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皇上!皇上!快起来~”
赵先傲睁开眼睛时, 他在乾清宫内。
他不是在虎头山吗?
原来是一场梦……
赵先傲松了口气,正想坐起身,却发现他的肚子, 鼓的比皇后还要大!
他昏过去以后, 小胖虎把他带回了宫!以这副模样!
“皇上,你醒了?”
是光头的李总管, 他手里端着一碗汤药,“到时辰该喝安胎药了。”
安胎药!
“朕不喝!”赵先傲一把打翻那碗汤药, 便听到李总管对站在帷幔后面的人说, “孕期脾气大, 你来劝劝皇上吧。”
帷幔后的人缓缓走了出来,“皇上,你这要对腹中的孩子不好, 我就说安胎这种事你要向人家皇后学学嘛,来,这还有一碗。”
“朕——”赵先傲看着大王手里那一大锅弥漫着苦涩味道的安胎药,忽然感到肚子一阵疼痛, 他忍不住叫出声来。
“皇上!是不是要生了!快叫产婆和御医过来!”
大王询问李总管,“该怎么生啊?”
李总管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用刀把肚皮划开, 孩子拿出来就好了。”
“朕不生!朕不生!”
大王跪在他的床边上,笑眯眯的道,“皇上,真羡慕你, 能生娃娃~”
赵先傲看着他,“羡慕!羡慕你来生吧!”
“我要是能生,我就替你生了呀,这不是不能吗,皇上你别怕,我一直在旁边陪着你。”大王深情款款的说完,往旁边挪了挪,给手持大刀的产婆和御医让开了地方。
“朕不生啊!”赵先傲着急的握住大王的手,“元欢!朕不能生!不!朕能生!不要切开朕的肚子!”
“皇上!哎!赵先傲!”
赵先傲猛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在用力拍打他的脸。
“皇上,你没事吗?”
赵先傲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肚子,那里一片平坦。
生完了?这么快?
不对,是梦!
“朕……朕的肚子……没事吧……”
大王急忙安抚他,“没事没事,我知道那颗珠子是什么东西了。”
赵先傲缓缓坐起身,深吸了口气,将那真实无比的梦境从脑海中甩出去,侧首问道,“是什么?”
大王拿起手中的破书,“我在那个柜子里找到了一本被封存的书,这上面写了,他叫闻生,有好多字我不认得,你来看看。”
没有孩子就好,赵先傲接过书,“闻生,乃天地醇精之气而化生,上生星君之法器,可观仙神心魔邪念,可幻化世间万物。仙魔战,天宫陨,闻生落,神识灭,后成顽灵,无主之珠,吾命化形忘忧,终化形难化骨,随将其封入镇灵盒。”
大王竟然意外的都听懂了,他捏着那颗珠子,笑眼弯弯道,“这玩意能变成人的模样吗?”
小珠子又白又软,像个元宵,在他手心里滚来滚去,大王觉得挺可爱的。
想吃。
大王戳了一下小珠子,开始了赵先傲眼中的自言自语,“你变一下让我看看。”“不变吗?”“不变我就吃了你呀!”“我可真吃了!”
大王絮絮叨叨好一会,闻生白光一现,变成一男子的模样,男子穿着一袭浅蓝色长袍,腰间系着一条白绫双穂绦,一头黑色长发用玉带绾着,白皙的肌肤在幽暗的石洞中散发着如雪般的荧光,纯净的眼眸微微上扬,带着些许的魅惑之意。
“哇……”大王惊叹。
赵先傲这一晚上真是身心俱惫,他倚在石壁上视线从闻生幻化出的男子身上一扫而过,落到捧着脸直勾勾看着人家的大王,深沉的叹了口气,“眼睛要掉出去了……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大王盯着男子,用手去扒拉赵先傲的胳膊,“你说这是不是就是那个忘忧啊?他真好看。”
赵先傲懒洋洋的一抬手,“你还是让他变回去吧……”
“哦……”赵先傲不感兴趣,大王也就不那么兴奋了,他对着闻生道,“你能化成人形吗?自己的模样。”
又是白光一闪,宛若谪仙般的男子瞬间变成了粉雕玉琢的婴孩,约莫一两岁,该是在襁褓中的年纪,婴孩却稳稳的站在地上,光着小脚丫哒哒哒的跑到石床边,仰着脑袋看赵先傲,脆生生的唤道,“娘!”
赵先傲眼睛瞪的老大,不敢置信的看着大王,“他是在叫我吗?”
“那个叫啥来着,雏鸟情结,他可能是把你当他娘了,怎么着你也生他一场嘛。”
“朕!什么时候生过他!”
大王眼中划过一丝促狭的笑意,“刚刚不是你喊着朕不生朕不生的吗?”
赵先傲涨红了脸,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闻生还在叫他,莲藕似的小胳膊朝他伸了过去,“娘!”
赵先傲一想到那个无比清晰的梦就不能容忍他叫自己娘,恶狠狠的喊道,“你给朕闭嘴!”
闻生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大王看他原形还有点想吃的意思,可现在看着婴孩模样的闻生,就只剩喜爱了,他就是很喜欢小娃娃,“不哭不哭,来,爹抱你。”
闻生还是哭,赵先傲忍受不了,捂着耳朵进了里面的密室,也不管脏不脏,直接躺在了床上。
大王大笑起来,抱着闻生原地打圈圈,闻生被尘封足有上千年,早就忘了前程往事,唯一记得的就是忘忧的模样,此刻就如初生婴儿,大王逗他,他便咯咯的笑了起来。
“皇上,你看他笑了,好可爱啊!”
赵先傲已经睡着了,可见确实累的不轻。
大王看了他一眼,没忍心打扰他,用包过尸骨的外袍把闻生包了起来,带到了外面玩耍。
待赵先傲起来时,外面天色已经大亮,一丝光从洞口照射进来。
“元欢?”
听到声音,大王抱着闻生走进密室,“你醒了,我们赶紧下山吧,肚子饿。”
赵先傲也饿,“好……不过,他怎么处理?”
大王撅起嘴,恳求道,“带回去吧……他也挺可怜的……”
“……”看着那两双可怜兮兮的眼睛,赵先傲深吸了口气,“怎么带回去?说我们捡到了一个婴儿?在山上?”
闻生瞬间变成那颗软白的小珠子,落在大王的手里,大王笑,“这样就可以了。”
赵先傲没法拒绝。
两人从洞中出来后,密室的门再次封闭,赵先傲拍了拍沉甸甸的包裹,对自己这次上山打劫的成果很是满意。
“你太过分了,抄家啊。”
“反正,也没人会用的上。”
两人视线相交,沉默片刻,同时笑了起来。
“发达了。”
“是的啊。”
两个要离开虎头山时,虎头山一众纷纷赶了过来,“大王!你要走吗?”
大王点了点头,虽然很舍不得他们,但是他更舍不得赵先傲,轻重立分高下。
“你们放心,以后不会再有猎人上山了,如果你们想跟着我走也可以,我保证让你们吃香的喝辣。”
他们在虎头山都有自己的族群,不像大王,轻手利脚去哪里都可以,因此,他们离不开虎头山。
临走前,大王交代了一句,“青蟒,东边有一个墓碑,你帮我照看着点。”
青蟒作为冷血动物,此刻却显得多愁善感起来,“知道了……大王你要经常回来啊。”
“嗯!”
赵先傲看着大王对一群形形色色的动物挨个道边,长长的叹了口气,这要搁在去年,他怕是已经被这种场面吓死了。
幸好,有一个循序渐进。
往山下走时,赵先傲问大王,“你不是一直想回虎头山玩吗?”
大王心情有些沉重,“我在这里已经没什么可玩的了。”
这句话中包含着好多深意,赵先傲精简后就是,“我们元欢见过大世面了,现在是城里虎。”
大王被他逗笑了,“对呀,本大王的虎头山,在梦里的样子最美。”
两人回了莲花县,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官府,而是找了一家酒楼,点了一桌子的好菜,赵先傲真是饿的不行,否则昨晚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昏过去,他顾不上碗筷是否干净,徒手捏了个馒头,猛地咬了一大口,咬完,伸手要拿汤碗。
大王拦住了他,“这个不是给你的。”
“嗯?”
大王把汤吹凉,从袖口里拿出闻生,把他放进了汤碗里,“真好~”
“……”
赵先傲很好奇,不由问,“你就这么喜欢他?”
“当然了,不止我喜欢,你也要喜欢。”
“凭什么。”
大王理所当然道,“你可是闻生的娘啊,娘疼孩子,不是应当的吗。”
赵先傲不听他这套歪理,只问自己想要问的,他抬起头,望了一圈四周,小声的说,“他……闻生,会活一万多一点吗?”
大王毫不犹豫,“当然了,他是法器,虽然现在灵气稀薄,但是只要还有灵气,他就能活着。”
“这样啊……”也挺好的,他迟早有死掉的那一天,闻生和元欢也能做个伴。
如此想着,赵先傲笑了,“那就把他带回去吧……不过,你要听我的安排,这段日子,就让他这样老老实实待着。”
“嗯嗯!”大王用力的点了点头。
吃饱喝足后,大王跟着赵先傲回了衙门,这会才想起告诉找赵先傲自己在县令家的所见所闻。
赵先傲一个劲的夸赞他机灵,聪明,不得了。
把大王夸的都要飘起来了。
侍卫已经将县令一家和段明关在了屋内,见赵先傲回来,孙常急忙迎上来,“主子。”
“嗯。”
看赵先傲无事,孙常转头对大王道,“元公子。”
这些侍卫不似李总管,都是赵先傲一手提拔上来的,只效忠他一人,赵先傲如此大动干戈的来寻一个太监,对他们来说,合情合理。
皇上做什么都是对的。
“他们关在哪里?”
孙常领着他往那边走,“那狗官的原配夫人和两个女儿被属下单独关在了一起,昨晚那三人打的不可开交,狗咬狗一嘴毛,吐出了许多阴秽之事。”
赵先傲冷笑,“贴出告示,县令贪污受贿,长安御史大夫亲自审理,受难百姓皆可公堂对证,”
“属下这就去办。”
审归审,私仇还得报。
赵先傲命侍卫打开门,看着里面已经头破血流的两男一女和蹲在那嚎哭不止的孩童,“把那孩子抱出去。”
“是。”
小孩被带走后,赵先傲和大王走了进去,大王指着段明,“就他带我去的青楼。”
赵先傲从侍卫腰间抽出佩剑,递给大王,“去剁了他的手。”
大王点头,看着侍卫冲段明扬了扬下巴,模样颇为矜贵,“帮我按着。”
段明吓破了胆,跪地求饶,“饶了贱民!贱民再也不敢了!”
“想什么呢。”大王一想到他在自己耳朵边上说那句话就恶心透了,别说砍手,他还要拔了他的舌头!
侍卫领命,无情的抓住段明的手按在地上,将头往旁边避了避。
其实侍卫此刻不是很相信大王会剁了他的手,毕竟大王看上去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太监,哪里会有那么大的胆子。
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可做了一夜噩梦。
侍卫并不清楚,在大王眼里,人和兔子黑熊都是一样的,他以前没伤过人,不过是听信了人肉酸涩难吃的传闻罢了。
“按住了啊。”
段明体虚,哪怕拼命挣扎也无法挣脱侍卫的钳制,手掌被死死的按在地上,“姐!救我救我!”
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段箐猛地扑过去,想要撞开侍卫,而县令缩在一边,和段明厮打一夜,已经没了力气。
赵先傲一脚将段箐踢开,“快点。”
大王从来没有用过剑,有些生疏,倒是干脆利落,一剑挥下砍断了段明的四根手指,十指连心,锥心之痛让段明连声惨叫。
大王皱着眉头,再次抬起了剑,“等等啊,我再来一下。”
侍卫咧着嘴,把手往后挪了挪,生怕大王砍到他。
可怕。
这回大王掌握了技巧,轻易的剁掉了段明的手,满意的笑了,转头看向赵先傲,客气的问,“能拔了他的舌头吗?”
赵先傲笑了,“当然。”
割舌头这种事太脏,赵先傲不会让他亲自动手,留着提审完县令一块行刑。
很快,公堂边上围满了百姓,赵先傲坐在椅子上,头顶明镜高悬四个大字就不像以前那般讽刺了,百姓们议论纷纷。
赵先傲拿起惊堂木,猛地一拍,“肃静。”
底下顿时雅雀无声。
赵先傲根本不知道坐在这个位置上该做什么,他清了清嗓子,“把那狗官带过来。”
勉强对付一下吧。
县令显然不会怎么做一个合格的贪官,百姓对他是怨声载道,强加税收,贪污包庇,所判冤案无数,还有什么纵容小舅子杀人放火,强抢民女,强占百姓土地,乱七八糟一大堆,赵先傲听的头疼,只怪莲花县是个小地方,他的人根本顾不到这里。
说不定其他地方也有这种情况……该如何整治才好……
算了,不想了,回头让端王去办。
理清楚证据后,赵先傲惊堂木一拍,直接判了县令一家及段明死刑。
这会百姓们开始向赵先傲求起了情,“御史大人,那狗官的原配夫人是好人,她们是无辜的啊。”“是啊!她们也是被段氏姐弟迫害的!”
赵先傲倒是一时忘了这茬,“那便遵从民意,赦免夫人及一双女儿。”
“御史大人英明!”
赵先傲笑了起来,“都是皇上英明。”
百姓们便纷纷跪在地上,高呼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要赦免,一直一言不发的县令眼睛亮了亮,他嘴唇轻颤,犹豫了一下,“大人……贱民那五岁小儿也是无辜的,恳请大人饶他一命!”
赵先傲没说话,挥手让人把他拖下去,这案子就到这里为止了。
下了公堂后,躲在一旁看完全程的大王问他,“那小孩也要杀吗?”
“你觉得不该杀吗?”
大王也不清楚,“我觉得他也没有做错什么。”
赵先傲也明白这个理,“可朕杀了他的父母亲人,来日他长大了,找朕寻仇该怎么办?”
历代君王为了免去后顾之忧,都是这么做的,也有史记,君王才抄了贪官家时心慈手软放过三个孩子,许多年后,这三个孩子长大,伪装成宫女太监,潜入皇宫刺杀了那个君王。
若不是那些百姓求情,在加上县令那两个女儿对他抱有仇恨,也该杀的。
大王想想,赵先傲说的也有道理,“好吧,我明白。”
赵先傲抿唇,捏了捏他的脸。
总有一天,会有人真正解决这些事,但赵先傲觉得,自己可能没有这个能力,又或者,还没到时机。
当天赵先傲带着大王启程回长安,莲花县后续的事便交给了孙常来处理。
来时匆匆,归时惬意,大王躺在马车里,翘着腿悠哉悠哉的吃着在外头买的炒栗子,“你说李总管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他不是讨厌你。”赵先傲叹了口气,就连李总管都这么大反应,他不知道那些大臣会是什么样。
搞不好会排队撞死在宫门口。
其实,大王也知道李总管是怎么想的,“我们不能成亲对不对?”
“能。”
“你别骗我了,我是男的,我要是个女的……”大王顿了顿,忽然坐起来,“对呀!要不然我打扮成个女的好了!”
赵先傲看着他白白嫩嫩的脸蛋,勾起了嘴角,“你头发太短了,个子太高了,怎么办?”
大王摘下帽子,拨弄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你看着啊。”
赵先傲看着。
大王引着自己身体当中的那股热气爬到头顶,浑身都在跟着用力,脸揪在了一起,“嗯……”
“你这样特别像……拉、不、下……”赵先傲闭上嘴,怔怔的看着他越长越长的头发。
“怎么做到的?”
大王得意的笑,“嘿,好歹我也是个老虎精啊,变点头发出来算的了什么。”
赵先傲从纸袋子里掏出一颗栗子,“给朕变个金子看看。”
大王抓抓头发,讪讪一笑,“这个,可能不行。”
“……所以老虎精,你就只能变长头发吗?”
大王伸出手,“按理说,指甲也是可以的。”
赵先傲叹了口气,把栗子皮剥下来,塞到他的嘴里,“你吃吧。”
不过,他的话还是值得考虑的,回去叫内务府做几身女装穿穿看好了。
马车不紧不慢的走了整整三天,才回到了长安,大王已经开始摩拳擦掌想着怎么拔光李总管的头发了,然而,一回到养心殿,大王看着光着脑袋的李总管,愣了。
难不成,他这么厉害吗?
赵先傲也没想到李总管会剃发。
原本太监到了年纪,不是殉葬便是出宫,早在先皇那里便废除了殉葬这一说,而出宫的太监大多选择寄身长安附近的寺院,希望得到心灵上的安慰和解脱,毕竟自己做了太监断子绝孙不说,对祖宗也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所以很多太监都会在未离宫前给寺院一些香火钱,或者集资修建一座寺院。
也有少数有地位的太监会出宫寻个好地方盖一座宅院,用自己的积蓄安度晚年,赵先傲以为,李总管也会这样。
“奴才自知有罪,愿剃发出家,用余生为先皇祈福,望皇上成全。”
赵先傲看着他,微微颔首。
他对李总管是有感情的。
“皇上,奴才有些话要说。”
“你说便是。”
乾清宫内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李总管抬起头,看了看大王,视线移到赵先傲身上,“皇上与先皇有些地方真的很像,同样的喜欢虎,甚至,走了同样的路。”
他话中有话,引的赵先傲回忆起父皇生前的事。
在赵先傲的记忆中,虎将军一直都待在猛虎阁里,直到父皇死去,虎将军为其殉葬。
父皇死前废除了殉葬,因此,那皇陵里,只有父皇和虎将军。
或许虎将军和大王是一样的。
赵先傲隐隐明白了李总管话中的含义。
他看向站在一旁不知想什么的大王,笑了。
他和父皇,只是有些地方像而已,路是自己走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