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流月(1 / 1)

我将不败 谑海丰年 1 万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192章 流月

第九九八十一天,业已来临。

“沧炎杀印!”

梦之圣地,传来一声青年的大喝,只见玄羽拍掌而出,乾坤一震,一道金白巨印,凭空腾现。

金白,是火之色,亦是火与寒冰之色。

印记暴涨,直生得数十丈高,席卷开一阵杀伐之气,穿越千里冰原,直掀得狂风骤雪,冰芒大卷,飞驰肆虐。

“如何?”

玄羽目光灼灼,问身后的梦杖老人。

含笑点头,他摸了摸那扭曲地拐杖,称赞,“数十天就到这程度,确凿可称道。”

“师父回来,看到了,定然会开心。”玄羽笑意甚满,梦杖听了这话,却是缓缓收了笑。

“小羽。”

他开口,声音苍老而沉重。

“……”

玄羽转过了身,面色凝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默默地盯着他。

梦杖面上表情极为复杂,三番几次,都欲言又止。

“我师父今天回不来?”玄羽问,语气不自主地,有些凉冷。

他这话问出,黑剑既而竟也乍然现身。

“就是啊,梦杖,究竟怎么个情况,那帝龙,不是说只要八十一天吗。”

闻言,梦杖有神色有些艰难,“我当日,为了安抚小羽,故说短了时间,帝龙与我,应是想在一处”

“所以我师父确实回不来了?”玄羽目光幽邃,再度发问。

黑剑亦是眉目紧锁,梦杖唏嘘一声,闭上了眼,沉然地点了点头。

玄羽安静下来,未几,出言:“那要多久……我才能,再见他?”这一回,他的声音有些低哑。

“也许,我估计,至多,一两年吧……”梦杖说着,只觉嗓子,干干涩涩的。

毕竟,帝龙的龙息不是吃素的,起码,要比他强得多。

“一两年……”

玄羽喃喃,转面,目光投向遥远处,几乎缀在了霄汉尽头。

“那我便,穷尽所能,好好修行一两年吧。”

听了这话,梦杖偏头与迎风而立的黑剑对视一眼,面上挂出一抹真正放松的笑。

“嗯,这才是你师父、饮天道人,想看到的。”

………

两年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

说它长,却不过是天玄境修者闭次小关的时间,说它短,你却能在此中经历日月山河沧海桑田。

玄羽的两年,便一直在梦之圣地,规律地生活与修行着,无有无聊之念。

一天十二支,子时到卯时练剑术,辰时到未时温习学会的神通,申时到亥时迎着梦之圣地的充盈灵气修行,大多时候,他都是这样过来的。

而少数时候,便包括黑剑的讲说剑道,传授剑的挑、刺、劈、劈、挡、旋各种技法,其间玄羽感慨于剑势的千变万化,并问及刀有没有什么厉害的用法,结果这货把鼻子抬的老高:“刀就只会砍,那比得了剑!”

玄羽听了,只在心里肺腑,那极恶用刀不强的很,至少把你砍得狼狈

黑剑还传玄羽以念控剑、人剑合一,但这境界实在太高,他便只大约学了皮毛。

当然少数时候,还包括梦杖老人解说时空之道,传授玄羽“操纵”时空,还经常跑到玄羽的小世界里教他练,弄得和那波沙漠村的人都混熟了,乃至边教玄羽边和村长喝茶唠嗑。

要说梦杖谈及时空最多,还应是在玄羽学流月遣的时候,流月流月,实为流淌的岁月,习至大成,可困人于一方变化时空中,令其身不由己。

玄羽在这段时间里,已把一记流月遣,修至能打得花开花谢,叶落叶生,潮涨潮落,因而梦杖每每见他施为,嘴都要咧到耳朵根去了。

此际,花草铺展,清气横流,天似高似低,通透若孕灵,四方远处,有风无影,有雾而浅薄。

宽广无垠的地上,静静盘坐着一道青年身影,他的衣衫像一片轻垂的树叶,灵动,又蕴着缕缕的蓬勃。

青年的吐息玄奥异常,周遭的气力似围绕着他流淌,一丝丝化入他的身体,减少,又再度充盈,不住循环,生生不息。

突兀的,他睁开眼,两道金光,似长空流星,奔行而过。

那如叶的衣衫,骤然鼓动,霎时就仿佛招展的旌旗,浩荡气势,扩散开去,刮乱的连天的草色。

玄羽起身,气场亦蔓延到了顶端,空气炸裂般冲涌,连同空间,都出了微微的形变。

他握拳,把自己的手放到眼前,那掌间滚动的力量,让他有一种可以把万物捏碎的错觉。

天黄境,九阶。

刚好在这梦之圣地呆过了两年,他也刚好,提升了四阶。

要知道,境界越高,提升越难,他的晋升速度,看似不比前日,但其实近乎逆天。

“不错,不错。”

梦杖出现在玄羽旁边,一脸笑意地称赞,就差鼓掌了。

吐出口气,玄羽双眼临对天穹,低言:“为何我师父,还不来。”

听此,梦杖老人脸色微凝,按理说,以帝龙的能力,两年治愈那一刀伤,诚然时间长了些。

难道,他高估了帝龙和饮天?还是他低估了极恶的那一刀?

当是时,苍茫长天,陡然,出了抹奇异的荡漾。

梦杖一清一浊的老眼里,刹那间盛放出澎湃的光华,“走,小羽,黑剑,咱们出去!”

他把那扭曲的拐杖猛地一划,玄羽只觉头重脚轻,片刻后,已位在了漆黑的宇宙空间中。

“怎么了?”玄羽问着,心中,浮出隐隐的期冀来。

“还能怎么。”

一道苍老的声音,带着云淡风轻,又有通透了乾坤的,令人震动的气势。

不过,最让玄羽震动的,是这声音中的,亲切和熟悉。

“师父?”

他张了张嘴,吐出二字。

眼前的空间倏尔开了条缝隙,一人徐徐踏出,白须白眉,道袍似浅星,拂尘在手中轻扬着,超凡脱俗,却有股以天为饮的浩然霸气。

“师父真的是你?”

玄羽紧紧盯着眼前的老者,仅仅两年不见,竟恍若隔世。

“不然呢,你小子还以为是谁。”饮天道人缓缓前飞,笑言。

呼出一口气,玄羽抬眼,嘴角逐渐上挑,成就了一抹,真正开心的弧度。

最初的一切开始的地方

饮天既来,黑剑和梦杖自是有话要讲的,而这两个师父好友先是关心了番饮天的情况,就开始拼命夸赞起玄羽的优秀来,饶是他脸皮足够厚,也实在不好意思了。

“有这么一个徒侄,我们很高兴。”梦杖道。

“哈哈,我也高兴。”饮天悦笑,而后凝望玄羽,“这两年,给我看看你有什么长进。”

玄羽“好”了声,取来龙血剑打了一套,看得饮天眼中精光连连,他又张手而探,沧炎杀印打出,紧接着剑上镀了层奇诡光彩,大挥而出,打出了流月遣。

连续施为两个神通,玄羽不得不缓一缓,聚回内丹的真气和能量,饮天则望着那恢宏的冰火大印和流动的时空,啧啧称叹。

“万剑归雷霆!”

玄羽低喝一声,龙血剑狂猛前刺,刀影利光,若日炎灌世,绽放开去,一时似有无数把长剑凌然暗空,旋即齐齐冲杀,化出百里雷电。

金、赤、银白,雷电肆虐,直显出三色,随剑光聚散,最终成为一条可怖长柱,飞掠而出,炸得天崩地裂,寰宇坍塌。

两年中,玄羽一共修习了三个神通大术,万剑归雷霆,便是他最后学的一个。

饮天拂袖,脸上都要开花了,“九阶,还有此种剑法气势和招术,小羽,你可真会给人惊喜啊。”

玄羽收了龙血剑,看了看梦杖和黑剑,朝饮天咧嘴笑了笑。

“嘿嘿,小子,往后,什么打算?”饮天道人随后开始换话题,抱了臂,挑眉瞧玄羽。

听了这话,玄羽眸中光芒一闪,脸色慢慢平淡下来,“往后……”他呢喃,旋即把嘴唇抿成一条线,“依师父看,是不是到了时候呢。”

饮天道人摸了摸长长的白色胡须,他自然有头脑,也明白玄羽,“以你现在的实力,时候虽不到,但也快了,而且,你若想回去,现在完全可以。”

黑剑和梦杖听得一头雾水,玄羽方转过身,对着他俩纷纷行了大礼,“这两年……多谢二位师叔,照顾、教导。”

“我……也要停下纯粹的修炼,去做一些,等着我去做的事了。”

他起身,眼里闪耀着熠熠星华。

黑剑凝望他,然后粗重地答了个“嗯”,梦杖则淡笑,“以后有空,来师叔这玩啊,梦之圣地,始终有属于你的一份。”

始终有属于我的一份……

玄羽只觉心头火热,这火热飞快地上冲,卷在了脸上,卷进了眼睛。

他颤着吐出个“好”字,就再说不出话来。

饮天道人的目光有些复杂,他对梦杖和黑剑示意一番,几人相互点头后,便就抬起拂尘,转动了周遭空间。

玄羽惊觉变幻,他们已踏入虚空中,但见四方流光溢彩,仿佛水色横飞,光怪陆离。

风暴与空间撕扯不住喷吐,却是因为饮天的昂藏站立,碰不到玄羽分毫。

“师父……”

好半晌,玄羽才呐呐地出声。

“嗯?”饮天侧头瞅他,唇角勾着。

“你是不是又有提升?”

饮天捋捋胡须,道袍飞舞若乘风,言语轻绝:“我现非但实力有进,对空间更有明了,也算,因祸得福吧。”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福祸本在阴阳二面,相互转化。”

“……又讲道理。”玄羽低估。

饮天道人转脸就敲他脑袋,“臭小子,别跟着那俩学两天就忘了谁是你师父!我讲的都是有用的东西!”

玄羽捂头,“我时时刻刻都想着您老,你怎么可能忘了谁是师父!”你讲的东西有用我当然知道,要是没用,还讲它干嘛!

饮天瞪他,胡须一翘一翘的,玄羽的视线在师父脸上绕了绕,须臾,作恍然大悟状:“原来师父你,在吃醋!”

饮天道人脸色铁青,而后按下头上鼓动的青筋,深呼吸了数下,道:“你要是再乱说胡诌,为师就撑不住这种空间的穿行了。”

“撑不住的话,以你的实力很容易就被卷走,然后一不留神掉到乱流中,被能量绞得尸骨无存。”

玄羽望着他的表情,讪笑,他怎么感觉,更大的可能是自己被揍得尸骨无存呢?

上下左右持续飞动,很快,玄羽就觉光芒一闪,他与饮天,业已入了漫漫太空。

仅一眼,玄羽就望见那远远转动的金白烈光,那耀眼的,吸引着苍生扑去的炽烈太阳。

金乌之羽。

“走吧。”

饮天带着玄羽朝巍峨的大陆飞去,那宽广巨大的地势犹如咆哮着撞过来,恢宏之意在青年眼中放大又放大,时隔三年,他终于回到了,这个最初的、一切开始的地方。

落了地,玄羽的心不绝翻动,他目光灼灼,“师父,先……先带我回家一趟。”

“好。”饮天淡言一字,面上却不自觉含笑。

抬手间场景已变,他们霎时到了天羽帝国的极东方,到了那饮天道人支起的结界面前。

玄羽理了好几下衣衫,按捺下心里的波动,向饮天点了点头。

老道的手指轻点,波纹荡漾,随之映入玄羽眼帘的,是交通的阡陌,简谱的房屋,和一道道有朝气的年轻身影。

饮天消失,天空留有玄羽一个,未几,与三年前玄羽过来时如出一辙,离的近的人,都发觉了这道莫名浮现的身影。

一时间,窸窣化成了骚动,传荡而开,玄羽缓缓地、渐渐地落到地上,瞧到那些容光焕发的青年少女,心生万千感慨。

“你……你是……玄羽吗?”

群人中,率先冒出一道声音,即刻,这方土地,就炸开了锅。

“都安静!”

一道含了些威严的青年声音,蓦然响起,玄羽听到,顿时勾唇。

一对容姿不凡的青年男女自上空落下,稳稳走来,玄羽看着俨然脱胎换骨的玄玥,只觉自己,也算体会到了“有一种感觉叫欣慰”。

眼前的人,眉清目朗,却风骨如刻,一派领袖风范,全然担得起,如玉无双四字。

“玄玥。”他开口。

“家主。”出乎玄羽的意料,这家伙,竟郑重地行礼,后边的玄玉亦恭敬清声,道出了这两个字。

“家主!”

几乎瞬间,所有的人都聚声而喝,音浪一节节弥漫,一节节攀升,飞舞在玄羽心中,经久不息。

他被激起了股炽烈气焰来,当下振臂,“我已回家,当日灭族之仇,必将得报!”

我露两手

玄家所在之地,一处清雅的屋舍内。

玄羽同玄玥安然对坐,一壶清茶置于两人身前的桌上,雾色袅袅,气息温热。

“也没几年,你就地黄境巅峰了,想来,那功法,是有些用处的吧。”

抿了口茶水,玄羽缓缓出言,不愧是入界,单凭第一阶段的“预”就起到了这番作用,果然没让他失望。

“嗯。”如今的玄玥沉稳了许多,他亦饮了口茶,道:“岂止是有些用处,对我而言,如同再造。”

他的双眸紧盯玄羽,眼底翻涌的浓烈的感激,不言而喻。

“玄羽,你如今,到了怎样的境界真的可以报仇了?”

玄玥说着,目中逐渐升起一抹强烈的光芒来。

闻言,玄羽颔首,淡曰:“不多时即可。”

玄玥放下茶杯,“那么,你可否出两招,我想……看看我们之间的差距。”

玄羽微睁了眼,似对他有些忽然的请求略略错愕,进而,点了点头。

“在我出手前,我想先了解,当下家族众人的实力,具体怎么样。”

听此,玄玥稍愣,接着沉吟片刻,开口:“如今家族实力最强者是我,地黄境巅峰,其次是我的道侣玄玉,地黄境六阶,再之后是玄涛,地黄境四阶,剩下的,多是地黄境一阶左右,没凝丹田的,则基本为年岁较小者,当然也包括个别近年出生的婴孩。”

玄玥说得严谨,仍把玄羽逗笑了,“……想不到,玄玥你把本良莠不济的年轻一辈,带得这般均匀。”笑过后,他轻松称赞。

“好了。”他拂袖立起,声含风骨气势,“叫族人都来看吧,我露两手,以便他们观学。”

“而你——”玄羽转眼凝看他,“我希望,更能从中得悟。”

………

天高地展,玄家地界,彼时已人头攒动,玄羽淡淡浮在半空,衣衫舞动,仿佛随时要乘风飞起般。

“诸位,既然你们叫我一声家主,那我自然要做些家主该做的事,适逢玄玥让我‘露两手’,那么,大家,注意看我接下来的施为,你们应当,要从中学到一些东西。”

玄羽看了玄玥一眼,既而抬掌,“修行者,非但修真力,更应修身体力量。”

他随即一掌挥下,纯粹以肉身撼动,空气登时像被巨力挤压,旋即发出一声异常尖锐的爆鸣,听得下方的年轻人心惊胆颤。

而仅仅是这随意的一挥,气流从天空砸至地面,乍然打出一个可怕的坑洞,青年少女瞪大了眼,慌忙后退,那寸寸裂缝,竟仍不住蔓延,直直逼到他们脚下。

“单凭身体,亦可造就不凡的威力,故而,诸位汲取灵气修炼真气的同时,更要注重锻炼、淬炼身体。”

“而练体之余,还应深谙战技武斗之道。”

言及此,两道火分身凭空跃出,一人持金白火焰凝成的刀,一人持金白火焰凝成的剑,一怒劈狂斩,霸绝震撼,一刺挑砍挡,流水行云,年轻人观看着那飞荡的流光,一时间张大的嘴巴。

“武之中,除去刀剑,还有枪、斧、锤、弓箭。”他旋即张臂,一把弓与一根箭,皆由火成,置于两掌。

搭箭,拉弓,怒射,瞬时锋芒肆虐,若长河贯日,一条虹光般的金白,飞刺苍穹,像要径自插进那遥远璀璨的金乌之羽中。

众望之,久久不能回神。

火焰消散,他扶手淡立,“接下来,你们,一起用手段,进攻我。”声无波澜,他又补充:“远攻。”

语落片刻,底下不免议论纷纷,但话音都压得很低,每个人的脸上,几乎都闪动着或多或少的忌讳。

玄羽心下微叹,多年不在一处,实力差距更似鸿沟,他们与他,尊敬崇拜之余,更有生分。

“你们,大多数,还记得当年家族的试炼吧,杀极冰狼的时候,我让你们在最后一起远攻,现在,把我当那头狼,就行了。”玄羽脸上挂笑,语气和煦。

“来,我数三个数,你们快准备。”不待年轻人们反应,他继续道。

“一。”

“二”

“三!”

“轰!”

伴着一阵阵雷鸣般的响动,五颜六色的光束暴冲而上,夹杂着狂然气劲,袭向玄羽,宛然涛涛海啸,扑向岸边形单影只的人。

“砰——”

一道撞击般的长音,漫天居然刹那间飞沙走石,汹涌的土石似奔行的江河,偏又凝得固若金汤,一下将冲至的各个招式,挡在了眼前。

“世间基本元素,为金木水火土,我们每个人都在修习它们,但是,很少有人能充分运用,并发挥出其内在的力势来。”

玄羽手指点在前端,“土之一行,小可为泥石,大可为山岳大地乃至大陆,厚重广远,在御敌防杀上作用巨大。”

他很快撤去土色,那众人打出的攻势并未全然消失,仍迎面掠来。

“哗”的一声,玄羽再度抬手,一道浩瀚水幕凭空升起,斑斓光芒击入其中,仿佛被层层缠绕,再不得进。

“水者,千变万化,无孔不入,故应招时,可作缠绕化力之用,同时,如汹涌波涛,它亦可粉碎房屋,溺杀群人。”

音落,那水幕竟霍然凌厉,冲起一道道刀剑般惊人的巨柱,摧枯拉朽般,崩解了所有来犯的气力。

“五行中的门道,甚为深奥。”玄羽沉声言说,随即单手骤挥,霎时飓风怒起,地下立着的人,衣衫也被猛烈地吹刮起来。

“风,由空气之动而成,辅之以木行,便可吹出生机。”

玄羽弹指,一抹绿意顿时随风扩散,洒上人面,立令其感觉自身,生机焕发。

“风亦可干可湿,辅以土,则是沙暴,辅以水,则是暴风雨。”

他讲着,这一回则未再演示,“不必我说,木行之用也不只风,草叶树皆为木,修木者可控树控藤以对敌,但我认为木更多的用处,在于疗伤孕生,若长于木行,伤后顷刻可愈。”

“就像这样。”他用白箭在膀子上划了一道,血缓缓滴落,木行灵气紧跟着附着,未几,那血红之痕竟消失殆尽。

在站的诸人,可谓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连根拔起

玄羽也不管他们的反应,兀自托掌,刹那间,空间若扭曲,空气若沸腾,强烈的金行力,似传扬着阵阵轰鸣,喷薄在天,震慑八方。

“金之一行,是攻击力最强的。”玄羽出语,声含利芒。

“与火,可生雷。”

旋即他握掌成拳,滂沱的金白之火飞扑上去,进而苍茫乾坤,竟唯有那一处粲然杀目,其余处,皆黯淡如阴。

“轰隆隆——”

雷霆之声,居然真的降临,那可怖的金火,在极高处席卷,渐渐聚出一个巨大雷球,无匹的闪电,长鞭般抽打,劈啪裂响间,几近把寰宇抽碎。

玄玥紧紧盯着那可怖的雷舌,心头可谓澎湃,这威势,比起当年那把巨大黑剑,毫不逊色!

玄羽目中煜煜,金光流转,随即淡然落手,那浩浩荡荡的雷球,陡然化作一缕恢宏的庞然能量,灌向了他的张开的掌。

收了雷光,仿若上下左右都是一阵清明,下方一道道人影呆然静立,脸上的神情还有些恍惚,俨然未走出那骇人的场景。

侧过脸,朝玄玥微微点头,后者一愣,对旁边的玄玉笑了笑,身形已动,与玄羽同时离了人群。

“如何,可有所悟?”

玄羽开门见山。

“若说最大的悟,便是我知晓,应多多修习五行之力。”

听此,玄羽嘴角轻勾,“预入界这门功法,完全,可以令你获得金木水火土,五行能量。”

瞧着玄玥面上的讶然,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如今的你,有金行,木行和火行只有一丝,故而还有些不足。”

“当然,蜗居在这山林之内,就能到这种程度,已是不可多得。”

玄羽的手慢慢变得有些沉重,“我知你舍不得玄玉,但……我劝你,与我同行。”

“相信我,相信玄羽,出家门走一走,会有更大的收获。”

此际,天地浩然,玄玥凝望玄羽,一时这方空间,陷入了寂静。

半晌后,玄羽略叹,拿回了自己的手,“也罢,我先去做一些准备,等灭了诡刹门,你再出家门也不迟。”

“我同你一起去。”

玄玥的声音,带了缕缕坚定,也定住了玄羽将离的脚步。

“……玄羽,你,你所说的灭门,必然是要经历这个过程的,所以,我也想参与这个过程。”

闻言,偏过脸,玄羽瞅了他一会,开口:“好,你离开玄家后,就由你妻子暂时管理,只不过你得安抚好她。”

“……”玄玥的神色有些异样,“什么我妻子……”

“我们还没成婚呢。”

“哈哈。”玄羽回身而笑,“快去吧,好好哄你的娇妻去。”

望着玄玥逐渐淡化的背影,玄羽喟叹之余,眉宇略皱。

“小子,是不是被塞了把狗粮,不舒服啊?”

饮天道人戏谑的声音传来,到玄羽而立,当即变作了十足的欠兮兮。

“你!”

“……你什么你,要叫师父……”

玄羽手紧成拳,饮天望着他,笑意缓缓落下,脸色染上了些许沉重。

“怎么了,难道那丫头……出了什么事?”

他依稀也能猜到玄羽以金元化体跟到了雪身边,只是时间已过两年,其中可以发生的,实在很多。

玄羽随后摇了摇头,长然吐气,他只是思念她,也担心她罢了。

毕竟殷煞对她,一点也看不出好来。

这两年玄羽每逢思及,都心重如锤,心有刀动。

他昂藏立于地,身姿迎风笔挺,清俊之面,临对慢落之曜日,眸中,划过千磨万击的锋芒。

“师父。”

“嗯?”

“往后,您不必再插手,我要凭我自己,一点一点,把诡刹门,连根拔起,抹除所有,它存在过的痕迹。”

玄玥再过来的时候,玄羽的眼睛不由睁大了。

因为他的身旁,还立着个俏丽的女子,气息凉冷,赫然是玄玉了。

“咳咳,她”

“我也想随玄玥外出,望家主,成全。”玄玉目光闪动,恭敬弯身,以作请求。

玄羽揉了揉太阳穴,瞧了玄玥一眼,后者只是满面苦笑。

“你不在家,管不住那帮年轻气盛的家伙,怎么办,他们要是乱跑的话,会有危险。”

玄玉抿唇,坚定道:“玄涛能做好一切的。”

“看来,你是非要去了。”玄羽点点头,“好吧。”

其实他心里一万个不愿意,让他带着一对双人狗?他不就变成发光体了!

唉,玄羽一叹再叹,瞧瞧,为了家族的整体实力,他牺牲了自己,多么伟大!

不理会玄玉眼中的欣喜之色,玄羽开口:“既然要跟着,那就都跟紧了。”

音落,他已身至天空一端,玄玥拽着玄玉急急跟去,但见前方波光粼粼,结界显出裂口,玄羽身成墨影,自掠而出。

玄玉境界未到,不可踏空而行,玄玥方与她在地面奔走,天上的玄羽只回头瞥了一眼,竟蓦地加速,眨眼间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两人目瞪口呆,这这,这是什么意思,说好的一起走啊

然而此念只是一闪,玄羽已言明了让他们跟紧,如今跟不上,只怪实力不够。

脸色不免有些黯然,尤其玄玉,半晌后,她甚至酸涩地低言:“要不,我还是回去吧”

“决定的事,哪有那么容易就更改的。”

上空传来道突兀的声音,两人惊然抬头,只见玄羽清傲矗立,脚下,踏着一条通身请白、毛发如冰的巨大蛟龙。

“都上来吧。”玄羽两手背后,淡道,蛟龙双眼上翻,一副颇为不情愿的样子,但终是一声不发地伏低了头。

玄玥和玄玉对视一眼,先后跃上龙背,盘坐下来。

蛟龙一声长啸,抬升而起,风在耳边怒吼,盘坐的两人,越发觉得如坐针毡。

“你们运气还挺好的。”玄羽兀自出语。

“没想到这一角上林里,还能寻到天黄境的蛟龙。”

“天黄境”玄玥喃喃,脸色有些发白。

底下的蛟龙听了,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长哼,玄羽亦坐下,拍了拍它的脑袋以当安抚,接着转面对玄玥道:“这蛟龙,水行力量充足,你且入定修行。”

不想死就动起来

玄羽并不急着去对付诡刹门。

他淡淡望着下方移动的村落城池,在思索要不要把小世界中沙漠村的老人妇孺,放入其地安居。

这么想着,他只留了一点金白火焰在龙脑袋上,整个人,则进入了小世界。

结果出乎他的预料,一问之下,那些人,竟都甘愿呆在他的小世界里,不愿另谋他处定居。

玄羽看着他们开地种粮,垦荒煮水,也不由有所理解了。

一方面,他们的儿女丈夫跟着玄羽,便都不想远离亲人,另一方面,他们已然习惯了在这里的生活。

何况,小世界灵气充足,更随着他实力的提升,有所成长。

“让他们在这里生活,也没什么坏处。”饮天浮身在旁,“你完全可以,将这里打造成一个个真正的世界,陆地成大陆,村落成国家,到时,你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玄羽闻言微愕,“眼中世界?”

怎样,他都很难想象饮天所说的情状。

“万事万物,皆又少至多,由简至繁,是为道生一一生二三三生万物。”

“这无尽宇宙,不亦是缓缓形成、完善的吗。”饮天拂着长须,言辞震人心弦。

“呼”玄羽长长吐气,复而缓缓点了点头。

出小世界时,就见玄玥身上金气蓝气交错,玄羽一拍脑门,大概是他留的那团用来驱使蛟龙的金白火焰,导致的。

水火不容,这两行能量被玄玥同时以预入界纳取,并不是什么好事。

飞身上前,收了金白火焰,他这才发现他面色难看,旁边的玄玉,更是一脸担心。

玄羽皱眉,伸手按在玄玉肩膀,提炼出纯粹真气,轻缓了劲道,送入玄玥的身体,帮他调整暴动的气力。

时间推移,玄玥再睁眼时,一口浊息冲出,只觉神清气爽。

“感觉如何?”玄羽安坐,问道。

把手在眼前翻转几下,玄玥深感升华之意,体内更是多了清灵的水行力,方挂出抹笑,说:“好,好的很,我都感觉,自己快晋升地玄境了。”

玄羽亦笑,转身坐于龙首,未几,前方一座通天巨山映入眼帘,若曾至者,必然了解,这山的顶端,恰为吟剑阁。

望着愈发临近的峰峦,玄羽对蛟龙道:“你且于山腰停息,另外,切勿乱跑,也切勿跟随我。”

抚了抚它柔软的毛,转望玄玥,“你们就在山中随蛟龙等我一会,我毕竟是吟剑阁主,三年不归委实不妥。”

语毕,也不顾玄玉和玄玥怎样反应,他业已身成流光,离弦之箭般飞起,冲向高然山巅。

吟剑阁,吟剑谷前。

一座擂台撑于地面之上,此时其周遭,已围满群人,论说声呼喝声,传扬开去,尽显蓬勃朝气。

玄羽自天空浮现,吟剑阁的对外感知能力一直不咋地,便使得他敛息接近了人群,看清了擂台上飞动的光影。

居然是两方人的对打,一方,是一少年一少女,另一方,是秦龙剑。

玄羽不由愕然,在吟剑阁,以秦龙剑的实力,哪个年轻人敢与他相战?

即便对面是两个人,即便,他,只用了一只手。

玄羽便就仔细去看那少年少女,结果一看之下,差点瞪大了眼。

少年,赫然是,曾经叫王铁蛋呃,被玄羽改名王毅泊的那位长老弟子。

少女,赫然是,铁了心要跟着玄羽并被玄羽取名林兰心的小尼姑?阁主弟子?

三年,这两人的相貌都有不小变化,尤其后者,黑发披肩,粉雕玉琢,虽年少,仍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但,变化更大的,明显,是他们的实力。

台上剑光,一者若奔雷闪电,一者若绕水清风,与秦龙剑单手击出的游龙纠缠在一处,直是能量肆虐,风浪滚滚,伴着那剑的各种行将,常人观见,必不自主地拍案叫绝。

这两小孩,现在,也不过十五六岁吧,竟然……到地黄境五六阶了?还能和秦龙剑过招?

我的天,他自己,可是十六岁才入的地黄境啊!

是天赋异禀,还是努力使然?

还是……玄羽,刺激鼓舞了他们呢。

“轰!”

猝然,一声爆响,秦龙剑顿时骇然,而不待反应,一阵飓风已来,直击得他飞速倒退。

王毅泊和林兰心亦惊之又惊,不免停下的手中动作。

烟尘弥漫,而后慢慢落下、散去,所有人瞧见那道突兀出现在擂上的影子,即刻瞠目结舌。

“……你,你是,羽……阁主?!”

秦龙剑站稳在台下,瞧清楚人面,便骇然到了极致。

“是我。”

玄羽淡立,转向这两个他起了名字的少年人,他们显然,目中生了湿润泪光。

尤其林兰心,那眼神,还有眼中的闪烁,令得玄羽都不敢多看。

他微偏过眼眸,远望向吟剑谷,几道光确乎掠起,看来那些长老和上任阁主,终于发现他了。

“出剑,对我。”他侧望向少年少女,语中意味,不容拒绝。

与其在同秦龙剑的战斗中悟出东西,毋宁他亲自来,自会让他们,获益更多。

两人一副呆呆然魂不守舍的样子,玄羽皱眉,随即一指前点,如练的剑气惊然前冲,席卷起浩瀚杀伐之气,令得他们目生恐怖。

“不想死就动起来。”

玄羽脸孔威严,口生吓人之语,两人听得,再顾不得他想,急急挥剑,与那剑气拼斗起来。

“剑之势,要有杀气。”

玄羽肃然出语,那剑气劈刺得二人节节败退。

“可霸绝如雷霆,可缠绵似流水,可二者兼备,阴阳相携,但不可丢掉其中的锋芒锐利,不可丢掉力道威势,而杀气,更不可一点都没有。”

面对上下奔行的锋芒,少年少女的动作分外艰难,然而都牙齿紧咬,面上带着股十足的坚毅,尤其林兰心,那倔强的神态,竟让玄羽,略略恍惚。

剑气长久不弱,上任阁主和几个长老也飞近了,四方观者呆若木鸡地看着,王毅泊唇绷成线、汗流浃背、剑近乎脱手,林兰心俏脸苍白、香汗淋漓、纤指颤抖,然依旧努力迎击。

“阁主……”

时过数臾,终于有长老忍不住了,“差不多就行了吧,他们年纪还小……”

听得,玄羽稍稍侧目,旋即仍凝望二人,保持沉默。

逆境中,才能看到人的潜力。

甩手和顺手

剑光逝去的时候,那两个少年人,也差不多要逝去了。

只听“噗通”两声,他们纷纷栽倒,瘫软在地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咳”

上任阁主艰难发声,“阁主”

玄羽转望向他们,“我不在的这几年,阁中未生事端吧。”

“呃,没有。”

“噢,那甚好,我先行离开,你们也不要总呆在这高山之上,多入世走走,尤其年轻一辈。”

众高层:“”

“阁主,你这这这,刚回来,就露个脸,就要走?”

“我要去灭个门,一段时间内还会在这大陆的,所以有事你们随时可以找我。”

众高层:“”

那还不是甩手掌柜吗!

他们只得眼含热泪地看着玄羽飞掠至长空,转瞬就消失不见。

王毅泊和林兰心已然失去了意识,而在他们陷入的黑暗里,隐有玄羽的身形,凌然伫立。

山之腰,丛林之中。

玄玥和玄玉正和盘成一坨的蛟龙大眼瞪小眼,前方忽然闪出道人影,令这两人一兽,都是一个激灵。

“走吧,继续赶路。”

蛟龙穿入云层,风在耳边狂猛卷过,宛阵阵咆哮,玄玥看着淡淡坐在前面的玄羽,有些难以按捺心中的好奇,方问道:“我们是要去哪,你说报仇前的准备,具体要做什么吗?”

闻言,玄羽未尝回头,“屠千秋是诡刹门门主,他既杀了我们那么多族人,我自要把他的门派灭干净。”

他言语轻描淡写,“诡刹门在中域,但在大陆的东西南北应也有势力。”

“我想先将东边给拔除。”

其实他还是麻烦了饮天道人,让他心神观世界,大约寻到了,诡刹门东堂的,方位。

恰恰,就在天羽帝国附近。

浩渺边疆,山脉延绵。

一座长楼依山而建,有高耸巍峨之势,然确通身墨黑,气息阴暗,诡谲杀风翻涌,吹动了“诡刹门东堂”五字。

“堂主。”

一人走出高门,前方黑气滚滚,一众暗影半跪而下,沉然出音。

“天羽帝国宁家二少已杀,南域三村已屠,获赏钱万银,容堂主过目。”

东堂主点头,“好。”

“如今阁主及修罗鬼大人都未出关,你们行事不要太过张狂。”

他凝声而言,底下人纷纷应“是”,恭敬无比。

堂主转身欲回屋内,却是面色霍然大变,只见一道蓝白冷光突兀跃现,伴着声恢宏浩荡的龙吟,远处天际,竟仿佛生生裂开。

“吼——”啸声骇人,蛟龙俯身下冲,东堂诸人目生惊怖,急急奔逃,那堂主也深感蛟龙之强横,拔腿就化作黑气,向苍穹蹿去。

蛟龙身上流光滚滚,寒冷气浪怒散开去,实力不足速度不够的人,为冰色席卷上身,险些冻得动弹不得。

冰寒之后,刹那又袭来股炽热,东堂主瞪大了眼睛,四方的所有黑衣人身形都狠狠滞住,一时间,气氛可怕到了极点。

随即,“砰砰”的响声,仿佛敲击在心脏深处,一道一道的人影,扑倒、栽落。

玄羽缓缓踏步,自蛟龙头顶淡然走来,金白火焰在他上下左右跳动,乍然,洞穿了诡刹门逃亡者的腹部,其不死,也会失去,所有修为。

东堂主和为数不多还能站立的人被玄羽暂且饶过,只惊恐地望着他,浑身战栗。

“当初追着我杀的人,别来无恙啊。”

嘴角稍稍勾起,玄羽的声音,轻飘飘地,却像要把他们的魂魄,压成碎片。

“你,你你是”

几个地玄境的黑气哆嗦着,话都说不完整了。

“我啊,路过罢了,顺手,了结一下当年的恩怨。”

他说着,笑意更浓,偏偏这般和煦的表情,在堂主几人看来,若地狱恶鬼。

“你等杀人无数,如今,也该体会体会被杀的滋味了。”

玄羽笑渐成叹,旋即骤然出手,龙血剑似一道血色电光,怒掠猛刺,他们连呼喝惨叫声还没来及发出,颈上纷纷蹦出一根红线,便是将浑身气血,奉献给了这柄神煞之剑。

剑芒赤红,杀伐气重极,玄羽将之收了,转身,头也不回地跃上蛟龙。

看到眼中划过杂光的玄玥二人,玄羽善意地笑了笑,“一不小心忘了你们,其实我应当,让你们去逮几个人的。”

语毕,也不顾他们的反应,玄羽望向苍茫天宇,蛟龙“哼”了一声,长尾一扫,随冰寒之气,远冲而去。

徒留这山前,诡刹门东堂的,一地血腥。

彼时,饮天道人无声凝望玄羽的坐影,心生隐忧。

中域。

离诡刹门东堂被灭,已过一日。

一座若城池,若匍匐的巨兽,通体散发着森黑的沉意,楼阁诡异地坠落其中,要将人引入幽冥一般。

一道暗影,似风,浮到了半空中。

“杀神大人。”

黑气翻涌,一人长跪在暗影之下,拜手言道。

“我门东堂”

“噌——”

倏地一声金属长鸣,锋锐强光霍地闪射,旋即一把雪亮之刀,插进了跪者前方的地面。

刀尾猛颤,只差半寸,就要打到他的鼻梁。

几缕头发飘落,那跪者吞了口唾沫,心有余悸。

“东堂被灭,对吧。”

毫无波澜的话语,像从云端降落,跪者抬脸,惨然点头。

“杀神大人,此次敌手来势汹汹,我们,必须做好应对”

又一人出现,单膝跪在旁边,浑身晦暗,声音低哑,带了些许沧桑。

“依你之见。”杀神刃言简意赅,肃杀气兀自弥漫。

“我想撤出南北堂众,另外,门中还有两位天黄境,可请他二人,至西堂蹲守。”

“为何如此?”旁人有惑,问。

“南北亮堂离东堂较近,若灭堂之事为一人所行,则必至南北,我等位居中域,速度不会快他们多少,赶往南北恐并不来及,而若与灭堂者相对,两位天黄境,才有可能让对方铩羽。”

此言出,发问者觉得有理,方认真地点了点头。

“荒谬。”然而,杀神刃的冰冷两字,登时令天地一静。

“复仇之人,必然不会,先去西堂。”

“或者说,在去西堂前,他必先,直倒此地。”

众目睽睽之下

中域,有三座超级大城,美其名曰北上广……啊,抱歉,一不小心走错片场了……

这四座城,一者若凌霄宝殿,上通千米之天,下盖万顷之地,楼宇堆积成塔,檐牙高啄、玄奇惊人、华而不奢,又虎踞龙盘、玄奇惊人,尽显帝者王者之气。

一者若仙灵之海,碧波浩渺,楼耸入云,似住者尽为修神登仙,左右千里具超脱非凡,黎民慕名而来,于仙楼下作屋舍,加之时时有水色缭绕,故显一方奇观。

再一者若万象江湖,无尽人流贯通其间,一步一杂耍,五步一茶馆,十步一戏阁,二十步一花楼,普通人、武者修者、门派人物、天境高手,皆聚于此,故曰中域繁都。

玄羽和玄玥玄玉,此刻,正在这繁都之中。

蛟龙已被玄羽暂时打发走,之所以说是暂时,是因为这货原来只是表面高冷,心里早就觉得玄羽实在太帅(汗),生出仰慕的小星星了。

能来这繁都,其实也是因为玄羽跟着人流,并不是他刻意想到此地。

另外此地,也有一个听上去有些不成文的规矩:白日不许飞。也就是说,任你实力有多强,只要天是亮的,就必须乖乖把脚放在地上。

彼时,长街宽如巨龙,车马奔走于上,行人川流不息,玄羽淡然走着,他星眉朗目,一身清华,气韵非凡,便是引来了不少侧目。

既然来了这群人聚集的地方,玄羽也就不用饮天帮忙了,他想自行了解,诡刹门的一切。

三人路过一座高大的茶楼,玄羽听得其中沸沸扬扬,近乎锣鼓喧天,便是改了方向,踏了进去。

玄玥玄玉自是跟着,三人寻了半天才找到个位于犄角旮旯的空位,兀自坐下。

室内高台林立,有演武比斗、有口技吟戏、有话本话剧、有惊堂说书,喊客官的人奔来跑去,半晌才给玄羽他们上了一壶茶。

离三人最近的是说书人,只见其一把折扇挥得噼啪作响,眉飞色舞就是一阵连珠炮,“却说那玄龟怒出,山崩地裂,勾动天雷地火,十方门派高手围斗,先是一记黑虎掏心,再是一招白鹤亮翅,又是一记亢龙有悔,又来一万剑归宗”

玄羽听得一脸懵,黑虎掏心、白鹤亮翅??什么鬼东西,走错片场了吧!

还有什么玄龟和高手围斗,怎么这么像几年前被他在地底扎醒的玄晶王龟呢?当时,分明是万锁戮世吧,哪里来的万剑归宗?

“却说那五颜六色的招术杀去,对玄龟来说,就像是挠了个痒痒,那龟一吼一拍,风云变幻,十方强者七零八落,正当在场者都大为惊惧时,但见得——”

“停了作甚,继续说啊!”下方立时有人嚷起来。

说书人“啪”的一声将折扇打开,“长虹贯日,乾坤震动,一道凌厉剑芒奔行而至,只一刹那,就将那堪比山岳的龟壳,劈作两半!”

“什么人这么厉害!”抬下有人直呼。

“却瞧是一英俊青年,御剑穿行而来,当真是一个‘飞剑决浮云’,惊采艳绝!”

玄羽无语,在心中默默地给这说书的家伙竖了个大拇指。

“具体是什么样的青年啊,你可亲眼见到了?”一人扬声高问。

“呃,这”说书人呆了呆,面上带了些尴尬。

“当然是我这样的。”

一道意气风发的声音,随即一白袍少年跃上说书台,脸孔俊朗,飞舞着兴奋之色。

玄羽看得,眼角抽搐。

下方顿时一片嘘声,“要是你这样的,我把桌子吃了!”某个大汉粗犷喝道。

少年皱了皱眉,“我当年是用剑斩断过龟壳的。”

“还当年,你当年还在你娘怀里吃奶吧!”

此话一出,立即一片哄笑,那说书人讪讪,“咳咳,且待我给大家,讲下一个故事。”

闻言,台下又是一阵哄闹,并赶着少年下去,让他别再丢人现眼,哪料那小子猝然一剑指出,剑气如风,对向最先应他的那“吃桌”大汉。

“咱俩来比比?”

一转眼这说书的场就变成演武,玄羽摸了摸下巴,嗯有点意思。

那大汉赤手就上了台,把两个拳头撞得轰响,“我若被你砍倒了——”

“吃桌子?”少年唇角大掀,玄羽不由笑出了声。

但偏偏此刻,其他人都没笑,便是显得玄羽,甚为突兀。

少年大汉外加几十个人都朝他望来,玄羽波澜不惊,喝了口茶,“望着我干嘛,你们不比吗。”

那说书人嘀咕:“我怎么看这人才像能劈玄龟的青年吧”

台上战斗,一触及发。

少年使剑,大汉使拳,两人势均力敌,斗得难解难分。

此二人,实力均在地黄境阶,劲力翻涌不歇,所幸在坐的有些强者,置了个结界,以免波及到观者和桌椅。

说书人早跑远了,那坚固的台子,被剑气拳劲冲击着,直是沟壑连连。

玄羽定睛望着,那大汉拳拳到肉,虎虎生风,身形却远不及少年灵活,那柄剑被他使得时而像江河奔腾,时而似泉水泻石,看来,大汉吃桌子的命运,是逃不掉了。

许是这方比武有所精彩,观望着其他的人们皆转眼过来,仅仅片刻,这一处就满满当当,杂声弥漫。

天色渐渐昏暗,那大汉汗流浃背,看上去有些不支,而少年依旧从容,面上尽是自信。

现下茶楼中的灯还未开,全靠着几缕残阳照明,玄羽手中的茶杯猝然放下,因为,他好像感觉到了一股诡暗气息,游过了室内的阴影。

那气息,似条毒蛇,狠狠向少年后心,游去。

是谁,有这种胆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下手害人!

玄羽心头下沉,茶楼中虽有高手,但最高不过地玄境,那气隐秘性极强,想来,并无他人发现。

而后,正望着台上比斗的玄玥玄玉蓦地一惊,就见玄羽,已消失于坐上!

所有人都是一阵大呼,台上少年大汉身子一僵,陡然停下,望向近旁突兀出现的青年身影。

玄羽手中抓着一抹黑气,它骇人地扭动挣扎,终是缓缓覆灭。

他旋即骤然伸掌,一团黑色从幽深的角落中不受控制地飞出,吓得数人低首伏身,再起来时,台上青年五指若钢,已死死捏住一人的下颚。

水剑冥剑

诺大的茶楼,此时此刻,寂静无声。

“诡刹门”

玄羽喃喃念道,那手中的人苍白着脸,被巨力捏着动都动不了一下,目中,是深深的惊与恐。

“你们的老巢,在哪里?”

玄羽压低了声音,问进了他的耳朵,那人的身子顿时剧烈颤抖起来。

“休想知,道。”

玄羽耸了耸肩,其实他一点不指望从中问出些什么,若是想靠问诡刹门的人来知道老巢的位置,他自可以把东堂主抓到身边,而不是将之杀掉。

转过身,玄羽望着少年,“诡刹门的人要杀你。”说罢,他将这黑衫人一把仍到少年脚边,砸得台子直接倒坍,他也是两眼一黑,生生昏厥过去。

“你——是何人?”玄羽眯了眯眼睛,诡刹门要杀的,总归不会是岌岌无名之辈。

少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玄羽环顾四周,也觉此地人多眼杂,把地上的死狗一拖,拽着少年就飞身下台,转眼遁至开阔的外界。

“我是水剑山山主的弟子,下山来历练。”少年并未隐瞒,垂着脑袋,声音挺低。

“水剑山?”玄羽疑惑。

“嗯,我刚刚确实感觉到了杀机,多谢前辈搭救。”他拱手行了一礼。

玄羽嘴角略抽,“我不是你前辈。”

闻言,少年顿时尴尬地笑了笑,“噢,哈哈,多谢阁下相助。”

“你一人下山?”

“嗯,就我一个。”

“你可知道诡刹门?”

“诡刹门?我好像在哪听说过”少年俨然仔细思索了一番,复而还是摇了摇头,“我没印象了。”

“不过,他们既然要杀我,应当是个杀手组织,受人之托而为。”少年目中闪着点点凌厉之色,似飞掠的剑光。

玄羽笑笑,未置可否,诡刹门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其中尽是修魔之人,受人之托,或许,不过掩人耳目。

但既然有杀手组织这个名头,就一定有接杀人单子的地方,如此顺藤摸瓜,寻其具体所在之地,便并不困难。

把手托在下巴上,玄羽眸中皆是思忖,半晌后,他问少年:“你可与人有恩怨冲突或利益冲突?”

闻言,少年眉头锁起,似在细想,片刻后,郑重摇头。

“恩怨、利益都没有,你确定?”

“嗯,我确定。”

“那”玄羽目光如炬,“可有谁,与水剑山有冲突、或强烈竞争?”

少年听此,面目凝重起来,“这,还真的有。”

玄羽从少年口中得知,水剑山与冥剑庄,实力不相上下,故而并列在中域剑道门派排行榜的第三名,怎奈冥剑庄野心勃勃,故时常找麻烦,同时想尽办法,只为削弱水剑山的力量。

杀掉他们山主的唯一弟子、年轻一辈天赋极高的人,无非是极为有效的方法。

“你知道冥剑庄在哪吗?”玄羽问。

少年点点头,“知道的,应当……离这座城并不远。”

“我们过去一趟。”

说完这话,不顾少年的愕然,玄羽飞到下方的玄玥二人面前,道:“你们就在这城中寻个地方住下,我离去几日,省得当发光体了,你俩可以好好玩玩。”

他就“玩玩”二字咬得甚重,“当然,可以寻一些灵丹妙药、招术技法,修行,是不可荒废的。”

玄羽嘴角勾起,塞了一堆银票给玄玥,便在两人的目瞪口呆中,飞身而起。

………

冥剑庄,之所以为冥剑,全因其一手剑术森暗无形,压抑夺命。

能在中域排进前三甲,足见其实力之强,故而此派天黄境强者极多,甚至不乏天玄境坐镇。

因此,玄羽并没有化为流星落入庄中,脚踏庄主胸口霸气逼问。

他不想找死,就让少年至安全处等待,自己飞向隐没在黑暗中的冥剑庄。

夜色中,万籁俱寂,万物俱熄,玄羽既有入界,又实力较高,便是轻松穿过结界,踏在了厚重的地面上。

天玄境不愧是天玄境,玄羽脚刚落地,庄主已发觉来人,即刻身如鬼魅,飘到玄羽前方。

灯火骤然点亮,上下一片光芒,照清了玄羽的身形面容。

“阁下深夜闯我冥剑庄,有何贵干?”

庄主长袍肃立,抱剑于手,四面八方,亦跃来数道人影,皆紧盯着中间的玄羽,虎视眈眈。

“哎,诸位强者不用那么紧张吗,我虽是不速之客,但并没有恶意。”

玄羽摆摆手,面上是亲和的笑容,引得数名高手,也是稍稍放下了戒备。

“那总不能告诉我,你说路过,不小心闯进来的吧。”

庄主神色浅淡,并没有因为玄羽的话语改变分毫,眉眼间仍蕴着点点阴霾乃至杀气。

“呃,其实,我只是听说贵派请了诡刹门去杀人,颇为好奇怎样才能联系这神秘的杀手门派。”

听了玄羽这话,庄主两眼微眯,浑身气息蓦然变得极度危险,什么意思,诡刹门的行踪泄露了?他不过让他们杀个小孩,就捅出这篓子?

若世人知晓了是冥剑庄请的杀手,那他们作甚要去请那些人!还不如自己动手!

“阁下,无凭无据的话,请不要乱说。”一老者上前一步,对玄羽喝道。

“没错,我名门大派,有想灭之人自会亲自出手,吃饱了撑着找诡刹门干什么。”一人附和。

玄羽挠了挠头,“这样的吗……”

他放下手,神色流露出一丝讪然,“其实吧,我就是想知道怎样才能请诡刹门帮我杀人。”

“而且……你们就算真的请了诡刹门,我也,不会声张出去的。”

玄羽立在原地,语气无辜,衣衫则随夜风而动,一时间,竟有股无形的气势,压到了众人心头。

庄主蹙眉,眼前青年,怎么看怎么无害,但那种沉甸甸的感觉,偏偏在心里挥之不去,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嚓——”

倏地,破风之声席卷而起,一道剑气,晕染万里沉郁,横划直至,霎时闪到玄羽眼前。

庄主剑已出鞘,冥剑巨威,凌厉碾向青年,欲将他压向无间炼狱。

面对恐怖的剑风,玄羽面若古井,龙血剑乍然刺现,绽放出一抹断裂苍穹的,血杀惊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