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嗯？

　　陈盼夏怔了?一秒。

　　她傻眼地看向旁边驾驶位上的顾深。

　　而顾深只是一派平静、面无表情地开着车。

　　陈盼夏意识到顾深应该是看到了?她在微博回复粉丝的那条评论。

　　但是顾深竟然直接就带她去配人工耳蜗？？

　　公司福利这么好的吗？？

　　而且……

　　只听说过吸血鬼吸人血。

　　没听说过人反过来?吸吸血鬼的血的啊。

　　……虽然陈盼夏觉得顾深其实是个挺良心?的老板, 距离“吸血鬼”这个称呼还有很?遥远的距离要走?。

　　但陈盼夏还是觉得很?惶恐。

　　顾深抬眼，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陈盼夏。

　　她是个把所有情绪都?表现在脸上的人。

　　就像现在，她的脸上有惊喜, 有不安, 也有无措。

　　顾深从前些?时间意识到一件事情：陈盼夏是个只懂得给予好意, 却不擅长接纳好意的人。

　　也许是因为家庭原因。

　　这个发?现让顾深每次面对陈盼夏的时候都?有点手?心?发?痒。

　　有种想要把手?掌放在她毛茸茸的头顶上揉一把的冲动。

　　“太贵了?，”顾深听到陈盼夏说：“顾总, 我?真的不能要。”

　　“这是公司的决定。”

　　收回落在陈盼夏头顶的目光, 顾深淡淡开口：“我?虽然说过, 我?签下你是因为你的听障, 但如果你的听力因为不合适的助听器而再受损得更严重，也会变得很?麻烦。”

　　“陈盼夏，这不是公司给你的福利，而是投资。”

　　顾深这番话?一出口, 余光看到某只小狗在副驾驶上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地折腾了?半天。

　　最终顾深听到陈盼夏支吾着开口：“谢谢顾总！您真是眼光优良, 心?地善良，堪称资本家楷模！我?一定会认真工作当个卷王回报公司的呜呜呜, 信女愿用一辈子吃肉保佑您每次买彩票都?必中奖……算了?来?个实际点的——信女愿用一辈子吃肉保佑您不会英年早秃！”

　　顾深：“……”

　　还是一如既往地不会拍马屁。

　　但却诡异的听起来?有些?舒服。

　　顾深觉得自己也真是没救了?。

　　来?到检测中心?后, 陈盼夏突然开始腿软。

　　她虽然一早就知道, 佩戴人工耳蜗需要手?术。

　　也查过手?术流程。

　　但对于陈盼夏来?说, 她其实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真的有攒够钱的这一天。

　　看着检测中心?宣传小册子里面的尽管被打了?马赛克，但还是能看出血淋淋的手?术流程图，陈盼夏……

　　怂了?。

　　她手?脚冰凉, 下意识拉住顾深的袖子：“顾总, 要不, 要不我?还是不用了?……”

　　“怎么？”

　　陈盼夏拉着顾深袖子的手?攥得更紧了?：“顾总，我?害怕, 咱回吧。”

　　要知道耳蜗手?术可是需要开颅的啊！！！

　　顾深扫了?一眼陈盼夏拉着自己的手?，没什么反应，只是轻轻扬了?扬眉：“我?昨天看了?几篇论文。了?解到人工耳蜗几乎是重度听障患者的唯一出路。既然你需要，就要克服恐惧。”

　　顿了?顿，顾深又道：“我?会陪你的。”

　　话?一出口，顾深自己却有些?发?怔。

　　他陪陈盼夏？

　　就算是再体恤下属的上司，说出这种话?来?，都?好像有些?太亲近了?。

　　那他呢？

　　他是想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陪陈盼夏？

　　顾深觉得好像有只毛茸茸的狗爪子在自己心?脏上抓了?抓。

　　带起了?一阵奇妙的，泛着痒意的涟漪。

　　顾深已经?提前预约好了?医师，陈盼夏被领到检测室。

　　医生看着陈盼夏，努力想着什么的表情：“你就是前段时间那个……”

　　“没错，我?就是参演了?《心?动偶像》和《与钞同行》的陈盼夏。”

　　没想到同一时间，医师一拍脑袋说：“你就是那个在带货直播讲单口相声，又在半夜吹唢呐的和粉丝对抗路对线的艺人吧？”

　　陈盼夏：“……”

　　不是，就不能记她一点好事嘛！

　　检测流程和陈盼夏之前和苏金予、靳洛去的那家机构差不多。

　　陈盼夏紧张兮兮地问医生：“手?术是不是很?疼？”

　　“怕疼？”医生也是个健谈的，他笑：“之前还有几个月的小孩做手?术，人家都?没喊一声疼。”

　　陈盼夏：“多新鲜呐，我?要是几个月的小孩我?也不喊疼——因为那时候我?根本就不会说话?。”

　　医生：“……”

　　在等陈盼夏的时候，顾深把电脑支在腿上顺便办公。

　　他抽空看了?一眼玻璃墙里面，看到陈盼夏和医师有说有笑的模样。

　　顾深对此毫不意外——陈盼夏那张嘴能轻松把任何人都?逗开心?了?。

　　-

　　等做完检查，医生拿着报告看了?半天，眉头越皱越深。

　　“俗话?说得好，不怕医生笑，就怕医生皱眉。”陈盼夏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医生，你就直说吧。”

　　医生噗嗤一笑：“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悲观呢？”他对陈盼夏招了?招手?，示意陈盼夏跟在他身后：“出来?说，我?懒得再说两遍。”

　　出了?检测室以后，陈盼夏看到顾深。

　　“顾总，你又戴眼镜哇。你刚刚办公了?？”

　　顾深“嗯”了?一声——刚刚他看到陈盼夏要出来?时，就收起电脑了?，又要去摘眼镜。

　　但手?伸到一半，却又停下。

　　是想起了?陈盼夏说他戴着眼镜很?温柔。

　　鬼使神?差的，顾深没有去摘眼镜。

　　顾深看向医生：“检查结果如何。”

　　“检查结果就是……”医生看向陈盼夏：“小明星，我?的建议是你不需要植入人工耳蜗。”

　　陈盼夏一愣。

　　顾深拧起眉。他看了?一眼陈盼夏，又看向医生：“是不是她说不想做手?术，故意让你这么说的？”

　　陈盼夏顿时满脸委屈：“我?没有！”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还真不是。”

　　医生看向陈盼夏，慢悠悠道：“你的听力还有残留，听损并没有超过80分贝，在戴着助听器还有良好的补偿效果的前提下，没必要进行植入。”

　　“而且你的听力维持的还不错。”医生看着陈盼夏的报告：“只要好好保持，按时佩戴助听器，不会恶化?太多。”

　　“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们是不推荐病人做人工耳蜗的。”

　　陈盼夏先是一愣，紧接着，又惊又喜地看向顾深：“顾总，顾总！你听到了?吗？医生说我?听力很?好，还可以不用……”

　　顾深淡淡：“我?听到了?，听得很?清楚，所以你不用再重复一遍。”

　　看着陈盼夏兴高?采烈的样子，顾深的手?心?又开始发?痒。

　　“不过，”医生顿了?顿，又道：“有条件的话?，还是建议你再换一副高?档点的助听器。”

　　“我?这个可是刚换过的，而且也不便宜……”

　　陈盼夏正?要为自己的宝贝助听器说两句公道话?，一旁的顾深却打断了?陈盼夏。

　　“怎么配？”

　　半个小时后，陈盼夏拿着新助听器的预约单，一脸恍惚地跟在顾深身后，走?了?出来?。

　　顾深新给她配的进口助听器两只加起来?近五万元。

　　虽然比不上植入人工耳蜗的价格，但也不是一笔小钱。

　　陈盼夏看着顾深包裹在深色西装里的，挺拔的背影，一瞬间觉得顾深的身高?从一米八变成了?两米八。

　　陈盼夏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找到顾深。

　　悄悄地把“资本家”三个字改成了?“两米八的顾总”。

　　顾深没注意到陈盼夏的小动作，只是发?觉陈盼夏脚步变慢。于是他停下脚步，叹了?口气：“快点，试镜要来?不及了?。”

　　陈盼夏连忙小跑着追了?上去。

　　-

　　周年光是一位灵感型的导演。

　　没有灵感的时候，摸鱼摆烂，镜头连碰都?不碰，剧本连看都?不看，片场连来?都?不来?。

　　但有灵感的时候，周年光恨不得住在剧组里。

　　就像现在，陈盼夏从顾深口中得知周年光竟然同时在拍摄两部电影。

　　对此陈盼夏的感想是：同时拍摄两部电影，还要每天早晚微信给自己发?早安晚安和天气预报，他不累吗？

　　等到了?片场，来?到剧组的时候，尽管还有半个小时才开始试镜，但办公室门口已经?排满了?人。

　　陈盼夏和顾深出现的时候，引起了?人群的轰动。

　　准确的说，是顾深引起了?轰动。

　　毕竟，混娱乐圈要是不认识顾深的话?，那得多冒昧呐！

　　前来?试镜的演员，别管大的小的，老的少的，有名的还是糊的，就连不是演员的人都?凑到了?顾深旁边。

　　“顾总，顾总您竟然来?了?？”

　　“顾总，久仰大名，我?很?崇拜您！请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

　　“顾先生，您晚点有时间吗？方便一起吃个饭吗？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

　　“顾老板，我?一直都?很?想成为银月的一员，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

　　但顾深是谁呀。

　　对他谄媚示好的人没有八百也有一千，顾深当然能看出这些?人想要什么。

　　但之前这些?人可不敢离他这么近。

　　顾深思考一秒，就知道了?原因。

　　他伸手?摘下眼镜，凌厉的目光一扫，包围住他的众人立刻齐刷刷地后退了?半步。

　　顾深这才满意，有条不紊地应付起了?众人的讨好。

　　另外还有一些?人意识到了?顾深根本就是难以攻陷的铜墙铁壁，于是眼睛一转，改变了?进攻的方向。

　　“盼夏。”

　　陈盼夏听到有人亲昵地叫自己的名字，问她：“听说你是顾先生主动签约的人，能不能透露一下你是怎么被顾深看中的呢？”

　　陈盼夏一本正?经?的：“因为我?给顾总留下了?印象深刻且美好的第一印象。”

　　不远处的顾深听到后：“……”

　　印象深刻是没错。

　　毕竟他活了?这么多年，也确实没有人问过他“百忙之中竟然还要亲自上厕所”这种问题。

　　但美好……

　　陈盼夏还真敢说。

　　顾深不想让人产生他其实性格很?好的错觉，强行把想要上升的嘴角压了?下去。

　　也是在这时，周年光来?了?。

　　天气冷，周年光穿着一件宽大的咖色风衣，微长的头发?随意束在脑后，手?里还拿着一杯咖啡。

　　看起来?比明星还明星。

　　好像杂志模特上走?下来?的似的。

　　他找到人群中的陈盼夏，立刻笑吟吟地眯起了?眼，对她点了?点头。

　　顾深看不下去的表情：“你来?迟了?一分钟，快点开始面试。”

　　“啊对对对，”周年光并不像别人一样怕好友这冷冰冰的模样，还和顾深开起了?玩笑：“一个人是一分钟，一百个人我?就浪费了?一百分钟，是吧？那完了?，今天地球上的人都?只有24小时减100分钟可活了?。”

　　顾深：“……”

　　顾深不说话?了?——他不想和数学和脑子都?不好的人讲话?。

　　周年光拍了?拍手?：“好，那咱们也不浪费时间，直接开始面试。大家，按顺序一个个进。”

　　语毕，周年光看向正?在因为刚刚他和顾深那番对话?而拼命忍笑的陈盼夏：“你第一个。”

　　陈盼夏立刻就不想笑了?。

　　她跟着周年光进了?办公室，周年光坐在桌子后，没有让陈盼夏先做自我?介绍，反而道：“知道你要来?，今天特意去买的衣服。我?这身怎么样？”

　　说完后，还一脸等待夸奖的样子。

　　陈盼夏乖乖点头：“好看。”

　　“那你动心?没？”

　　陈盼夏：“……”

　　一段时间不见，陈盼夏几乎都?快忘了?周年光总喜欢有事没事调戏人开玩笑的毛病了?。

　　见陈盼夏无奈的表情，周年光立刻转移了?话?题：“开玩笑的……时间太紧，我?们直接开始试镜吧。”

　　顿了?顿，周年光又补充道：“但是我?要和你提前说明，虽然我?们关系很?好，我?和你老板也关系很?好，但我?还是不会给你走?后门的哦。”

　　说到和拍摄相关的事情的时候，周年光那双狐狸眼里不正?经?的笑意总算淡了?一些?。

　　陈盼夏点头：“放心?吧，我?知道。”

　　谁知道下一秒周年光又笑起来?：“但是想做我?女朋友的话?随时开口，我?们关系好，我?随便拒绝一下就会同意的。”

　　陈盼夏：“……”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回想着试镜要求上的片段。

　　再睁开眼的时候，对上周年光鼓励的目光，陈盼夏开始了?自己的试镜。

　　-

　　“我?觉得我?发?挥得很?不错。”

　　回公司的时候，依旧是和顾深一起的。

　　陈盼夏分明还记得顾深是说自己有事要和周年光说的。

　　但他分明只和周年光说了?一句话?就又回来?了?。

　　但老板不说，咱也不敢问。

　　回去的路上，谈到面试，陈盼夏小鹿一般的圆眼亮晶晶的：“虽然还有不足，但比我?之前客串的那次真的好太多了?！”

　　但是陈盼夏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死?：“就是不知道周导会不会用我?。”

　　“不用也没事。”顾深表情淡淡：“还有别的试镜。”

　　陈盼夏觉得今天的顾深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带她去做检查，给她买高?级的助听器，还鼓励她落选也没关系。

　　特别好说话?，甚至好说话?到了?……有点温柔的地步。

　　等到了?公司后，陈盼夏下了?车。

　　顾深说自己还有事，又开车离开。

　　看着顾深远去的车屁股，陈盼夏拿出手?机，找到“两米八的顾总”，给对方发?了?一条消息。

　　[夏]：顾总，今天真的特别特别特别谢谢您！

　　消息发?完后陈盼夏转身去乘电梯。

　　就在电梯门缓缓合拢的时候，陈盼夏突然睁大了?眼睛。

　　她竟然看到了?去而复返的顾深。

　　陈盼夏按住开门按钮：“顾总，你怎么……”

　　话?没说完，却见顾深朝自己抬起了?手?。

　　陈盼夏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但顾深的手?掌和记忆中父母的手?掌不同。

　　没有落在她的脸上，而是……

　　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头顶。

　　-

　　顾深在陈盼夏头顶按了?一下。

　　感受着手?掌下传来?的温暖的触感，顾深那种心?脏和掌心?都?痒痒的感觉终于得到了?缓解。

　　他有种自己在烈日中走?了?很?久，终于喝到了?一口冰水后的感觉——他觉得很?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