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冯怡(1 / 1)

开家政公司后我暴富了 鹿三幺 2963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22章 冯怡

  ◎我不想伤害你◎

  云安深吸一口气。

  “一一姐, 我是周叔叔请来的云安,想帮你打扫一下房间。”

  随着这句话被说出口,屋内凝滞的空气轻轻动了一下。

  冯怡不喜欢别人进她的房间。

  更不需要人来打扫卫生。

  但, 她正要开口的时候, 一股很清浅的香味儿掠过了鼻尖。

  那个味道像是被刚才那句话带着, 一起从门外飞了进来一样。

  此刻浮在她身边, 给了她一点儿力气。

  冯怡捏了一下手,但还是攥不成拳。

  她没有动, 继续靠在放了两个蓬松靠枕的床头。

  “一一姐, 我可以进来吗?”

  那道陌生的,却让她感到亲近的声音再次传来。

  死水一样的空气活了一点儿。

  “你, 可以进来。”

  “那我进来啦。”

  云安朝屋内说了一句,然后轻轻推开一条缝, 进去。

  松羲拿着木剑守在门外,随时准备支援,同时困着积秽不让它有逃窜的机会。

  屋子里很黑。

  冯怡没有开灯。

  遮光效果极好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 隔绝掉了外面的所有光线。

  现在天气还很热, 但这里, 没有开空调,连风扇都没有开。

  云安适应了一会儿,抬手摸了一下发间的木簪,眨了好几下眼睛, 在黑暗中看见了积秽的轮廓。

  那是比黑暗更黑的东西。

  云安朝着它在的方向走。

  路上,撞到了床角。

  嘶——

  好痛。

  “对不起。”

  冯怡的声音传来, 很弱, 很重的同时又很轻。

  重的是她话语里透露出的疲惫, 那是一个普通人被很重很重的心事、情绪压着后, 产生的近乎绝望的疲惫。

  轻的是她话语里的力量,她似乎想要彻底放弃自己。

  不想再挣扎了。

  冯怡的确很累。

  她很疲惫,有一种苍白的无力感。

  就像一只蚂蚁面对一场海啸般无力。

  她什么都做不了。

  但在听见云安撞到东西倒吸冷气的声音后,冯怡缓缓伸出沉重的手,打开了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开过的台灯。

  黑漆漆的屋子里第一次有了光。

  云安也终于看清楚了冯怡的模样。

  她靠在床头,没有用力的那种靠在上面。

  很瘦。

  瘦到有些脱相,隐约能看到眼眶骨的轮廓。

  云安感觉心脏被刺了一下。

  来之前,周泉明给她看过冯怡之前的照片。

  那是一个脸上总带着温和笑意的女孩儿,身上带着会让人想到在外婆家隔壁,邻家大姐姐的温暖的人。

  现在,她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

  冯怡侧过头,避开云安的视线。

  “请不要和我共情,更不要为我感到悲伤,我不想伤害你。”

  她从小在父母的爱里面长大,性格温和,善解人意。

  身边有很多很多朋友。

  但,从她确认怀孕开始,一切都变了。

  她开始感到悲观,感到痛苦。

  身边的朋友想要帮助她走出来,可是,每一个都被她的低沉情绪拽了进去,和她一样变得越发消瘦和憔悴。

  那一刻,冯怡知道,她不能再这样继续伤害其他人。

  不能燃烧别人的生命来试图重新点亮她生命的蜡烛。

  于是,她关上了那扇通往外界的门。

  这个被周叔叔请来的叫做云安的女孩儿,眼睛很亮。

  她不希望看见那束光因为她而熄灭。

  “你走吧。只需要告诉周叔叔,说你已经劝过我,已经完成你的工作。他不会为难你,会给你报酬。”

  这时,云安却朝她露出一个很大很大的笑容。

  “姐姐,你人真好。”

  原来允许她进来,是为了让她顺利完成工作赚到报酬。

  这么好的人啊……

  该死的积秽!

  “不,我很不好。我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想要推云安离开,冯怡却又有了倾诉欲。

  “我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做不到。”

  话语里的哀伤又重了一重。

  “是我决定要这个宝宝,可是,每次睡不好吃不下的时候,我又会有很自私很不好的想法。”

  第一次产生要是没有这个孩子就好了的念头时,冯怡如遭雷击。

  她不能接受她竟然会对一个由她决定,由她选择后才来到这里的小生命,产生如此的恶念。

  “我很不好。”

  冯怡一字一句说着。

  批判着她自己。

  明明宝宝没有选择,明明是她亲自把宝宝带来这个世界,可她却一次又一次地产生了不想要他/她的念头。

  在她身材走样的时候。

  在她在意的工作因为怀孕受影响的时候。

  在她看见曾经很喜欢的食物,却没有丝毫食欲而是忍不住干呕的时候。

  以及在数不清的无法入眠的深夜里,她都那么想了。

  那是她的罪恶。

  是她对于一个圣洁的、白纸一般的新生命的罪恶。

  过去的那些日子里,身边的朋友们,为了能让她吃上一口饭菜,每天想尽办法给她找美食视频,任何只要她多看了一眼的东西,会马上给她买来,哪怕她只吃了一口就不愿意再吃,他们也开心得像是打了胜仗一样。

  他们真心爱着她,处处为她着想,为她付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那是她给朋友们造成不便和困扰的罪恶,是对朋友们的拖累。

  父亲年事已高,现在还要时时关注着她的健康和情绪。

  那是她的不孝。

  丈夫为了照看她,这些日子没能好好上班,请了一次又一次假。

  那也是她的拖累。

  “都是我的错,全都是因为我,事情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他们对我那么好,那么努力地想保护我,保护我的孩子,而我,却生出了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就好了的恶念。”

  冯怡的声音在继续响起。

  云安没有出声,只认真地听着。

  她很清楚,这个时候冯怡要的并不是轻飘飘的安慰或者各式各样的大道理、正能量。

  冯怡需要说出来。

  其实,冯怡原本不打算说。

  她知道那些不好的沉重的情绪会对别人造成很坏的影响,她不想连累其他人。

  可是这一次,她很想说。

  说出这些话后,她好像突然能喘上一口气了。

  那些压着她的很重很重的,不能对朋友、亲人展现的高高的山,变轻了一点儿。

  “从小,父母老师都教我,要做一个有责任心的人。我以为我能做得很好,可是,事实证明,我做不好。”

  决定要宝宝是她做的决定,她应该为此付出责任,承受宝宝带来的一切。

  无论好坏。

  都不应该有任何怨言。

  可是,她办不到。

  “别人都能做好的事情,我做不好。我很失败。”

  云安听着冯怡的倾述,也关注着积秽。

  奇怪的是,就算她坐在冯怡身边,积秽也没有变小很多。

  而且也没有情绪丝线出来。

  这只积秽和之前的不一样。

  是要直接揍吗?

  云安捏起拳头,直觉却给出了答案——不行。

  她想起当初对付江暖身上那只积秽的时候,虽然她把它揍散了,但在过程中,江暖很痛苦。

  冯怡一直吃不下东西,身体很差,精神状态也很差,很有可能承受不住那种痛苦。

  要找准合适的机会再动手。

  这时,云安看见了一缕彩色的光从她身上浮出。

  这是什么?

  上次云安被积秽的样子吓到,几乎是闭着眼睛一通乱揍,没注意到那个时候有没有出现过这个东西。

  很快,她发现彩色的光靠近的时候,积秽在退。

  积秽怕它!

  云安立刻乘胜追击,无师自通地让这份光靠冯怡更近了些。

  而这一靠近就出了点意外。

  云安感觉到一道道看似轻飘飘但实际很重很粘稠的东西朝她砸过来。

  ——“不是喜欢生孩子吗?现在又跑来问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怎么办,有意思吗?你就是活该!”

  这句话在云安的耳朵边响起。

  不是一道,而是很多很多句意思差不多的话。

  话里面满是鄙夷和某种高高在上的优越。

  “有人逼你生吗?还不是你自己上赶着讨好你老公?恶心!”

  “真搞不懂你们这些明知道生孩子多痛带孩子多麻烦的人,为什么还决定要生?找虐?”

  “自己选的自己受着,有什么资格喊苦喊累?”

  “别人都是这样过来的,没见谁像你这么矫情。”

  “做出决定以后就不能后悔。”

  “你的条件已经比其他人好很多了,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太恶毒了,你怎么能有那种想法?怎么对得起其他人?”

  一个个看不清脸的人围在云安身边,叽叽喳喳。

  云安:???

  这就是冯怡怀孕之后听到的、看到的、感受到的东西吗?

  这是些什么语言和精神暴力?

  云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也太难受了。

  难怪她会精神崩溃。

  就是现在!

  云安抬起手挥动拳头框框一顿揍。

  这些人好烦!

  快滚开滚开!这是冯怡的人生,他们凭什么指手画脚?

  黑压压的舌尖三寸杀人刀被打散后,云安终于看见了冯怡这里的第一根情绪丝。

  金黄色,七情之喜。

  那是冯怡因为在父母、朋友、亲戚的爱里长大,而生出的对生活、对生命的爱意。

  那股爱意,曾支撑着她闯过许多难关,走过一个个漆黑的夜。

  如今,被积秽吞噬的喜再次茁壮生长,冯怡重新记起了当初做决定要宝宝的原因。

  那是,她感受过美好温暖的亲情、爱情、友情,看过蓝天与白云,闻过四季的花香,见过巍峨的高山后,希望带他/她来体会这美好的人世间。

  当时,她怀着对生命的感恩和敬畏,期待着新生命的降临。

  而其中最最重要的那一缕光是——

  她,冯怡,对她自己的爱意。

  金黄色的光芒一点一点亮起,这时,灰色的丝线突然铺天盖地地砸过来。

  那是被积秽放大后的七情之悲,也是这只积秽的主体。

  它像是席卷而来的高高浪潮一样,扑向蚂蚁一般渺小的那点金黄。

  浪潮嘶吼着——

  “我好痛!”

  “我好难过!”

  “为什么不去死!”

  云安伸出拳头砸向朝光芒上扑的积秽,用上全身力气。

  “生还是死和你有什么关系?!这是别人的人生,选择权在她手里!你这个垃圾赶紧从她的情绪里滚出去!”

  砰。

  重重一拳砸在扭动的积秽身上。

  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