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嫡庶(1 / 1)

娇养王妹 藤鹿山 5971 汉字|0 英文 字 27天前

第58章 嫡庶

  “大姑娘, 您这膝伤用奴婢这药油揉上一揉,没两日准就好了。”

  常令婉躺在床上面色青白,闭着眸子一语不发, 叫人瞧着可怜。

  李氏特意派来的懂药理的嬷嬷瞧见她的双膝,不由得牙齿一酸。

  她也算是府上女医了, 往日常给府中人瞧治那些跌伤、扭伤, 奈何这还是头一回瞧见如此红肿的双腿。

  精细娇养才能养出的白皙细瘦的双腿,如今膝盖处肿胀的可怖。

  如今该是稳住这大姑娘的时候。

  嬷嬷将特质药油在掌心揉热, 往常令婉那双紫红肿胀的老高的膝盖上反复搓揉,为使皮下淤血早些散去, 任凭常令婉如何疼的挣扎, 请求嬷嬷放开自己,嬷嬷也充耳未闻。

  只沉声道:“大姑娘且忍着些, 将淤血推散, 过两日便可下床行走了。”

  否则照着这副样子, 只怕明日肿的更厉害。

  常令婉躺在床榻之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双眸赤红一片,只死死盯着床幔上的精绣。

  其实最叫她疼的不是双膝,而是面颊。

  明明面容上只微微有几分肿胀, 不红不紫, 内里却疼的她嘴也张不开,想叫喊也没了力。

  李氏院子里的倒是实在, 未曾叫她跪上许久, 在傍晚前给她派了轿子将她抬回去。

  春鸳如今还被她好妹妹的人扣在院子里问话, 说的什么问话?

  常令婉聪慧的紧, 此事不需想便也知晓, 哪儿是那蠢笨的六妹妹扣的人?

  只怕是春鸳满身皆是吓人的伤,李氏不想遭人瞧见,替她的心肝女儿亲闺女收拾残局罢了!

  常令婉只觉得可笑可悲至极,她肺腑胸腔间都充满了不甘与愤恨,恨自己唤了十几年的阿娘,到头来便是这般下场!?

  恨李氏如此薄情?这般冷薄待她?这般偏心那位六妹妹?!

  凭什么?!

  春鸳不在,只常令婉的另一个丫鬟伺候在床前,见床榻之上姑娘双眸血红,阴恻恻地不声不响的模样,心中害怕,她颤颤巍巍的端来药碗上前。

  “姑娘可是又不舒服了?夫人记挂着您呢,方才又使人来问您的身子,说您要是不舒服便再去给您请个疾医来仔细看着......”

  给常令婉推拿的嬷嬷耗了许久才推揉完,也不知是药油有效还是这位嬷嬷的手法娴熟得当,只见原先肿胀老高颜色红紫的膝盖,如今竟也消了肿,只看着还有几分青红罢了。

  常令婉瞧见,面色更是阴翳。

  嬷嬷给推拿完,倒也没急着走,在一旁不由得劝起常令婉来。

  “说句逾越身份的话,老奴也是亲眼看着大姑娘您一点点大的,您是长姊,总该多担待些六姑娘,六姑娘是好不容易才寻回来,夫人这么些年对您视如亲生,但六姑娘总归是她亲生,她心中总会觉得有几分亏欠,您何必与六姑娘争长短呢?若是将此事闹大了,六姑娘挨罚,只怕会叫夫人心里难过。大姑娘,此事您便忍忍罢了......”

  这位嬷嬷话里话外都偏着李氏与珑月,却也有几分真心为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大姑娘着想。

  试问若是再去告状,到时候叫六姑娘受了惩罚,手心手背都是肉,李氏心里能舒坦?会不会因此怨恨上大姑娘?

  常令婉本来还算平静,她深知此事便是告去老夫人处,老夫人她不管府多年,又能做什么主?

  顶多是罚骂几句,严重些便是能叫她跪下,将自己今日受的屈辱跪回来。

  可那位六妹妹身后如今有李氏护着,李氏虽也早不沾府务,奈何府务都紧攥在李鸾手里。

  自己若是只有老夫人帮助,如何能以牙还牙?

  可这又如何?常令婉从小便知,追根究底府上常岱才是最具威严的,也是最疼爱她的阿父。

  她如今这副模样,李氏还想安稳住她?使她不去告状?

  简直痴人说梦!

  常令婉眼瞧着快到了傍晚,精力也缓过来一些,是父亲该回府的时辰,这才将手边的药碗摔往地面。

  瓷碗磕碎在地板上,汤药崩裂一地。

  常令婉发了狠,竟翻身去抓地上的药碗碎片,扭头就往自己手腕割去。

  嬷嬷们吓得哭喊着使她住手,连忙使眼色想将这一幕传给李氏院里,却猛然瞥见长廊上迎面怒气匆匆拄着拐杖而来的老夫人。

  常令婉一瞥见门前来人,当即下了狠心,眼睛一闭真下狠手。

  她是真狠,手腕很快就被碗片抵着,被割出了一缕殷红。

  伤口不深,奈何她却穿了一身洁白的衣裙,每一滴血都在衣袖上都要渗出一颗刺目血花。

  闻讯赶来的老夫人见到这一幕,当即被吓得面色苍白,不顾老迈的身子,上前抱着常令婉。

  “大丫头!你这是要做什么!你是傻了不成!”

  常令婉见来人,更是寻死觅活,想要将碎瓷往自己脖子上划去。

  “祖母,元娘......此等羞辱,恕元娘不能侍奉您了,就叫元娘去了好了,府上就都能安宁了.......”

  李鸾连忙命几个丫鬟帮忙锢着常令婉,她也上前制着她,几人一通忙活,才算是将人制服下来。

  手上碎瓷被李鸾抢了下来,常令婉仍在侍女的禁锢下边挣扎边哭,面色惨白,语气断断续续,虚弱的仿佛即将离去。

  “我知六妹妹看不惯我、我抢了她的位置......”

  她口齿不清,却仍断断续续喊着:“六妹妹这般折辱与我......我就该去死了给她腾位置来......”

  李鸾四顾,见满地的狼藉,泼洒了一地的汤药,又听这等杀人诛心的话语,面上渐渐泛起了寒意。

  晌午婆母院子里发生的事实在太多热闹,便是李氏院里被三缄其口,总有经过的仆人听到了,这才传去了老夫人耳里。

  李鸾只能在一旁规劝着老夫人,唯恐再出什么大事,可如今一见元娘这副要寻死觅活的模样......

  好歹也是彼此做了一年多的小姑子与嫂子,她岂会不知常令婉心性?

  小姑子生性高傲,聪慧的紧,以往她并不讨厌这等极会看人眼色的小娘子,毕竟她二人没什么利益冲突,且常令婉品行规矩,待人接物皆是不差——

  只是如今,总归是变了。

  听听这位妹妹话是如何说的?

  这是要拿着自己的命,来叫老夫人罚六妹妹了?更是言外之意,府上如今闹腾都是由于六妹妹,六妹妹要她让位置......

  李鸾向来厌恶这等要挟旁人之事,更何况是拿损害自身来要挟别人的?

  她眼皮子直跳,不由得对于这位小姑子升起几分厌恶来。

  李鸾生长在汉中,倒是颇为精通骑射,幼时调皮捣蛋的很,从小到大受过不少伤,对伤口也算是颇有研究。

  若真是想寻死,该往脖子上抹,只怕早该血溅当场。还能如此恰巧叫几人撞见?

  且见那拿碎瓷划破的手腕处,一道细薄的伤口,零星几滴血渍,只怕是明日就要愈合了去......

  想割腕却又怕留疤,李鸾心中下了定论。

  以往她倒是没看出来,这位待人和善,心性高傲的大妹妹也会做出这等丢人现世的事儿?

  老夫人对着亲自看着长大的大孙女的疼爱半分做不得假。

  一见到床榻上躺着的几乎去了半条命的大孙女,那可真是心如刀割,恨不得拄着拐杖就去那孽障的院中拿人。

  “我们府上真真是造孽!怎生就来了个这般心肠歹毒,如此刻薄亲姐的孽障来!”

  见常令婉一张面容有几分肿,倒是不严重,那双腿却青紫一片,老夫人当即哀叹连连:“真是了不得了,她女儿犯事她这个做母亲的不想着教导,反倒是替着遮掩起来?!如今还想着不叫老身知晓?”

  老夫人止不住将怒火发在李鸾身上:“你且去将你姑母,连带着那孽障一同叫来!既是管不好女儿,便叫老身来好好教教她何为规矩!”

  又转头对常令婉温声道:“我可怜的大丫头,你放心,那孽障如何待你的,祖母定然也要罚她回来!定不叫我孙女儿受的半分委屈。”

  常令婉只埋头在老夫人怀里,断断续续的抽泣着,好不可怜。

  李鸾听闻微蹙着眉眼,心里感慨这老太太真是老了糊涂了。

  “祖母,这处是大姑娘的院子,若是吵闹起来只怕不好......”

  老夫人方才听了常令婉一番哭诉的话,又见她伤的如此可怜,正是肝肠寸断的时候,一听这孙媳妇泼她凉水的话,自然更是动怒。

  “我还喊不得你了是不是?怪不得你婆母非要叫祯儿娶你!好一对感情深厚的姑侄!合起伙来欺负起我这个老婆子来了?”

  李鸾听这般不留情面的责骂,眉眼亦是纹丝未动,只平和道:“孙媳妇不敢不听祖母吩咐。只是这处到底是大姑娘的院落,万万没有叫当朝郡主与诰命夫人来大姑娘院中听训的道理。若是传出去,往轻里说是我们常府乱了尊卑,往重里说只怕是耻笑我们常氏一族以下犯上,不敬贵主。祖母,我们女眷不出门倒是无所谓,郎君们在前朝为官,得了这等名声,只怕日后连官路都不好走......”

  李氏乃是杨国郡夫人,菡萏更是当朝正一品的安乐郡主,这二人不仅身上有诰命,李氏更是常令婉嫡母,常府当家主母。

  将人叫来小辈院外挨骂,日后只怕真是叫上京都连着耻笑了。

  说话落在常令婉耳中,只觉话里话外是讽刺她身份低贱,不配李氏与珑月移步她这处低贱院落。

  像是一巴掌打在了她面上,丝毫不比她今日在珑月那处挨得耳光轻。

  她听在耳里,恨入骨髓,神色都阴冷几分。

  老夫人一怔,才后知后觉她是被气的糊涂了,险些忘了规矩。

  遭李鸾这般不经意提醒,才恍惚忆起来,她口中恨不得打杀了的孽障是陛下亲封的安乐郡主,而那位常年柔顺的大儿媳妇,早已是当朝的二品诰命夫人......

  半晌,老夫人一张衰败的面容由红转白,怒道:“好好好!那就由老身亲自去,亲自去问问......”

  ......

  常老夫人拄着拐杖,满面怒气赶到时,李氏才从珑月房中出来。

  她甫一迈入室中,便见老夫人一张几近墨色的脸,眼神盯着她。

  “母亲。”李氏仍是那副温和柔顺的眉眼。

  她低声问:“您是为元娘之事来的?”

  常老夫人闻言,冷笑道:“好你个李氏,如今倒是光明磊落,不与老身装疯卖傻了?你亲自瞧着元娘被你那宝贵疙瘩罚跪,当庭当着婢子的面被掌嘴也不拦着?堂堂世家贵女,副相千金遭当庭掌嘴,哪些胆敢掌嘴她的婢子?一个个给我拖出去打死!一个不留!”

  李氏闻言看了眼窗外珑月院落的方向,声音柔和的有几分轻飘飘的,似云雾飘散在空中。

  “时辰也晚了,不如母亲先回去,等晚上常岱来,我亲自与他说清楚。”

  李氏生性温和,有事儿也不愿朝着老人发作。

  常老夫人却不肯如此轻易离去,想命人将珑月叫来,李氏闻言不由得冷冷道:“母亲,菡萏才睡下,您还是别扰了她。”

  常老夫人一双浑浊的眼也不禁仔细端量着李氏,便是李鸾也有几分惊愕,不想她往日柔顺从不忤逆老夫人的婆母今日竟如此?

  这可......当真是......当真是......

  李氏话音方落,只听廊下已经传来脚步声。

  常岱才一回府,连官袍都未曾换下,听闻此事匆匆而来。

  他身量瘦高,脊背直挺,倒是不像四十有余的男子身型,其实若是不留胡须,常岱倒是生的与年轻时候差别不大。

  他年轻时生的俊朗白皙,总被同僚打趣成日傅粉,后来随着常岱官位越做越高,便也不苟言笑威严起来,倒是少了许多年轻时的模样。

  常岱一来便眉心蹙紧,冷肃着一张脸,冲着李氏道:“不必等晚上了,有什么话现在就说,正好我也要来找她!”

  李氏还未曾开口,反倒是常老夫人拐杖狠狠一跺地面,“老大?你也听见你这媳妇儿对我如何态度了?且瞧瞧她如今成了什么模样?都是你的亲闺女,一个反了天要去如此作践另一个!元娘什么性子你不懂?对弟妹再是温和不过,就她偏偏觉得我的元娘碍了她位置?自她一回府邸,常府成日鸡犬不宁不得一日安息!”

  常老夫人语罢,续而又狠狠盯着李氏:“你这个做母亲的倒是好得很,不罚她便罢了,反倒是听说你藏着掖着?还派人去元娘院子里拦着不准元娘告诉我?好你个李氏,不是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姑娘就如此作践?”

  这话说的着实难听,纵然对常令婉彻底冷了心,李氏听此不由得心中发寒。

  猜到常令婉是如何与老夫人说的了。

  李氏本想着叫此事大事化小,叫令婉吃了亏也不冤枉她,叫她日后也不敢来招惹菡萏,日后叫二人远着些,不再叫自己的菡萏受委屈......

  可如今看来,果真不是自己生的,如何也养不熟,且那孩子只怕手段多着呢。

  便是连常岱也心下不由得反感起来。

  他阴下脸,低声朝常老夫人道:“母亲一大把年纪的,为了这等小事别成日跑来跑去,此事我自会处理,您便先回去歇息罢。”

  常岱转身吩咐婢女:“去将六姑娘请来,我来亲自问问。”

  请字格外加重,倒是叫李氏房间的婢女们听出了几分风雨欲来的味道。

  李鸾面容吓得苍白,此刻还不见常祯回来,只晓得他那禁卫处往日忙得很,今日必然是有时耽搁下来了。

  她仓促起身站起,想要从中替姑母说情。

  “父亲母亲,此事倒也该有个首尾,到底是如何,能叫六妹妹如此恼怒,总该问清楚缘由......”

  李氏却只冲着李鸾摆手。

  她见老夫人并未有离去的意思,便也浑不在意,幽幽将眸光移到常岱面上,“你若是有事与我说便是。”

  常岱被妻子这副溺爱女儿的举措惹得心中怒起,更何况近段时日他也是亲眼看着李氏是如何溺爱女儿的,成日睡到三竿起,不懂请安,更不得孝悌,如今连规矩也不懂!将老夫人气成这般模样。

  常岱骂她道:“慈母多败儿!你看看你如今这副模样德行,还有没有半分主母的样子?听说元娘被罚跪了一个时辰?是谁准她在府邸里对着姐妹如此为非作歹的?”

  李氏微微眯起眼睛来,叹息起来:“是啊,慈母多败儿,论这些大道理你是懂得比我多。你是尚书副相,曾经也是从州牧、太守升上来的,想必也知国家礼法律令,这便是审问犯人也不能只审问一个是不是?你的母亲素来宠爱令婉,她说什么你就偏听偏信?常岱,你有弄清事情缘由来去么?你有想弄清楚的意思?是不是在你心中,错的就永远是菡萏?”

  老夫人见儿子被骂,当即几乎就要骂李氏,李氏却冷冷瞥了她一眼,继续道:“你真是愧为人父,这般愚蠢的做派,又有什么脸面骂我慈母多败儿?我慈母多败儿,可我儿祯儿懂事明礼,襟怀坦荡,便是菡萏从未受我一日教养,也是极好的,至少懂什么叫错落分明,恣意开朗。反倒是令婉,果真不是我所出,就是养不好,纵然这些年我也仔细教导,许是你母亲说得对,我不将她当自己孩子随意作践才养成她这般年纪轻轻就面苦心毒的德行,真是可叹我傻的很总被蒙在鼓里,如今叫菡萏伤透了心才明白过来.......”

  常岱听李氏这般,心中便也知晓此事不简单,但如今令婉如何能起身?他只冷着脸再令女婢,“请六姑娘来!”

  那女婢是李氏房内的女婢,踌躇许久,终归总是害怕尚书大人权威,转身欲走,却听她的女主子凉薄的嗓音。

  “常岱,我实话与你说,我女儿受了天大的委屈她离开了,若是她不愿回来了,你说我该如何?”李氏惨白着一张脸,身形似有些摇摇欲坠。

  常岱微怔,似乎没明白李氏的意思。

  “你......你是什么意思?她离府?她一个姑娘她离得什么府?她莫不是回燕王府了!?”

  李氏悲哀的闭上双眸,她再无以往的温和,只用冷漠至极的腔调道:“你母亲说的对,是我阴险歹毒,我阴险歹毒了十几载,对待庶女没办法视若己出,甚至再没法子叫她在我面前晃荡。令婉我自认没有教导好她,叫她生出如此阴毒的心肠,逼走了我的菡萏,我原谅不了她.......”

  常岱面色由青泛白,他缓缓坐会了椅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语气已经隐隐有了退让:“今日...今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氏不想与常岱过多解释,只道:“你如今想弄明白,想来也是晚了。”

  “我不是令婉的母亲,当年将她记在名下也非我本意,明日你就想法子将她从我名下移出去——”李氏叹了口气,有些无力道。

  常老夫人听闻此话,目眦欲裂,她脸上泛着阴森敌对,如今看李氏的眸光不像是看待儿媳,反倒是像看待一个恨之入骨的仇人。

  她对着常岱嚷嚷道:“你敢听她这个心肝都偏了的胡言乱语!老身活了六十余载还没听说过动族谱的话!李氏!兹事体大,为了你的妒忌不能容人之心便妄想动我们常氏的族谱?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我看你动族谱是假,你这是想逼着元娘去死!好给你生的那个腾位置!”

  “谁逼着元娘去死了?!”常祯跨步从廊下走来,他走的极快,三两步便踏入母亲房内。

  想必是一路走的极了,发鬓都生出了细汗来。

  李鸾一见他来,几乎都欲哭了,实在是今日这阵仗可怕,府上几尊大佛全挤来了一个院子里。

  一个个都气急败坏,凶神恶煞,连容她插嘴的地儿都没有。

  她真的好怕丈夫晚来了片刻,姑母就要顶不住了。

  好在常祯虽迟但还是到了,他给李鸾一个平静而沉稳的眼神,拍了拍妻子的手,示意她不用管这些。

  他方才听了祖母的话几乎被气的打颤,但终归忍下来。

  常祯眉眼发寒,一字一句道:“当年菡萏走丢,祖母逼着我母亲记下元娘,给出的缘由是可怜我母亲丧女,为抚平她丧女之痛。如今我妹妹也回来了,母亲不再有什么丧女之痛。她有我妹妹承欢膝下便够了,既如此,往日的事自不再作数。”

  老夫人往日疼爱常祯,今日却是被大孙子的话气的险些猝死,她捂着心口哀叫:“你这傻孩子说的什么话!元娘是与你一同长大的妹子啊!如今六丫头回来你就不认她了?你这是什么心肠谁教你的?”

  常岱也朝常祯骂道:“你母亲气昏了头你也随着起哄?这等记在族谱上的事,说不作数就不作数的?简直胡闹。”

  嫡女,那是耗费多少心血培养出来的,岂能说移出族谱就移出去的?

  如今朝廷世家门阀,便是那些寒门庶族,也是重嫡庶,素来都有不成文的规矩,嫡出庶出间互不婚配,若是一个庶女自然只能相配庶子!

  庶子是什么?

  家族中嫡子身边侍奉终身,亲近些的侍从罢了!得不到半点人脉。

  要是将元娘充作庶女,损失的将是一个日后封侯拜相的郎子。

  李氏却没这群人想的这般多,她只淡漠的看着常岱。

  似想从他眉眼间寻找出当年那个少年郎的身影。

  十八岁的常岱,风姿特秀,爽朗清举。青丝玉带,不远千里,随他父亲往她家府上提亲。

  他一路骑马穿梭在冰天雪地,连眉睫上都染上了白霜。

  他剑眉之下是一双浓的化不开的墨,望向她时,笑着露出一口白牙,问她:“惠风阿妹,愿不愿意嫁去上京?”

  直到成婚那日,面对父母的痛哭流涕,李氏也哭不出来,她满心沉浸在情爱里,这般过了十年,忽然有一天她的梦彻底醒了。

  如今,她想解脱了。

  “若你没法子将她移出来,那我倒是有一法子。常岱,你我和离吧。”

  作者有话说:

  珑月去找阿兄了,这回不拖延让他们感情大跨越!下章让兄妹二人捅破窗户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