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通过斗篷昏暗漏出的光看到外面的灯笼一会儿暗一会儿亮,人声很遥远。她不知道他们一路上去有没有碰到人,但是晏倾始终没吭气,她便当作他们没有碰到任何人吧。
她依偎着他,听着他的心跳,闻着他身上的熏香。此香清静淡泊,她只在他身上闻到过。
她模模糊糊地问:“我很喜欢这种香,可我一直没调出来。”
隔着斗篷,晏倾的声音缥缈又温柔:“此香名叫深静香,是我娘以前专门调的,说有益于我养神。我便一直用着,外面没有。娘子若喜欢,改日我教娘子。”
他怀中抱着的女孩儿许久没发出声音,他以为她要睡着了。好一会儿,在他要推门进屋的时候,她才极轻地“嗯”了一声。
声音柔软,含着雾。
他无措之后,更加心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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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圆一直处于一种飘絮般的状态,大难之后全身疲惫,没有精力想其他的。于是晏倾怎么说话,她怎么“嗯”,全然没有自己的想法。
她迷惘地站在他的屋中,晏倾低头来看她,让她看他的眼睛。
她向后退了一步,他只温和看着,轻声:“屏风后有热水,你可以洗浴。不必担心,没有人会进来。”
她点头。
晏倾转身要走,她伸出手,拉住他衣角。他一顿,回头道:“我帮你找些能穿的衣服,找些吃的。别怕,到了这里,你就是安全的。”
徐清圆心中恐慌而惶然,她松开握着晏倾衣袖的手,知道自己不应该拉住他不放。她强行压下去自己的不舍,低着眼睛,看晏倾推门走出去。
屋中静下来后,徐清圆才慢慢地挪去屏风后,脱衣洗浴。
她看到镜中自己狼狈的形象,羞窘之后,眼泪又兀自掉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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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途,晏倾让一位老妇上楼给徐清圆送了换洗的衣物,还带了些糕点。
那老妇好奇地打量着这位美人,目中惊艳,几次想插话,想问她和那位俊逸的郎君是什么关系。
徐清圆神色恹恹,并不接老妪的话,让人撇嘴。待洗过热水澡,梳发换衣,又吃了点儿糕点填肚子后,徐清圆的神智终于恢复了过来。
她抱着膝坐在榻上,望着烛火,开始思考如今的境况。
她被朝廷和林斯年逼得没办法,没有出路的情况下,她想赌运气学自己爹一样,从蜀州出大魏。虽然她心里知道自己爹从这里离开后,这里的路一定封死了……但是她并没有其他办法。
像凉州那样的出大魏路,重兵看守,她更没有可能离开。
她和兰时只来得及商量出这么仓促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而能在蜀州遇到晏倾……徐清圆下巴枕在膝盖上,想自己运气真好。
“笃笃”敲门声响起。
徐清圆的眼睛微微晕开光华,她知道门外的人是谁,也敬佩他将时间卡的那么好。
她调整坐姿,重新坐好,作出大家闺秀的样子,才轻声:“请进。”
她看到晏倾目光闪烁地望了她一眼后,关上房门。她看到他又踟蹰了一下,才提着一双绣花鞋向她走来。
她一怔,脸颊瞬间绯红——他连鞋子也要为她准备。
清圆咬唇,恨不得用手捂住滚烫的脸。她后知后觉地想,似乎女郎不应该让郎君看到自己脚的。
可她已经……哎。
这可怎么办?
诗无寐2(“那便如你所愿吧”...)
烛火荜拨一下, 郎君身影在屏风上映得单薄如雪。
徐清圆怔怔地起身,看晏倾提着绣花鞋走到她面前。
二人互相看了半天,气氛微妙之下, 徐清圆又坐了下去。
晏倾蹲下身,将绣花鞋放于床榻前。而女子裙裾如流水摇摇,他眼观鼻鼻观心,视线并不随意乱放, 余光却仍看到了裙下的一双雪白赤足慌乱地藏入裙摆下。
脚弓紧绷, 玉指玲珑小巧,胭脂色在指甲上如小尾调皮鲤鱼般。
霜白赤足一晃而过。
晏倾脸上温度升高,睫毛颤了两颤。
他确实对于这种情形有些无措迷惘, 但他又非痴傻之人, 唯恐自己不恰当的任何举动,会让徐娘子觉得害怕。
他便仍是不疾不徐地站起来,向后退开两步。他如同面对每一次审问的要犯一样,冷静十分, 声音温和始终不变:“衣裳是找一些女客借的, 但是鞋履难借。我只好将娘子自己的鞋捡回来,稍微清洗了一下。
“娘子先这般应付两日, 待日后有机会了再添置。”
徐清圆心想:日后?难道……还有日后?
而她低着头, 看着放置在裙前的镶嵌着一颗珍珠的绣花鞋,果然看到鞋面上还有些难以彻底洗净的污渍。但是那污渍只有一点,大部分缎面都已干净。
而且,鞋履是干的。
徐清圆再抬头,看到晏倾袖口与胸口的衣襟上有些灰。
徐清圆一下子想到一个场景:黑夜大雨中, 晏倾披着蓑衣或者撑着伞,在雨地中帮她找鞋。找到后, 他要藏于怀中,好不让驿站其他人发现。他一直将绣花鞋抱于怀中,任泥污弄脏了衣服。
然后,他要躲于黑夜中驿站后院的井水边,默默帮她清洗鞋履。
之后还要去烤火,将鞋烤干净。
在她用他屋中热水洗浴的时候,他帮她做了那么多事。既要避着人,又不想唐突她。
徐清圆抬头,波光粼粼的眼睛望着晏倾。她鼻尖酸楚,眼眶通红,又想要落泪。
若他是她阿爹,不管她之前与他多么生气,不管她怎么和他吵嘴,他对她这么好,她都要扑过去扑入阿爹的怀里哭泣。无论她阿爹以前对她做过什么,那种难以斩断的亲缘都可以让她撒娇,生气,哭泣,委屈。
……可偏偏晏倾又不是。
可偏偏他之前已经很委婉地拒绝过她。
徐清圆这样想着,眼泪终于掉下来了。
晏倾怔然,自然当自己的不通人情,在哪里伤了她的心。他挫败半晌,只好弯腰作揖。而徐清圆哪里肯,她赤足快走两步抓住他手腕,不受他的礼。
晏倾手腕僵硬。
徐清圆反应过来,连忙松开。
她观察晏倾脸色,见他神色如常,蹙眉的动作消失得很快。他对她微微笑,示意他真的不怕她碰。
徐清圆怅然,她咬唇半晌,慢慢说:“我和林郎君的事……”
晏倾温和地打断道:“是我难以猜到的事情吗?”
徐清圆怔了一下,看他片刻后,摇摇头:“以郎君的本事,不会猜不到的。”
晏倾问:“娘子可有受伤?”
徐清圆乖乖摇头,比划了一下:“有兰时帮我,她现在很平安,我……”
她脸红一下,声音变小:“我也很平安。”
晏倾说:“既然如此,娘子便不必说与我知道。娘子其实原本也不想说吧?”
徐清圆默默点头。
晏倾便微微笑了一下。
他看她安静地站在烛火光影中,玲珑可亲。他想他应当鼓励她一番,但是他默然半天,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