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杀桂花酒(1 / 1)

被穿越者夺舍以后 青花燃 355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31章 杀桂花酒

  ◎“无见”。◎

  就像初次见面那样, 凤宁认真打量狄春。

  浓眉大眼,憨厚老实。

  真的很像吉祥物!

  吉祥物,放在哪里都不容易引起注意, 久而久之就忽略了他的存在,谁也不会刻意避着他。

  反倒成了消息最灵通的人。

  凤宁双手攥着铁栅栏, 单刀直入问:“为什么抓我?”

  她盯着他, 想看看他会不会露出心虚或是震惊之类的表情。

  “嗐!”狄春叹气道,“你也别怪首座, 啊。首座他也有他的不容易,手下那么多弟兄, 个个都要讨生活, 责任重啊——牺牲你一个,造福半个司, 他肯定得这么干。再说我老早不就劝过你了, 别跟他搞儿女情长, 那个男人, 没有心!”

  凤宁:“……”

  笑, 根本试探不出来。

  所以他到底是奸细呢, 还是真缺心眼呢?

  奸细?缺心眼?缺心眼?奸细?

  是哪个?

  凤宁本想拿钱币抛个正反面看看,伸手一摸, 发现银钱没了——疯乌龟从她袖袋里摸走净血珠子的时候, 连带着把剩下的两枚银钱也给顺走了。

  两个银钱!顺走了!!!

  凤宁好一阵咬牙切齿。

  没得猜了。

  她气闷走出牢门, 跟着狄春,开始了人生第一次越狱之旅。

  一重一轻的奔跑声回荡在阴冷甬道。

  “这里好像都没住着什么人?”凤宁一路看过去, 发现左右铁栅栏里面全是空的, 一个囚犯都没有。

  “你别看现在这样, 以前这里可热闹了!”狄春道。

  凤宁好奇:“怎么说?”

  “首座来之前, 辟邪司乱得很。”狄春依旧是有问必答的狄春,“辟邪司的人,日日夜夜都要面对凶邪,境界提升太快,很容易就会冲到望境。到了望境么,想晋阶就要立功,要立功就得杀凶邪,杀得越多,就越容易堕为晦。”

  凤宁点头:“嗯。”

  立功最多的人就是距离堕落最近的人,于情于理都应该优先得到净血精魄。

  这个道理一岁孩子都明白。

  “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狄春道,“但是总有心术不正的人,不去杀凶邪,而是费尽心机算计别人——把功劳比自己更多的人害死,净血精魄就能轮到自个了。”

  “哇!”凤宁惊叹,“这么坏!”

  这种人不就和穿越者一样吗?

  狄春回忆起往事,仍然有些唏嘘:“那时候是真的乱。接连折损人手,人人自危,杀凶邪也都不积极了。长此以往,周边境况越来越坏,凶邪越养越肥,三天两头袭击荆城,连着城卫军也一并拖垮了。”

  凤宁悄悄点头。

  她是亲眼见证过类似惨剧的。

  穿越者靠着害人手段强行上位,自身毫无进益不说,还把昆仑治理得乌烟瘴气,最终沦陷在外敌手上。

  狄春道:“荆城大乱,上面震怒,人抓了一波又一波,却也没什么作用——很多人反倒趁机陷害竞争对手,制造冤狱。那时候咱们辟邪司简直就像个阴阳司,一半人住地上,另一半人住地下。连我都给送进来好几回,妹妹也在那时弄丢了,嗐。”

  凤宁追问:“后来呢?妹妹找到了吗?”

  她不禁想到自己。要是知道自己丢了,凤安肯定也着急。

  “找到了。”狄春声线略低,没再说自己的事,继续道,“后来,首座就加入了辟邪司。立最狠的功劳,得罪最多的人。”

  凤宁:“然后然后?”

  难道疯乌龟用强大的实力证明了自己,征服了所有人,大家心甘情愿推举他当首座?

  真是励志。

  狄春微微一笑:“他把找事的全杀光了。有一个杀一个,杀到没人敢冒头。就这么杀着杀着,杀成首座了,什么歪风邪气都给他杀没了。你别看他成天笑眯眯,当年我就见过他亲亲热热勾着人家肩膀,拧断人家的脖子——手上还拎着人家刚送他的桂花酒,回头还把那酒给喝了!换我我可绝对喝不下去。”

  凤宁:“……”

  缓缓眨眼。

  她忽然想起疯乌龟曾经很遗憾地说过——做人好吃亏,杀同类都不涨修为。

  原来他还真试过。

  好凶残,一定是个鳄龟吧。

  “如今么,在首座的统治下,地牢可就冷清了,就上面几层还关着点小猫小狗。”狄春偏头示意,“前面有人,别说话,低头跟我走。你的事是绝密,旁人也不知道,只要别倒霉撞上首座就行!”

  凤宁乖乖:“哦。”

  很快,两个人成功抵达地表。

  天刚亮,鸭蛋灰的天幕罩住院中天井,一宿没睡的人忽然涌上疲意。

  “打起精神,跟紧我。”狄春提醒。

  “哦。”

  凤宁再一次见识到吉祥物的威力——狄春带着她穿过了一重又一重关卡,居然没人过问半句。

  敢情昨日的“戒备森严”,只是在首座大人面前装装样子。

  离开地牢范围,越狱就更加无难度。辟邪司的人忙得很,半天难得遇到一个衣裳整齐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掠出辟邪司。

  看着门前两只石兽,凤宁感觉恍若隔世。

  放眼南北坊,已看不见任何明火和烟雾,一夜火烧荆城的痕迹跑到了天上——灰黑的烟云压着城池,天上吹来的风有些呛人。

  “走!”

  天刚蒙蒙亮,城中的住民却早已经在干活了。哪怕昨夜失火,该交的税还是得交。

  城中建筑和道路被火烟熏黑了大半。

  人们对那怪火犹有余悸,个个行动轻柔,迈着保守无声的脚步,缓缓穿行在黑白交织的世界里,整个城池一片寂静,像极了一幅巨大的水墨众生画。

  凤宁留意到,北坊与南坊之间原本泾渭分明的那条“界限”,如今也被火给烧没了。

  一整片焦黑的废墟连接南北,奇异地浑然一体。

  狄春带着凤宁穿过这幅黑白画,口中喊着“辟邪司办事”,几个大步便掠出了城门。

  出了城,狄春绷起的双肩并没有放松。

  他示意凤宁:“全速跟紧!”

  凤宁很轻松地跟在他身后。

  她问:“你不怕疯乌龟算一卦,然后就能找到我们吗?”

  狄春:“……”

  半晌,声音闷闷飘过她的身侧,落到后方,“我觉得他本来就要去那个村子,不是算卦算出来的。首座他,心思深。”

  “那你还敢跟他作对。”

  “嘿嘿,”狄春道,“那不是一物降一物嘛。你看,他就不提防我。这叫傻人有傻福。”

  凤宁:“……”

  这很难评。

  出了城,凤宁便开始琢磨着给疯乌龟留记号。

  昨夜她指尖燃起小火焰,被他摁熄在左手掌心里——那气息他肯定能认出来。

  城外除了山,就是荒原。

  狄春带头往北面飞掠,凤宁发现这条由车轮生生碾出来的官道十分眼熟。

  她一面悄悄在右手边一株歪脖子枯树上点了个火,一面问:“这不是昨天去找奴隶的方向吗?”

  狄春闷声道:“先不走远,在附近找安全的地方避一避风头再说。”

  “哦……”

  凤宁看着藏在三杈枯枝中的小火焰颤巍巍立住,安心地收回视线。

  只要隔一段距离放个火,应该就能指路了……吧?

  二人顺着官道一路飞掠。

  狄春时不时回头看看身后,凤宁便趁机四下张望,找地放火。

  “他要是跟在身后,你能发现吗?”凤宁问。

  狄春想了想,老实摇头:“不能。首座神出鬼没的,我也没见过他真正和人动手——见过他动真格的大概都在下面了,反正我没听说。但如果他是‘噬’,那他就可以达到你的‘无见’速度,也就是说不管你转身多快,他都能贴在你身后,让你看不见。”

  凤宁:“……”

  后脖子有点儿发凉。不过这个“无见”听起来好厉害,她也好想要。

  她问:“那你怎么确定他不在?”

  狄春嘿嘿笑:“反正没跟着。放心!”

  “哦。”凤宁在一块凸起的山石上找到一条缝,她随手捡一根枯枝插-进-去,点燃石缝。

  也是。

  凤宁想,男菩萨多奸诈啊,疯乌龟要是就这么大摇大摆跟来的话,肯定连个菩萨影子都摸不着。

  就这么一路闲聊,一路留记号,两个人顺顺当当抵达目的地。

  ——奴隶营。

  昨夜凤宁三人顺着奴隶逃亡的方向直接追去了南面荒山,并未靠近这边。

  今日到了近处,才真正窥见它的面貌。

  奴隶营建在水上。

  这是一个死水湖,湖上用简陋的木头搭起棚户。

  隔着老远,凤宁就被迎面扑来的浓郁味道熏得快要睁不开眼睛。

  这种气味很难形容。一闻就知道,湖水一定是漆黑黏稠的,里面泡满了垃圾和排泄物,很可能连尸体都直接抛在里面。

  稍微靠前便能看见,奴隶们住的地方,脚下只有一层薄劣的、满是缝隙的、摇摇晃晃吱呀作响的木板子,它悬在距离污水不到一尺的地方,人直接睡木板上。别说枕头被褥了,连块垫在身-下的破布单都没有。

  但凡风浪大一点,黑水能直接渗过破漏的木板,涌到人身上。

  凤宁惊呆。

  这样的居住环境,已经远远突破了她的想象下限。

  狄春解释道:“这种地方连凶邪都绕路,能省下夜间看护的人手。不然夜里上哪抽调这么多人保护奴隶?”

  凤宁:“……”

  凶邪都绕路……

  都绕路……

  绕路……

  好半天,她才艰难发出声音:“我和他们一起住吗?”

  “怎么可能!”狄春道,“别急,迟点你就知道了。先在这里耐心等一等。”

  凤宁有点明白了。

  难怪昨天追着线索到了南荒山,在荒山下找到了昆仑奴们,却始终没能搜索到半点夜人愁和白湘的痕迹。

  原来不是没有痕迹,而是那痕迹折返回了奴隶营——即便在路上真发现点什么,也只会以为是白湘劫营逃亡时留下的。

  凤宁心跳顿时漏了一拍。旋即,它悄悄跳了起来,越跳越快,怦怦轰炸耳膜。

  白湘,很可能就在这里。

  这么一想,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爬满了毛毛刺,痒得抓骨挠心,双脚忍不住在地上蹭来蹭去。

  好想摊牌好想摊牌好想摊牌!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不能打草惊蛇!

  她捏住手心,使尽全身力气按捺自己。

  憋不住了!

  凤宁蹉着脚,没话找话:“你不怕,要被疯乌龟追杀一辈子。”

  “本来也要换个地方了……”狄春挠头,“正好以后可以和妹妹待一起,嘿嘿。我可想她了。”

  “喔!”凤宁恍然,“你妹妹……”在夜人愁手上吧?

  一声低低的叹息打断了凤宁。

  凤宁后背一凉。

  哇,她心想,终于来了!

  “憨货,”一道慈悲带笑的声音贴着凤宁脑后传来,“小姑娘早已经识破你身份了,你还聊得有来有去!”

  凤宁闻到了好浓的檀香。

  “主人。”狄春冲着凤宁身后拱手伏身。

  凤宁看到一只手。

  然后看到一片布料精美的袍袖。

  这个人从她身后走出,抬起右手冲狄春轻轻一挥:“免。”

  他越过她。

  凤宁:“……”没见着脸。

  凤宁望向狄春。

  他依旧是一副憨憨的样子,对上视线,冲着凤宁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抬手挠了挠头。

  奸细?缺心眼?

  她道:“原来你不是缺心眼,真是奸细啊!”

  “不对。”那人微笑着,回眸看她,“他是个缺心眼的奸细。”

  凤宁:“……”好有道理。

  追着这人的影子折腾了一夜,总算是见着了真人。

  只见这人,脸白得像瓷,眉眼细弯,鼻若悬胆,一张红红的笑唇。

  两鬓如刀裁般齐整,一身花纹华丽的光洁锦衣裳,不见丝毫折痕。

  咦。

  还是疯乌龟更好看。

  他微笑着弯腰凑近她:“不怕我?”

  凤宁撇了撇唇,很不服气:“你是夜人愁?”

  他笑:“是。”

  “你不是!”凤宁生气,“夜人愁是好人!”

  他:“……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呵,凤宁心想,笑得也没有乌龟好听。

  他道:“有趣。有趣。小姑娘努力拖延时间的样子,真有趣。可是有句话我得告诉你,人生在世,总是很容易活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模样。”

  凤宁把眼睛转向另一边。

  他叹:“不是痛恨纵火犯么,嗯?怎么又活成了自己痛恨的样子呢?”

  凤宁把眼睛转回来,瞪着他。

  他垂头,露出悲悯的笑:“幸好今日有我,助你回头是岸。”

  凤宁微微睁大双眼:“你把我的火灭掉了?!”

  他极为矜贵地颔首。

  “什、什么火?”狄春震惊地左右查看自己的衣裳,“你放火烧我啦?!”

  凤宁:“……”看出来了,他是真的傻。

  “所以你等的人不会来了。”夜人愁微笑。

  凤宁面无表情:“哦。”

  还真被她猜着了。

  这个人真的跟在后面,真的动手灭了她那些不可能藏起来的火。

  要的就是他动手。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