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献礼 ◇

　　◎为神明献上盛大的烟花。◎

　　漆黑的天幕之下,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大贤者目送他们走出王宫，四周围绕着身着华丽衣装的贵族，街道屋檐下站着不少普通民众。

　　——帝后大婚的日子, 是帕斯帝国少见允许人们夜间出行的日子。

　　但即便如此，“夜晚的街道是危险的”这个概念已经深入人心, 还有不少人仅仅站在自家窗口，伸着头往外看，谨慎地没有走出房屋。

　　莉莉安娜和古德里安在众人的拥簇下, 一步步走到了立于王都中央的钟楼前。

　　她仰起头, 深沉夜色幕布上，七颗猩红神目注视着夜的神国，只有陛下佩戴的王冠散发着驱散黑暗的微光。

　　巨大黑白表盘上的指针“咔哒”一声拨动一格，钟楼的大门被两位苍白的神仆从内打开——现在是午夜十二点。

　　终于到了这一步。

　　莉莉安娜深吸一口气，哪怕眼眶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热，脚步多少有些僵硬，但她的大脑比任何时候都更冷静。

　　古德里安回过头，神色冷峻的对她伸出手, 表情并不像甜蜜的新婚夫妇, 更像是履行某种责任。

　　这在帕斯帝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莉莉安娜垂下眼, 注意到他的指尖也在微微颤抖。

　　她遵照嘉德女士教导的方式行礼回应，而后将手搭了上去。

　　在众人注意不到的角落里, 她坚定而用力地握了下陛下的手。

　　古德里安的眼睛眨了下, 红宝石一样的眸子里微光闪过, 他似乎笑了笑，而后仰起头, 露出一如既往傲慢而俊美的面孔, 带着她一齐进入了钟楼。

　　两位神仆没有把大门关上, 雷蒂娅笑着往前一步，用商量的口吻说：“能不能也让我们的几个人进去？陛下不是要看最盛大的烟花吗？”

　　“钟楼是整个帕斯帝国最高的地方，从那里发射烟花魔法效果最好。”

　　亚瑟恭敬地行礼：“雷蒂娅大人，钟楼不允许三大贵族家主和王室以外的人进入。”

　　“我知道。”雷蒂娅耸了耸肩，“但我想也许这是陛下的结婚典礼，神明心情不错，会允许这个例外。”

　　“我只是问问，不行就算了。”

　　注意到其他人的视线，她露出了个无所谓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一时兴起。

　　神仆低头告辞，快步走到莉莉安娜和古德里安身前，为他们引路。

　　众人目光注视着，看他们一同走进黑暗里。

　　雷蒂娅等了几秒，抬起手：“差不多可以开始了，列队准备，给神明和陛下，放一场盛大的烟花。”

　　随着她的号令，有法师迅速蹲下，在地面铺开魔法阵立于中心，开始念诵咒语。

　　莱昂娜觉得这个时机正好，她趁机往前一步，指挥库珀家族的众人清空了钟楼前的区域：“都退后！站远一点！”

　　她瞥了眼护卫长，在她的认知里，这应该是最有可能上前碍事的人了。

　　一直密切关注着她行动的护卫长没错过她的视线，他一愣，有些怀疑这是给自己的信号。

　　想到陛下之前的嘱托，他没有犹豫，立刻上前帮忙说明：“烟花魔法距离太近或许会有意外发生，请保持距离。”

　　有了护卫长的帮忙，原本还心有疑虑的贵族们微微点头，纷纷往后退去。

　　莱昂娜有些意外，但又不算太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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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觉得这位护卫长从来就不掩饰自己对莉莉安娜的欣赏，很有可能也被她交代过。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很快找到挤在一个屋檐下，两个戴着兜帽的纤细身影，不只是他们，还有骑士团的成员。

　　他们并没有被陛下安排要事，恰恰相反，骑士团完全被他排除在外，总是支使去做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但这时候，他们还是来了，三三两两站在人群之间，目光带着担忧和期许。

　　她没忍住笑了笑，回头看了伊歌尔一眼，对她挑了挑眉，像是在说，看吧，他们也来了。

　　伊歌尔回以无言的白眼。

　　她有些担心地看向钟楼，那扇漆黑的门口常人无法窥视，他们根本不知道即将发生什麽。

　　但今夜总让人格外静不下心。

　　“砰！”

　　伊歌尔几乎下意识拔剑，她仰起头，发现火和光的魔法在钟楼顶端炸开，像是一团爆开的火焰，微微照亮了黑夜。

　　人们惊呼起来，带着些许害怕和惊喜，奋力仰头，等待下一轮烟花发射。

　　“嗯，大概到钟楼顶端。”雷蒂娅目测了一下烟花的高度，笑了笑，“再高一点，都说了要世界上最高最大的烟花。”

　　“最好……”她眸光闪烁，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音量说，“把天炸个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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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仆将年轻的帝后牵引到钟楼顶端，而后虔诚地对跪下，温顺地低下头，露出脆弱的脖颈。

　　仿佛扭曲的那团空间里，细长的足肢刺下，汲取鲜血。

　　夜神朦胧的人形依托着血液显露身形，两人没有多看，低下头虔诚行礼。

　　古德里安说：“赞颂夜神。”

　　莉莉安娜慢了他一步，也跟着说：“赞颂夜神。”

　　夜神声音威严：“上前来。”

　　两人同时迈步，莉莉安娜低头提起繁复的裙摆，凭借过人的夜视能力注视着他们和神明之间的距离。

　　五步。

　　四步。

　　三步。

　　神明开口：“年轻的帝王和王后，你们要为我献上什么？”

　　莉莉安娜止步于神明三步的距离，她没有迟疑，按照演练了很多遍的那样，用符合贵族礼仪的举止，双手抬起了那把华丽的匕首。

　　她身侧，古德里安正和她做着一样的动作。

　　他露出点笑意：“尊敬的夜神，我们为您献上两把匕首。”

　　“哦？”夜神饶有兴趣地问，凑近了往前看，莉莉安娜低垂着眼，害怕自己眼中的杀意暴露。

　　她的心已经提了起来，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但还是一遍遍告诉自己要有耐心，硬着头皮看着虚幻的人影距离越来越近。

　　她悬着的脚后跟忽然落地，发出“笃”地一声轻响，像是某个信号。

　　夜神似乎一瞬间察觉到了什么，它下意识想要后退，但莉莉安娜已经抽出了鲜红的血刃，直接扑了上去。

　　虚幻的人影仿佛没有实体被她直接搅乱，但她的目光没有一丝动摇，直接朝着人影后更深处的黑暗刺出了匕首。

　　仿佛野兽被激怒的尖啸响彻了整个钟楼，莉莉安娜感觉刺中了实体，一击得手并没有停留，立刻翻身后撤，她刚刚站的地方已经破碎，像是坚硬且锋利的长矛贯穿。

　　她反手砍断了刺在安迪脖颈上的足肢，成功再次让对方发出了愤怒的尖叫。

　　古德里安也同样解决了亚瑟脖子上的足肢，失去了血液的来源，夜神用来塑造神明形象的虚影再也无法保持，它挥动又长又硬的足肢，从黑暗中露出了怪物般的面容。

　　长矛一般的八只黑色长足，七只猩红的复眼，还有额外一只已经失去光泽，覆盖着长久时光也难以愈合的疤痕。

　　两位神仆踉跄地扑向窗口，奋力抬起了从建成以来几乎从来没有打开过的窗户，大喊着：“就是现在！点火！点火！”

　　雷蒂娅摘下兜帽，张开双手，笑容从来没有如同此刻那么灿烂，她带着些许狂热，巨大的魔法阵在她脚下绽开，“来吧，世界上最绚烂的烟花。”

　　“轰”地一声，巨大的火球从她身下的魔法阵里接二连三地升空而起，众人惊慌失措地尖叫，只觉得地面震颤，连天都要塌了。

　　——这不是错觉。

　　升空的火球笔直撞上漆黑的夜幕，它没有如同众人料想的那样变成星火消失，也没有失力坠落。

　　它点燃了夜空。

　　漆黑的、点缀着七颗红色月亮的夜幕，仿佛被烧坏的布料，被黑红的火星吞噬着，迅速烧开了口子。

　　荒地的风尘和灿烂的阳光从镂空处落了进来，而后席卷了整个王都。

　　人们傻了眼，一个个张着嘴仰着头，见证这场变革掀起浪潮。

　　又是“轰”的一声，这次是从钟楼上传来的。

　　钟楼的墙壁上刺出了一根尖利的黑色长足——那里面似乎有什么怪物正在愤怒地发动攻击。

　　有站得近了些的人忽然觉得面上有些灼痛，他茫然地抬起手，随即惊恐地大叫起来：“啊啊啊！”

　　“是夜行病！怎么会是夜行病！”

　　周围人惊恐叫着散开，他很快暴露在阳光下，害怕地不断翻滚——但不知道是不是阳光的作用，传闻中很快就会把人变成一团青黑的夜行病蔓延得很慢。

　　“退得再远一些。”

　　拿出了艾恩家神器的一位老者走上前来，他身后的艾恩家成员们低下头，开始祈祷：“赞颂夜神，赞颂您的仁慈，请您宽恕。”

　　他割开自己的手掌，让鲜血流出，眼神中带着某种解脱与痛苦。

　　一遍遍虔诚的祈祷声响起，周围人面面相觑，也下意识跟着祈祷起来。

　　雷蒂娅因为过度使用魔力，脑袋正难以抑制地抽痛，她回过头，忍不住露出笑脸。

　　他们当然不是真心祈祷的，但这样的祈祷依托契约的血脉，是夜神必须要回应的。

　　“可真是要命的祈祷啊。”

　　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笑得这么畅快过。

　　上方钟楼的黑足因为这声势浩大的祈祷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响起了更加凄厉的尖啸。

　　古德里安站在钟楼中央，他面带笑容，看着夜神追逐着莉莉安娜——她并没有一味进攻，反而以躲避为主，毕竟他们已经成功将毒送进了夜神体内。

　　“为了准备这场典礼，我们筹谋了……那么久。”古德里安笑起来，“你想听听我们的计划吗？从头到尾。”

　　他歪了歪头，笑容嚣张而热烈，“啊，你说不想我也还是会讲的，哪怕站在你的尸体上。”

　　作者有话说：

　　相信大家也嗅到完结的味道了！番外可以开点了，有灵感的我会记在小本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