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现的越是淡然,云树就越着急。
或许是那句“黎哥哥”扰动了他的心。黎歌抬眼看她,眸中是一片怜惜。云树不喜欢他流露出这样的目光,可是她忍住了。“告诉我,他怎么样了?”
黎歌又垂下眸子,吐出两个字。“明天。”
云树不知道他的性子怎么变成了这样。看他风尘仆仆的衣衫都没来得及换,衣袖上还染了血迹。血让云树心中一惊,待看到他手上胡乱缠着的布时,她竟然觉得心头一松他手上有伤,说明那血不是宋均的。意识到自己竟然这样想时,一阵内疚涌上来。
他救了她,为了她的事出去跑了大半天,回来甚至连一口水都没让他喝,没有关心过他一句,他是赵琰倚重的臣子,却投了真国,他身上都出了什么事,她都没有问他一句“你还好吗”……
云树觉得惭愧极了,既然黎歌答应明天带她去见宋均,她劝自己暂时将忧虑放下。
“吃饭吧。”黎歌垂着眸子又道。
云树依言在桌边坐下。
黎歌抬眼看了云树一眼,将手中的汤放到她面前。
云树看了看犹冒着热气的汤碗,心里在想话该怎么说。黎歌已转身从桌子上拿起药包,准备去泡药、熬药,瞥见床头的那碗药依然放着,愣在当地想了一瞬,而后向云树道:“是药方不对吗?”
云树抽出他手中的药包,“先吃饭吧。”
黎歌眸光微动。
自从情断载誉楼,云树还从没这样温柔的,不带怨气的与他说话。他听了云树的话,坐下跟她一起用饭。给云树夹菜,他也收到了云树夹来的菜。他知道这样的场景难得且短暂,每一个瞬息,他都分外珍惜,但他并没有说别的。
云树觉得有些奇怪的不适应。
“你还好吗?”
黎歌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顿,“嗯。”
云树语迟道:“你,出了什么事吗?”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不过就是那样的事。”
说到这里,黎歌抬眼看看云树,想看出她眼中的情绪,有没有,怪他没气节,烂骨头的意思。让他意外的是云树的眸色有些复杂,他一时竟没看出是什么意思。
云树垂下眸子,避开他的目光,“没事就好。”
饭后,黎歌让云树自己开方子,他重新去拿药。云树有些尴尬道:“只是外伤,不用吃药,只用这些金疮药就好了。”黎歌出去后,她发现自己手臂上、腿上的伤被处理过,这院里没有别人,那就是他了……
黎歌又一次看看她,然后沉默着收拾了桌子,提着食盒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云树忽然听到偏院传来女人的尖叫,还有桌椅碗碟落地的声音。“这院子里还有别人?”云树心中一直惦记着宋均,因再次失了不少血,昏昏欲睡待了一下午也没注意到。门被撞开,又被关起的声音让云树坐不住了,她脚下微微蹒跚的打开门,向偏房走去。
门在匆忙之下并没有关严实,开了个缝,听到里面的声音。“松开!听到没没有?”黎歌低喝道。
云树没有听到回应。
“黎哥哥?”云树试探了一声。
“我没事!”黎歌急忙道。“你回去吧。”
趁黎歌走神,那女子松开咬着的手,推开他又往门外跑,正撞了云树一怀,云树腿上有伤躲不及,又站立不稳,两个一起摔到了地上。
那小女子并没注意身下这个人如何,手脚并用想要赶快爬起来跑,云树却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制住她。
“眉儿,你没事吧?”
瞥见黎歌急忙追出来,一只手犹滴血。“为什么咬他?”云树的的声音沉稳低缓,虽有宽和之意,更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威严。
黎歌不知道她的威严从何而来,只是那小女子挣不脱云树的钳制,才认真看那张脸。倾国倾城的美人面,却是男子打扮。在云树的威严之下,那小女子竟然掉出了眼泪。
“我是这贵香院的人,他让我来陪他,结果却是囚禁我。你看。”女子竟然将云树当成依赖,向她展示腕子上血红的绑缚痕迹。
云树看这小女子不过十**岁,清秀的眉眼说明她没那么懵懂无知。云树还是抬起一只手,轻抚一下那小女子的脸,哄道:“你别闹,我一会儿帮你上药,好吗?”
小女子以一对二根本跑不掉,这院子又偏,只好委屈吧啦的“嗯”了一声。
黎歌扶云树起身,云树便对那小女子伸出一只手。
三百六十二章 碎玉铃
云树看到满地的狼藉的饭菜和床头的布缕打成的绳子,便明白了。大约是黎歌解了绳子想让她吃些东西,她借此机会想跑。
云树让那小女子坐床上,抚了抚她的后颈,“别怕,休息一会儿吧。”那小女子便不受控制的睡了过去。
云树什么都没问开始给黎歌处理手上的伤。
“黎哥哥的恩情,云树记在心上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竟然为了掩饰她的身份,绑匪都做了。
黎歌没有底气,还是忍不住道:“眉儿,跟我,跟我回去吧。以后都没人再强迫我与你分开了。”
云树眼皮一跳,“你该不会说你投降真国,是因为我吧?”
黎歌抿了抿唇,“没有,不是。”
见云树仍用追问的目光看着他,他只好继续道:“锦城被屠的消息,城外的真国人叫嚣着要不降则屠,京城人心惶惶。屠灭京城的威慑力远胜于屠灭锦城。国君走了,宰辅死了,赵国失了半壁江山,那些人不该陪葬。”
有一小部分的官吏,跟着李文声自刎谢国了。黎歌念着他尚未安置的父亲母亲,满身是血的从城头赶回家。只见家门大开,仆、妇都没了影子。他满心惊恐,一路跑进内堂,却见他的父亲抚着一把短剑,等着他。他的妻子在战事刚起的时候就被接回了娘家。
“家里怎么了?母亲呢?”黎歌急道。
“你母亲在后堂。家里的人,我让他们都散了。能逃一命是一命。”黎远芬声音淡淡。
“父亲!”他的语气让黎歌不由自主的升起浓浓的担忧。
“歌儿,你是我们黎家的荣耀,看着你这些年的政绩,列祖列宗都为你高兴。这短剑,留给你。”
黎歌难以置信的看他父亲将短剑递给他。
他没有接。
黎远芬凝眉道:“士,当为知己者死。”
黎远芬那个老迂腐,家里的仆人他都能放过,却让他儿子去死。
“歌儿……”
内心波澜万丈的黎歌猛然扭过头,却见他母亲扶着门槛,慈爱的唤着他。只是还没等他跑到跟前,一口鲜血从他母亲口中喷出,人便软软的往地上滑。
“母亲!母亲,你怎么了?”
除了喉头血涌着一声不清楚的“歌儿”,他母亲就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黎歌想要回头质问他父亲,那把短剑却“咣”的一声落在地上,再看,他父亲也是满口鲜血,咬牙道:“歌儿,士为,知己者死……”
“不!不!父亲!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