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大结局(上)(1 / 1)

庶弟妻她不想入宫 未曾识惊鸿 8993 汉字|0 英文 字 28天前

第86章 大结局(上)

  鲜血喷涌而出, 飞溅落到了缪星楚天青色的衣裙上,晕开了一片深深浅浅的痕迹。

  被这一刻吓得有些恍神,缪星楚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但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个摆脱他的绝佳时机, 她眸光一凛, 毫不犹豫地从袖中掏出了那把匕首, 朝着他手臂上割去。

  刀锋滑入皮肉,渗入肌理, 墨色的锦袍被割开, 鲜红的血液流出,一滴一滴滑落在了地上。

  裴晋北本能地松开了那只一直攥着缪星楚的手, 痛上加痛, 他几乎是耐不住地握住自己的手缓缓弯下了腰, 唇角的血如胭脂,面容清隽的一张脸此时扭曲起来, 整个人不住地抖着,衣襟很快被血液浸湿, 整个人像是从血水里走出来的。

  “星楚……星楚……”声声嘶哑脆弱,喉咙发涩。

  缪星楚在被放开的那一刻就不可控制地往后倒去, 莫大的恐慌笼罩着她,指尖都在发颤, 幸而有姚晚棠在身后扶住她, 她才不至于摔倒在地上。

  她抬眸看向了眼前这个受了伤的男子,眉宇突然闪过了一分不忍,自打相识起, 她还没见过他这般模样, 偏执而疯狂。

  他万般不甘, 忍着痛向前了几步,想要去抓住她的手,哪知利箭破空,又一只射到了他的小腿上。

  再也不能往前半分,他脚疼痛不堪,被迫跪下,唇色尽失,血迹遍布在躯体上。

  忽而,他平静下来,淡声一句,“臣弟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抵抗,每一个字都随风飘走,沾染了浓重的血气,又分外沉重。

  缪星楚不由得转头看向了那箭来的方向,下一刻,跌入一个熟悉气息的怀中,她喃喃自语,“景明……”

  很快腿脚一软,她失了力气,便软在他怀中,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裳。

  一个劲瘦坚毅的手臂锢住她的腰,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五天五夜不眠不休的煎熬,思念排山倒海般袭来。

  御极多年,哪怕是战场上血洗金戈也是坦坦荡荡,从未有这样慌乱的时刻,却还要强压着着急和滔天的怒火,有条不紊地处理公务国事。

  只有见到她的那一刻,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

  他眸色渐渐深,落到了眼前这个支撑不住跪着的齐王,内心极为复杂,皇室宗亲大多尸位素餐,担不起大用,不给皇室抹黑已经是大幸。而裴晋北素有贤名,能力出众,在诸位王侯中脱颖而出。

  若是他的野心没有膨胀,将枝蔓渗透到边境,他或许还可以看在他曾经的功绩上网开一面,可他偏不死心,枉杀无辜之人,又掳走了缪星楚,激怒于他。

  刚刚那一瞬间裴晋北分明起了杀心,暴怒的青筋在额上突起,眸色蔓延着血色。

  他有意留他一命,故而没有一箭穿心。

  “裴晋北,你可认罪?”裴怀度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倒在地的裴晋北,面色淡漠。

  “臣弟何罪之后,陛下不是讲将王府搜了个遍了吗?如今还上门来寻什么?岂不是为天下所不齿。”他捂住那鲜血满溢的伤口,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臣弟从钦州返京,从来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的怠慢,陛下却兵围府邸,射杀臣弟,若传出去,难堵天下悠悠众口。”

  一身落拓骨头,不肯折弯。

  “事到如今,你还死不悔改。”

  裴怀度从怀中扔出了一个玉牌来,叮当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精致的玉牌小巧而昂贵,赫然呈现在裴怀度的面前。

  略过了一眼在玉牌上,裴晋北抬起头来,似乎是毫不意外事情败露,早在做出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就没有回头路了,眉目疏淡,“不知宋小少爷如今尸骨何处,青山埋忠骨,死后也殊荣加身,不虚此生。”

  裴怀度的眸光倏而变得冷冽而凉薄,“做这些事你可想过碧螺宫的淑太妃?”

  “全是我一人之责,再不济母妃贵为太妃,也称得上是陛下的长辈。”言下之意,是其罪责不累及母亲。

  “这世上没有秘密藏得住,齐王不妨猜猜,淑太妃之罪缘何而来。”

  怀中揽抱着的人意识有些混沌了,裴怀度也懒得跟他瞎掰扯,抬步就要往外走。

  “押走!”

  裴晋北被眼前两人亲密的一刻刺激到了,仿佛如梦中一般的高殿之上,帝后并肩而立,亲密无间,众人皆叩首跪拜齐呼万岁。

  身后的兵士将要过来逮捕他,却被他躲开,他面色惨白得可怕,一双眼眸沉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星楚……”

  只此一句,他便哽咽下来,再说不出一个字,千言万语都被吞进腹中,他想,今日一别,相见时难,亦或是黄泉碧落,一世无缘。

  在裴怀度怀中窝着的缪星楚掀起了眼皮,平薄的眉眼在秋日烈阳下温润如水,清澈透亮的眼眸忽而有些飘远,很快又懒怠地闭上了。

  身后的人的声音声声破碎喊着她的名字,她平静的心湖再掀不起半点波澜,暖阳洒落在她的衣裳上,打照在细白修长的天鹅颈上。

  她想,这一刻,终于是有个了断了,纠缠了那么久的故事,今日迎来了它的结局。

  往日的那些时光飞灰湮灭,那些青涩的、朦胧的、欢愉的年岁,皆一抔黄土,葬于枯坟荒丘,今生不再怀念。

  从今以后,她有孩子,有爱人,有三两好友相伴,不再独身一人,一无所有。

  缪星楚这样想着,眼前却有一刻的模糊,看不清这秋日的枯黄,看不懂这纷扰的人世,不知聚散有时,一只脚像是踏进了绵软细柔的云中,惊鸿声声入耳,忽而渺远淡出尘世。

  “星楚,星楚!”裴怀度紧拧眉心,看着怀中失去意识的人,脚步飞快,踏过重门,向府外走去。

  留在原地的姚晚棠有些怔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如堕深渊,这几日就好像梦一般。

  她看到了被人带走的裴晋北背影落寞,声声嘶哑决绝,往日那个将她放在手心的人,如今变成了这幅模样,没有了乍见时的风姿卓然,疏朗君子。

  到底事情是怎么走到现在的,而接下来的日子她又能怎么办。

  赵嬷嬷吓跑过来,满脸的惊恐和疼惜,喊着她的乳名,一地的鲜几乎刺痛了她的眼眸,她生怕姚晚棠出半点事。

  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整个王府的人做鸟雀四散,惊慌失措,但很快都被控制下来了。她腿脚不好,忍着痛走了许久才寻到此处,却看到惊魂落魄,双目无神的姚晚棠,又看到了地上的鲜血,一颗心直跳。

  眸中流出了干涩的泪水,姚晚棠闭上了眼睛,死死抱住赵嬷嬷的腰,“嬷嬷,我们回家吧。”

  被吓到的赵嬷嬷顿时诧异,“王妃……”

  “收拾好行李,我们回姚府,我许久没见父亲母亲和祖父了。”

  见过她木木的眼神里空洞一片,赵嬷嬷不敢再说什么,什么都不问,搀扶着姚晚棠走回了王府主屋。

  ***

  寒风乍起,细密的秋雨飘飞着,吹弯了枝条,发出沙沙的响声,迷蒙的雨帘卷起天际松散的流云。

  紫宸殿内暖意融融,不然半点寒凉透进来,清幽的沉香缓缓升起后四散开来。

  裴怀度负手而立站在敞开的菱花窗前,眸色深深,意味不明,冷峻的眉眼如利器尖刀,划破窗外的每一道重重垂落的雨帘。

  冷如白玉的眉骨凌冽,长身玉立,如松挺拔,宽直的肩膀挺立,仿佛遮住人间风雨,他修长的指尖轻轻点在窗边,奇异地同那雨声重叠,一敲一搭,仿佛打落在人的心上。

  飘洒进来的雨为他锦袍衣裳覆上一层薄薄的雨雾,滚落为水珠,承受不住地垂落地面,很快洇开一片。

  他都站在窗边两个时辰了,沈镜安怨念似的在殿内捣着药,眼皮时不时掀起来看他什么时候能好好坐下来。

  过了许久,他叹了口气,“我都说了人都没什么大事,你在那吹一日的冷风了,你这是孩子他娘还没醒,孩子他爹就要病倒。”

  将草药放到一旁去,沈镜安站起身来,“你都几日没好好休息一下,再怎么下去,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了。”

  站了有些僵硬的肌骨松了一下,裴怀度转过身来,“楚楚怎么还没醒。”

  这几个时辰被问八百遍的沈镜安有些崩溃,“陛下啊,她这几日神经紧绷,累极了,累极了!又怀了孩子,身子骨虚着,因而需要好好睡一觉。每个时辰我都回你一遍一模一样的话了,要不要我进去喊醒她算了。省得你在这里烂七八糟地想。”

  深邃的眼眸扫了一眼过来,沈镜安顿时噤声,肩膀塌下,没甚骨气地缩了缩脖子,看他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很快又嚣张起来,龇牙咧嘴地低声骂道,“还不准我说,了不起哦。”

  而后没有再管,继续做下来捣鼓他的草药,喃喃自语,“我得多看些书好好补补,星楚这一胎怕是艰难,前些时候染了疫病,身子弱还没养得全,又那么快有孕。这孕育子嗣最是伤身。”

  “何意?”

  沈镜安翻页的手指顿了一下,淡淡的目光落到了眼前的医术上,“你当以为孕育子嗣是什么轻松事吗?哪一个母亲不是从怀到生到养,耗费了极大的精力和精血。男子贪图欢好之愉,这子嗣之苦全全落到了女子身上。若是做的好,那便是贤妻良母,若是敢道半点苦,那便是不贤之妇,遭人戳脊梁骨的。”

  见他探究的眼神落到了他的身上,沈镜安无奈,“我行医多年,自是见过太多这样苦命的女子,丈夫做撒手掌柜,妇人受尽灾痛。”

  裴怀度来了兴趣,终于从那冷风拂面的窗边退出来,走到了案桌前坐了下来,听到说道了几句女子有孕之事。

  对于这种面对面交谈女子妊娠一事,沈镜安还是头一次,终于轮到自己拿手的事了,于是他敞开话匣子侃侃而谈。

  况且对面坐的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这让沈镜安莫名有些自豪,扬了扬下巴,心想总算在一件事上拿捏住裴怀度了。

  整日沉着个脸,五谷不食的冷清绝然模样像是他欠他钱一般。

  “女子有孕啊,食不得芦荟、螃蟹……不得过油过腻,得顺着哄着,时常出去多走走,心情得保持愉快……”

  裴怀度顺手拿起了纸笔,款款落下,细心做好了标注,有时还询问原因。眉头时而皱下时而舒展,颇有当年读圣贤书的那份劲头,灯火打照在他清隽的眉眼,添了几分清雅的书卷气。

  说得口都干了,喉咙冒火,沈镜安连忙摆手,“今日就到这里了,日子还长着呢。”

  裴怀度顿了笔,听得正起劲就中断了,板着脸道:“不行,星楚已经有孕了,你之前怎么不早说,朕现在还得恶补一下才行。”

  满头黑线的沈镜安扶额,你还真当你是寻常家的儿郎吗?后宫里有多少经验丰富的嬷嬷,随便挑出一个都足以解他的困,再说了,到时候嬷嬷们肯定能照料好这怀着金贵皇嗣的娘娘。

  这莫不是关心则乱,雾里看花了吧。

  不过他很快捕捉到几个字眼,没好气得瞥他一眼,“我不早说?我哪里知道你未成婚便让星楚有了孩子,怪来怪去都怪你们这些做夫婿的贪欢。”

  沈镜安饮了一口茶,勉强解了口渴,忽而抬眸看到了他幽冷的神色,当下也怕了他了,第一次当父皇,我全当体谅他吧。

  没办法从书桌上翻出了两本医书来递给他,“给给给,你真想看就看这个,省的我废口舌了。不过有话再先,每个女子的情况或有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接过书的裴怀度当真认认真真地翻开了起来,沈镜安看的是目瞪口呆,惊讶过后便伸了个懒腰,有气无力地起身,“不行,我得去睡一下才行,若是星楚醒了,差人来唤我便是。”

  沈镜安连打了几个哈欠走了出去。

  裴怀度看得入神,只觉得是进入了一个新的领域,几页书翻得极其认真。

  此时,郑明端着热乎的茶水进来,看到陛下正襟危坐,像是在处理什么国家大事,大气不敢喘,更加谨小慎微,放慢了脚步,微躬身走到裴怀度的身边。

  “陛下,请用茶。”郑明道。

  接过茶后裴怀度看了一眼郑明欲言又止,迟疑的表情停了一瞬,眉头紧拧,肯定没什么好事要说。

  “有事就说。”

  郑明斟酌了一下,“长乐郡主说想要去边境寻宋小将军。”

  当即茶杯被扔了出去,茶水四溅,烟气四漫,携带着滔天的怒气和不悦。

  “简直是胡闹。”

  长乐也有了身孕,比楚楚还要早些,已经快三个月了,眼下这种情况还要去寻人,这不是胡闹吗?况且他刚刚听沈镜安说,有孕之人切忌劳累,这舟车劳顿,加之塞外苦寒,风沙席卷,哪里是她一个女子能去得了的。

  而后冷静了下来,他大力揉了揉眉心,只觉得一波未平,太阳穴也突突直跳,“穆熙还没有半点消息吗?都几日了,他便是这般替朕办事的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放下书的声响沉闷,眼见陛下眉宇又添了分躁郁和冷寒,郑明背脊发凉,勉强稳着声,“那长乐郡主……”

  “裴晋北的人都招了些什么?”

  郑明从袖中掏出供词,“回陛下,说是设下了陷阱,但是宋公子机智,躲过了预先设好的陷阱,但那日苦寒又刮着风雪,跌落一处便怎么都寻不到人了。那帮人也没细看,就跑了。”

  又拿出了一封八百里加急从边关来的信件,“穆大人加急全力寻找,已经翻遍了一草一木,就是寻不到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最后几个字被他说得极轻,他能感受到那刮骨森冷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没有办法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继续找,挖地三尺也要找出人来。”

  而后又问,“玉阳和宋国公那边的消息如何?”

  “玉阳公主日日以泪洗面,又听闻长乐郡主想要去边境的事,昏了过去,宋国公府眼下是兵荒马乱。”

  抬眼看向了冷着脸的裴怀度,郑明一咬牙,“玉阳公主想让夫人劝劝长乐郡主。”

  提到了已经昏睡了许久的缪星楚,裴怀度眸中幽冷,眉间多了分担忧,“楚楚还没有醒,孕中多思,听到这个消息怕是要着急。”

  “那……”

  “容后再议,万事等楚楚醒来再说。”

  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到了窗外,雨已经停了,细碎的光洒落进来,裴怀度按住玉扳指的手指转了转。

  ***

  金乌西坠,翻飞的鸟扑腾着翅膀远走,残留的雨滴有一下没一下从屋檐下滑落,游云瞬息千变,很快不见踪影。

  紫宸殿内灯火通明,人影来回走动,但都放轻了些脚步,只因缪星楚傍晚时短暂地醒过一回,宫女嬷嬷们便一刻都不敢放松守在一旁,但还没等到听闻讯息的裴怀度来到,缪星楚很快又晕晕沉沉地睡了过去。

  为此裴怀度推了会面大臣的政务,专心在殿里头守着,冷着脸连晚膳都没顾得上用,心急如焚的郑明明里暗里劝了几回都被他的眼神挡了回来。

  无奈叹了口气,然后吩咐御膳房先备着,还要做些清淡的粥食,夫人若是再醒来,也好用上。

  不知过了多久,裴怀度看奏折的心始终没有静下来,只好让郑明收起来搁到了一旁,自己则坐到了床边,静静地看她的睡颜。

  又一挥手让殿内的闲杂人等一律出去,看得人心烦气躁。

  一时寝殿内空旷无声,唯有烛火的燃烧的噼啪声清脆入耳。

  裴怀度也没闲着,拿过今日沈镜安递过来的医书看了起来,也没注意到床上的人眼皮微动,半开半阖,显出盈盈的水光来。

  许是那淡淡的眼神添了分灼热,裴怀度余光一瞥,看到了她清凌凌的目光,有一瞬的怔楞,很快回过神来,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声音轻柔,“楚楚,你醒了。”

  喉咙里干涩,缪星楚红润的唇微张,“水……”

  裴怀度先是抱着她坐起来,接着拿过一旁早已备好的温水哄着她喝下,不多时她的脸恢复了些血色,有了几分力气,不过也懒懒地躺在他怀中。

  回握住他温热的手,十指紧扣,掌心触碰上暖意,她才从迷迷蒙蒙的睡意中挣脱出来些。

  “景明,我睡多久了?”

  裴怀度触摸着她的脸颊,感受到那份凉意,又将人抱紧了些,还将锦被扯过,团团围在她身上,见不透半点风才肯罢休,“一天一夜了,你若再不醒,沈镜安都要被朕烦死了。”

  像是想到了沈镜安那无奈至极的表情,缪星楚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我知道了,意识是在的,就是太困了,总睡不够。”

  鸦羽长睫静静垂落,在眼睑出洒下小扇似的阴影,她多了分扭捏,又强装镇定,“我哪里这孩子来的这般突然,半分麻烦都没给我找,我都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裴怀度的手从脸上挪开放到了她的小腹上,隔着被子摸不到什么,可他温柔的神情分明就像是摸到了孩子一般。

  缪星楚的心微动,新生命诞生的实感才真真切切地落下,在齐王府猛地知晓这个消息,一切都还没还来得及为他做什么,就一碗堕胎药送来,她表面平静,实际上脑海中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忍着那份不适,同疯了似的裴晋北周旋,耗费了不少精力,再见到裴怀度一刻,彻底放下心来,多日的思念和困倦如水般袭来,顷刻间便昏睡了过去。

  “楚楚,我们有孩子了。”裴怀度倾身凑近,在她脸颊处亲了一下,一触即离,声里带着明显的喜悦和欢欣。

  缪星楚其实很少看到他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也不由得添了分雀跃,不过也不太好意思,抿了抿水润的红唇,“我们都还没成婚,等到那日孩子都显怀了,婚服穿着都不好看。”

  听到这话,裴怀度想都没想,“我们马上就可以成婚,礼部的封后大典准备了许久。”

  他莫不是给冲昏了头脑,缪星楚扶额,封后一事事关重大,突然冒出来一个女子,怕不是惹得朝野议论纷纷。

  还马上成婚,这恨娶的语气……

  对上了她水光莹润的眼眸,裴怀度低了几分,湿热的唇落到了她的修长皙白的脖颈,声如火烧唤她的名字,字字滚烫,软肉被含在唇舌之中,酥麻感密密麻麻弥漫开来,他的唇留恋,留下濡湿的痕迹,一处被反复吮吸,很快就红了起来,深深浅浅的一片。

  男色当头,缪星楚也难以招架,她很艰难别过头去,再他想要再进几分的时候喘着气喊停,“别勾我了。”

  本也没想做什么的裴怀度停下来,眼眸深深如堕欲海,气息略有些不稳,抬眸看了红润的含春的面庞,又埋头狠狠亲了一下,惹得她往后躲,耳根早已红得不像话。

  忽而想起了什么,她问:“裴晋…”

  抬眸觑了他一眼,见他没有不悦才继续问下去,“裴晋北现在是怎么回事。”

  裴怀度虽然没有不悦,但声音冷了几分,似是对于在这个时候提起裴晋北有些碍事,把她的手从锦被中抽了出来,牢牢握住手心中,“关了起来,他还有事没有交代。”

  “楚楚,问他作甚,朕不会给他机会再见到你了。”

  缪星楚埋进他怀中,找了了一个舒适的位置靠好,“我也不想见他,就是问问,毕竟王妃救我出来,我总该看看她的日后。”

  略思索了几息,裴怀度叹了口气,“你可知姚寄明?”

  闻言,缪星楚先是注意到那个姓氏,接着想起了姚晚棠同她说起的事情,迟疑道:“姚家的二少爷?晚棠的二哥。他不是被人当街射杀了吗?”

  “没错,他被人射杀,伤势过重不治而亡。”

  对上了缪星楚疑惑的眼神,他道:“裴晋北干的。”

  缪星楚瞳孔微缩,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们不是姻亲吗?”

  “这其中说来复杂,裴晋北同姚家的关系也是利益为先,那回颜家的事情也牵涉到了姚家,诸多因素的影响下,他便选了姚寄明动手,狠狠插了姚家一刀,致使姚家元气大伤。”

  这朝中世家之事缪星楚也一知半解,只皱着眉头想,这看来裴晋北还跟姚晚棠有着血海深仇,昔日夫妻反目成仇,如今还隔着血亲的人命,怎么看都颇为棘手。

  正想着,腹中传来咕咕的响声,缪星楚愣住,接着便听到了耳边传来的低笑,“楚楚饿了。”

  缪星楚一幅凶巴巴的样子剜了他一眼,“是孩儿饿了。”

  目露谴责,弄得裴怀度只得缴械投降,让郑明把早已备好的膳食送了上来。

  先是替怀中人穿好了衣裳,又帮她套了足袜,细细绑好结好,就抱着人起身往桌上走去。

  缪星楚饿得发慌,抬手都没什么力气,只好木着一张脸,生无可恋地让他打扮小姑娘一样替她料理一切。

  可他都要手把手喂她喝粥了,哪里受得了这腻歪,缪星楚赶忙接过来自己用了。

  勉强吃了个七分饱就不再吃了,缪星楚耷拉着眼皮,显然是困意又上头了,她余光瞥到了裴怀度无奈的眼神,像是看小猪一样吃了睡睡了吃的。

  当即不服气,坐直了身子,“我那是困吗?是孩儿困了。他受了多少苦,多睡会怎么了。”

  “睡睡睡。”

  裴怀度哪里知道才一个眼神就被曲解出别的意味,替她净手后将人又抱了起来,“现在就去睡。”

  那大可不必这般着急,她只是耷拉了一下眼皮而已。

  转念一想,这几日他可也肯定没睡好,伸出手指摸了摸他眼下的乌青,心有些紧,“你是不是也没睡过一好觉。”

  想来也是,她走五日,又在齐王府困了一日,如今又睡了一天一夜,他眉眼里藏不住的担忧和疲累。

  裴怀度忽而认真地看她,“楚楚,可别在吓我了,你昏睡过去的一天一夜,我怕你醒不来。”

  许是想到了他一遍遍不厌其烦地问沈镜安她的状况,缪星楚心便软了下来,乖觉地躺在他怀中,乌云如瀑的青丝垂落,缭乱在素白的衣裳上,衬得一张小脸欺霜赛雪。

  她手指无意在他宽直流畅的肩上打转两圈,而后头又搁在他肩头,缓缓阖上眼,“我知道了。”

  屋内早已烧起了炭火,烘地到处都是暖意融融的,缪星楚打了一个哈欠,纤长细密的眼睫沾上了几滴因困倦而落下的晶莹泪珠,很快隐没。

  将人稳稳当当抱回了床上,裴怀度坐在柔软的床榻上,怀中抱着软玉,晕黄的光打造她身上,将她轮廓模糊了些,像是在梦里,恍然间,他生出了几分不真实。

  “你捏我干什么?”

  裴怀度手指间滑腻如绸缎的触感传来,才惊然发现自己捏了捏她的脸颊,堆云的柔软让他勾起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那你捏回来。”说着撩开了自己的衣袖,露出冷白劲瘦的手臂来,递到了缪星楚的眼前。

  缪星楚眨着眼睛定定看了他几秒,扑哧一笑地从他怀中退出来,接着把他的腿当枕头,仰着面看向了名贵细柔的纱帐,好整以暇地闭上眼睛,“你幼不幼稚。”

  这个姿势正他意,他俯下身来,黑曜石般闪耀的眼眸就这样注视着她,好似眼里心里都只装着她一个人,暧昧的气息在此间流转,烘出柔情蜜意来。

  缪星楚垂下眼眸不同他对上,接着就像滑下来去到枕头上睡去,不料被他扣住皙长的脖颈,他略低了几分,唇舌上的柔软触感传来,仿佛天旋地转,她被他牢牢扣紧,转过身来。

  呼吸都被掠夺,长驱直入的舌就这样缠着她不放,又细细舔/舐过每一处,势要在她身上打下烙印。

  被亲的有些迷糊,她的意识像是舟行海上,无边无际地漂泊着,总落不到实处,每一处热意都传递过来,她受不住地抖着。

  带着温热的喘息在耳畔落下,莹白细腻的耳垂被含住,很快绯红蔓延至耳廓上。

  无意间碰到了小腹,她蓦然从情/迷中晃过神来,下意识去推他,“孩子……”

  被迫从中抽离的裴怀度的吻又落在了唇瓣上,轻轻地啄吻,像是在安抚她的情绪。

  眼底落了几分烛火,缪星楚低头看了看自己已褪到锁骨的衣裳,雪白泛红的肌骨上星星点点,松散的衣裳依稀可见那饱满浑圆,不由得瞪了他一眼,扯过自己的衣裳理了理。

  自觉有些冲动的裴怀度替缪星楚穿好了衣裳,才唤人进来伺候。

  ***

  这一觉睡得有些沉,再一次睁眼已经是日上三竿了,缪星楚揉了揉朦胧的睡眼,手不自觉的摸到了一旁,空落落的只有一个枕头,一室的清冷,不由得心有些空泛。

  好在外头守着的青然听到动静之后很快走了进来,侍候她梳洗换衣的当口,她问,“茯苓呢?”

  青然正抱着一件天青色的锦衣,听到这话答道,“茯苓现在在仁安堂同老大夫们学医,夫人可要唤她入宫。”

  缪星楚伸了个拦腰,“罢了,她既好学便多学几日,过几日再接进来吧。”

  用过早膳,她又在外头的花园里走了几圈,时而蹲下来看着花花草草,心里想到了那日裴怀度拿出个皇宫地图,说可以让她在宫里拿宫室来种植草药。

  缪星楚低头思索一番,霍霍精致的宫室不行,在这些花园里捣鼓捣鼓还是可行的。

  正当她埋头思考的时候便听到了青然唤她的声音,“夫人,长乐郡主请见。”

  “快请进来。”缪星楚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又接过了青然递过来的手帕,本来是欢欢喜喜地看见了长乐,怎么知道一抬头便看到了她哭丧的一张脸,又想起了近日那件事情,也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担忧。

  自打认识她以来,还未见过她这般模样,她一直都是活泼,快乐,就算偶有不悦也很快能自己消化,可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分明是哭了许久,眼睛都哭肿了。

  目光又落到了她已经显怀的小腹上,眉头拧紧了些, “长乐你都有身孕了,这么哭对身体不好。”

  扶着肚子坐下的长乐见缪星楚替她仔细擦着眼泪,又想起了往日替她擦泪的宋嘉润,顿时悲从中来,“姐姐,你让陛下让我去边关好不好,我想去寻他。”

  缪星楚皱下眉头,握住她微凉的手,“长乐你听话好不好,你现在怀着身孕不适合舟车劳顿,就算是你去了也无济于事,大家都在找他,肯定不会放弃寻他的。若是让他知道你有了他骨血,也不会愿意你去的。”

  醒来之后听裴怀度说过这件事,那时他眉目深敛,似是为这件事头疼了许久。如今宋嘉润已经出事了,若是长乐再出事,那便更棘手了。

  “没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要害怕。母亲的害怕孩子也会感知到的。”

  委屈了几日的长乐扑在缪星楚怀中嚎啕大哭,这几日的担忧和害怕没日没夜地缠绕着她,她梦里一会是鲜衣怒马征战沙场的宋嘉润,一会是浑身是血已看不清脸的宋嘉润,日日难得安寝,她想去寻他,哪里都好,只要有他待过的地方都好。

  他们成婚才没多久,就要面临着生离死别,这让她如何甘心。她开始后悔,后悔他走那日为什么没有好好跟他说好话,他明明都那般哄着自己了。

  可她还是别扭着不肯理他,让他滚出去。

  后来高高的城墙上,她亲眼送他离开,不经意的泪落了下来,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他忽然回头往城楼上看,朝着她挥手,那时的她赌气,别过头不去看他。

  如今却是生死未卜,相见时难。

  缪星楚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又替她诊了脉,哄着她睡一会,看她憔悴的模样怕是几日都没有睡好过。

  长乐睡前迷迷瞪瞪想起一件事来,抓住她的手,“陛下不是要娶你为后吗?怎么外头都传他要立颜晚意为后。”

  听到这话的青然大惊失色,立刻去看缪星楚的神情,心下有些着急,怎么外头的谣言传成这样,陛下知道吗?

  缪星楚有有些怔楞,见她困了便哄着,“假的,先睡会吧。”

  ***

  “啪啪”

  奏折被扔到地上,裴怀度今日在为边境骚乱和雍州饥荒的事情忙着召见大臣,正是国事繁忙之际,又召集礼部官员商讨立后大典,一早上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坐下的官员面面相觑,纷纷起身跪下,不知道是哪里触到了陛下的怒火,刚刚是郑公公进来在陛下耳边耳语了几句,便见陛下发怒了……

  裴怀度静了几秒,用和缓而冷淡的生意道:“各位爱卿先按照今日商议好的章程来办,其他的事容后再议。”

  郑明识趣地吩咐太监们将各位大人都送了出去,替裴怀度端了一碗热茶来,“陛下,这流言才刚开始传,若及时阻止应当没什么大碍。”

  前几日就有立后的小道消息在坊间传开,百姓们纷纷议论,都在猜测是哪家的贵女,可迟迟没有定论。

  而今日颜家小姐大张旗鼓地入宫探望淑太妃,像是平地惊雷,让关注着宫中一举一动的老百姓都说颜家之女是大家闺秀,又是名门之后,品行端良,堪为一国之后。

  这消息便是越传越远,越传越离谱,坊间的街谈巷议论将陛下和颜家嫡女的爱情故事都编出来了,什么在琼华宴上惊鸿一瞥,京郊私会,众口说众话,煞有其事的样子。

  裴怀度的眸色深沉,看了看杯中的热茶,轻轻摩挲着杯沿,清越的光浮现在眼底,“淑太妃……淑太妃卧病不起,颜晚意不过是来探病的,有何谣言可传?”

  卧病不起这四个字让郑明浑身一个激灵,也不敢说什么,只点头应了句是,吩咐暗卫去行事。

  刚走去没几步,郑明就又回来了,“陛下,太后娘娘来了。”

  裴怀度知晓她要来问什么事,怕是早就忍不住了。

  脚步声传来,雍容华贵的太后珠钗发鬟,珠光宝玉,锦衣华服缓步行来,眉色凌厉,似有咄咄逼人的姿态,“皇帝,一国之后岂可由一个二婚的女子担当,如此行事,岂不是被天下人看皇室的笑话。”

  “不若母后当年伙同淑太妃下毒谋害父皇来的笑话。”

  作者有话说:

  明天或后天写完就发剩下的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