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出宫之日(1 / 1)

爬墙相爷家(重生) Miang 4429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64章 出宫之日

  二皇子来看过秦檀后, 很快便走了。

  他倒没什么大事, 不过是孩子心性, 得知自己敬仰之人订了亲, 心里欢喜, 前来道贺。

  待二皇子离开后, 秦檀便回了听雨斋。

  这一日吵吵闹闹, 她的心底颇有些疲倦。可待梳洗罢了,挨到枕上,却又辗转难眠。夏夜之初的虫鸣声, 只有微弱地那么几声,可却偏能让她觉得烦躁已极。

  没能令武安长公主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实在是可惜了。

  秦檀又在枕上翻了个身, 满心都是繁杂。她听着外头时响时轻的虫叫, 便这样翻来覆去了大半夜。也不知是几更天的锣声在宫道上敲过了,她才勉强入睡。

  一夜无梦。

  ***

  朝露宫。

  武安长公主终于从沉眠中苏醒。

  她孱弱的面色一片苍白, 略略睁开的眼睛, 无精打采的。

  松雪在床边守了一夜, 早已精神不济、满眼血丝。看到长公主醒了, 原本困倦已极的她立刻喜极而泣, 道:“快!快!长公主殿下醒了!”

  早就在外伺候的太医们, 纷纷入殿诊视。因不用掉脑袋了,老大夫们个个都舒了一口气。

  长公主不声不响地歪在枕上,如被抽了魂的木偶似的。松雪见状, 重重哀叹一声, 道:“长公主殿下,您方才醒来,还是养好身子要紧,万万不可神思过虑啊。”

  武安长公主虚弱地抬起眼帘,道:“松雪,本公主做了一个梦。”

  “长公主殿下……”

  “本公主梦到,均哥与那个秦氏贱人订了亲。”她喃喃道,“所幸,只是一个梦,只是一个梦……”

  长公主重复一阵子后,见一旁的松雪面露不忍,她的表情登时僵住了。“……不是梦?”长公主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倏然坐了起来,旋即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竟不是个梦吗?!”

  松雪的眼底有了泪意:“长公主殿下,您别想这些烦心事儿了,还是保重自身要紧呐!”

  武安长公主剧烈地咳嗽起来。

  “不……不!”

  她淌下眼泪来,满面灰白。

  “本公主……绝不会让那姓秦的贱人好过!”

  均哥是她的。

  均哥是她的夫君……

  会是她的夫君!

  ***

  次日,晌午未到,恪妃就命人来传秦檀。

  “秦女佐,您快去娘娘那儿吧!皇上来了,说是要见见您,和您说话呢。”芳姑姑满面担忧,道,“您去了娘娘那儿,可万万记得乖顺些。娘娘听闻皇上是来找你的,气了好一会儿了呢!”

  秦檀有些诧异,但皇命在上,不可违背,她也只能老实地收拾一下,去了恪妃的主殿。

  恪妃正在门口踱步,瞧见秦檀来了,她便投来一道锋锐的目光,恶狠狠道:“秦檀,你可小心着点儿!本宫都替你谋了这么好的一桩婚事,你若是再不知足,在皇上面前做出不合适的事来,小心本宫扒了你的皮!”

  她这话,自然是警告秦檀莫要勾引李源宏,分走她的宠爱。

  秦檀失笑,道:“微臣明白。”

  她几步上前,推开了主殿的门。嘎吱一声响,门扇移开,光线漏入,露出李源宏临窗而站的身影。他今日穿了身明黄地卷云纹的袍子,腰佩双绶,指尖挂了川十八子的佛珠。没了冬日春初的厚厚衣裳,他的身形显得格外瘦削淡薄些。

  “微臣见过皇上。”秦檀行了一个君臣之礼。

  “你来了。免礼。”李源宏侧身,撩了衣摆坐下,道,“秦檀,朕今日来,只是想与你说一件事。朕决定,……让你辞了这女学士的官职,出宫归家去吧。”

  闻言,秦檀惊愕地抬了头。

  ——让她出宫?

  李源宏竟肯让她出宫?

  这位天子,性子孤傲偏执、乖戾又唯我独尊,他看中秦檀美色,一直不肯放手。如今,他竟然愿意放秦檀出宫?

  李源宏见她露出愕然之色,嗤笑了一声,道:“朕左思右想,知道你留在宫中,必然会招来母后与武安的不满。为保你性命无忧,朕也只能送你出宫了。至少在宫外,均哥能护你周全。”

  他这番话说的,秦檀更是惊诧了。

  这……这是李源宏?

  那个乖僻狠辣的李源宏?他竟也学会了替旁人考量了?

  李源宏见她那压抑不住的惊诧之色,又想到自己那道来不及念出口的圣旨,心底略有苦意。

  原来,在秦檀的眼里,他是绝不可能如此大方慷慨的。这些对于武安长公主和谢均来说如此寻常的宠爱,在旁人眼里,都是绝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朕,”他拨弄了一下手串,俊瘦的面颊略斜,黯淡的瞳眸里如有一团灰云,“可以送你风光出嫁。谢家乃是高门,你若是不准备的妥当一些,难免惹人闲言碎语。朕可以帮你。”

  秦檀心底更是惊异,但她却答:“承蒙皇上抬爱,微臣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李源宏勾起了没有温度的笑容,“左右你都做了这么多欺君罔上的大事了。你是天下唯一一个,拒绝了朕两次的人。前一次,是为了那个贺家的白身;后一次,是为了朕视若兄长的伴读。朕……可真是丢人呐。”

  秦檀不敢答话,在心里道:她还做过更欺君罔上的事,幸好李源宏都不知情。

  “朕替你发嫁,但是,朕有一个要求。”李源宏道,“只要你答应这个要求,荣华富贵、满门青云,随便你挑。你想要什么,朕便给你什么。”

  “皇上……”秦檀犹自疑惑着。

  “朕只要你,不要再追查武安的事。”李源宏蹙眉,慢声道,“她是朕唯一的妹妹,秦檀,你放过武安。这亦是保全了你自己。”

  秦檀听着,手指悄悄地蜷了起来。

  放过武安长公主——?!

  因为她是李源宏唯一的妹妹?!

  如果放过了武安长公主……

  那么,谁来放过母亲,那可是她唯一的母亲啊!

  下一瞬,她的面孔就冷了下来。她恭敬地一拜,道:“皇上,微臣自知力量渺小,本不该以卵击石,做无谓之事。但武安长公主迁怒旁人、滥杀无辜,微臣……”

  她抬起头,盯视着面前这位主掌天下生杀大权的男子。

  她知道,自己在宫宴上的激将法,已是彻底暴露了她的意图。武安长公主也好,李源宏也好,贾太后也好,都已清除知悉她想要做什么。等待她的,只有贾太后母女疯狂的杀人灭口。

  既然如此,倒不如迎难而上,震慑这群皇族!

  “微臣,定不会袖手旁观。”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皇上,若是他日有人夺走了武安长公主的性命,您也定如微臣一般,不肯善罢甘休。”

  李源宏的瞳孔陡然缩紧。

  “啪嚓!”

  他刹那扣紧了手,掌中的茶杯被捏的粉碎,瓷片渣子深深地刺入了他的掌中,鲜血混着茶叶胡乱流淌。

  他的面孔扭曲了起来,浓郁的戾气浮现,双眸像是布满了无尽的死气。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他略略沙哑着嗓子,以极慢的速度道,“你就不信,朕将你杖毙于此吗?”

  秦檀笔直地盯视着他,道:“皇上,您宠爱长公主,亦宠爱宰辅大人。若是要为了长公主杀了微臣,那宰辅大人,恐怕便会与您离心了。”

  李源宏的表情,在瞬间变得愈发狰狞。

  被威胁的不悦,充斥涌动在他的全身。暴戾的怒气,险些要冲破浑身的肌肤涌出。

  但许久后,他咬牙切齿地,怒斥道:“滚!!”

  伴随着这声大吼,他将桌上的茶盏碎片扫落一地。

  秦檀不慌不忙地行礼,道:“微臣谢过皇上恩典。”旋即,她倒退着出了宫殿。

  方出门,便看到恪妃得意的眼神劲儿。她摇着把新作的粉杏底纱扇,挑着眉眼儿,小声嘀咕道:“瞧,又惹皇上生气了。这偌大的宫里呀,皇上的可心人竟是一个都没有。”

  宝珠在一旁奉承道:“娘娘您独得宠爱,谁能与您比呀?这可心人么,可不就是您呢!”

  恪妃一听,被哄的心花怒放,眉开眼笑起来。

  秦檀不置可否,只道:“恪妃娘娘,皇上准许微臣辞官出宫。日后,微臣恐怕不能在娘娘宫中服侍了。”

  恪妃听了,更是露出喜色,简直如送走了一个大瘟神。

  “那你什么时候走?”恪妃欢欢喜喜道,“中午就走?饭也别吃了吧,本宫这就叫人给你收拾行礼,你赶紧的,离皇上越远越好!”

  恪妃这直白的话,让宝珠再次产生了晕厥的冲动。

  秦檀:……

  她回望李源宏的身影,目不转睛。

  李源宏一定在恼怒吧。

  恼怒她一介女子,如何敢与皇家为敌,恼怒她软硬不吃,恼怒她如何来的底气,竟敢这样说。

  秦檀微攥紧了手。

  她的底气……

  秦致舒憨厚的面容,浮现在她脑海中。那位不知善恶的庶兄所说的话,似乎又隐隐在耳边响起。

  “三妹妹,你听为兄的话,三王他有意……”

  ***

  有恪妃在前头赶着,秦檀的动作想不快都行。

  这宫里也并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想走也简单的很,左不过将从秦家带来的东西,再原样带回秦家去罢了。

  随便地收拾了两三个包裹,秦檀便算是将身家都折腾好了。她坐在窗边,恰好听到外头是敬宜公主扯着芳姑姑放风筝的声音。

  “公主!公主您慢点儿!”芳姑姑追着敬宜公主跑。

  “今儿个不要识字咯!秦女佐回家咯!”敬宜公主比往常更兴奋些。

  秦檀不由有些失笑。这丽景宫里,倒还真没一个喜欢她的人。无论是这宫里也好,秦家也罢,乃至于从前嫁过去的贺家,于她而言,都是毫无留恋的。

  冰冰冷冷,总觉得缺了什么东西。

  外头有个太监来了,隔着门帘子喊道:“女佐,马车在南宫门前备好了,您赶紧的,免得错过了出宫的时辰。”说罢,这小太监左右张望一阵,道,“皇上让我告诉您,武安长公主这会子已醒了。太后方才得了闲,正找人细细地问您的来历呢。”

  秦檀心一紧,知道这回是不想走也得走了。再多留个几日,恐怕便要与贾太后正面对上。

  于是,她带着红莲,立即出了听雨斋。

  她方走出听雨斋,便听得外头有人在问:“太后娘娘有旨,请秦女佐过宫说话。”

  恪妃恰好守着敬宜公主放风筝,闻言,很不高兴道:“秦檀这会就要出宫了!太后娘娘怕是来的不是时候!人都要走了,哪能继续留在宫里?若是皇上一个高兴,又将她纳为妃嫔了,你们担当的起吗!”

  宝珠和芳姑姑:“……娘娘!说话万万不可这么直白啊!”

  贾太后身边的女官微笑道:“恪妃娘娘,奴婢也是谨遵太后娘娘旨意办事。这秦女佐害的长公主心疾发作,昨日太后娘娘事儿多,没空管,想着您自个儿会管教她。未料到恪妃娘娘您不但不管教,还要帮着包庇,真是好大的胆子!”

  恪妃惊道:“包包包包庇……?!你竟敢说本宫包庇他人!这出宫的旨意是皇上下的,与本宫有什么干系!你找皇上说理去!”

  这恪妃软硬不吃,令太后的女官咬牙切齿。

  “来都来了,你们就进来喝杯茶吧。”恪妃妖娆地笑了一下,招呼那太后的女官进来坐。

  女官道:“恪妃娘娘,奴婢急着办事,恐怕无法奉陪。”

  “无法奉陪?”恪妃一下子就不高兴了,“你一个奴婢,胆子倒是大。本宫请你喝茶,你竟敢说无法奉陪?你可真是天大的面子呀!”

  那女官惊了一下,陡然想起面前这位宠妃平日是如何作威作福的。便是有太后撑腰,她也得罪不起恪妃娘娘。当即,只得咬咬牙,不甘愿道:“……奴婢不敢。奴婢这就陪您喝一杯。”

  “这还差不多。”恪妃复又笑了起来,“本宫喜欢识趣的人,不喜欢蠢货。”

  待恪妃领着那女官进了宫门里喝茶,秦檀探头探脑地从听雨斋前往外走出。见四下无人,连忙攥着裙角,向外小步跑去。

  如今贾太后正在找她,再不走,恐怕就得把性命留在宫里了。

  宫道长长,到出宫的南宫门前有好长一段路。沿道皆是金玉富贵、碧瓦飞甍,往来的宫人络绎不绝。她无暇欣赏这人间第一的富贵,只顾着垂着脑袋,匆匆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她忽然听得有人唤自己。

  “秦女佐,你行色匆匆,是要去哪里啊?”

  秦檀一抬头,便看到通向南宫门的必经之处上,站着一个四十虽左右的宫婢,穿一身老沉石头青色,正是太后身边的女官,菊姑姑。

  “菊姑姑,皇上下了旨意,要我辞官出宫。我不敢耽误,这就要走了。”秦檀笑道。

  “走之前,不妨到太后娘娘那儿坐坐吧。”菊姑姑露出和蔼的笑,道,“方才太后娘娘派遣了梅姑姑去丽景宫请女佐,也不知是不是错过了,您竟没遇上。既然恰好与奴婢在这儿碰上了,便一道去见见太后吧。”

  秦檀又如何肯跟着去?便笑道:“菊姑姑说笑了,圣旨匆忙,我不敢耽误。”

  “哎,这么一会子的功夫,皇上定然是愿意宽恕的。”菊姑姑笑眯眯道。

  秦檀的眉头微微跳了跳,她看看菊姑姑身后不远处的南宫门,只觉得头疼至极。

  如今这贾太后,果真是想要她的性命!

  恰在此时,一个孩童的身影飞速从一旁蹿了出来,啪的一声,就扒到了菊姑姑身上。但见二皇子拽着菊姑姑的袖口儿,闹道:“菊姑姑!本殿下头疼!头疼的要命!”

  菊姑姑一见是二殿下,立刻慌了神。

  “殿下,您头疼?奴婢这就为您请太医去。”

  这二殿下从前可是贾太后亲自抚养的,感情非比寻常。若是耽误了二殿下的病情,那便是一百个阿菊都不够被贾太后责罚的。

  也就是菊姑姑蹲下身抽手帕给二皇子擦汗的那阵当口儿,秦檀一声“告辞”,直接朝南宫门走去。

  二皇子眼巴巴地瞅着她走远了,悄悄地笑了起来。

  ***

  “女佐,奴才们已经通知了您家里人来接。”领路的小太监走在太阳下,伸手拿袖口擦着额头的汗,“皇上还是体贴您的,记得要找您的家人来,免得您孤孤单单回去不放心。”

  秦檀好不容易甩脱了太后的事儿,此刻听闻此言,皮笑肉不笑道:“皇上仁厚。”

  家人?秦家的人,又算什么家人呢?是那个优柔寡断、为了利益抛弃妻女的父亲,还是从未有过一分仁慈、处处打压排挤的继母?

  若是当真要算有谁是家人……

  恐怕,也只有那位长房的庶兄,对自己展露过一些友善了吧。

  秦檀坐上了马车,听着车轮启动的声音。宫门开启,她掀起车帘,回望一眼身后的宫墙,犹自觉得身体微微发寒。

  武安长公主……

  她的眸色微微一深。

  长公主将谢均视作她的囊中之物,如今秦檀与谢均订婚,她恐怕已是疯魔了。若她还能苏醒,也不知她会使出怎样阴险的手段。

  她回了神,眸光微转瞧见外头果然有人在等着自己。但是,那几人却不是她想象之中的秦家人。

  谢均打头站着,后面跟着许久不见的谢荣,还有借住在谢府的青桑。

  “小姐!小姐!”青桑蹦跳着挥手,“您什么时候嫁给宰辅大人呀?!婚期是什么时候呀!”这小丫头很是迫不及待的模样,“您若嫁给宰辅大人,那定然是全大楚最好看的新娘子!”

  谢均站在夏日的阳光下,模样甚是温柔。秦檀见了,面上止不住地泛开笑意。

  ……啊,是家人来接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