是让后宫嫔妃接连小产,二皇子夭折,如今又纵容底下的奴才肆意妄为,皇后娘娘如此主持后宫,实?在有?失威仪,臣妾要皇后娘娘给皇上一个交代,给太后娘娘一个交代。”

  婉芙继续道:“小青无故溺死,臣妾请皇后娘娘把这两个奴才交由臣妾处置,也请皇后娘娘每日抄一则心经,为小青忏悔。”

  梳柳觉得泠妃要求实?在过分,“娘娘所做之事,自然?会给皇上,太后娘娘交代。但娘娘金尊玉贵,怎能为了一个死了的奴才去抄心经!”

  婉芙睨了眼对此不满的梳柳,“臣妾并?非逼迫娘娘,娘娘若是不想?抄心经,便一命换一命,臣妾失了最亲近的奴才,皇后娘娘也得失掉一个最亲近的奴才,如此才够公?平。”

  皇后身?边最亲近的奴才是谁,不言而喻。

  梳柳以前以为泠妃不过是因为美貌而得圣宠,性子软和,最好拿捏,谁料想?,竟比当初的宁贵妃还不好对付!

  “娘娘,不要啊,泠妃娘娘怎会轻易放过奴婢,求皇后娘娘不要把奴婢交给泠妃娘娘!”两个婆子根本?没那个闲心去管皇后娘娘是否折损了颜面,她?们命都快没了,比起没了命,她?们更愿意抄心经,别说一则,就是成百上千则她?们也愿意。

  伺候大皇子的嬷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趴在皇后的脸面上苦苦哀求。

  “奴婢求皇后娘娘了,奴婢求求皇后娘娘……”

  皇后敛眸轻笑,“泠妃如此逼迫本?宫,那本?宫这个位子不如交给泠妃来坐!”

  殿门推开,传话的小太监急匆匆进来,“娘娘,皇上过来了!”

  殿中的人面色一凛,皇后眸色渐渐泛冷,皇上一向不管她?宫中的事,这时候为谁而来,毋庸置疑。

  泠妃可真?是好本?事,本?以为与?外男有?染一事就能打得她?爬不起来,结果她?竟然?不仅能让皇上不追究这件事,还能皇上替她?遮掩丑闻,圣宠如初!这泠妃,比之当年的应嫔还要难对付。

  皇后敛起心神,低下头,屈身?恭迎进来的帝王。

  婉芙没想?到皇上会来,她?愣了下,回?身?做礼,眼神不复方才凌厉,很快挤出泪水,泪眼盈盈,我见犹怜。她?掉出泪水时,又觉得好笑,习惯了故作委屈,竟变得得心应手。

  李玄胤入殿,环视了眼殿中的人,视线落在地上跪着的两个嬷嬷身?上,眼底寒意顿生。

  “起来吧。”

  皇后直起腰,紧接着殿内伺候的奴才都起了身?,唯独婉芙,腰肢弯着,对着他一动不动。

  “臣妾有?罪,不敢起来。”

  李玄胤颇为头疼,没顾忌皇后在这,过去扶婉芙起来,甫一扶上那只素手,眼前的女?子就立刻哭出了声,眼圈湿红,咬住下唇,极为隐忍地落下泪珠。

  她?扑到李玄胤怀里,泪水越来越多?,伤心得厉害,“皇上,小青死了,从小与?臣妾长大的小丫头,她?死了……”

  “臣妾好难受,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都怪臣妾,如果臣妾能看?好她?……是臣妾疏忽,没把她?照顾好……”

  李玄胤捻了捻扳指,手掌轻拍她?的脊背,“不怪你?,不是你?的错。”

  殿内只余女?子嘤嘤啜泣的抽咽声,娇娇软软,好不可怜。

  这些?话,婉芙并?非全然?装的,她?心中自责愧疚,归根到底,小青受这些?罪,都是因为她?。

  皇后平静地看?着殿内的相拥的男女?,即便早已习惯,此时再次看?到,她?的心口却仍旧钝痛了下,选择这条路之初,她?就预料到今日。

  但她?不在乎,比起一个无能的丈夫,她?更享受无上权势带给她?的雍容尊贵。所以,在潜邸时,王爷宠爱宁贵妃,她?不在乎。入宫后,皇上宠爱应嫔,她?也不在乎。这些?如花的女?子终将因容颜的老去而凋谢,只有?她?,中宫的皇后,皇上的发?妻,养着后宫的嫡长子,才是能笑到最后的人。

  她?极力忽视掉喉中泛出的涩意,福身?道:“皇上,靖儿高热未退,一直跟臣妾念叨着父皇。”

  婉芙眼睫颤了下,仿佛陡然?清醒般,从男人怀里退出来,垂低下头,默默退到一旁,嗫嚅道:“大皇子身?子重要,皇上快进去看?看?大皇子吧。”

  李玄胤掀起眼皮睇着口不对心的人,心口像憋闷了股气,烦躁地转了转白玉扳指,扫了眼地上瑟瑟发?抖的两个婆子,声音冷如冰凌,“照顾皇子不力,也不必留着了。”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般打到婆子的头顶,泠妃娘娘在皇后娘娘面前毕竟矮上一头,她?们对上泠妃娘娘还能有?一条活路,可皇上亲自发?话,她?们是真?的要没命了!

  其中一个婆子受不住惊吓,两眼翻白,登时晕了过去。另一个面如土色,哭声哀嚎。然?,不管求了谁,有?皇上开口,都是无用。陈德海手一抬,上前两个小太监,把伺候大皇子的嬷嬷拖出了殿。

  那婆子拖出去还在不断痛苦,“皇上饶命!娘娘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陈德海心底鄙夷,敢留大皇子一人在湖边,大皇子出了事,担罪的本?该就是这些?奴才。不管是不是皇后娘娘指使,这件事都得交个人去替罪。

  ……

  寝殿内

  大皇子躺在床榻里,烧得脸颊生出异样的红,嘴中不断的喃喃自语,有?时是父皇,有?时是母后。

  李玄胤手背贴过大皇子的额头,触到一片烫热,脸色愈沉,“太医呢?”

  皇后应声,“皇上,已经为靖儿请过太医了,靖儿身?子一向康健,待服下药,退了热度,就能清醒。”

  宫人端着热水进来请示,“皇上,娘娘,奴婢为大皇子擦身?。”

  出了寝殿,李玄胤脸色越来越冷,“你?就是这么照顾靖儿的么?”

  他虽不亲近靖儿,但靖儿也是他的儿子,他绝不容许,后宫有?任何嫔妃借由他的孩子争宠。

  皇后对上男人的视线,她?很清楚地看?到,皇上对这段日子,她?在后宫所为极为不满。不喜欢一个人,无论那个人做了什么,都是错的,都会不喜欢。

  她?是六宫的皇后,她?做不到像泠妃那般垂泪撒娇,只为求得男人的怜惜。

  皇后敛起眸子,屈下身?,“臣妾知错,请皇上责罚。”

  李玄胤面无表情地看?着殿中站着的女?子,雍容华贵的龙凤珠翠冠,象征着无上的权势地位。他与?皇后,既没有?自幼相识之情,也没有?相濡以沫之缘,他对谁是自己的妻子本?无多?大的要求,若非太后一手牵线,如今这位子也轮不到她?来坐。

  “责罚,朕该如何责罚你?,才能让你?管好这个后宫?”

  李玄胤想?起以往种种,她?身?处后宫,怎会对那些?事没有?洞察。不去管,无非就是不想?让那些?人威胁到靖儿嫡长子的地位!

  “朕给你?这个位子,但你?连善待朕的其他子嗣这一件小事都做不到,如今又利用靖儿诬陷泠妃。朕,还该留你?继续坐在这里么?”

  皇后身?子一晃,她?抬起头,苦笑地看?向男人,“皇上认为,是臣妾故意让靖儿落水,以此来重伤泠妃?”

  李玄胤只平静地看?着她?,“是与?不是,你?心里清楚。”

  是吗?她?听到靖儿要去揽月湖写画,并?未拦着,也没有?跟去,不就是默认了此事。

  皇后脸色惨白,她?竟分辨不清,自己有?没有?这个意思。她?那么爱靖儿,恨不得倾尽一切为了靖儿,怎会去害他!

  “不是这样的……”皇后闭了闭眼,“臣妾有?错,臣妾认罚,可皇上一日不降罪臣妾,臣妾就一日使这中宫的皇后。泠妃无视宫规,在臣妾宫里掌嘴臣妾的奴才,这般目中无人,不敬上位,是否也有?罪?”

  “泠妃与?外男牵扯不清,至今没有?说法,皇上是否也该责罚她?呢?”

  李玄胤脸有?怒容,“泠妃的事,朕自会处理。”

  皇后冷笑,“皇上如何处理?是晾着她?,不让她?侍寝一日?两日?还是三日?”她?流着泪,食指指着自己心窝,“皇上知道臣妾有?多?久没有?侍奉您了吗?整整四年六个月二十?四天。您还当臣妾是您的发?妻么!”

  李玄胤倏然?捏紧扳指,“够了!”他抬手打下一个瓷盏,“你?若做好了朕的发?妻,后宫皇子怎会接连夭折?”

  殿内霎然?寂静,宫人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

  “远远的就听见殿里的动静,让哀家瞧瞧,靖儿这一病,又招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

  话音一落,柳嬷嬷搀扶着太后入了殿。

  太后笑着扫过众人的脸色,目光在婉芙身?上停留下来,“哀家许久没见到福儿了,改日泠妃到哀家这问问安,让哀家仔细看?看?福儿那个小乖孙。”

  婉芙错愕地抬起眸子,受宠若惊地回?道:“是臣妾疏忽,明日臣妾就带着福儿去给太后娘娘请安见礼。”

  太后点过头,就没再去看?婉芙。

  “太医可来过了?靖儿如何?”

  李玄胤缓下脸色,过去扶住太后,“靖儿已服药睡下,待退了热度,便无大碍。”

  太后坐到临窗窄榻上,叹息一声,不悦地看?向皇后,“你?养了靖儿这么久,从没出过大岔子,今日是怎么糊涂了。”不待皇后回?答,太后又看?向李玄胤,“那两个嬷嬷照顾皇子不力,没必要再留着人。”

  李玄胤不动声色地压了压扳指,“母后放心,儿子已经吩咐人带下去处置,决不轻饶。”

  “如此就好,你?性子沉稳,前朝后宫大大小小的事儿交到你?手上,哀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太后抬眼将皇后招到近前,她?握住皇后的手,“你?性子尚未磨合,这些?日子,哀家对你?太过失望。哀家命你?在寿康宫思过半年,这半年里,由泠妃待你?处置后宫事务,你?可有?异议?”

  李玄胤微变了脸色,“母后,泠妃年纪尚轻,从未经手过六宫事务,身?边又带着福儿,冒然?主持六宫,儿子以为,并?不妥当。”

  太后不意外皇帝会违背她?的话,皇帝太宠着泠妃,舍不得让人受半点委屈。

  “哀家是要交到泠妃手里,皇帝何不问问泠妃的意思?”

  李玄胤没让步,语气不容置喙:“泠妃听儿子的,儿子不允,她?便是不愿。”

  婉芙手心一紧,管理六宫这个烂摊子,她?自然?不愿意接。太后看?似公?允,实?则处处为皇后找补,为皇后说话,她?接到手里,没有?皇后轻管得不好,就是她?的过错。管得好,在旁人眼中不过是皇后先安定好了后宫,才会有?这番局面。总归,到最后委屈的都会是她?。

  她?会推脱掉这件事,但皇上并?未顺着太后的意思,不容置疑地反驳,让她?有?些?惊讶。

  太后脸上终于没了笑,“依皇帝的意思,皇帝要如何处置这件事?”

  李玄胤沉着眼,“儿子知道母后想?让何氏坐稳了中宫的位子,皇后是儿子发?妻,这一回?,儿子不会拂了母后的脸面。但今日之后,皇后若再次犯错,皇后的位子是谁,得由儿子来定。”

  “哀家是你?的生母,难道连你?的妻子是谁,都不能决定么?”太后薄怒,捏着佛串的手隐隐发?颤。

  李玄胤冷淡道:“儿子是皇帝,有?权决定自己的妻子。”

  ……

  回?了昭阳宫,婉芙闷在寝殿里,谁也没见。

  寂静的夜幕中,悄然?生出一轮圆月。

  乾坤宫

  在坤宁宫耽搁了半日,御案上积压了一摞的奏折。李玄胤拿起折子,微拧起眉,又撂了笔,靠坐到龙椅上,指骨拢了拢眉心。

  “泠妃还是没用晚膳么?”

  陈德海在一旁伺候着笔墨,闻言摇了摇头,想?到皇上合着眼,遂小心翼翼地出声,“小青是泠妃娘娘年幼时伺候在身?边的丫头,不明不白的身?死,泠妃娘娘难免伤心。”

  “她?心里定然?怨朕。”李玄胤掀开眼,无意识地摩挲着拇指的玉扳指,“朕放过皇后,在她?心里就已经是偏向了皇后一头。”

  陈德海头压得极低,斟酌着该怎么回?皇上这句话。

  皇上放过溺死小青的主谋,泠妃娘娘怎么会不怨皇上。可一个奴才的命,哪比得上皇后娘娘尊贵,皇上就是有?心让皇后娘娘从那个位子上下去,就凭溺死一个奴才,就凭两个嬷嬷看?护不力,害得大皇子落水,这两个捕风逐影的由头是万万不够的。

  皇后娘娘那头有?太后撑着,除非真?抓到了皇后娘娘谋害龙嗣的确凿证据,或者说个大逆不道的,就是证实?皇后娘娘与?外男有?染,才能真?正让皇后离开中宫。然?,前者,依着皇后娘娘的聪慧,抓着可难,后者更是不可能的事儿!

  回?过头一想?,皇上习惯了为君的随心所欲,何时这么在乎过一个女?子的感受,这般多?心,还不是因为那人是泠妃娘娘。

  他讪笑一声,小心翼翼地回?道:“奴才想?,泠妃娘娘对皇上怨是有?的。”

  他刻意顿了下,果不其然?观察到皇上不虞地皱起了眉,立即加补道:“但泠妃娘娘对皇上更多?的是感激。”

  “感激?”李玄胤轻嗤,“那个小没良心的东西,会感激朕?”

  陈德海乍然?听到皇上给泠妃娘娘的称呼,愣了下,心底又忍不住鄙夷,皇上分明记挂着泠妃,却又拉不下那个脸皮,届时就会拿他出气。

  

  他心中如是想?,面上一派恭敬,“太后娘娘想?把后宫交到泠妃娘娘手里的时候,奴才可瞧见了泠妃娘娘改变的脸色!当时皇上在太后娘娘面前说话,奴才一直注意着,泠妃娘娘可感动得差点哭了!”

  李玄胤脸色稍缓,又睇他一眼,“她?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陈德海拍了把嘴巴,“奴才是夸大了些?,可奴才没看?错,泠妃娘娘确实?感激极了皇上。”

  李玄胤嗤笑:“她?那性子,娇纵惯了,让她?管理后宫,指不定出什么大乱子。”

  陈德海侧目,觑见皇上没那么沉的神色,抹了把后颈的凉汗,才松了口气。

  他低头继续研磨,没过一会儿,又见皇上起身?,拂袖下了御阶。

  不必问,陈德海也猜的出来,这指定是去找泠妃娘娘了!

  他小跑着跟上去,“摆驾,快摆驾昭阳宫!”

  ……

  皇后剪掉烧着的烛芯,出神时,火苗烧到她?的指腹,她?蹙眉缩回?手,梳柳沁湿了帕子忙跑过来,“这种事,娘娘交给奴婢做就好了。”

  白皙的指腹烧出一抹红,并?不严重,皇后拂开梳柳的手,“大皇子可吃过药了?”

  梳柳眼睛通红,她?看?着娘娘失落了脸色,愈发?难受,“大皇子吃过药就睡下了,娘娘放心。”

  皇后坐到窄榻里翻阅经书,“从前本?宫觉得那些?拿龙嗣争宠的嫔妃,都是蠢货。”

  她?顿了下,自嘲一笑,“原来本?宫也从不聪明。”

  梳柳正要去劝,一碗燕窝粥放到手边,张先礼温声道:“娘娘,该用燕窝粥了。”

  经过这日一事,梳柳愈发?厌恨这个没了根的男人。如果不是他,娘娘今日怎会险些?失了中宫!

  皇后抬手让梳柳下去。梳柳犹豫几番,触到娘娘的眼色,最终只瞪了那太监一眼,退出了内殿。

  张先礼自然?去为皇后捏肩,“娘娘的大宫女?,似乎对奴才有?所不满。”

  皇后掀过经书一页,并?不言语。张先礼眯起眸子,轻笑,“娘娘走到今日,竟还是信佛之人?”

  “佛中经法精妙,非轻易能够参透。”

  张先礼眼底讽笑,“参透如何,参不透又能如何?娘娘不还是,孤家寡人。”

  皇后终于有?了反应,轻轻勾起唇角,眸色沉冷,“孤家寡人?”

  她?合上经书,“下月初秀女?进宫,是个好日子,到时候,你?也不必留在本?宫身?边了。”

  ……

  婉芙哭得累了,躺在床榻里,睡得不沉。唇瓣忽触到一片凉意,她?微蹙起眉,那凉意接着越来越深,像是贪恋一般。婉芙蓦地清醒,挂着泪珠的睫毛眨了两下,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男人。

  “皇……皇上?”

  李玄胤看?着怀里的人,低眸,就是她?哭得红肿的眼尾,满脸的泪痕。

  他心中滋味难言,最终只化作平淡,捏了捏婉芙的鼻尖,“这么容易就哭了?没出息。”

  听他说得轻描淡写,婉芙腾地生出股火,蓦地翻过身?,只拿后脑勺对着男人,“溺死的不是陈德海,所以皇上才不能感同身?受!”

  候在屏风外的陈德海,把泠妃娘娘这句话一个字不落得听了进去,心头咯噔一下,一脸的愁苦。

  泠妃娘娘还不是不够了解皇上,他一个奴才,死了皇上只会感觉不适应,一段日子过去,待有?了新人,不知就将他忘到什么地方去了!才不会像泠妃娘娘这样,没一个丫头就哭得伤心不已。

  念此,陈德海又生出一股酸涩之感,快混了半辈子,竟还没有?一个在他死后会哭的人。

  唉!

  寝殿里,李玄胤听着她?这比方,嘴角抽了抽,“胡闹,什么话都敢说。”

  婉芙闭起眸子,不想?搭理这个铁石心肠的君王。

  李玄胤把人掰回?来,小脸对着他,那双眼却闭得紧紧的,他笑得无奈。

  “朕抛下一堆政务过来看?你?,你?就这么对待朕?”

  婉芙这才睁开一只眼,“皇上不明白。”

  “朕如何不明白?”李玄胤抚过她?泛红的眼尾,不知想?到什么,眸色有?在夜中看?不清的晦暗,“朕幼时曾有?一个伴读,白日与?朕读书习武,夜中与?朕同榻而眠,相伴七载,朕曾视他为知己手足。”

  婉芙睁开另一只眸子,无声地抿住唇角,不禁去问,“后来呢?”

  李玄胤微顿,片刻平静地开口,“朕十?四岁喜欢上了斗蛐蛐,但母后管束甚严,他便钻了狗洞,偷着去坊间给朕买黑将军,回?来时被母后发?现,杖毙而亡。”

  “朕亲眼看?见他的血,流满了书房前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