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地上,难以飞去。
他又想起多年前,面对暴虐、洛儿、鬼心、黑雨时,他与血寒保护的那群孩子。
当时局面下,他们仅是一群累赘,但血寒仍执意坚守他们,令他们毫发无损。
为了什么?为了自己良心安定?令自好过一些?人心中的爱,心中的耻,人心中的惧,人心中的愧,有时比万丈的山还沉。
盘蜒为何要守护涉末城的一切?若阎王随意行走世上,洛神、黑雨重现人间,黑蛇从天降下,盘蜒又能守得住什么?
那神鬼大鼎,若眠婆婆能铸成那大鼎,涉末城就能平安了。
盘蜒需要更多纯粹的驱蛇香,那漂泊不定仍太少了些。
道儿在他脸上一捏,盘蜒回过神,道儿笑道:“今晚你回来么?”
盘蜒道:“听说有金银国的使者要来,其余盟友城邦,也有宾客...”
道儿有些不快,说:“你忙你的,我也有事,就不能陪你了。”
盘蜒柔声道:“夫人辛苦了。”
道儿在他耳边说道:“少假惺惺的客气啦,我要在家中教儿子点穴功夫。”说罢露出挑衅般的笑容。
盘蜒心知点穴功夫需触碰身躯,举动亲密,道儿此刻言明,只想激怒盘蜒,令他嫉妒,哪怕从他脸上瞧出些许愤恨,也令她心中痛快。
她不怕盘蜒一怒之下,杀了这两个少年?
她并不在乎。
这两个孩童情窦未开,懵懵懂懂,并不知情,他们是无辜的,不该因此受罪。
盘蜒装出急躁模样,道:“洲儿,泽儿,今晚陪我见贵客如何?”
两人为难说道:“可娘说....”
盘蜒笑道:“夫人,你姑且让我一让,让这两小子随我一起。”
道儿只求印证盘蜒在乎自己,见他如此,反倒满意,说道:“你花天酒地的,可别带坏了他们。”
盘蜒点头道:“我自有分寸。”
两个少年目光崇敬,喜道:“全听义父吩咐。”
自从当年盘蜒在百籁城下,独力击杀暴虐,其详情虽颇有含混不清,可结果如此,传遍北地,依旧引起轩然大波,敬拜仰慕之人,不计其数,纷纷上门投诚。至于邻近各国,求盟者也络绎不绝。于是便以涉末城为盟主,约为涉末城邦盟国,以盘蜒为万鬼宗主,城邦总盟主。二少见盘蜒如此器重,心中又是惶恐,又是喜悦。
忽然间,又见一楚楚动人的女子走向这边,她装扮富贵,柳眉凤目,身材婀娜,风姿绰约,与道儿一时瑜亮,见到盘蜒,道儿,恭恭敬敬的说道:“师父,师娘。”
这正是苍狐妻子风鸣燕。
苍狐为“吴奇”所收首徒,备受器重,而他天赋超凡,直追昔日苍鹰,经盘蜒指点,武功进展,可谓突飞猛进,与廊骏、青斩、君临尘等人齐名,并称“朝晨四剑”。他为报盘蜒救命之恩,收留之情,常常主动请缨出战,前往最偏远,最凶险之处打仗,每每出征,总是凯旋而归,于是名声后来居上,反而隐隐胜过廊骏等人。
盘蜒念及苍狐战功,封他城池爵位,但苍狐统统不受,只愿跟随盘蜒。而风鸣燕多才多艺,处事得体,盘蜒于是委任她掌管城中驿馆客栈、款待异邦宾客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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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者心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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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昭君出塞貌闭月
道儿轻笑,说:“原来是鸣燕儿,你这般漂亮,真把咱们都比下去啦。”
风鸣燕忙道:“不敢,不敢,只是想来禀报师父,金银国、大观国、狮心国的客人都已入住驿馆。”
盘蜒道:“来者都有何人?”
风鸣燕心细如发,详细说了,盘蜒听其中有秋风公主、庆仲、青斩、廊宝等人,点了点头,道:“难为你记得这般清楚。”
风鸣燕微笑道:“幸不负师父信赖。”
道儿走近一步,啐道:“鸣燕儿,苍狐打仗回来了么?”
风鸣燕道:“是,他眼下就在城中,但军中仍有要务,他与我匆匆见面后,便又离去了。”
道儿赞叹:“你和苍狐都能为我夫君排忧解难,也无怪他对你二人这般好。这不,他一见你到此,眼睛便没从你身上离开过。”
风鸣燕听她话中带刺,怯得答不上话,盘蜒道:“夫人,此言....”
道儿哈哈一笑,道:“我这张嘴,就爱调皮捣蛋,鸣燕儿莫要生气。”
风鸣燕连忙摇头道:“弟子万万不敢。”
道儿心中微恼:一者因风鸣燕精心装扮,容貌不逊自己,抢了自己风头;二者因她要将盘蜒带走,好似向自己示威似的,自己阻止不得,等同输了一阵。她近年来身居高位,气量反愈发狭隘,有心教训,当即冷嘲热讽,话里有话。
她走至风鸣燕身边,亲热说道:“你我在异界相识,交情本就极好,待到此间重逢,本该亲密无间才是。可你对我好生冷淡,真叫我好伤心呢。”
风鸣燕暗中咬牙,忙道:“师娘,是我太疏忽了,今后必对师娘愈发恭敬。”
道儿说:“你呀,现在是我晚辈,我岂会斤斤计较?正要加倍对你与苍狐好。我定和夫君说,要他多提拔苍狐,传他厉害功夫,要你夫妇二人日子幸福美满,忘了以往遭遇。”
风鸣燕初来此地时,曾遭一万鬼鬼官强占,她为救苍狐,不得不曲意逢迎,备受屈辱,此事不堪回首,她夫妻二人皆竭力淡忘,绝口不提,谁知道儿却忽然说了出来,她脸色惨白,咬紧嘴唇,不禁气得发抖。
盘蜒不料道儿口无遮拦,连忙道:“鸣燕,你这就去预备预备,我随后就到驿馆。”
风鸣燕点头道:“是。”又对道儿说:“师娘,我去了。”竟在顷刻间平复心境,不惊不怒。
道儿微微一笑,望她远去,只觉出了口恶气,盘蜒传音入密,悄声道:“你怎地这般说她?”
道儿传声答曰:“她做得出来,我说她不得?这婆娘不要脸,你可别被她迷上,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来。”
盘蜒默然半晌,道:“从与你成亲以来,你猜疑无数,我已懒得辩解了。”
道儿冷冷说道:“你与那雪冰寒之事,我便由你去了,莫让我听到其他风声,不然莫怪我撕破脸皮,杀那狐狸精。”
盘蜒凝视道儿双眼,道儿见他目光深邃,稍生惧意,对旁人强笑道:“走吧,走吧,回我府上,咱们喝酒听曲。”
众贵妇欢呼起来,熙熙攘攘、叽叽喳喳,扬长而去。
盘蜒心下暗叹,又道:“孩儿,这就走吧。”
吴泽,吴洲齐声道:“是,爹爹。”
盘蜒见两个少年小心翼翼,甚是乖觉,寻思:“他二人从小为奴,在其主手下学习才艺,身世凄惨,眼下又被道儿牵扯进来。罢了,我既然答应,总好好善待他们。”
他当年暗中发誓,继承金蝉遗愿,于是今日有了涉末城,有了新万鬼;当年可怜道儿,许诺与她成亲,于是今日麻烦不断,梳理不清;当年一时心软,收留这两个少年,于是今日又扮作慈父,谆谆教导。
他身在凡俗,不断沉沦,捡起一副又一副重担,戴上一副又一副面具。他偶尔照镜,望着镜中那人,似乎这吴奇的面孔,已取代盘蜒,成了真实面貌。而盘蜒已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