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1)

首辅宠妻手札 悬姝 2729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32章

  沈观衣是在近辰时被探春叫醒的。

  朦胧之中探春伺候着她洗漱, 见?她将醒未醒的模样,探春提醒道?:“小姐,前两日?夫人免了您两日?请安, 今日怎么说都得去了。”

  沈观衣有些烦, 没睡醒便更烦了。

  她拧着眉,双眸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细缝儿, 嗓音还有些沙哑粘腻,“将我的琴抱来?。”

  她得?弹一曲儿,醒醒神。

  眼下正值夏日?,也就早晚才会有丝儿凉意,沈观衣坐在李鹤珣晚间喜爱看书的窗棂前, 微风徐来?, 裹着清香的湿意弥漫。

  昨夜下了雨, 半夜才停, 房檐上的水还未干,顺势而下,落在积满雨水的石缸里,发出清脆的嘀嗒声。

  下人将琴抱来?后, 沈观衣低头抚琴,琴声流淌清泠,如窗外被雨洗过的风, 驱逐一夜过去的倦意。

  探春瞧着在广明院伺候的几人纷纷怔住,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她的眼底不由?得?蔓延出一丝得?意。

  让他?们平日?总觉着小姐除了那身皮囊没有半点可看, 如今可瞧见?了?

  怕是姑爷都比不上她家小姐的琴艺。

  探春心?情甚好, 一边为沈观衣梳妆,一边用?余光打量着周遭的下人。

  原来?扬眉吐气?这四个字, 令人如此愉悦。

  沈观衣指法娴熟,先是弹了些平日?里常听的曲儿,之后她便?没了耐心?,随心?而动,琴声乱七八糟却又能品出别样的滋味。

  待琴声停止,探春已然为她梳好头髻,左挑右选,选了一支较为端庄的云扇珍珠步摇插入发间。

  门外天□□亮,沈观衣瞧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抬手?摸了摸探春替她梳好的妇人髻,竟生出了一丝阔别已久的怅然。

  她回过神,捏着帕子抬步离开,“走吧。”

  给岳安怡问安去。

  沈观衣前后两世,给人问安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多数时候都是别家妇人来?给她问安,还要看看她有没有那个兴致。

  崇心?院外栽着几棵梅树,还没到时节,瞧上去只有零星的几簇绿叶。下人在院中洒扫,窗棂上隐隐能瞧见?在屋内左右行走,忙碌的乌影。

  知晓她来?请安,岳安怡没出来?,派了岳姑姑来?打发她。

  “少夫人,夫人近来?身子不好,需要静养,您啊,日?后若无事?,便?不需要来?请安了。”

  还有这等好事??

  “岳姑姑,娘免了我的早礼,莫不是因?为夫君前两日?与娘说了些什么?”

  岳姑姑眼珠子左右转了转,身子微倾,伸手?挡着嘴角,小声道?:“少夫人,这事?儿还真是被您说中了,但夫人叮嘱过奴婢不要外传,所以……”

  沈观衣嘴角缓慢的牵开出一丝笑意,“姑姑放心?,我不会说的。”

  她犹豫片刻,这才嚅嗫着唇道?:“前两日?公子因?少夫人的事?将夫人气?着了,奴婢没怎么听清他?们说了什么,但大概知晓是少夫人行事?做法的原因?,后来?公子走后,奴婢进去伺候才听夫人说,是公子拒了夫人想要管教少夫人的念头。”

  沈观衣本觉着以李鹤珣的性子,能为她说情已然不易,没曾想他?竟会做到这等地?步。

  可先前他?找来?嬷嬷不也是想要教导她,眼下让她亲娘来?,他?又拒了?

  所以他?到底是不想让她被旁人约束,还是不想岳安怡受累?

  岳姑姑继续道?:“奴婢看的出来?,公子待少夫人定是有情意的,这些年公子从未忤逆过夫人,唯有在少夫人的事?情上,公子不愿让步,所以夫人才被气?的狠了。”

  “若是如此,娘不会怨我吗?怎的还送来?补药?”

  沈观衣到底觉着岳安怡应当不是这般容易妥协的性子。

  岳姑姑叹道?:“少夫人应当知晓二公子的事?情吧。”

  李鹤意?

  沈观衣颔首,又听岳姑姑道?:“自二公子离世后,夫人便?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公子身上,那是她唯一的孩子,她心?疼公子,便?也会因?为公子而怜惜少夫人。”

  是如此吗?

  沈观衣自崇心?院离开时仍在想着岳姑姑的那些话?。

  但若不是如此还能是什么,总归不能是怕了,特意讨好她吧。

  “小姐,咱们回去吗?”

  沈观衣抬眸看了一眼大亮的天色,“备马车,听曲儿去。”

  “啊?”

  “啊什么啊,你家小姐我都几日?没出府了,再这样下去我都快长毛了。”

  寻艺坊白日?里客人不多,唱的也都是一些清净雅气?的缠绵之曲,只有到了夜里,灯火通明之时,才会显出这座艺坊的奢靡艳绝之处。

  沈观衣喜欢白日?的曲儿,前世也常常是白日?来?此。

  她本欲在一楼寻个坐处,但探春认为此举不妥,好说歹说的要她去厢房坐着。

  瞧着周遭零星几人隐隐看来?的目光,沈观衣勉为其难的应了。

  她不喜欢厢房,终归其因?是因?为瞧得?不够清楚。

  旁人听曲儿听的是音,但她喜欢瞧唱曲弹琴之人当下的神情、意境。

  沈观衣不情不愿的被探春扶着踏上台阶,一层至二层的台阶修建于拐角,她刚行至转弯处,便?骤然听见?停滞片刻的琴音一勾,如霜华冷月,与先前的意境全然不同,沈观衣怔住,下意识抬头看去。

  云台之上的姑娘梳着垂鬓分肖髻,模样清绝,年纪瞧上去不大,她垂头认真的抚琴,似乎听不见?旁的喧闹,指法娴熟流畅,只是琴音中总是萦绕着一丝怨天尤人的哀愁。

  “小姐,这首曲儿奴婢怎么觉着有些耳熟?”

  沈观衣目光灼灼的盯着台上的人,嘴角勉强弯起一丝弧度,“是有些耳熟。”

  探春蹙眉思索了一番,电光火石间她突然震惊道?:“那姑娘弹的是折柳!”

  似探春这般听曲儿都会睡着的人都能记着娘亲当年的折柳,她又怎会忘?

  沈观衣如同入定了一般,只有双脚麻木的朝着云台走去。

  探春怔住,“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沈观衣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屏息凝气?,心?跳如鼓,生怕惊扰了上面的人,将她吓走了。又怕这只是她的梦,一吹便?散了。

  探春不知道?,娘亲抚琴之时有一个习惯。

  尾指总是会往上翘着,那姑娘无论姿势还是抚琴的专注,与娘亲都一般无二。

  更?何况,她们二人就连眼窝上的一点红痣都长在相同的地?方?。

  沈观衣看的有些痴迷,俨然听不见?身边探春的声音,脚步虚浮的朝着云台走去。

  “沈观衣,你怎么了?”

  “沈观衣!”

  直到手?臂被人狠狠一拽,她才猛地?回过神来?,眼神清明了一瞬,这才看清她身前横了一把梨花木凳,方?才若直愣愣的往前走,定会摔个结实。

  她后怕的松了口气?,回头看向拽着她的人。

  他?剑眉紧拧,脸色看上去虽然有些憔悴,却依然不减清隽。

  那句你怎的在此处被沈观衣咽了回去,她险些忘了,寻艺坊是宁长愠的地?方?。

  她慢悠悠的回道?:“我来?,听曲儿呀。”

  随之目光越过宁长愠,看向云台上一曲终了,准备抱着琴离开的姑娘,“你知道?她是谁吗?”

  这头,李鹤珣从宫门出来?,归言正在马车前等着他?。

  李鹤珣掀袍上了马车,从旁的小屉里慢条斯理的拿出一本游记,正要翻看,突然想起什么。

  早晨她无意识呢喃的那句哥哥如蚊蝇般扰了他?许久,他?不曾知晓她有哥哥,也没听说她与沈家哪位庶兄关系亲近。

  李鹤珣薄唇轻动,欲言又止。

  马车平稳前行,白亮的光从小窗透了进来?,照在他?修剪整齐的指甲上,他?抬眸瞧了一眼天色,忽然问了句,“她可起身了?”

  眼下已快近午时,总不能还在床上赖着。

  归言道?:“少夫人起了。”

  李鹤珣将书册翻到来?时路上瞧见?的那一页,刚看了两行,发觉归言迟迟没有下文,不由?得?抬眸去睨他?,“然后呢?”

  “然后少夫人去了夫人那处请安,夫人没见?,还说以后都不用?去了。”

  手?指微顿,将书册合上后,李鹤珣抿着唇道?:“她怎么样?”

  对于沈观衣,李鹤珣有些拿不准。

  不知她会因?此事?而高兴,还是会因?母亲没见?她而闹脾气?。

  毕竟上次书房一事?,他?仍旧觉着沈观衣脑袋里的想法,不能以常人的目光看之。

  归言将从下人那里得?到的消息一一告知,“少夫人看上去与往日?一样,从夫人院里出来?后便?和探春听曲儿去了。”

  “听曲儿?”李鹤珣咻然蹙眉。

  “是啊,眼下快午时了,少夫人应当饿了,咱们要顺道?过去接少夫人回府吗?”

  李鹤珣看向归言,半晌才道?:“你让本官,去接她回府?”

  归言觉着,公子想说的应当是:本官天不亮就起身上朝,她一个悠闲听曲儿的,还要本官去接她?

  “公子,据属下所知,少夫人出嫁前也总是出去听曲儿,一听便?是一日?,太阳落山才回府。”

  意思便?是,若不去,少夫人恐怕得?那时才会回府。

  “况且属下也许久不曾听曲……”

  话?音未落,李鹤珣便?幽幽看来?,归言顿时闭了嘴。

  马车内安静的出奇,一路上归言都不敢再多说一言。

  直到马车驶入东街,快要回府时,归言才看见?李鹤珣将书册放回小屉,揉了揉眉心?道?:“你想听曲儿?”

  啊?

  归言连连摇头。

  李鹤珣看了他?一眼,他?神情一顿,左右摇晃的脑袋变成了捣蒜,连连颔首。

  “念你近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本官允了,去寻艺坊。”

  归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