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等雨停
寺庙内梵香气息浓郁, 时不时有几只猫从庙檐上方跳下来，来往的游客似乎也对此并不意外，不少人蹲下身拿出自己带来的食物喂给猫吃。
沈知宜站在大殿门口, 看着宋砚南参拜完从台阶上下来。
他神色平淡，手里还拿着一支签文, 朝着她走过来。
沈知宜看着他，有些懵，只开口问他，“你不是不信这个吗？”
她盯着他手里那支签。
宋砚南低眸, 对上她有些怔愣的眼神, 只很随意地笑了笑, 举起手中的签文, 淡淡地说, “总归来一趟。”
沈知宜抿唇, 看向他手里那支签, “要去解签吗？”
寺庙里有专门解签的主持。
宋砚南摇头, 笑了下，看着手里的签文, 低眸，视线一瞬不瞬注视着沈知宜的眼睛, 语气平静笃定地说，“我觉得应该是上上签。”他略微挑眉, 问她, “你觉得呢？”
沈知宜站在原地, 对上他的视线, 呼吸微紧, 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宋砚南看着她, 在这对视的沉默里，轻轻地笑了下，重新将签文放进衣兜里，朝着沈知宜抬了抬下巴，转移话题，“要去后面逛逛吗？”
沈知宜回过神，压下心跳声，摩挲着手腕间的珠串，点了点头，“好。”
寺庙后面人不多，只有了了几对散步的游客情侣。
竹林山上有几只猫来回蹿过，穿着素朴僧袍的青衣僧人从山下挑着水上来。
沈知宜看见微微有些惊讶，现在山上寺庙的用水还要人工下山去挑水？
她忍不住视线随着走远的青衣僧人过去，看见他穿过一个白色的小拱门，到里面院子去了。
宋砚南察觉到她的视线，略微挑眉，“要去看看吗？”
沈知宜有些犹豫，他们走到的这边后院好像已经没多少游客了，往里面走不知道是不是寺庙僧人的住所，进去可能不太好？
宋砚南看出她的心思，笑了下，“那下山回去？”
沈知宜点头，转身离开前又忍不住回头往里面院子白色拱桥那边看了眼，只不过什么也没看见，只有一只橘猫偷偷摸摸从外面溜了进去。
苏城这边初春时节气候似乎也说变就变，上山那会儿还是晴空万里，现在才下到半山腰，忽然天气就转阴了，大有要下雨的趋势。
沈知宜担心宋砚南的手不能淋雨，在雨落下来之前拉着他找了一个建在靠近山脚位置的便利店。
两个人刚一进去，外面的雨立刻说下就下了起来。
便利店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店员在收银台前追剧，看见两人进来避雨也没说什么。
沈知宜衣角沾了点水，去前台买了一包纸巾，又担心着宋砚南的手，问有没有纱布酒精之类的。
宋砚南正在后面货架那排，闻声走出来，“手没事。”
他走过去，手里拿着两瓶果汁和两盒便利店的自热米饭，跟沈知宜的纸巾一块结了账。
两个人上山，到现在也还没吃东西。
沈知宜担心他的手，帮忙拿过东西，“我来吧。”
宋砚南也没跟她推脱，两个人到靠着玻璃橱窗边的长桌。
沈知宜动手拆着便利店的自热米饭包装，忽然又想到没有水，转身去买了一瓶矿泉水回来。
宋砚南伸手下意识的下帮她拧开，被沈知宜很严肃的蹙着眉躲开，
“你的手还没好呢。”
她略微有些吃力的自己拧开水。
宋砚南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低眸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行。”
加入水后，自热米饭盒很快响起咕噜咕噜的声音，和着窗外的雨声一起。
两个人坐在长桌边，望着外面忽然下起的暴雨。
沈知宜微微蹙眉，“应该看看天气预报再出发的。”
宋砚南视线也落在窗外细密的雨帘里，他们现在在靠近山脚位置，对面能看见山，这会儿因为下雨冒起了雾。
宋砚南“嗯”了一声，像是在回答沈知宜刚才的话，又不太像。
沈知宜偏头看他。
便利店内灯光很亮，从她这个位置可以清晰的看见他窄直高挺的鼻梁，和利落分明的下颚线条。
跟第一次在医院遇见他，以及后来好几次吃饭和偶遇，都没什么区别。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好像忽然觉得，跟他的距离比起之前在京北的时候，拉近了不少。
好像察觉到她的目光，宋砚南转过头，眼睛不偏不倚跟她对上。
沈知宜也没闪躲，依旧大大方方的看着他。
宋砚南挑了下眉，视线看着她，语气带着几分笑意问，“怎么这样看我？”
旁边桌上自热米饭的咕噜声更大了点，沈知宜不得不抬高几分声音，才能确保自己的话被他听见，
“就是忽然觉得宋医生你没有那么冷漠了。”
宋砚南微怔了下，似乎对她的话有些意外，不由得笑了笑，
“冷漠？”
沈知宜点头，看向窗外的雨帘，认真地说，
“第一次在医院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冷，很难靠近。”
宋砚南眉梢微微挑了挑，没说话，也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
“吓到你了？”
沈知宜摇头，忽地笑了一下，又转头看着他说，
“我又不是害怕去医院打针看病的小孩，怎么会被你吓到。”
宋砚南抬眼看她，赞同的点点头，“有道理。”他说完却并没有移开视线，而是目光继续笔直地看着她。
雨声，沸水声，空调冷气声，收银台边的手机声，一起嘈杂又热烈的砸过来。
沈知宜却感觉耳边所有声音都同时消失，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她抬眸看着他，眼睛在落雨的玻璃窗下像水洗过一般，安静，清亮。
“外面雨怎么还没停。”
收银台边的店员忽然嘟哝了一句，将她思绪瞬间拉回来。
沈知宜收回视线，有些不自然的扭过头，盯着手里果汁瓶身上的标签，也跟着说了句，
“是啊，雨怎么还没停。”
宋砚南没说话，继续看她几秒，略微扬起唇，看向外面的雨幕，漫不经心地说，
“一直下下去也不错。”
吃完便利店的自热盒饭后，外面的雨势才慢慢停下来。
因为下雨的原因下山开车的路也不太好走，沈知宜开的很慢，到市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了。
回京北的机票是晚上七点的，宋砚南的机票也是今晚，但在沈知宜后面一班机，而且他是医院同事一块，两人约好回京北再见面。
沈知宜到酒店的时候周周已经收好东西，林雾寻也在酒店专门等她。
见人回来，林雾寻先是抓着她八卦了几句，但也没问出个什么东西来，最后是一块帮着她收好东西，开车送沈知宜去机场的。
到机场的时候林雾寻一万个舍不得，两人见面次数本就不多，每回时间也就那两天，最后又约好了过段时间她去京北淘货的时候再找沈知宜。
一上飞机，两个多小时的航程，沈知宜几乎是睡过去的，再醒来已经是落地。
周周帮忙拿着行李箱，出机场的时候徐和的车已经在外面等着接。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几天的奔波，还是因为白天下午的时候那场雨，沈知宜从下飞机开始就有些不舒服，等到徐和把人送回去的时候，周周更是直接就摸到她额头滚烫，吓得立刻把人送去了医院。
当天晚上直接就在医院打了吊水，周周也跟着在病房守了一晚上。
等到第二天下午烧退了些，沈知宜才回的家。
几天没在，好在有容姨时不时来，家里保持的很干净，只是团子一见着她立刻就跑上来蹭着她打转。
沈知宜刚刚奔波加出院，也没什么力气陪团子。
周周送她回家，帮忙把行李箱整理好，出来抱着团子玩了会儿。
沈知宜让她先回家，不用在这麻烦。
周周蹙眉，有些不太放心，“老板娘你这才刚退烧，一个人能行吗？”她目光扫了圈，盯着沙发，眼睛亮了亮，“要不我就先在你家沙发上凑合一晚上，等你明天彻底好了再说？”
沈知宜好笑的摇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不用了，你都陪我出差好几天，肯定也很累，先回家休息，古董店那边也给你放两天假，等休息好了再过去。”
周周啊了一声，眨眨眼，“老板娘你确定不用我陪？”
沈知宜温和的点头，耐心道，“是的，快回去吧。”
“好吧。”周周又撸了把团子，帮忙添了猫粮，打扫完猫砂盆，开开心心拿上东西回家放假去了。
沈知宜在沙发上休息了会儿，担心自己又生病的事情被沈家那边知道，又给容姨打了个电话，叮嘱她这两天都不用过来。
忙完后，沈知宜又有些困，索性直接回房间休息了。
她这一觉直接从下午睡到晚上十一点多。
还是被饿醒的。
迷迷糊糊的，沈知宜下意识去摸手机打算点外卖，才想到手机好像忘在客厅没拿。
踩着拖鞋去客厅，团子窝在沙发上，瞪着蓝色的眼睛圆溜溜的看着她，跟看陌生人一样。
沈知宜倒了杯水喝完，去沙发上抱起团子，摸到被团子玩到沙发缝隙处的手机。
一打开手机，十来通未接来电。
沈知宜摁了摁眉心，仔细点开看了看，有几个是韩韵白打得，还有几个是周周和林雾寻打得。
还要一通，是个有些陌生的电话号码。
沈知宜手臂压在团子毛茸茸的背上，刚准备看看这个陌生电话，团子忽然蹭一下从她身上挣脱开来，手指也一个落空，直接把那个陌生电话回拨了过去。
等反应过来想取消的时候，电话已经接通。
“喂？”带着点微微电磁流的噪音，那边声音清冷熟悉。
沈知宜拿着手机，微愣了下，“宋医生？”
电话那边声音温和，“是我，宋砚南。”
——
宋砚南是昨天晚上十一点多才落地机场的。
一下飞机，靳舟就组了局说要一起去医院那边的酒吧玩，科室里其他男同事也都难得闲暇，各个赞同。
宋砚南没兴趣，直接拒绝。
但靳舟却故意跟他反着来，拉着科室里另外两个同事，非要他去。
宋砚南懒得理会他，直接说自己不去，但报销费用，才把人给打发来； 。
他没回自己医院公寓那边，而是大晚上的在机场这边打了一辆车直接回了宋家老宅。
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一点。
管家开门的时候看见是他还有点震惊，没想到这个时间点他会回来。
宋砚南进屋，把行李箱交给人，喝了一杯白开水后，解开两粒衬衫纽扣，露出喉结，目光在客厅里扫视里一圈，望向楼上，声音平淡到冷静地开口，
“爷爷睡了吗？”
管家戴着副老花镜，这个时间点久不落家的人忽然回老宅，还一上来就要找老爷子，以为出了什么事，诚惶诚恐地开口，
“老爷子刚睡下，您要有什么事，等明天？”
宋砚南抬眼，目光淡淡扫过老管家，显然没有商量的余地，放下水杯，打算自己上楼，
“我去叫他。”
管家吓一跳，怕大晚上惹出什么事，立刻说，“我去我去，您稍等会儿。”
好在上楼的时候宋老爷子还没睡着，一听宋砚南大晚上跑回来，还非要见自己，老爷子也不太高兴，嘟嘟哝哝穿好衣服下楼。
宋砚南在客厅等着的时候，已经沏好一壶茶，等老爷子过来，恭恭敬敬地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爷爷。”
大晚上的被喊起来，宋老爷子估计还有点气，没接这茶，只冷哼一声，
“什么事？”
老管家在一边识趣的退开，到门外给老爷子的医生打了个电话，让他没事先过来，担心宋砚南是在外面惹了什么事，万一等会儿气着老头。
宋砚南把茶稳稳当当地放到老爷子手边，后背靠着座椅，换了个舒服平等的姿势才开口，
“小琛跟沈家的婚事，取消了吧。”
他用的是陈述句，没有丝毫商量的意思。
宋老爷子愣了下，开始还没太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宋砚南抬眸看着老爷子，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爷爷，我说，宋时琛跟沈家陶陶的婚事，取消了吧，不作数。”
宋老爷子听清了，但以为自己是大晚上做梦，眼神古怪地看了看宋砚南。
宋砚南抬眼，猜到老爷子的心思，又开口，“您没做梦。”
没想象中的怒气冲天，估计是大晚上的老人家脑袋思维不太灵光，连怎么发脾气都有点给忘了，宋老爷子只平和地说，
“小琛让你回来说的？”
宋砚南喝茶，摇摇头，“不是，我自己的意思。”
宋老爷子没作声，端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又斜眼看他，
“上回你见过沈家那丫头了？”
宋砚南嗯了声，面上不动声色。
宋老爷子冷笑一声，嘭一下搁下茶杯，“你哄谁呢，上回小琛说了，你临了又说医院有事，根本没去。”
宋砚南面不改色，承认，“是。”
宋老爷子皱眉不解，“你这去都没去，还没见过人小姑娘，就说这话？”
宋砚南沉默了会儿，语气认真地回答，
“我的意思是，宋时琛配不上沈家那小姑娘。”
宋老爷子气的吹胡子，一拍桌子，“这我能不知道？那臭小子，人家小姑娘不嫌弃他，他倒好。”
宋砚南知道老爷子接下来又要说什么，他言简意赅地打断他的话，
“爷爷，今天回来我就跟你说这个事，这婚事给解除了吧。”
宋老爷子不高兴了，瞪他，“解除，那沈家小丫头面子上怎么办？”
宋砚南面不改色，平静地说，“改天我会找沈家的人讲清楚，让他们家来退婚。”
宋老爷子没说话，不太情愿。
宋砚南猜到老爷子的心思，开口淡道，
“爷爷，我先前跟您保证的话，也还作数。”
宋老爷子没听懂，但也算大概知道个什么情况，想了想叹了一口气，“哎，小琛那臭小子确实配不上陶陶丫头，解除就解除了吧，省的耽误人姑娘。”
宋砚南心里卸下一口气，起身，“那爷爷您早点休息，我先走了，改天再回来看您。”
宋老爷子没好气的拿拐杖抽了他一下，没怎么用劲儿，“赶紧滚，下回说事白天说。”
宋砚南没躲，嗯了声，扶着老爷子上楼回房。
等老爷子睡下后宋砚南才从楼上下来。
出门的时候管家在门口守着，旁边还有赶来的家庭医生。
几个人对视一眼，都有点尴尬，宋砚南倒是没什么表情，只点了点下巴示意，又踏着夜色离开。
回了趟老宅后，第二天宋砚南也没去医院。
因为左手受了点小伤，加上科室最近不忙，他顺便把之前的几天假给一块休了。
第二天下午他去了一趟古董店，打算找沈知宜出去逛逛，结果到店里才被徐和告知，沈知宜下飞机当晚就发烧了。
他要到沈知宜的电话，给人打了一通过去，但没接。
直到晚上这会儿，他犹豫着要不要上门去找人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是沈知宜那边主动打过来电话。
电话那头沈知宜声音带着点沙哑，不知道是因为刚睡醒的原因，还是因为生病。
显然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拿到她的手机号码的，宋砚南又解释了一遍，
“下午去古董店打算找你，店员告诉我你生病了，我从他那边拿到的电话。”
沈知宜嗯了声，似乎反应慢了半拍，声音还有点哑，“我已经没事了，刚刚下午有点困，睡着了。”
宋砚南握着手机，此刻他正站在家里客厅落地窗前看外面的闪烁的城市夜灯。
他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饿醒的吗？”
电话那头被戳中的沈知宜愣了下，然后肚子非常合时宜的发出声音。
沈知宜捂着肚子，看了眼跑到房间，叼着逗猫棒自己跑过来的团子，脸微红，“嗯……”
宋砚南若有似无地笑了下，淡淡道，“想吃什么？”
他问的很随意。
沈知宜也没多想，诚实回答，“想喝粥。”
以前小时候生病发烧，外公都会给她煮粥。
宋砚南声音温和，“什么粥？”
沈知宜想了想，她现在没什么胃口，只想吃点清淡又有味道的，
“香菇鸡肉粥。”
宋砚南嗯了声，“地址门牌号发过来。”
沈知宜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要给我点外卖吗？”
宋时琛似乎很轻地笑了下，说，“对。”
沈知宜没多想，“我微信发你。”
她说完挂断电话，微信把地址发过去。
宋砚南那边很快回过来一个好字。
沈知宜回完微信后就给周周和林雾寻他们都回了消息，又给沈瑾寒报了平安，之后陪着团子玩了会儿。
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宋砚南给她发过来微信，说外卖到了。
果然，很快电话响起，外面也有敲门声。
沈知宜立刻起身打开门，是送外卖的小哥，手里提着一个牛皮纸包装的袋子，沈知宜说了谢谢接过。
将袋子拿进屋，打开里面是用隔热膜包的很严实的粥。
费了点力气打开，香菇鸡丝的香气扑鼻而来，沈知宜胃口大开，将一整晚都喝的干净。
吃完收拾的时候重新把盒子装进去，她才发现纸袋和盒子的包装都没有logo。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