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恋情结束, 但暑假并没有结束。

　　第二天是周六，裴雪跟着妈妈去了趟郊县的小舅家看望外婆。

　　下?午大人在家里打麻将?，裴雪带着表妹何禾去市里的书店，何禾小裴雪六岁, 暑假后上初一, 裴雪的任务也很简单, 主要是帮何禾挑选一些英语类的辅导书和CD。

　　市里的书店虽然?远，但好处是在商场一楼，裴雪一直想着上大学后要买笔记本电脑, 她想先做做功课, 心里好有个预算。

　　买电脑的钱她没想让妈妈给，准备上大学后勤工俭学或者找兼职。

　　何禾的性格和裴雪很像, 都是那种听话乖巧的女生?, 裴雪问她是跟着自己一起去楼上的电脑城, 还是留在书店看书, 何禾想也没想就?选了留在书店。

　　电脑城正在搞暑期促销，入口立着红白?底色的展示牌, 上面写着凭高考的准考证, 购买指定款笔记本电脑可抵扣200~400元，这是个不小的折扣力度, 但是这就?和裴雪准备慢慢存钱买电脑的想法违背。

　　促销是有期限的，到8月31日截止。

　　暑假还剩一个月, 就?算现?在找兼职, 也存不够吧, 裴雪有些犹豫。

　　“陈熠驰的女朋友。”

　　声音从?后面传来, 裴雪转身，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朝她走来, 男生?长得特别好看，但裴雪却?只?是有些眼熟，想不起对方是谁。

　　“昨晚我们见?过。”江斯朗提醒，“陈熠驰家，厨房。”

　　是那个人很好的女生?的朋友。

　　“哦……你好。”

　　裴雪双手背在身后，囧囧地应下?，关键词一出她才想起对方是谁，昨晚她哭成那样，其实根本没看清江斯朗长什么样。

　　“你和陈熠驰吵架了？”

　　“算是吧。”

　　“昨晚你跟你朋友走后，那家伙发了很大的脾气，我第一次见?他那么生?气。”

　　裴雪咬着唇，半晌后才告诉这位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的男生?，“我和他分手了。”

　　“哦，难怪。”

　　嘴上说难怪，但江斯朗反应挺平淡的，完全不见?一点?惊讶，让人感觉他和弟弟江斯逸的性格南辕北辙，一个静一个动。

　　事实上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两?人分手，昨晚裴雪她们离开后，陈熠驰下?楼，那群人不知?道是天生?不会看脸色还是醉得糊涂了，竟然?举着酒杯到脸黑得不行的陈熠驰面前，说要庆祝陈熠驰脱离苦海，重回自由身。

　　江斯朗当时和姜锦在偏厅聊天，和那群人隔了些距离，他拉着愤愤不平要过去理论的姜锦，结果下?一秒，陈熠驰就?揍了个说分了好，反正裴雪配不上他的男生?。

　　男生?原本是一脸讨好地凑上去，下?场却?是挨了个乌红的眼圈，身体被那一拳揍得原地晃了一圈，撞到一边的长桌，上面的酒水全都洒了，场面乱做一团。

　　陈熠驰发火让所?有人都滚，最?后只?剩下?江斯逸几人收拾残局。

　　江斯朗没说这些，裴雪就?以为他已经说完话，聊天到此为止的时候，对方又来了句。

　　“谁提的？”

　　裴雪说：“我。”

　　江斯朗这一刻的表情终于有了点?变化，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趣味，但他又很会隐藏，表情反馈就?那么一两?秒的时间，错过就?错过了，现?在又是和昨晚差不多的冷淡厌世脸。

　　“我说呢。”

　　裴雪不想和他谈论陈熠驰的事：“你还有其他事吗？我得走了，我妹妹还在书店等我。”

　　“你还没进去逛呢。”江斯朗抬了抬下?巴，示意裴雪身后的电脑城，“选好了吗，没选好我可以帮你推荐。”

　　“不用了，我暂时没打算买。”

　　裴雪不想多解释，直接拒绝对方的好意，“我先走了。”

　　等裴雪乘着扶梯下?楼，江斯朗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

　　“我在商场碰到你前女友了……怎么不是前女友，人家说和你分手了。”

　　“你要过来吗……不来啊。”

　　江斯朗笑，“不来也行，反正人我也没帮你留住……留了，但是你前女友一听你的名?字，恨不得立马揍我呢，我和你不熟，不想帮你挨揍。”

　　电话那头，陈熠驰像发了不小的火，江斯朗把手机拿远一点?，过了会儿才说。

　　“陈熠驰，你前女友这么漂亮，你也舍得分啊，诶，我追她试试行吗？”

　　说完，不给陈熠驰再一次发火的机会，江斯朗挂断了电话。

　　呵，谁让姜锦以前喜欢过你呢。

　　烦。

　　在书店的教辅区，裴雪碰到了林远，他也来买书，不像一般人喜欢在书店里慢慢地挑选，他目标很明?确，所?以就?算来得晚，也和裴雪她们一起结账出门。

　　顺便告诉裴雪一个噩耗。

　　“外面在下?雨，我进来的时候还是中雨，现?在应该是暴雨了。”

　　“啊……”裴雪看向商场门口，在书店里她就?听到了雨声，但以为是空调的声音。

　　看不清雨势，只?能看见?门口乌泱泱地围了许多人，都是被这突然?的暴雨所?困。

　　“没带伞？”林远问。

　　“没有。”裴雪摇头。

　　她们出门时还是晴天，她身上就?背了个白?色的帆布包，装着她帮何禾选的辅导书。

　　如果不是为了装没用完的作业本给何禾当草稿纸，去小舅家她其实可以什么都不带，两?手空空的去，然?后在小区楼下?的超市里买一些牛奶水果什么的带上去。

　　“我送你们回家吧。”林远补了句，怕裴雪拒绝，“不是我送，是司机送。”

　　“我回舅舅家，特别远的。”裴雪牵着何禾，“你要是方便，送我们到公交站就?好。”

　　“可以。”

　　门口避雨的人太多，林远到一边给司机打电话，商场的停车场满了，他让司机随便转转，等他打电话就?来接人。

　　黑色轿车驶近，后座的陈熠驰透过车窗看到裴雪牵着一个矮她半个头的小姑娘站在商场门口，她穿一件浅黄色的无袖连衣裙，皮肤白?皙，披在肩头的黑色长发蓬松柔顺，恬静温柔。

　　一下?雨，商场出入口就?像打仗，进去出来要么收伞撑伞，稍不注意，雨滴甩在别人身上，或者收伞开伞不小心碰到别人，特别容易惹起纠纷和抱怨。

　　裴雪本来就?挺瘦的，她还护着身边的小女生?，就?在轿车找合适位置停靠的两?分钟里，陈熠驰就?看到她被旁边的人撞了两?次。

　　本来还在气头上，就?算来了，也想装装心狠，等一下?再下?车接人，现?在根本等不了，一点?都等不了，甚至脸上的冷漠都维持不了。

　　不顾滂沱大雨，陈熠驰推开车门下?车，手里拿着伞，但没有撑开，急冲冲朝裴雪走去。

　　“走吧。”

　　接完电话，林远把自己的伞递给裴雪，“车就?在前面。”

　　“谢谢。”裴雪微笑着接过林远的伞，把伞撑开，再把何禾抱在怀里朝林远的车走去，黑色的伞布正好挡住身后的来人。

　　陈熠驰没有撑伞，孤零零地站在雨中看着裴雪和林远一起离开，没人在意他的到来，只?有倾盆的雨势将?他包围起来。

　　豆大雨滴落在脸上。

　　冰凉，又滚烫。

　　-

　　七月底的下?午，艳阳高照。

　　怕裴雪在家里闷着，只?给了裴雪一天难过的时间，第三天，蒋佳伶就?给裴雪打电话，让裴雪陪她去看韩杨打球。

　　裴雪说：“我没有闷在家里，我昨天去了小舅家。”

　　蒋佳伶回：“小舅的家也是家。”

　　裴雪：“……说不过你，我来。”

　　蒋佳伶：“这还差不多嘛。”

　　要裴雪陪她看韩杨他们打球其实只?是借口，目的是让裴雪出门晒晒太阳，呼吸一些新鲜空气，对于排解忧郁心情总是有好处的。

　　当然?，蒋佳伶不忘特别强调：“放心吧，没有陈熠驰那个混蛋。”

　　“嗯，我知?道。”裴雪说。

　　其实就?算不特别强调也没事，毕竟陈熠驰马上就?要去美国，他也不可能闲着来打球。

　　裴雪以前看男生?们打球，都是在学校的篮球场，但这一次不同，蒋佳伶带她去的球场比一中要远上不少，是一个商业区附近的公共球场，当然?设施和环境也比学校的球场更?好更?新。

　　场边还留着一些啤酒公司的广告牌没来得及清理，这里是之前城市篮球赛的预选场地。

　　下?午三点?半，正是阳光最?毒辣的时候，今天刚巧还是这周温度最?高的一天，站在场边，没感受到一点?微风，裴雪压了压棒球帽的帽檐，看向身边好友。

　　“佳佳，韩杨他们为什么要换这边？”

　　她刚刚无意间听到这边的球场主力不是高中生?，而是大学生?和业余的篮球爱好者，水平比高中生?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作为朋友，裴雪还挺怕韩杨他们被人虐的。

　　“这个球场很出名?，来看球的人多，女生?也多。”

　　说到这个话题，蒋佳伶不悦地耸耸肩，“在学校打球也行，但是一说陈熠驰不在，就?没什么人看，所?以咯，虽然?这边的场子特别难抢，但是他们还是要来，那些臭男生?，离了女生?的目光活不了。”

　　蒋佳伶视线聚焦在韩杨身上，也没注意自己脱口而出了陈熠驰的名?字，裴雪装做没有听到，平静地看向场上，视线跟着那颗篮球跑。

　　但没看多久，裴雪就?没了兴趣，再次无聊地看向球场四?周，其他三个球场比他们这边热闹。

　　当然?，这和球员水平有一定的关系，他们斜对面那个球场，场上打球的几乎都是大学生?，争抢的力度，跑动的速度，什么都比他们这边厉害，连场上叫喊的声音都比他们大，看的人就?很多，女生?也很多，显得热闹。

　　太阳底下?站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下?午的热浪惊人，裴雪晒得有些口渴，拉着蒋佳伶去买奶茶，这里附近的商业区很繁华，逛街饮食都很方便。

　　等两?人慢悠悠地转回来，意外地发现?一切变了天。

　　韩杨他们所?在的球场成了四?个球场中最?有人气的一个，场边被围得水泄不通，裴雪和蒋佳伶想要再挤进去都难办。

　　“怎么回事，韩杨他们走了吗？”

　　裴雪问蒋佳伶，因为视野被挡，看不到场上打球的人，只?能猜是换人了，还是那群人的话，球技不可能半小时内突飞猛进，也不可能吸引这么多人。

　　身边的好友也是一脸懵，拿出手机检查来电和信息。

　　“没找我诶，应该没走。”

　　还是老办法，蒋佳伶带着裴雪转了一圈，在角落位置找到空隙往里钻，但钻到一半，看清场上的人后，蒋佳伶脸色变得极度难看。

　　裴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身边女生?激动的尖叫，意识到不止是人多，关键是女生?也多，好奇心愈烈，想要弄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况。

　　抬头，她看到了陈熠驰。

　　抢断，运球，投篮，命中！

　　男生?一个冷静又迅猛的反击引起场边的欢呼，只?有裴雪尴尬地愣住了。

　　他怎么会来？

　　蒋佳伶双手插腰，气冲冲地叫住退到场边候补的韩杨：“臭韩杨，你给我过来！”

　　蒋佳伶的声音刚好在一波欢呼后安静下?来的片刻响起，嘹亮，尖锐，穿透力十足。

　　球员区里的其他男生?被逗笑，纷纷看向韩杨，男生?忙不迭地起身跑来，刚站定，对着两?人一笑，笑容面具背后，脸色是和裴雪如出一辙的尴尬。

　　“他们怎么会来？”蒋佳伶气呼呼地指着场上的某人。

　　而她口中的他们，自然?是指陈熠驰和江斯逸他们。

　　“就?刚刚江斯逸给我打电话，说陈熠……”韩杨嘴一软，看了眼裴雪，决定快速地把人名?糊弄过去。

　　“熠驰要去美国了，大家想一起吃个饭，问我在哪，我说我在打球，他们就?问在哪……就?过来了。”

　　韩杨说得没什么底气，但其实他也很冤枉！

　　他接到江斯逸电话的时候，裴雪和蒋佳伶就?在他身边说口渴，要去买奶茶什么的，裴雪就?在旁边，韩杨当然?不好明?着说裴雪在，所?以你们别来。

　　那天晚上裴雪和陈熠驰在楼上争吵，下?面那群人就?已经猜到了是要谈分手。

　　裴雪被陈熠驰甩了，所?以陈熠驰是不会在乎裴雪在不在的，相反，裴雪肯定很介怀。

　　所?以他作为蒋佳伶的男朋友，是要为女友的好友考虑的，是要尽力避免这种尴尬处境的，他就?想，电话那头的江斯逸应该能听到裴雪的声音，但凡有点?良心，也不会过来了吧。

　　甚至怕听不见?，他还在裴雪和蒋佳伶离开前，特地让蒋佳伶拿他钱包，嚷了句：“裴雪，我请客，你随便点?别客气啊。”

　　这江斯逸总不能听不见?了吧，想着是万无一失，没曾想，他还是高估了江斯逸，那是一点?良心都没有啊！

　　“我，我那个……对不起啊，我没想到他们会来，要是说一声你们在就?好了。”韩杨心虚地看一眼裴雪。

　　“没事，不怪你。”

　　裴雪摇摇头，这哪里能怪韩杨呢，公共球场，每个人都可以来打球，没有说她在，陈熠驰就?不准来的道理。

　　特别这里还是篮球场，陈熠驰出现?比她出现?更?为合理。

　　真要说谁该离开的话，当然?是受不了的那个自己离开。

　　比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