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客车车厢有些空旷，前一夜坐在走廊收缩椅上的乘客都不见了，像是整辆列车只有她一个人。
走在深红色的走道上，苏绮甚至可以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
向左侧首看向窗外，黑夜沉沉。
盥洗室内没有人。
未有迟疑，她提步走入。
窗户是关上的，可却有一阵冷风迎面吹来。头顶上淡白色的灯光似乎掺杂了点点青色，将镜子中的她也映照得泛出了青光，透着一股死气。
苏绮在正中的水槽前站定。
瞥了前方偌大的长方形镜子一眼后，她的视线垂下，一手抓着牙刷，一手将牙膏挤弄出来。
镜子里的她也是同样动作。
只不过——
它的目光不移半分，依然是直直向前望去。
它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不过，当苏绮抬起眼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直播间里有人发现了这一幕诡像。
【弹幕】镜子有鬼！！
【弹幕】金妹别刷牙了！千万别怕口臭，就算你放一个屁酷哥他也觉得是香的！
面对劝告，苏绮全盘无视。
白天她刻意往盥洗室走了好几趟，可这里头的鬼就是死憋着不肯出来，如今终于出现了，她可没有转身就跑的理由。
苏绮扬起唇角，微微笑了。
镜子里的它也是同样。
不慌不忙，苏绮开始刷牙。
她很有耐心，不紧不快的动作像是在挑弄着对方的底线，只待它一个忍不住露出自己早已染上了血的獠牙。
终于！
在盥洗室的白灯呲啦一下快闪后，镜子里的它按捺不住了。
它一点一点放慢了刷牙的节奏，可力道却是用力至极。不一会，它的双唇牙齿便染上了红，鲜血与白沫掺在了一起，格外瘆人。
它收起了下颚，微微歪头，嘴边勾起了一抹邪笑，双眼向上斜视着苏绮。
只当作了无察觉，苏绮动作不变，与它直直对视。
之后更形如挑衅，她慢条斯理地低下了头、吐干净了口中的泡沫，洗了把脸后才慢悠悠地站直了身子。
镜子里的它愤怒了。
它放下了牙刷，嘴边的笑容也是淡去，双眼直勾勾地注视着苏绮，恶毒而又阴狠。
它抬手，手指在尖锐的铁器上狠狠一划！一个口子顿时在指尖破开，猩红的血沁了出来。
下一秒，镜子和皮肤摩擦的声响响起，它在镜子上写道——
‘你’
‘会’
‘死’
文字左右颠倒，笔锋生硬，缕缕顺着玻璃镜面流下的鲜血勾勒出了狰狞的模样。
此时，苏绮突然无法动弹了。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镜子里的它之后的举措。
只见它举起了双手，然后——
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纤细的手指拼命使劲，指节咔咔作响，脖颈被抠抓得变了形，扭曲出狰狞的模样。
因着喘不上气、血液也输送不上头颅，它的脸色苍白如纸，在灯光的照射下更显现出了丝丝的寡青和淤紫。
不久，当镜子里的它再无声息后，它又露出了充满异样和诡谲的笑，继而在镜面写下了第二句话。
‘轮’
‘到’
‘你’
‘了’
字样刚刚浮现，苏绮的手便不可控制地举了起来、逐渐向颈部靠近，仿佛要将方才镜中发生的一幕重演一次！
苏绮神色一沉。
当有人把你往死路上逼，该怎么办？
面对霸凌，我们的口号是——
零容忍！
零接纳！
绝不姑息！
但眼下敌方战斗力已经强到失去了原则，那就只能暂时使用迂回战略了！
看着镜子里的它，苏绮神色肃穆、不苟言笑，以义正严辞的语气，她大声喊停。
“慢！”
“你刚刚死的太快了，我没有看清楚你的演示。”
“我要求重播一次！”
镜子里的‘苏绮’眉头一皱，脑袋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见对方已经有了迟疑，苏绮赶忙趁热打铁。
“而且！”
“作为一位美得无人能敌、可歌可泣的小仙女，我觉得这种死姿太没有品味，我要求换一种惊天动地的酷炫死法！”
所有人偷偷用看神经病的目光看向苏绮，并默默等待镜子里的鬼用冷血无情教她做人。
但不料，许是觉得苏绮说的话有几分道理，它居然回应了。
用鲜血写出的字样出现在镜面之上。
‘可以。’
‘你的请求我接受了。’
‘我同意让你死的酷炫一点。’
这一瞬间，直播间里响起了无数PIAPIAPIA的打脸声。
【弹幕】？
【弹幕】皮，太皮。
【弹幕】以退为进，好招，好招！
【弹幕】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看起来不可能的事未必是真的不可能。奉劝各位远离金妹，避免打脸。
这边。
镜子里的鬼不再控制苏绮重复演绎方才的死法，它转而向她伸出了手，它的身体穿过镜子来到了现实的空间。
冷如寒冰的手扣住了苏绮的手腕，似想将她往镜中的世界拽去！
后者无法动弹，只能任其鱼肉，可临死之前，她还是发挥出了一个职业玩家该有的素养。
“告诉我！你今天早上是不是杀了一个男人？！”
对方应了。
它微微张嘴，一个无法被听闻的字节吐了出来。
‘是。’
支线任务二的第一项分支的完成提醒并没有在任务面板刷新。
可不待苏绮仔细思量，她的身子便随之一轻、从原地消失不见了，只留有桌面湿润的牙具作为她曾经存在的证据。
她没有进入镜中的世界，反而是被扯进了一个狭小的空间。
——是位于盥洗室右侧的卫生间，恰恰是在玻璃镜子的后头。
这一刻，苏绮忽然全都明白了。
为什么狂霸酷炫拽看上去是窒息而死；为什么他的表情是那么、那么、那么的痛苦。
这种死法，实在是过于酷炫。
他——大概是被臭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