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捏坏(1 / 1)

娇养王妹 藤鹿山 4927 汉字|0 英文 字 27天前

第86章 捏坏

  夜雾笼着漆黑深夜, 屋廊下刮起一阵阵疾风,骤雨渐起,伴着阵阵惊雷。

  如狰狞的野兽, 呼啸悚然。

  内室门窗层层掩的紧实,一室融融梨花甜香, 丁香色帐幔层层落地, 倒是掩去外边的雨水惊雷。

  雨夜格外好眠,书房中折腾许久, 郗珣正欲早些安寝,却听外窗传来一阵轻微扣响。

  他垂眸落向床锦衾中的隆起, 见她眼眉平缓柔和, 面颊新鲜娇嫩透着红粉,并无半分苏醒之意。

  这才缓缓出了被窝, 换了身衣袍踅足出去。

  奉清领着谢鉴自外匆匆赶来, 等在郗珣书房。

  适才穿过雨水, 两人一身衣袍湿透,才往廊下一里,靴下地毯便渐渐落出一片深色水坑。

  可谁也无暇顾及其他,二人见到主上到了,匆忙便将书信交给郗珣。

  “孙将军出师不利, 前日连败两场, 飞鸽传书赶来报信,只怕明日消息便该传回上京。”

  南阳离上京不过百余里, 快马加鞭也不过两三日功夫——

  几人想的却不是这个。

  孙平海当时揽下荆州总兵这个位置, 旁人以为是靠着后宫丽妃, 其实不然。

  孙平海此人兵法过人, 早该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奈何郗崇病逝后许多亲信遭梁帝忌惮,少主年岁又小,不敢贸然冲锋陷阵,孙平海便隐没暗处。

  朝臣皆瞧不起叛军,也并非态度高傲。便是连郗珣也看不上这群仓促间四处拉拢起来各有心思,各有其主的乌合之众,只要真打起来只怕对方一团乱麻。

  所以郗珣才一度将重中之重放在上京,定太子清肃朝廷上。

  若说先前叛军一路势如破竹,是因为误打误撞,更是因九江、南阳二府兵力落后,部署失误。

  如今,怎么连老将孙平海也败了......

  郗珣一目十行看过书信,绕过四足鼎冠架丹鹤薰炉,绕去巡视正中那张半面墙高的兵力布防图。

  他眸光幽深,仿佛透过舆论图看着什么,东都王进军路线,近来多有兵力动荡之处。

  谢鉴一双眸子犹如利箭一般,直言道:“此次除孙平海外,还有好几个世家的人都去了,莫不是他们在其中引乱?南阳地广,多有易守难攻之处......便是叛军中有领兵奇才想要攻下也不会如此容易。”

  是,太容易了,一路势如破竹——

  奉清揣测:“莫非是前军中混入了奸细?南阳军事布防被人知晓了去?”

  一切太过凑巧,东都王再早部署藩地也离京千里,消息来往也要月余功夫。如何在出兵之际恰巧与汝南沛郡灾情撞上,更是一连利用上京苦于粮草,梁帝病重朝廷动荡之际趁机发兵.....

  先破江夏,后抵南阳。

  汝南沛郡的灾情,怎又会是朝廷能如此轻易安抚的。

  当年河间动荡,郗珣趁机渡流民入朔北,给予他们无人耕种的良田,为他们登入户籍。

  他能,旁人自然也能。

  汝南之北,南阳之东————颖川

  郗珣忽而低笑一声。

  缓缓念出一人来。

  ——齐玄素

  齐玄素埋伏暗中多年倒还惦记着远在上京的儿子。

  在事变之前,还惦记着将齐镜敛招回颍川。

  齐镜敛必是知晓内情的。

  是以去岁中秋,自己在上京遭遇刺杀,牵扯出了长乐公府。

  郗珣一直以为是梁帝、鲁王暗中动手,毕竟齐府既是梁帝母族更是妻族。

  如今想来,怕不是齐镜敛本人的主意便是那位出世多年的齐玄素了。

  刺杀若是失败,能叫他与梁帝鲁王仇恨愈深,更能叫齐镜敛借以往西羌和亲之名退出上京。

  只是不想太后崩逝,齐镜敛中途折返,齐玄素才再想法子将齐镜敛召出上京。

  谢鉴一听也是立即明白过来。

  齐玄素,多年前名震大梁的少年天才,连他父亲谢混都自愧弗如。

  如今他们这群后辈遇到了老一辈里为人津津乐道的那位,谢鉴心态显然不如郗珣,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安。

  齐氏弃了鲁王,转投一个注定要被诸侯群起围攻的逆臣,究竟想要什么?

  东都王本就名不正言不顺,齐氏岂会真心追随他?

  谢鉴不由得思忖提点道:“齐氏势力多在颍川,如今襄助东都王攻入上京,只怕也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许是想攻入上京,扶持一个傀儡。”

  同燕王一个打算。

  郗珣似乎并不惊讶,他早有最坏的打算,“鲁王不好左右。只怕齐玄素想要的是两位年幼皇子。至于太子......”

  郗珣静默片刻,忽而朝奉清吩咐:“立刻围了长乐公府,收押内眷,戒严上京。将太子府鲁王肃王府牢牢盯紧。”

  “是!”奉清知晓此事非同小可,不管太子在汝南沛郡时与齐氏有没有联系,如今绝不能让二人再有关联。

  谢鉴不由攒眉,便是如今京城有半数在燕王府治下,但仍有许多势力混乱,并非一日能安稳下的。

  他眼皮直跳,敌暗我明,齐玄素修道多年,只怕今日早暗中筹划已久。

  他隐隐觉得不安,他娇妻幼子皆在京城这处,若是有什么变动只怕是叫他措手不及......

  谢鉴想起一桩事来,“昨日有人想混做女医入谢府,好在叫郡主侍女早早堪破,只是人没抓住。”

  这是以往只以为是遇到了身手敏捷的骗子,如今却不由得叫谢鉴严阵以待起来。

  是否是有人想安插入谢府人马?或者是本就是冲着郗愫而来?

  “郡主叫我来叮嘱长嫂,这几日便不要往谢府去了,也叫长嫂少往府外行走。”

  谢鉴原先该称呼珑月为小姨,谁想后来小姨与大舅子大婚了,他便只得称呼原先的小姨为长嫂。

  这个八尺男人一时总转不过来,总羞于出口。

  奈何还是不敢有所隐瞒的。

  什么势力,连女流之辈也不放过?莫不是就是齐氏的人?

  谢鉴心知,郗愫危险,只怕珑月更是危险。

  但在燕王府中层层护卫,自是安全的。

  可身侧护卫再多,也总有护卫不及之时......

  “明日臣前往南阳,府中郡主多劳王府照看。” 这回孙平海惜败,谢鉴不日该前往南阳监战,他欲将郗愫和春哥儿周边再加强护卫,也能叫他外出安心几分。

  “玄之留守上京,本王亲下南阳一趟。”郗珣道。

  谢鉴浑身一震。

  他见素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燕王紧蹙眉头,往书房中来回踱步,仿佛在做什么叫他踟蹰不决的决定。

  “主上?”

  郗珣终是停下踱步,他吩咐奉清道:“你去另点兵两千,护送她回朔州。”

  他如谢鉴一般,纵使旁人混迹不去王府,奈何敌暗我明,有郗愫女医中混入刺客为先例,总叫他无法安心。

  *

  珑月醒来之时,惊觉仍被人揽在怀里。

  不,是她将人紧紧抱着。

  犹如往日她喜欢抱着被子睡觉一般,手臂黏皮糖一般圈着郗珣紧实窄腰。

  连双手也攥着他的衣摆,似乎是怕一松手人就没了去。

  郗珣不知何时起的,早早换了一身雪白澜衫长袖,如今竟也随着小孩儿往常胡闹一般,合衣躺去床榻上。

  任她将自己当成一个抱枕,任由她将自己衣衫盘弄的皱巴巴的。

  他正把玩着她落在枕上的乌鸦鸦的发。

  将指穿梭进去,任由她细软如丝绸般的发一点点在指缝间滑过。

  珑月在他怀中缓缓伸了个懒腰,“什么时辰了?”

  郗珣眼底暖意融融:“日上三竿。”

  既是日上三竿,他今日为何不去宫中?也不喊她起来?

  反倒是罕见的还陪着她一同睡觉。

  前所未见的,珑月只觉得幸福来得猝不及防,她将自己的脑袋钻去他硬实的胸前,藏在他怀里。

  两人珍惜今日的清晨,在被窝里躲着吻了又吻,吻到她喘气的鼻音都甜的发腻,一阵阵的叫郗珣不敢继续下去。

  他匆匆坐直起来,垂眸喊她起床用膳。

  珑月却又裹回了被子,将头也裹进去。

  只露一张娟秀莹白的小脸,像个被襁褓裹着的小婴儿。

  郗珣只好将小婴儿连着她的襁褓一起抱起来,抱去哄她穿衣服,给她系小衣,见到小姑娘肚子今日有几分鼓鼓囊囊,像是小时候吃的溜圆的肚子,倒是叫他诧异了一瞬。

  又去给她梳头发,用着无穷的耐心将她哄的愿意起床了。

  小姑娘两条腿面条一般打着颤,艰难坐去软凳上,浑身莹白如玉像是一尊任由旁人玩弄的瓷娃娃。

  她一双娇媚无辜的眸子,乖巧的问他:“今儿个阿兄也能陪我一日吗?”

  用的是也,她还记着上回自己陪她待在府里。

  这般乖巧不同于以往的横冲直撞,使郗珣心中一堵。他近来太忙太忙,忙到自己时常深夜才能回府,她未醒时又匆匆离去。

  如今只是陪着她,替她穿衣梳头,她便能这般的欢喜。

  “不仅今日,明日还能陪你。”

  “是朝中放假了不成?那明日阿兄还要给我穿衣服,梳头。”

  郗珣答应她。他如何舍得拒绝她。

  他比她更盼着日日给她穿衣裳,给她梳头,更恨不得将她每日都捧在掌心里,去哪儿都随身带着。

  珑月仰起脑袋,面颊在天光的照射下莹白如玉,几尽透明,甚至能看到额角点点粉蓝脉络。

  “今日阿兄陪我去阿姊府上吗?”

  郗珣顿了顿,含笑说:“今日不去,上午你阿姊与玄之便来了府上,如今都只等着你过去用午膳。”

  珑月惊起,急匆匆的:“阿兄怎么不早说,快点给我梳头,我要去见阿姊!”

  “左右也不在乎晚上一两刻。”郗珣失笑去给她编起发来。

  他不会梳妇人发髻,更没有意识到当年的垂髫小儿早已长大,仍是熟稔的给她编起团辫。

  她小时候日日缠着他要团的团辫。

  珑月的乌发密而长。

  乌鸦鸦的两条团辫哪怕是对折两回,也拖曳至腰间。

  郗珣在小姑娘臭美的强烈要求下,往头发里一同编入了一条条金银丝嵌红宝的雪柳儿,细珠。

  镜中人面庞似红蕊新放,娇俏的朝着镜子左右摇摆,脚尖轻转旋了两圈,一条条雪柳儿随之甩动,乌黑发辫上点缀着颗颗晶莹玛瑙细珠,天光下映射着绚彩光华。

  娇媚,明丽,不似凡尘中人。

  珑月迎过去奖赏一般的垫脚亲吻上兄长的脖子,娇媚的笑起,手钻去他的袖里。

  她喜欢这样亲昵的举动,她是那样的容易满足。

  郗珣今日却是古井无波,如同老僧坐定一般将她拨开。

  “再胡闹?昨日腿疼又忘了。”

  珑月一怔,她忆起了昨夜里,当时稀里糊涂的脑子如同浆糊一般,任由人哄着随意摆弄,如今想起来,羞辱才涌上心头。

  她登时一张娇俏的小脸红的宛如虾子。

  更是一经提醒就觉浑身酸疼,昨夜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

  便是才上了药他也总要折腾的。都说是药三分毒,更何况是涂抹外伤的药,珑月也说不得,兄长成日这般会不会将那些毒都吃进自己肚子里去?

  她既羞又恼,红着脸推开郗珣,便提着裙跑去前院找郗愫去了。

  珑月去到时,撞见姐姐与姐夫二人依的极近的说话,身子都快要贴去了一起。

  她当即轻咳一声,二人连忙分开。

  珑月唤了郗愫一声,跑去郗愫身侧坐下,郗愫立即忘了自己的丈夫,一门心思与自己妹妹说话。

  姐妹俩一同长大,感情比亲姐妹都要好,且珑月又是个爱吃醋霸道的性子,郗愫如今连眼神都不再给谢鉴一个。

  谢鉴:..........

  郗愫这两日身子才好转,面上气色恢复了些,她本就心细,见珑月跑来时两条腿走路都直直的,仿佛膝盖都不会打弯儿,便问她:“你的腿是怎么的,摔伤了不成?”

  珑月意思过来,一时语塞,看向适才进门的兄长一眼。

  兄长落座后便随着姐夫说话,并未曾看向她们这边。

  可珑月知晓,郗珣必是听到了。

  他下颚绷的极紧,连唇线也紧抿着,仿佛自己敢乱说一句,他就要跑来罚她。

  珑月一个激灵,连忙摇头,好心好意的替着他遮掩,“没有摔伤。”

  婢女们见王爷王妃到了,忙举案而来。

  只是这日比往日都严谨异常。

  长汲在一旁忙得满额的汗,拿着银针往一道道菜肴里扎,便是连茶水都不放过,验过毒之后,才准端上桌来。

  婢女们将膳食齐摆开来,二十几道碟子,占了满桌。

  而这一幕除了珑月,在场几人都未曾觉得不妥。

  珑月落座后怔怔的瞧了许久,她带着些许惶然转眸望向身侧的兄长。

  郗珣只端起一盏她爱喝的杏仁羹给她。

  珑月往日胃口好,奈何今日看着眼前自己喜好的菜肴,只觉得光是看着就腻味的紧。

  与她一般模样的还有郗愫,郗愫也是只不紧不慢饮着汤羹,似乎极力才能将每一口咽下。

  珑月闻着杏仁羹那股往日她喜欢的甜糯气味,却是连忙捂住口鼻。

  她胃里涨涨的,什么都不想吃。

  “我不想吃......”小姑娘满脸摆明了拒绝,将碗推回去给郗珣。

  郗珣只以为是昨夜失了分寸,将她惹得身子累了,人前不好与她过分亲昵,便只在桌下捏了捏她软和的手心。

  “早膳没吃,午膳难不成也不吃?”

  珑月深深蹙眉,她总是听兄长话的,听话的勺了一勺杏仁羹,只是才凑去嘴边就侧身干呕起来。

  郗珣心慌意乱,他扶着她稚嫩的肩头,轻轻抚慰着小姑娘纤细的背脊,企图这般能叫她好上几分。

  偏偏珑月什么也吐不出,只一阵阵的不舒服,一张小脸都失了血色。

  一旁的锦思听着动静,连忙端着清茶过来,珑月却连茶都喝不下去。

  郗珣今早给她穿衣裳时便格外注意到她的肚子,看不出什么,但伸手去摸,总感觉里头似是藏着一个小西瓜一般。

  郗愫在一旁震惊的嗓音都高了几分,“珑月这、这症状怎么,莫不是有身子了?”

  珑月被郗愫这般一提醒,自己也发现自己鼓鼓囊囊小西瓜一般的肚子。

  仿佛一夜之间就大了起来,她唬了一下,眼睛瞪得溜圆。

  她与郗珣没回过神来,长汲听闻却是面含喜色,险些喜极而泣。

  一群往日规矩的婢女们如今听闻此等好消息,在一旁你一言我一语揣测起来。

  “恐怕真是有了!”

  拂冬眉飞色舞,一个大闺女也不知从哪儿听来的事儿,信誓旦旦的道:“姑娘信期晚了半个月,这回又是食欲不振又是反胃的——”

  郗愫有孕后总有几分糊涂,一听连癸水都晚了,只觉得满心欢喜。

  又要当姑母又要当姨母,她能不欢喜么?

  郗愫兴奋道:“这回你倒是与我一般,前后脚就怀了不成......”

  一群人红光满面,只燕王一人混迹其中与众不同。

  他眸光深邃莫测,沉着脸犹如一根苦瓜一般,冷静吩咐道:“立刻去传医士来。”

  哪用他说?长汲早一连串吩咐下去了。

  珑月沉浸在自己的欢喜里,全然不管不顾外界的傻模样。

  郗珣才只用了三分劲儿去揉了揉她小西瓜一般的肚子,珑月就生气的打掉他的手。

  她已经带入了母亲的角色,十分护崽子的与他生气,“阿兄别捏呀,你把它捏坏了怎么办?”

  珑月说完就听兄长激动呢喃,“不可能。”

  “不可能......这不可能.......”

  “怎么就无可能?”她不甘示弱的回怼道。

  便是连郗愫也是一脸的认同,仔细问了珑月状况,“可喜欢吃酸的吃辣的?”

  “可是食欲不振,总觉得吃饱了一般?再想吃的东西一闻着味就反胃了?”

  珑月虽觉得不全像,去也有几分像,她犹豫片刻在众人的眸光中便点头。

  看,这症状不是都对上了么。

  郗愫肯定道:“这八九不离十了。”

  郗珣仍是不信,“前几日怎么还没发觉。”

  珑月生气蹙眉,将又探摸自己腰身的大掌打开。

  他就想着做旁的事,可有注意过旁的?

  每回都使劲儿折腾他没有的地方,哪里还乐意施舍半个眼神给她肚子?

  郗珣幽深的眸光凝视着她的肚子不说话。

  郗愫才渐渐发觉王兄面色不善,不由得吓了一跳。

  她后知后觉,着急起来,“若是如今有孕,倒是不好再叫珑月远行。未满三月本就坐胎不稳,且妹妹还是头一回有身孕,只怕许多事都不知晓.......”

  反倒是她自己,满打满算也三个多月了,除了前段时日食欲不振难熬些外,怀相倒是极好的。

  且她是生过一遭的,知晓轻重。

  珑月听闻,这才微微明白过来,思及今日他的不对劲,问黑着脸的某人:“什么远行?”

  作者有话说:

  珑月:“阿兄,我怀孕了,你感动么?开心么?”

  郗珣老苦瓜脸艰难挤出一个虚假的笑: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