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蜚语(1 / 1)

占春魁 李浪白 2684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56章 蜚语

  梁济小跑着跟上前面怒气冲冲走出景福宫的皇上, 没想见他又忽然停下来,险些碰了个趔趄…

  “皇上…咱可要回承明宫?”

  祁钰脸青一阵白一阵,很想听听明丹姝对程青山那篇策论的见解, 可面上又抹不开再转身回去。

  有关吴秋乐的流言蜚语, 连他都是一知半解,遑论是早年尚幼的明丹姝…忽然觉得自己这无名之火来得着实有些莫名其妙?

  吴家桃李满天下自然不是浪得虚名,北齐大名鼎鼎的石鼓书院便是承吴家先祖所起。

  吴秋乐作为二房嫡女自然也随其兄长自幼受教于石鼓,三年前吴非易定亲才回了江南祖家。

  吴家才女与东宫太子的风月轶事无风起浪,早些年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

  他是一国储君,料想天下想入皇家之女子如过江之鲫, 对这桩轶事虽有所耳闻,却并未放在心上,更是连那位姑娘的长相都记不得…

  “早知今日, 当初便该…” 便该如何?出手断了那留言?嘴映心说, 一半又咽了回去。

  梁济低头在后面跟着, 眼观鼻鼻观心,权当没听见。

  回头窥了眼景福宫, 暗叹这地儿风水是真好,先孝颐皇太后当年还是贤贵妃的时候,被开国皇帝爱得眼珠子一般,在这诞下太宗…

  翻眼皮瞧着皇上巴巴地过来用午膳, 揣了一肚子气却只能自个儿灰溜溜跑出景福宫,心说您待旁人的威风呢?

  祁钰揉了揉眉心…今日如何?当初又如何?怪事!他是君主,三宫六院七十二御妻,今日因何为了个无稽之谈, 为难至斯!

  走了没多远, 还是气不过…便要掉头回去!

  便是寻常门户, 夫君纳妾时妻子都要闹上一番!旁人听说吴秋乐入宫,哪个不是如临大敌,怎得偏她一脸的贤良淑德,半点醋意也无?

  他越想越觉得正是此理,完全没发觉自己一反常态地揣摩起女子的心思来…

  迎面又撞上也是满肚子狐疑的梁济,咂了咂嘴,没忍住…问道:“梁济你说瑜昭仪待朕如何?”

  “……” 梁济无语望天,日头尚且好好地挂在天中,不曾打西边出头。

  心思转了转,凑近了几步,赔着小心笑脸回话,低声道:“瑜主子将太傅留下的票号都给了皇上,自然是信任倚靠您的…若论忠心,自然是首屈一指的。”

  “那她为何不与朕闹?” 祁钰未及细想,脱口而出。

  明家的忠心他自无疑问,承平票号和瓦寨那都是前朝的事,他问的是…于夫妻之间,明丹姝为何不吃味?

  “闹…闹…?” 梁济十岁上下就入了宫净身,哪里懂得男欢女爱的心思,不解…

  听皇上的意思…是希望瑜主子争风吃醋?

  “罢了!” 祁钰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

  又情不自禁也看了一眼走出还没多远的景福宫,腹诽明丹姝煮的茶下了什么迷魂散!

  再转身,继续往承明宫去。

  这厢,明丹姝也是不明白祁钰是抽了哪门子的风,一锅清茶被她搅得浑浊不堪…

  思忖片刻,与山姜道:“你去刑司走一趟,丹草不必留了,让瓦寨派人过去安置好她宫外的家人。”

  丹草已如期交代了贵妃的把柄,早先虽答应其不死,可她既能被自己和贵妃收买,自然也能为别人所用。

  若此时跳出来反咬一口,还要再花精力时间断尾收拾。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奴婢知道了。”

  她揉着眉头,叹了口气:“下午你去藏书阁走一趟,《列女传》《贤后传》找几本拿回来,我瞧瞧。”

  纵有明家故旧这根绳系着她和祁钰,倒也并非能全然高枕无忧。

  选秀在即,德妃说得对,还是得将祁钰哄高兴了,事情才能顺顺当当做下去。

  瞥了眼程青山的稿子…不然又会如今日这般,她尚未来得及开口替程青山引荐,也未来得及问他迟迟不发落贵妃的打算,人便甩袖子走了!真真是难伺候极了!

  “奴婢这就去。” 山姜也觉得主子这些日子有些懒怠,说话间便向外走去。

  她方才光顾着那父子俩个的一来一往,自己倒被搅得没了胃口。此时方觉饥肠辘辘…

  “橙儿,” 这丫头是皇后派来监视她的,前些日只派其做些粗使伙计,如今眼见敲锣打鼓有新戏上台,也要把旧人捡起来热热场子。

  “你再与周琴备上一份午膳,挪到芳藻殿去。”

  “奴婢知道了。” 橙儿这些日一直近不得她身,如今倒是有些雀跃。

  明丹姝起身往侧院书房去,轻手叩门问道:“我可进得?”

  “进。” 声音低低的,带着稚气。

  推开门,明丹姝见他正站在桌前执笔习字,不言不语在侧面端详…祁钰说得对,腕力确是弱了些。

  绕到他身后,手握在他的小手上,铁画银钩,游刃有余…

  祁理刚要回头看她,又被敲头道:“专心!用手腕的力道,而非手指。”

  不畏浮云遮望眼,扶着他手写了七个字转瞬即成。

  听她问道:“可学到点?”

  “嗯。” 祁理放下笔,瞳仁黑亮认真看她半晌…“谢谢。”

  明丹姝用力揉了揉他额发,束好的头发顷刻便乱糟糟,笑吟吟道:“再叫声母妃听听!”

  他怔住,耳尖上染了绯红…他方才还是第一次叫人母妃…又兀自镇定地执笔不看她,嘟囔道:“无聊。”

  “陪我用膳可好?” 明丹姝自他手里抽出笔来,颇有几分无赖地拎着他的衣领往外带:“方才替你说话,午膳都未用好。”

  ……

  程立接到入宫旨意,便带着这些日一直吃住赖在他家的程青山乘车到东宫门。

  闻他一身酒气,皱眉不爽道:“不是告诉过你了!皇上随时会传召,不可饮酒!”

  “大齐哪条律法说入宫不许饮酒了?” 程青山通身都是酒气,好在酒量不浅,神色倒尚算清醒。

  闭目养神靠在车板上,嘟囔道:“再说…我又不领朝廷的俸禄。”

  这些日,程立对这凭空冒出来,揣着皇上御令的这位后生,是又爱又恨。

  恨在这人脸皮比墙厚,于他府邸白吃白住便罢了,可才几日,连他向来视如珍宝的酒窖都空了半数去!气得他扼腕叹息,心疼得肝肠寸断!

  可此人又的确是饱学之士,有轻狂的资本。不论经世致用的学问褒贬时弊,还是诗词歌赋风花雪月,无一不精。

  就说他答得那卷策论,让他看得既是心惊肉跳,又按耐不住拍手称快!提醒道:“皇上召你想是为了试题的事,待会儿不可再轻狂以对!”

  “嗯…” 程青山漫不经心轻哼一声,算是应下。不知想起了什么,眯缝着眼问道:“程相与明先生关系如何?”

  明先生?程立意识到他所问乃明章,面上浮起沉痛愧疚之色,张了张嘴,究竟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臣,程立,给皇上请安!” 察言观色,程立见皇上神情落了几分刻板尴尬,眉头打着结似有薄怒。

  侧眼看向身后的梁济,见人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心才落在肚子里。

  “草民程青山,见过皇上。” 拱手,洒脱不羁。

  祁钰尚未自被明丹姝搅得一团乱麻的思绪里抽出身来,看到程青山,率先想起的竟是早前他写的几首艳词!

  晾着人家,错手刻意越过程青山的那篇《为君》,抽出底下那亦方写的那篇《安邦》,着梁济递给程立,赐坐。

  “朕以为,此篇当为策论头名,程相之意如何?”

  今科春闱经义、四书文、时务策论、试帖、诗赋五门科目,为示公正,由翰林院和三位主考官联合打分排名。

  每科选出前十名再由皇上亲自过目,以定名次,五门合计分数最高者,为状元,以此类推。

  程立心中有数,策论一门,头名左右不过《安邦》《为君》两篇,见皇上选出《安邦》一文倒不意外。

  程青山持才傲物,自信头名乃囊中之物。如今见人外有人,抬手夺过。

  飞速通读一番,竟率先与皇上拱手道:“输与此文,草民心悦诚服!”

  才高却有容人之量,不错,不错!程立在一旁连连点头,起身又为难道:“《安邦》这篇的确出色,只是…其作者略有不妥。”

  “有何不妥?” 祁钰问。以为成立言外之意是此人出自门阀士族,“若确系国之栋梁,出身亦无妨。”

  “此人…” 程立挠了挠头,啼笑皆非道:“此人是位女子。”

  见皇上神情亦是错愕,又解释道:“那亦方此人女扮男装赴考,至今身份无人识破。是臣看过其文章后,调查背景方知。其人乃靖州人士,确是女子无疑!”

  未等祁钰决断,程青山先急了,急吼吼道:“女子如何!有才学者不拘一格,岂能因其为女子便另眼相看?”

  “可…从未有女子入朝为官之先例啊!”

  程立也是拿不定主意,程青山话说得没毛病,但知易行难…便是破格录取,以后女子为官行走仕途亦是颇多不便。

  “男子如何?女子又如何?她既无舞弊,凭得便是真才实学!” 程青山一改早前漫不经意的态度,横眉冷对。

  为这素未谋面之人据理力争,掷地有声道:“今科春闱参考者上千人,唯此一人拔得头筹!如此说来,须眉浊物倒更不如一女子!”

  作者有话说:

  明丹姝:?

  祁钰:???

  梁济:????????

  谁说女子不如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