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1 / 1)

你有钱,我有刀 欧阳墨心 4261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59章

  堂外的百姓“哗”一声乱了套。

  徐县令连维持现场秩序都顾不上, 展开状纸细细看了一遍,越看越心?惊,面色忽白忽青, 示意花一棠上前,压低声音道, “这状纸上所诉罪状与早上方刻所言并无二致, 但早上已审过验过,纪高阳家中并无毒物,这都是您亲眼所见啊。”

  花一棠:“我已寻到实证。”

  徐县令:“此言当真?!”

  花一棠点头,“请徐县令将状纸上的原告、证人一一传来问?话,我定会?令此案真?相大白。”

  徐县令定定看着花一棠,但见眼前的少?年?眸光坚定,神?色凝重, 似有成竹在胸,让人凭生信任之感,转念又想,若此案真?如这状纸上所言, 那定是一桩惊天大案,若能审明此案,于他的官声乃是大大有益, 若是审不?明白,也尽可推到花四郎的身上, 左右自己也不?会?吃亏。

  想明白了这一层,徐县令拿定主意,清了清嗓子, 高高举起惊堂木拍下,“来人, 带被告纪高阳——”说到这,他不?禁看了花一棠一眼,花一棠扇子轻轻往下压了压,徐县令心?领神?会?,召了几个心?腹不?良人过来,低声嘱咐了几句,令他们低调行事,速去?速回。

  这一番神?神?秘秘的举动,堂下百姓看得是兴致高昂,深感这案子一波三折堪比庙会?大戏,彼此交头接耳,热烈交流,好似个个都有什么内幕消息一般。

  林随安抱着千净站在人群中央,身姿笔直,四周各种猜测如轻风过耳畔,了无痕迹,靳若可就没这么淡定了,一个劲儿地?戳她的胳膊。

  “伊塔和木夏怎么还没回来,姓花的到底让他们干嘛去?了?你说这纨绔找到什么线索也不?明说,非要藏着掖着,这都什么毛病?!”

  大约是侦探的职业病吧,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揭示真?相。当然?,也有可能花一棠就是为了故作神?秘耍帅。

  “事已至此,急也没用?,来都来了,先看热闹吧。”林随安道。

  靳若:“……”

  话虽然?这么说,林随安心?中还是将此案的来龙去?脉梳理了一遍,此案的关?键有三处:

  其?一,鲁时的死因确认。

  其?二,珍珠簪子的来源。

  其?三,毒死鲁时的毒药到底是什么。

  鉴于仵作缺失,大约还是无法对死因做出权威认定。花一棠应该是要从后两处入手,但问?题是,一个是她的金手指,说出来肯定没人信,一个是验过无毒的草药,花一棠到底要如何验证呢?

  林随安有些期待了。

  堂外传来锁链声响,林随安回头一看,不?由大为诧异,竟是两名狱吏压着方刻上了堂。

  花一棠昂着头,摇着扇子绕着他转了一圈,表情颇为嘚瑟。

  方刻皱眉:“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让我来作甚?”

  花一棠:“让那木鱼脑袋开开窍,死鱼眼睛开开光,瞧瞧花某是如何推理断案的。”

  方刻怔了怔,“你寻到证据了?”

  花一棠“哼哼哼”冷笑三声,示意狱吏将方刻拉到一边,又朝林随安所在方向跳了场眉毛舞。

  靳若:“……”

  林随安:“……”

  这家伙不?会?还在记恨方刻嘲讽过他的穿衣风格吧?

  一炷香后,两个不?良人押着纪高阳归来,纪高阳背着大医药箱,走得满头大汗,跪在堂上的时候,一脸莫名其?妙。

  “徐县令,这又是怎么了?”

  徐县令这次可没有好脸色,狠狠拍下惊堂木,“纪高阳,还不?速速将你毒杀鲁时的经过速速招来!”

  纪高阳无奈:“这本就是诬告,徐县令早上才断的案,这才几个时辰就忘了?”

  徐县令:“咳,早、早上是、是因为——”

  “花某已寻到你谋财害命的人证和物证。”花一棠摇着扇子上前道。

  纪高阳皱眉:“花家四郎,就算我不?愿帮你验尸,也不?必这般捉弄我吧?”

  花一棠倏然?一笑,犹如春花绽放,他从袖中掏出珍珠簪,端端举在纪高阳的眼前,“你可识得此物?”

  林随安看得清楚,就在这一瞬间,纪高阳的背影倏然?绷紧,正是毫无防备之下万分?震惊的身体?反应,可只有两息时间,他又迅速强迫自己松弛下来,声音却无法控制变得尖锐,“这是什么?我没见过!”

  花一棠笑意不?减,回头看了眼徐县令,徐县令立即领会?精神?,拍下惊堂木,“传证人上堂!”

  尤九娘身携袅袅香风而至,翩然?跪地?,“尤九娘见过县令大人,见过四郎。”

  “尤九娘,你可见过花四郎手中的簪子?”徐县令问?。

  尤九娘:“奴家识得,这是奴家卖给四郎的。”

  “这簪子你从何处得来的?”

  “是纪高阳卖给我的,说是他妻子的嫁妆。”

  “啊呀,这便奇了,花某特意去?问?过纪夫人,纪夫人说她从未有过珍珠首饰,”花一棠道,“纪大夫,可要请贵夫人上堂一辨啊?”

  “不?必了!”纪高阳急声道,“这、这簪子——其?实是我捡的——我知道,路边拾遗不?上交官府反而卖出,有盗罪之嫌,还请大人责罚!”

  花一棠笑容微敛,扇柄轻敲手腕,徐县令立即大喊,“再带证人!”

  上堂的是卖给鲁时珍珠的华宝轩掌柜田宝,花一棠将珍珠簪送到他眼前问?,“田掌柜,你可识得这上面的珍珠?”

  田宝抓着珍珠簪细细看了看,大惊,“回大人,这上面的珍珠正是我卖给鲁时的那一颗!”

  花一棠提高声音:“田掌柜,你能确定吗?”

  “回大人,我卖给鲁时的珍珠有一处瑕疵,”田宝指着珍珠道,“此处有一处凸起,形状和位置我断不?可能记错。”

  纪高阳面色微变,全场哗然?。

  “这竟然?是鲁时的簪子?!”

  “原来那颗珍珠在这儿?!”

  “我的天啊,难道真?是纪大夫谋财害命?!”

  “或许是鲁时不?小心?丢了簪子,纪大夫恰好捡到了吧。”

  “嗐,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纪大夫这么好的人,为了一根珍珠簪杀人?不?至于吧?!”

  花一棠居高临下举着簪子,在纪高阳眼前晃啊晃,“纪大夫,你说这簪子是你捡的,那么就详细说说,是何处捡的?”

  纪高阳语结,“是、是在北岳坊的街上。”

  “何时捡的?”

  “是、是……”

  “纪大夫记不?起来,我帮你想。”花一棠道,“尤九娘,你是何时买的簪子?”

  尤九娘:“五天前,纪大夫来四合坊见我,说家中困窘,将珍珠簪卖给了我。”

  花一棠:徐县令可还记得检尸格目上记载的鲁时死亡时间?”

  徐县令立马翻出检尸格目,“是八天前。”

  “若我没记错的话,这可是纪大夫自己检出的死亡时间吧。五天前鲁时已经死了,那么原本属于鲁时的簪子是怎么跑去?街上的?莫非是自己飞过去?的?”

  “是我记错了!”纪高阳道,“是十天前,我帮鲁时诊脉回家的途中捡到的。”

  “那就是鲁时活着的时候珍珠簪子便丢了?”

  “想必是如此。”

  “那就更奇了,鲁时家境贫寒,这珍珠簪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家底,如此贵重之物丢失,他居然?没报官?这是什么道理?”

  “我、我哪里知道他如何想?”纪高阳道,“或许是买珍珠的钱来历不?明,不?方便报官吧。”

  “你胡说八道!”小燕拔开人群冲上大堂,抡起拳头砸在了纪高阳身上,“时爷爷才不?会?做坏事,就是你害死时爷爷的!是你偷了时爷爷的簪子!就是你!我有证人!”

  小燕的出现?显然?超出花一棠的预料,他怔了一下,问?,“你的证人是谁?”

  小燕:“青越河畔市集的馎饦摊主六麻子!”

  此言一出,堂上众人皆是一头雾水,林随安、花一棠和靳若皆是面带诧异。

  靳若挑眉,“这个小燕有些本事啊,竟然?能寻到六麻子的路子。”

  林随安:“果然?是你们净门的人,一条消息赚两份钱。”

  徐县令怔怔看着花一棠,“花四郎,您看这——”

  花一棠:“传。”

  徐县令:“传六麻子——”

  “诶!来了来了!”六麻子乐呵呵从人群里钻出来,熟络朝靳若和林随安抱拳施了个礼,麻溜往堂上一跪,“回大人,小人六麻子,五天前,也就是十月十三戌初二刻,小人在北岳坊北八巷见到纪高阳偷偷摸摸翻进了鲁时的后院,一看就是意图不?轨。”

  “砰!”徐县令狠狠拍下惊堂木,“纪高阳你作何解释?!”

  纪高阳眼圈一红,连连磕头哭道,“回大人,我全招了,那、那日?我去?给鲁时复诊,敲门许久不?见鲁时开门,我放心?不?下就翻墙进去?了,岂料看到鲁时的尸体?手里攥着那根簪子,我、我当时也是利欲熏心?,偷了那簪子。我的确是见财起意,我怕簪子的事暴露,才没敢报官,但当时鲁时已经死了!他的死和我没关?系!”

  满堂死寂,所有人看着纪高阳的眼神?里充满了鄙夷。

  花一棠踱步到纪高阳身前,撩袍蹲下身,盯着他的眼睛,眸光如冰,“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认吗?”

  “我认!”纪高阳泪眼婆娑,“我认我偷了簪子,但我绝不?会?害死人!我是个大夫,只会?救人,怎会?害人?!”

  花一棠抿紧双唇,眸光骤利,豁然?起身:“尤九娘,我让你带的东西可带来了?”

  “带了!”尤九娘双手奉上白玉瓷瓶,不?良人将瓷瓶送到了徐县令案上,徐县令拿着瓷瓶看了看,“这是何物?”

  “此乃纪氏医馆的独门秘药,名为葡萄泪。”花一棠道。

  徐县令吓得忙放下瓷瓶,双手在袖子上擦了擦,“难道这就是毒药?”

  花一棠转目看着纪高阳,看着他的眼泪一点点被逼了回去?,看着他眼睑疯狂发抖,慢慢道,“我曾读过一本海外杂书,唐文译名《异珍录》,译本不?全,错漏甚多,但读起来还算有趣,其?中记载了一种产于西特国的植物,花朵很小,类似钟形,果子形似小葡萄,味道甜美。此物的果实熬制成汁,蒸液稀释,便能做成一种奇特的药水。只要将药水滴入眼瞳,瞳孔便会?放大,观之含情脉脉,令人神?魂颠倒,颇受西特国贵族女子的喜爱,故此物名为‘美人龙葵’。”说到这,花一棠顿了一下,“也就是纪大夫你口中的红桃龙葵。”

  纪高阳:“我的确是用?红桃龙葵做出了葡萄泪,但此药既能入眼,焉能有毒,且你们早上亲眼所见,我养的兔子日?日?食用?此草,并无中毒的迹象。”

  花一棠神?色未动,扇子轻轻敲了一下手掌,众人突然?闻到了令人垂涎的肉香味,此时正是晚膳时间,百姓们为了看审案都饿着肚子,此时闻到香味,肚皮纷纷敲起了堂鼓,不?由自主顺着香味来源回头,就见一名金发碧眼的少?年?端着一锅肉汤快步上堂,将汤锅摆在纪高阳面前,又从腰间抽出一个大木勺放进锅里,道,“吃。”

  “尝尝吧,我家木夏的手艺放眼整个扬都也是数一数二的,”花一棠道,“你家那几只肥兔子能得他的手烹饪成汤,也算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了。”

  纪高阳全身抑制不?住发起抖来,却是碰也不?碰那锅肉汤。

  堂下百姓莫名:

  “这案还没审明白呢,怎么突然?请人吃饭了?”

  “不?愧是花家四郎,太豪爽好客了。”

  “香,这肉闻着太香了,我都想吃一口了。”

  “花家四郎,还有没有剩下的,给咱们也分?一点啊!”

  靳若抓头:“姓花的这是什么招数?先让犯人吃个断头饭,就能招供了?”

  林随安瞪大眼睛,目光在肉汤和纪高阳身上转了几圈,被遗忘在脑细胞角落里的生物学知识不?情不?愿起身晃悠了一下,又躺了回去?。

  她似乎有印象,食草动物——有个什么特性来着?

  哎呦,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高考一过全忘了”!

  徐县令一头雾水,急忙悄声招呼:“花家四郎,您这是何意?”

  花一棠根本不?理徐县令,只是盯着纪高阳,“纪大夫为何不?吃,可是嫌弃木夏的手艺?”

  纪高阳脖颈、额头青筋凸暴,衬得他面容狰狞可怖。

  花一棠冷笑,甩袖展扇,又道,“《异珍录》中记载,西特国中曾有人将美人龙葵与牧草相混喂食牲畜,牲畜甚喜之,食之多,肉肥皮亮。有人杀牲畜食之肉,中毒而亡,后方知,此草牲畜可食,无害,人若食之,必死。牲畜长期食此草,血肉浸毒,人食牲肉,亦必死。”

  说到这,花一棠转头看向堂侧站立的方刻,沉下嗓音,“所以,美人龙葵又名地?狱龙葵。”

  满堂死寂,众人骇然?。

  方刻瞳孔剧烈一缩,紧咬牙帮。

  靳若恍然?大悟:“这纨绔还真?是什么歪门邪道的书都看过啊!”

  林随安锤掌,她似乎有点印象:有些毒草对于食草动物来说,是安全的,它们能迅速将生物碱排除体?外,因而避免中毒。但是长期食用?毒草,会?导致食草动物的肉遭到毒性侵蚀。

  半晌,徐县令才回过神?来,狠狠拍下惊堂木:“纪高阳,你还有何话说?!”

  纪高阳闭了闭眼,表情渐渐恢复了平静,抬头静静看着花一棠。

  花一棠神?色冷凝,“我已修书至大理寺,不?日?便会?派仵作前来,只需将鲁时尸身里的毒和美人龙葵的毒进行对比,便能定你的罪。无论你如何狡辩,也是无用?。”

  纪高阳笑了一声,“想不?到竟是栽在了一个纨绔手里。”

  “只是为了一根簪子,你就杀了时爷爷?!纪大夫,你怎么……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小燕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不?止杀了鲁时一人,方刻检尸格目中记载的九人,都是他用?相同的方法杀死的。”花一棠眼底发红,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为什么?他们都是孤苦无依的老人,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他们?你深受百姓爱戴,你为他们义诊,甚至自掏腰包为他抓药治病……你明明——明明是个大夫!”

  “你说的对,我是个大夫。我是百姓奉若神?明的神?医。”夕阳沉静的光辉弥漫在纪高阳的脸上,犹如一支沾了金粉的画笔,描绘出悲悯慈悲的笑意,“既然?我是神?,那自然?能操控人的生死,我想让他们生,就让他们生,想让他们死,他们就必须死,在这个河岳城,我就是主宰生死的神?——”

  “啖狗屎!”花一棠一巴掌将纪高阳扇下神?坛,纪高阳嘴角溢血趴在地?上,紧随而至的就是花一棠劈头盖脸的臭骂,“你个畜生不?如丧心?病狂人面兽心?的东西!还想当神??!我看你去?十八层地?狱油锅里炸个几百年?做个油煎的蛆还差不?多!”

  满堂衙吏、百姓、不?良人全都傻在原地?,也不?知是被纪高阳的真?面目吓得失了魂,还是被花一棠骂人词汇的丰富程度洗了耳,一时间竟无一人反应过来,花一棠打了一巴掌尚不?解恨,抬脚就踹,岂料就在此时,纪高阳突然?发难,一掌掀翻汤锅,满满当当的剧毒肉汤哗一声泼向了花一棠。

  “你也一样,我要你死,你就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