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向这个滚出来的人——
然而当匕首刺中时,力道不对,他才发现自己刺中的是稻草。
他呆呆地看着匕首的下方,看到稻草从衣物中翻出来。
雨水浩大。
客人们呆呆地看着这个人——这不是人,这是一个披着人衣服、戴上了惟妙惟肖人像面具的稻草假人。
本来极容易分辨,可是因为慌乱,陈县尉一刀下去,才让他们发现这是假的。
客人们大怒:“谁?!谁开这种玩笑?”
“乔府君已经死了很多年了,谁这样亵渎他?!”
清而凉的男声从府门口方向传来,温和无比:“哦,原来诸位同僚,皆知乔子寐已死。在见他尸首之前,本官一直以为他携带红颜,告老还乡了。
“这位陈县尉见一假人,看也不看便刺下去,到底是对乔子寐多么恐怖呢?”
众人怔忡抬眼。
堂中徐清圆忙碌中同时抬眼——
绯袍飞扬、清隽秀致的晏倾立在府门口,他身边,是镖局弟兄们扮作的小厮,跟随着他,护卫着他。新郎官的婚服披在他身上,和绯红官袍何其相似。
他哪里是什么新郎,他是一步步走来的来自长安的大理寺少卿。
隔着雨水,他风流毓秀,和刺史府中的慌乱对峙鲜明。
晏倾对满目荒芜、甚至有人生出绝望的同僚们颔首,他目光望向刘禄,苍白憔悴却如松柏般让人畏惧:“我来迟一步了。我早说过,刘刺史稍等我几个时辰,我一定会来婚宴的。”
他看向之前向刘禄通报他消失的小厮:“何必着急呢?”
身后的撕画声一声声折磨着刘禄,前面的晏倾也让刘禄生起十二分警惕。那些侍卫们不敢动了,钟离退回徐清圆身边,低头一瞥,见整个画被撕做了一片片的纸条,徐清圆正用浆糊拼接。
正堂门口的刘禄盯着晏倾半晌。
他勉强笑:“晏少卿这是何意?今日我儿大婚,您和徐娘子闹这么一出,若是不给我一个交代——”
他面容狰狞,目有凶意。
晏倾淡然:“本官在此开堂审案,自然给你一个交代。”
他向前走来,一步步走向正堂。飞扬的衣袂擦过春日雨水,弯弧若刀,带着锋锐寒意,刺破此间的浑浊与麻木。
晏倾声音不大,却盖于雨水之上:“你们千方百计要向我证明乔宴不是好人,他变坏了。你们给他安上诱拐嫂子的私德罪,抢人粮食的是非不分罪,诬陷士人向世家投降的同流合污罪。
“你们畏惧他,怕我相信他,连看到个假人都会在第一时间想杀掉。你们千方百计地说服我,真正惧怕的人是你们自己。
“这整桩案子,且让我们从头说起。”
诗无寐34(诸位认为自己是什么...)
雨大如注, 晏倾进入正堂。
徐清圆依然蹲在地上拼她的东西,钟离横刀在她身前,让其他人莫敢靠近;刘禄脸色已经十分不好, 他几次想说话,终没有开口,而堂中持着刀棍的仆从侍卫们见到官威,犹豫着已经不敢动作;
堂外雨棚下, 稻草人“乔宴”在棚外被雨浇湿, 姓陈的县尉失魂落魄地坐在雨地中;想要离开的官员被镖局的打手们堵在府门边,一点点退回雨棚中;
有人窃窃私语,有人惶然不安, 还有些贵客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左顾右盼,暗自纳闷。
晏倾的声音响起,周遭杂乱声弱:
“去年七月,我在长安读到蜀州的赋税折子, 户部说蜀州今年赋税交得又及时, 又多于其他州县。而我因为一些原因,恰恰在六月时来过蜀州, 当时所见, 与奏折所奏全然不同。而我同时在兵部看到蜀州军平定叛乱之事。我认为两件事不同寻常,奏表圣上后,私访蜀州查案。此为前因。
“进入锦城后,我们遇到小锦里的楼主被杀一事,破解此案时, 凶手木言夫人自尽,而据前一日她的侍女所说, 她那段时间正为钱财所困,才大胆行凶。木言夫人死于锦城县令府牢狱中,仵作所查,木言夫人所服的毒是‘浮生梦’。目前这种毒,只有小锦里有,如此看,似乎木言夫人死于此毒很正常。
“但之后,我们在大柳村的枯井中找到了乔宴的尸体。他也死于这种毒。”
刘禄冷笑:“乔府君生前和小锦里的前木言夫人纠缠不清,他有这种毒不是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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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在后道:“哦,刘府君承认乔宴已经死了?”
刘禄哼一声,不屑回答。
晏倾颔首:“不错,乔宴死于这种毒,看着也不奇怪,所以我一开始并未多想。乔宴的死和蜀州兵变、赋税之事看起来毫无关系,而当时我也不确定那人是乔宴,所以虽然不解,却并不认为两件事有何关联。
“此时我依旧在查赋税之事。但是刘府君多此一举——我试探商人原永时,刘府君直接暴露,向我承认了所有事情,希望与我一同前往长安认罪。我在大理寺数年,并非没有见过认罪之人,但是在我尚未有证据时,对方便急忙认错,不得不让我觉得——如此急迫,是为了掩饰更严重的罪。
“但是赋税案中官商勾结,致使军人枉死,军人寻仇,这事已经很严重了,还能有什么事更严重呢?这时候,乔宴的名字,终于进入我的视线。”
刘禄目色晦暗。
他想到林宰相说在晏倾深入调查出更多证据前及时止损,或许可以瞒住另一个案子。如今看来,晏倾比林相想的更难对付,他们的急切,反而打草惊蛇。
刘禄如今不再抱希望,他静等着自己所调的军马。只要军队一来,杀了晏倾,蜀州所有在场官员上下一心瞒住此事——正如他们曾经瞒住的另一件事一样。
晏倾望向刘禄:“第一案中,我始终有个疑惑,便是刘府君带着文官和商人勾结,做下如此不利于蜀州军的事,蜀州军竟然仅仅因为自己的军人杀了平民而心虚,愿意和刘府君合作,瞒下此事。
“钟郎君与我说,蜀州军因为官商勾结,死在战场上的人将近万人。这么多人的性命,竟然选择隐瞒。我从此时也开始怀疑,蜀州军的大都督和刘府君必然有更深的交情,或者说,他们是否以前就合作过呢?”
雨哗哗声震。
雨棚中有官员找补道:“共治一州,最高文官与最高武官交情好,才能更好地合作,这也没什么不正常。”
晏倾并未反驳,点了点头,他继续说下去:“我对乔宴产生好奇,说起来还要感谢刘府君的频频提及。”
刘禄脸色铁青。
他道:“老夫不敢居功。”
晏倾笑了笑:“数年来,刘府君在正堂一直挂着一幅《芙蓉山城图》。这画真迹是前朝大儒徐固所做,然而很奇怪,当刘府君的儿子刘禹刘郎君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