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周五, 两家公司各自集合后出发到酒店汇合。

　　太长时间没坐大巴车，加上山路陡峭，裴雪有些晕车，幸好她一从大巴车下来闻到山里的新鲜空气, 身体的不适感立马消了一半。

　　裴雪在?停车场缓了一会儿, 才和赵妍几人一起去往酒店大堂集合, 刚走出停车场，身后传来一股躁动。

　　她转头一看，一辆霸气的黑色库里南潇洒地驶进她们刚刚离开的停车场。

　　旁边的同事感叹道：“上山开这种车, 要?不是真的有钱没地?方花, 不怕刮蹭。”

　　车停稳熄火，驾驶席的车门打开, 有人下车, 原本要?往大堂走的众人纷纷向那边投去好奇目光。

　　“要?么, 就是纯纯装……”

　　陈熠驰甩上车门, 冷淡地?朝他们投了个眼神?。

　　这下，没人再开口了。

　　他怎么来了？

　　裴雪的心一沉, 正要?收回?视线的时候, 手?被旁边的赵妍拉了拉，她下意识看回?去。

　　原来副驾驶还?有人, 下车前整理仪容耽误了一点?时间，陈熠驰绕过?车头去接, 对方已经自己打开车门下了车。

　　是个很漂亮的女生, 灰棕色长直发?, 五官深邃明艳, 有点?混血感，穿粉白薄毛衣和牛仔裤, 身材凹凸有致，背纯白的香奈儿Le Boy包，手?里还?提着?一个LV经典款的软皮行李袋。

　　裴雪几乎是看清对方模样的瞬间就转过?了头。

　　恒正这边没人认识女生是谁，倒是另一边远科的人默默嚼起舌根。

　　“之前谁说她是陈总的关系户来着?，现在?看来是真的啊？”

　　“不算关系户吧，人家是陈总大学的学妹，能力学历都放在?那呢，怎么能叫关系户，只是没想到安排到我?们这边，我?还?以?为要?让她去恒正，恒正那边的几个老板不都是陈总的学长嘛。”

　　“那有的挑，肯定是挑更?好的啊，总不能委屈人家去那种初创公?司，要?是哪天倒了怎么办。”

　　“你别乌鸦嘴行吗，我?们正在?和他们合作呢。”

　　突然有人说了句。

　　“只是学长和学妹么？我?昨天在?停车场碰到秦菲，人家上班开740来的，挺门当户对的。”

　　“不是，年轻小妹妹开什么740啊？”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人家有钱想开什么开什么，不过?我?是觉得陈总对秦菲真挺照顾的，要?是他们真那啥，那咱们平时也注意点?，对秦菲态度好点?……”

　　无视那些空穴来风的八卦，裴雪拍拍赵妍的肩膀：“小妍，张姐叫你。”

　　旁边的赵妍正听八卦听得起劲，被提醒才反应过?来顶头上司叫她去发?房间的号码牌，两人一间房，大家都还?等着?回?房间放行李和休息。

　　不敢耽误，赵妍跑了两步，想到什么又赶紧回?头，把自己装了两天行李的行李箱托给裴雪照看，抬起视线的时候，余光瞥到走进酒店大堂的陈熠驰。

　　张谈几人迎上去问他一路开车过?来顺利与否，陈熠驰还?是那一副无所谓的高冷态度，只是赵妍非常确定，陈熠驰借着?回?答的动作，目光浅浅地?掠过?裴雪身上。

　　停了两秒，才移开。

　　可惜裴雪没什么精神?，低着?头，手?撑着?行李箱的拉杆，背对陈熠驰，完全没有发?现。

　　“咱们恒正的同事请来这边，我?发?一下房卡。”

　　赵妍站在?大堂右边的沙发?休息区，手?里拿着?分房的名单朝着?人群挥了挥，旁边的茶几上摆满了要?分发?的房卡。

　　赵妍念谁的名字谁去领房卡，后面跟着?的名字就是同屋的人，男女不同层，男生在?15楼，女生在?16楼，按照数字从小到大排列，先从男生开始。

　　行政部的经理张顺把工作安排给赵妍，自己在?一边和人聊天，裴雪被王兰芝叫到身边，免不了又是一顿比较，比如财务部有什么事，她就从不会自己在?一边站着?，只让裴雪和张嘉禧去做。

　　以?往裴雪还?会附和地?笑笑，但是今天怎么都提不起劲儿，张嘉禧叫她名字，叫了好几声，她才回?过?神?。

　　“裴裴，这两天团建要?做什么游戏或者比赛吗？”张嘉禧嘴角耷拉着?，一副完全不想动弹的样子。

　　“你说团队拓展的那些活动？”见张嘉禧点?头，裴雪答不会，另外两人立马松一口气。

　　这次团建的名义是旅游，而非素质拓展，目的是加深两家公?司的交流，以?及让员工放松休息，这一切从时间安排就能看出。

　　上午所有人在?公?司门口集合一起赶车，下午就直接是自由活动了，这边可以?玩得项目很多，山上的金汶寺特别灵，很多人去求姻缘或者事业，如果?不往山上走，那也可以?往下，山下有溪流，可以?踩水，也可以?漂流，几年前很火的网红叮叮小火车，就在?附近的镇上。

　　另外，如果?不想出门，这一次来的酒店也很高级，有KTV有棋牌室，想K歌或者打麻将都可以?，想运动，这边还?有专门的篮球场和网球场，另外还?可以?泡温泉和做按摩。

　　裴雪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就感觉王兰芝和张嘉禧已经跃跃欲试想行动，而这两人的目的地?，裴雪想也不用想。

　　“小妍，棋牌室在?几楼？”裴雪回?头帮两人询问。

　　人群里的赵妍探出半个头：“我?现在?还?不知道，等下中午吃饭给你们说。”

　　接着?有人问：“那咱们中午吃什么啊？”

　　“在?酒店里订了午餐，十二点?大家到一楼宴会厅吃中饭……1610，裴雪，赵妍。”赵妍说着?递给裴雪一张门卡，“裴裴你收好我?们的门卡。”

　　“好。”

　　“小裴姐，你们在?哪个房间啊？”袁甜闷闷不乐地?走到裴雪面前，“女生是单数，我?得一个人住。”

　　王兰芝和张嘉禧一间，正准备收拾东西去坐电梯，听到袁甜的抱怨，笑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道这种团建一个人住一个房间才最爽吗？

　　更?别说袁甜只是实习生，能带她来就不错了，王兰芝问过?远科信息的行政，这一次人均花费打底一千。

　　“可是我?怕啊！我?不敢一个人睡！”袁甜可怜巴巴地?拉上裴雪的手?，“我?能去你们房间挤挤吗，实在?不行，打地?铺也可以?。”

　　“你这么害怕吗？”裴雪原本胆子也不大，后来一个人生活惯了，胆子稍微大了些：“那等小妍发?完房卡，我?问问她好不好？”

　　袁甜猛点?头，她小裴姐果?然最靠得住，刚安心一点?，肩膀被人从身后拍了拍，袁甜回?头，就看到刚刚从陈熠驰车上下来的美女站在?她身后。

　　“我?刚刚听你说你不敢一个人睡？”

　　“……啊，对。”袁甜羞红脸，她刚刚说话?的声音是有多大啊，对面的人都听见了？那祈求别被陈总他们听见，那太丢脸了。

　　“我?也是一个人，你介意和我?一起拼房吗？”漂亮女生不管是犹豫迟疑的时候，依然十分漂亮，她冲着?袁甜可爱地?吐舌头，“我?很怕鬼，完全不敢一个人睡的。”

　　“你愿意找我?？”

　　袁甜有些惊讶，但更?多是犹豫，毕竟对方今天第一次见，但一想到这种事就像去其他城市旅游时住青旅，大家住在?一个房间，互不打扰的话?，也没什么，何况对方比起完全陌生的旅人来说，至少还?算知根知底。

　　“那行吧，我?叫袁甜，你呢。”

　　袁甜说着?看了眼裴雪，意思是她不去打扰她们了，裴雪冲她点?头笑笑，安静地?在?一边继续等赵妍，有几个人刚下车就去了卫生间，现在?还?没回?来领房卡。

　　“我?叫秦菲。”

　　袁甜：“那我?们是住哪间房？”

　　秦菲：“这样，我?们先上去都看看，看谁的房间采光比较好，空间比较大，我?们选那个。”

　　裴雪坐在?沙发?上看着?离开的两人，秦菲，她见过?，准确来说是见过?她的照片。

　　虽然说和陈熠驰分开的八年里，听到他消息的只有一次。

　　但还?有一次意外，是今年年初参加蒋佳伶和韩杨的婚礼时，在?婚礼上播放的VCR里，有一张韩杨大二时去美国旅游时拍的照片，里面就有陈熠驰和秦菲。

　　那种一堆人的合照，男生女生站在?一起的情况，有一定几率是情侣，当然不能就这么断定那两人关系到何种程度，总之那张十几个人的圣诞派对合照里，陈熠驰身边的女生就是秦菲。

　　背景是不知道谁的公?寓，一群人站在?装饰后的圣诞树前，陈熠驰个头高，站在?后排，秦菲站在?他旁边，戴着?白色毛线帽，围着?红围巾，踮着?脚伸长手?在?他头上比了个yeah，笑容特别灿烂明媚。

　　一个冷，一个热，莫名的般配。

　　两人分开后裴雪其实想过?陈熠驰身边的女生应该没有断过?，他很有魅力，招人喜欢，这件事是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否认的。

　　加上裴雪唯一一次听到他的消息，也是从不熟悉的女同学口中，听说陈熠驰在?美国很受欢迎。

　　可无论怎么听，怎么想，亲眼所见的震撼还?是不同的。

　　那张照片没有停留多久，但裴雪看到那一张照片后，心里那一种无法言说的无奈却深深留在?她的心里。

　　没在?一起的八年时间，是真实存在?的八年，每一天，两人都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身边是不同的交际圈，不同的时间，就算同时看一眼天空好了，也是一个黑夜一个白天。

　　可是，却有人和他生活步调相似，却有人能知道他每一天过?得好或者不好，能听到他的笑声，聆听他的抱怨。

　　那是一种简单的日常，太阳升起，太阳落下，世界末日之前，任何事都阻止不了的日常。

　　却也是她无能为力，怎么努力都办不到的日常。

　　“哇，那个叫秦菲的女生近看更?漂亮呢。”

　　赵妍在?裴雪身边坐下，故意说得夸张，“刚刚她下车的时候，我?还?以?为来了个女明星。”

　　“嗯，的确很漂亮。”裴雪非常认同。

　　“她和陈总看起来很配诶，男帅女美，气质还?那么登对。”赵妍说着?，偷偷看裴雪的表情。

　　“嗯，的确很登对。”裴雪完全没有表情。

　　“你……”

　　赵妍讲不下去了，刚刚那两句都是她故意说给裴雪听的，但她听裴雪反馈的语气平静，似乎都是真心话?，真心觉得秦菲漂亮，觉得两人相配，搞得赵妍想问，你都不吃醋？

　　她不是笨蛋，裴雪和陈总之间绝对有点?什么，她能感觉出来，即使现在?两人没在?一起，可谁又说得准两人曾经没有点?什么呢。

　　“你认识她吗？”赵妍换了个问题，“你不是陈总的高中同学吗？”

　　裴雪正要?回?答，两个同事朝着?她们边跑边道歉，过?来取走了房卡，她从沙发?上起身，提起行李，确认了一眼房卡上的数字，最后才回?答赵妍。

　　“不认识，刚刚你不是听得很认真吗，那些八卦说他们是在?美国读书?时认识的，那时候我?和他完全没有联系。”

　　“哦。”赵妍不情愿地?跟着?起身，正要?拖着?行李箱往前，突然被前方停下的裴雪挡住，“怎么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裴雪看了眼赵妍，示意她看向大堂另一边还?热闹着?的休息区。

　　大堂里两边休息区对称，两家公?司各自占了一边，远科人数多，现在?门卡还?没领完，陈熠驰全程待在?远科那边，不管人多人少，他反正一个人悠哉地?占三人沙发?，宽敞舒适，搭着?二郎腿看手?里的文件，没人敢和他抢座，旁边远科技术部的经理站在?一边和他汇报工作。

　　裴雪抿了抿唇，既然那么忙，就别来啊。

　　不知是那两人汇报工作的场面太不合群，还?是陈熠驰气场太强，总之陈熠驰身边几乎没什么人敢靠近。

　　直到和袁甜一起要?上电梯的秦菲突然撇下袁甜和行李，跑到陈熠驰面前不知道说了什么，陈熠驰和她笑着?点?点?头。

　　让陈熠驰破冰的人，不是她，甚至从陈熠驰出现到现在?，他对待其他人，包括她，都是那么一副高冷勿扰的模样，所以?。

　　“小妍。”裴雪轻声开口，“你觉得我?会和他有什么关系吗？”

　　酒店里三部电梯同时运行，还?是承担不了此刻的客流量，裴雪和赵妍走到电梯前，正好碰上和陈熠驰说完话?回?来的秦菲，她看也没看身后的两人，直接在?袁甜身边站定。

　　“你下午有什么安排吗？”秦菲问袁甜，“我?刚去远科几天，和他们一点?都不熟，我?们一起去打网球怎么样？听说这里有网球场，我?还?带了球拍。”

　　“可是我?不会打网球。”

　　和秦菲不同，袁甜早已注意到裴雪她们来了，她第一反应是想转身问询裴雪的意见，她当然是跟着?她小裴姐啊，但是秦菲下一句话?让她转身的动作停住。

　　“让Leo教你啊，我?的网球就是跟他学的，当然我?也可以?教你，但是我?水平和他一比，就显得好烂。”

　　袁甜低呼：“你说的Leo是指陈总？”

　　“啊，对，我?忘了得叫他陈总。”

　　秦菲不好意思地?笑笑，“哎呀，也没关系，今天又不是在?公?司，反正不管哪个称呼，人都是他。”

　　“让陈总教我?……”袁甜看了眼沙发?上的陈熠驰，学网球的姿势是不是从身后抱着?教怎么握球拍？

　　袁甜的双颊奇妙地?变得通红，不知道是害羞还?是被吓的。

　　“那怎么敢呢，我?还?是不上场好了，但我?可以?去看你们打球，帮你加油。”袁甜说。

　　原来刚刚秦菲跑去找陈熠驰就是问下午怎么安排，裴雪等在?人群最后面，看着?下降的电梯数字，想这样也好，她就避开网球场……算了，还?用避吗？大概也不用了。

　　电梯门口，人群乌泱泱地?挤进去，眼看着?就要?装不下，裴雪自然地?往后退，准备等下一班，但她身边的赵妍表现得特别着?急。

　　“小妍，你很赶时间？”

　　“对啊。”赵妍伸出右手?，开始数自己的工作，“回?去放了行李，我?还?得先去餐厅确定座位，还?要?去放置摄像机，弄好了还?要?统计下午几个人打麻将，几个人唱歌，超多事的。”

　　行政工作就是如此琐碎和繁杂，大家都是来度假放松的，但后勤部门除外。

　　“你先去忙吧，行李给我?，我?帮你拿回?房间。”裴雪接过?赵妍的行李箱，“对了，你记得把相机拿出来。”

　　赵妍说好，直接蹲下身打开行李箱取出相机，三脚架她让公?司的司机拿着?，不然她一个人根本管不过?来。

　　“裴裴，那麻烦你了。”

　　电梯载满客人走了，赵妍也走了，只剩裴雪一个人拿着?两人的行李等下一班。

　　从反光的电梯门看到向她走来的陈熠驰，裴雪低着?头，装着?很忙地?从包里翻找东西。

　　叮——

　　新一台电梯抵达一楼，裴雪身边还?是只有陈熠驰，她偷偷用余光看向远科那边的休息区，明明还?有不少人，可就是没人愿意过?来。

　　陈熠驰率先进了电梯，按下楼层键，冷淡地?抬眼看向门外的裴雪。

　　“慢吞吞的。”

　　某人的语气和表情一样，又冷又硬的，“你还?要?等人？”

　　那倒没有，裴雪知道，陈熠驰在?，就不会有人过?来，他是很有魅力，特别招女生喜欢，可是和公?司大boss一起乘电梯，在?那种狭小拥挤又封闭的环境里，感觉特别别扭，也特别容易紧张。

　　裴雪认命地?进了电梯，电梯门很快便合上，她没有看陈熠驰，目光注视着?楼层按钮，陈熠驰要?去顶楼26楼，他的手?刚从关门键上离开。

　　“你房间在?几楼？”陈熠驰的声音从头顶飘来，单听语气判断，好像没有刚刚那么凶。

　　“16楼，谢谢陈总。”

　　电梯间并不狭窄，也不让人窒息，反而明亮净透，空间很宽，但裴雪还?是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

　　看裴雪快退到墙角，简直恨不得离他一个地?球的距离，陈熠驰轻嗤一声，撇过?头不再看她。

　　电梯很快抵达16楼，裴雪拖着?行李箱下电梯，走廊铺了红色短绒地?毯，赵妍的行李箱从大学时用到现在?，滚轮早已不太灵活，滚在?地?毯上被卡住好几次，裴雪干脆也不拖行了，认命地?直接提在?手?上。

　　身后未合上门的电梯里发?出一声低而短促的笑，裴雪没有回?头，看着?墙上数字指示牌，转弯朝着?右边走廊去。

　　刚刚去坐电梯之前，她问赵妍难道她和陈熠驰会有什么关系？

　　明明是反问，赵妍却认真回?答。

　　“有什么关系我?不知道，但你的表现让我?感觉有点?奇怪，裴裴，你知道你对别人特别温柔吗？你可能自己没有意识到，但是你对陈总，就有点?凶，脾气不太好。”

　　“而且还?不是讨厌一个人的那种凶，而是怎么说呢，就感觉你对陈总的态度挺肆无忌惮的，那可是陈总！大老板！我?们都捧着?，都不敢惹，只有你不是。”

　　裴雪拖着?行李箱，认真回?忆自己对人的不同态度。

　　她的性格就是不爱对人发?火，能讲理是最好，遇到真正讨厌的人，像周成伟，像史文哲，她其实都不会很凶，但会很冷，根本不想搭理。

　　因为不管是发?火，还?是讨好，总是想要?对方给个回?应，而她根本不想搭理那两人。

　　但是她对陈熠驰……有很凶吗？

　　没有吧，她怎么敢对他凶啊，她都躲着?他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