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林瑾没吭声, 但贴他更近了些，腿也动了动，像条八爪鱼一样整个人缠在他身上。
萧以南伸手搂住她, 又等了许久，还是没等到任何声音。
他低头仔细看，发现林瑾眼睛还是闭着的。
原来压根就没醒。
萧以南无奈地弯弯唇, 把她肩头的被子往上拉了拉，下巴抵在她头顶。
......
次日林瑾醒来，已经快到中午。房间里窗帘没拉开，遮光很好, 周围一片昏暗。
她睁开眼，下意识先看向身边, 发觉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揉着眼睛微微靠坐起来。
萧以南正背对着她坐在桌前, 电脑屏幕的白光打在脸上，像是在看什么文档。
睡了十多个小时, 林瑾脑袋昏昏沉沉, 嗓音很哑地叫他：“萧以南。”
萧以南闻声回头, 眉梢微抬：“终于睡醒了？”
林瑾头重脚轻, 像个提线木偶似的在床上点点头，打了个哈欠：“几点了啊？”
问着，就感觉胃里空落落的难受。
萧以南看着她, 嗓音清淡：“11点了，奶奶叫人来问了几回，你都没醒。”
“啊？”
林瑾彻底醒过神, 这一觉居然睡了10多个小时, 也算是把上周没睡够的时间都补回来了。
萧以南正欲开口, 门被轻敲两声，又有佣人进来问，说午饭的点儿快到了。
林瑾急急忙忙下床，视线没在他身上多留半秒，边往浴室走边说：“我马上收拾好，吃完饭我们就回市里吧，我要去所里加班。”
萧以南皱着眉，听到浴室门砰地一声合上。
他烦躁地揉揉太阳穴，本来好好的心情，听到她说“加班”二字，又哪哪儿都不舒服了。
-
一顿饭安安静静吃完，萧以南黑着一张脸，全程没说半句话。
回市区的路上，林瑾的工作群里不断在弹消息。
组里的其他几人上午就都在律所加班，许多工作等着她。
于是，林瑾在车上，强忍着晕车的难受看群里的共享文档。
外面是个阴天，空气里闷闷的潮热，头顶乌云密布，灰沉沉的一片。
雨要下不下，更惹人心烦。
开了半路车，萧以南终于把火气压下来些，准备好好跟林瑾说道说道这个加班问题。
林瑾已经关了手机，不太舒服地闭眼靠在座椅上，反复深呼吸。
萧以南目视前方，语气里毫无情绪：“林瑾，我们聊聊。”
林瑾短暂的睁开眼，“聊什么...”
“等晚上下班再说吧，我有点晕车，现在不太想说话。”
“......”
萧以南眼神转冷，好半晌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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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律所，林瑾跟门口值班的行政前台打了个招呼。
“来加班了林律师？”
“对。”
前台：“对了，前几天在律所跟你闹了一次的女的，保安说她又来过两次，被他们拦下来了。”
林瑾一脸无奈：“不好意思啊，给你们添麻烦了。”
前台：“没事林姐，但是前两天她都没来了。最后一次被保安拉走的时候，她还放了狠话，说的挺难听的。”
林瑾揉揉眉心：“没事，过段时间应该就消停了。”
回到工位，她一路想着这事去冲咖啡。
刚冲好满杯的咖啡，林瑾一转身，撞到正低头看手机的同事，咖啡泼了她一身，好在不是滚烫的。
“啊啊对不起，我走路没看路。林律师，你没事吧？”
林瑾今天穿的是白色衬衫和浅粉色裙子，棕色的咖啡渍从胸口蔓延到腿上。
“...没事，我回家换个衣服就行。”
林瑾下楼，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总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打车回家之后，发现萧以南也没在家。她迅速换下衣服去浴室冲了个澡。
出来时，手机就响起，组里的同事跟她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能回去开讨论会。
林瑾歪着脑袋讲电话，应了几句之后，匆匆忙忙套了件衣服回律所。
-
X SOUTH，顶层办公室。
萧以南心情很不爽，虽然没什么着急的工作，但还是去了公司加班。
看到之前的一个程序bug拖了小半个月还没解决，他烦躁地起身，推门进了姜儒的办公室。
姜儒一直跟家里父母长辈住一起，周末没什么特别的事，也都在公司待着。
办公室有床有电脑，能睡觉能打游戏，还不用听人念叨。
萧以南进来时，他正开着电脑和新的网恋女友连麦玩双人游戏。
“宝宝，你去帮我踩左边那个按键，我们马上就能汇合了。”
“宝宝真棒，走！我们一起去下一关！”
“......”
萧以南听得火更大了，阴恻恻地站在他面前，屈指敲两下桌子。
他顺手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点燃。
姜儒短暂地瞥他一眼：“诶哟，稀客啊，你等会儿，我跟我家宝宝说一声。”
接近着，对着麦克风：“宝宝，我朋友找我有事，你等等我啊，马上就回来。”
“很快哒，亲亲宝宝，mua~”
姜儒终于摘下耳机，正眼看向萧以南：“你咋舍得周天来公司了，不在家陪你的仙女姐姐？”
哪壶不开提哪壶，萧以南冷眼看他，语气中充满嫌弃：“还‘亲亲宝宝’，你一大男人，恶不恶心？”
姜儒往后靠，不以为然道：“谈恋爱可不就得这么说话吗，这才是甜甜的恋爱。你又不是没见过程世嘉谈恋爱，他比我腻歪多了。”
“不过看你这样儿，跟仙女姐姐肯定不是这么说话的。所以，她今天才没跟你过周末呀。”
“……”
萧以南懒得多说，冷淡道：“《巅峰2》那个创世地图的bug怎么还没修复？上周你就说快了，客户部最近收到的投诉反馈都是这个，你还有心思在这网恋。”
姜儒笑了下：“下周版本更新的时候就修复了，现在五部那边还在调试。”
萧以南灭了烟，心烦道：“让他们快点，这种小问题也能拖半个月。”
“行行行，好好好。”
正准备转身离开，被姜儒叫住。
“对了，我早上好像在微博看到仙女姐姐了，她是不是去录了个什么节目？”
萧以南又转回头，眉头微蹙：“节目播了？”不是还没录完吗。
“放了个预告片，还是叫先导片？评论还挺多的，我看到有人夸仙女姐姐好看来着。”
一边说，姜儒一边拿起手机找那条微博，递给萧以南。
萧以南快速划着，只看有林瑾的片段。
看着看着，他脸色更黑了。
视频里，有个看起来20左右的小男生，一路跟在林瑾身后，还凑得很近问她一些废话。
“林律师，你们平时就是在这里办公吗？环境真的好好啊。”
“原来如此，那这边就是会议室？”
萧以南烦躁地点开评论区，发现高赞的几条评论几乎全都提到了一个叫“陆今安”的名字。
[啊啊啊我们家陆今安太帅了，怎么只有这么几个镜头啊呜呜，狠狠期待正片！]
[陆今安的眼神好认真啊，上学的时候就是学霸，好喜欢！]
......
萧以南拧着眉头往下拉，猛然看到一条：[没有人关注到那个姓林的女律师吗，她跟我们家今安好般配...这cp能磕吗？]
萧以南气得直接把他手机关了，扔到桌上，转身摔门出去。
姜儒坐在椅子上愣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嘀咕：“今天这是怎么了...吃火药了吧...”
-
林瑾回到律所之后，开完讨论会，回到工位上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到了下午饭点，窗边突然聚了几个人，窃窃私语说着什么。
她没顾得上理，注意力全都在电脑屏幕上。
没过几分钟，有同事过来跟她说话。
“林律师，下面那女的是不是前两天来律所找你闹事那个？”
林瑾：“啊？”
“我看她拉了个横幅，旁边还有几个人，拿着喇叭在喊。”
“好像喊的是‘无良黑心律师，还我救命钱’？”
林瑾：“......”
她头痛地站起身，去窗边看了一眼。
通达在写字楼的6层，从窗户往下看，还依稀能看到横幅上的字。
白若兰自己拿着喇叭在喊什么，身边跟了几个男男女女，在拉横幅，其中一条横幅上还写了她的名字。
[黑心律师林瑾，只拿钱不办事！]
周围有写字楼的保安在驱赶，但几人拉拉扯扯，看样子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
周围还聚了一小撮人，围成一圈，有的举着手机在拍照。
林瑾看了片刻，回到工位，直接打报警电话。
等警察过来之后，把白若兰一干人带走，叫林瑾一起去派出所，了解具体情况。
遇到白若兰，她被警察说了很多回，情绪还是很激动，一副自己才是受害者的样子。
“警察同志，这个女律师骗我钱，你们可得为我做主啊。我一个单身妹妹，老公也没了，自己拉扯孩子，多不容易。想着找个律师打官司帮我争遗产，结果这个女律师，和对面的律师串通好了坑我！”
“判决下来，我分到的钱还没我前夫的小三多，这还有天理吗？她让我去律协告，结果律师协会那帮人也都是跟她一伙的，帮亲不帮理，这叫我们小老百姓怎么活啊！”
......
本来今天的工作就还剩很多，林瑾又在派出所耗了很久，前因后果全部讲一遍。
还是没下雨的阴天，回到律所，天都已经全黑了。
赵林也听说了白若兰的事，百忙之中把林瑾叫去办公室，又问一遍情况。
这几天，跟同事、跟警察、跟领导...白若兰这档糟心事，她已经反反复复说过很多遍。
林瑾打开手机，看到萧以南很久之前发来的消息。
【什么时候下班？】
林瑾回了句：【可能特别晚了，工作上遇到点问题，你先睡。】
对面没再回复。
-
林瑾结束工作，已经是凌晨4点多，到家快5点了。
她刚出入户电梯，就看见玄关和客厅的灯全都亮着。
林瑾揉揉眼睛，精神和身体都疲惫到了极点。
推开主卧的门，发现灯也亮着。
萧以南居然还没睡，阳台的玻璃门关着，他穿着件单薄的睡衣，侧身坐在椅子上抽烟。
听到动静，他瞥过来，把烟灭了。
林瑾调整了一下表情，想尽量不把工作里的情绪带回家，也不打算给萧以南说今天发生的事。
否则，还要把白若兰案子的来龙去脉再说一遍。
阳台的门拉开，萧以南脸色很沉，缓步走到她面前。
林瑾挤出一丝笑容，看向他：“快5点了...你怎么还没睡？”
“还是已经起了？”
萧以南身上的烟味很重，隔着一段距离，林瑾都能闻到。
他缓步走到沙发前坐下，掀起眼皮：“天都快亮了，才下班？”
林瑾点头：“嗯...今天工作有点麻烦，多加了会儿班。”
说着，她低头看了眼手机。
萧以南沉吟片刻，看着她，先问：“我看到你录的节目了。”
林瑾打了个哈欠，换着睡衣，心不在焉地应：“好像播出了一个什么先导片。”
萧以南面无表情，语气里也没有任何情绪：“之前跟你吃饭那个男的，是叫陆今安吗？”
“......”
深更半夜的，林瑾完全没想到他还会提这事。
她坦言道：“对，又怎么了？”
萧以南看着她，冷哼一声：“我看那个先导片的评论区，你们离得很近，还有评论说你俩很般配。”
“......”林瑾随口道：“你也知道评论的那些人，什么话都说，他们也不知道我已经结婚了。”
萧以南：“那我们公开。”
林瑾看向他，不知道这男人今天吃错什么药了，半夜不睡觉问她这些有的没的。
她敷衍道：“没必要吧，或者过段时间？我最近太忙了，X SOUTH这么大公司，你把我公开了，估计又是一堆事。”
萧以南脸色很差，淡声说：“那我们说说别的。”
“你说。”林瑾已经没什么耐心，这会儿头昏脑涨，只想赶紧洗漱上床睡觉。
但想到已经5点，再过一个小时他房间的灯就亮了...
萧以南沉声：“今天我回来的时候，衣柜门开着，里面两件衣服的顺序又被弄乱。”
他心烦的时候更想收拾东西，把整个衣柜都重新整理了一遍。
林瑾：“.....”
萧以南：“还有浴室，你的化妆品都扔在洗手台上，没有放进盒子。淋浴间的柜子门也没关，里面沐浴液和洗发水用过之后没放在固定的位置。”
“......”
萧以南深吸一口气，停顿几秒，站起身睨着她：“上周一整周，你跟我说过的话不超过20句。你去照一下镜子，看看你现在憔悴成什么样？”
说到这里，他也控制不住脾气，持续输出：“你现在这个工作状态已经完全影响到了我们的感情、你的健康以及我们两个人的生活状态。”
“你为什么就不能换个工作，我没法理解。现在这个工作在普通人里或许算是收入高，但你跟我结婚了，也不缺这点钱。现在我的钱都是你的，或者你想买什么，衣服、包，还是房子、车，我都给你买。”
“你何必要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是不相信我还是怎么？你到底有多喜欢这个工作，比喜欢我还喜欢吗？”
房间里重新陷入安静，甚至连窗外风的声音都能清晰听见。
林瑾糟心了一整天，这会儿严重缺少睡眠，听他说了一堆，眼皮一直在跳，头痛欲裂。
她静静看着萧以南，空气里混杂着熟悉的檀木香和陌生的烟味，她感觉心里的烦躁正在一层一层堆叠。
萧以南和她对视着，声音沉沉：“怎么不说话？”
林瑾低头看了眼时间，脑子里居然自动换算成现在到6点的倒计时。
她语气里藏不住的疲惫，声音很轻：“萧以南，之前我跟你说过这个情况，不止一次，你都说不介意。”
“你确实很有钱，但那是你的钱。可能我们从小的生活就不一样，你没法理解我努力这么多年，就是想进一家最好的律所。可能就算当上合伙人，年收入在你眼里也不值一提。”
“我之前忽视了我们家庭背景和经济条件上的差距，但现在我认为，我有必要重新考虑这个问题。”
林瑾头很晕，说的话像是经过大脑，又像是完全未经大脑思考，下意识说出自己的想法。
她直视萧以南的眼睛，继续道：“就像我也不理解，你为什么这么执着收拾东西，在我看来就是些没意义而且浪费时间的事。尤其我忙起来的时候，根本就顾不上。”
“而且，我的习惯是二十多年养成的，你想花几天时间就让我改变，这很困难。”
“那我问你，为什么你不能为了适应我的习惯，把你的强迫症改掉。你之前的逻辑都是从自身出发，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那我现在告诉你，把东西摆成这样，我完全没觉得会心情好，反而会经常找不到东西，心情更差。”
“还有陆今安的事，之前跟你解释过，你为什么刚才阴阳怪气的问我，我们之间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另外，关于我为什么会这么憔悴，你自己想想。之前没你的时候，我也是这种加班状态，但没像现在这样。”
“都是因为你这个灯和窗帘，我也给你说过不止一次，但你就是不愿意关。”
林瑾看了眼天花板，声音平静：“我最近确实很忙，影响到了你的生活，这是我的问题。”
“那我先搬回去住一段时间，我们都冷静下来想想，如果实在不行，那就考虑离婚吧，你的钱我一分都不会要。”
说完，林瑾推门出去，从之前的房间拿了个小行李箱进来，简单收拾自己的东西。
萧以南快步走过来，用力抓住她的胳膊，但一句话都没说。
林瑾黑眼圈很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萧以南脸很臭，不知是在想什么，半晌后，缓缓问：“你想好了？”
林瑾：“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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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简单收拾了衣服和化妆品，随意丢进箱子，就头也不回地下电梯去地库，开车回之前租住的公寓。
路上，林瑾就有点后悔了。
其他的话都暂且不论，她怎么会最后提到离婚呢...
感觉二十多年没发过的脾气，这一晚上全都用在萧以南身上了。
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今天似乎又是阴天。
林瑾这会儿没太大思考能力，车停到楼下，她拿出手机，犹豫几秒后，还是给萧以南发了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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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萧以南正坐在阳台的椅子上。
房间的各种柜子门又被她打开，弄乱，他一时也懒得去收。
他心情很复杂，胸口闷到了极点，这会儿已经抽了三支烟，还是没缓过神。
平时林瑾看着挺呆，刚才跟他说话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之前程世嘉开玩笑跟他说，找个律师当老婆，尤其是诉讼律师，以后吵架肯定吵不过。
萧以南当时还不以为然，觉得林瑾肯定不会跟他吵架。
他还觉得自己脾气差，林瑾脾气好，他们俩正好性格互补，很合适。
刚才听她说了那么多，才有点信了程世嘉的话。
萧以南一夜没睡，脑袋也很乱。
他原本以为，前段时间的相处，两人是都很开心的。
混乱地思考着，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萧以南本不想理，但又怕是林瑾发来消息。
他刚才甚至提出，如果她真的想回去住，那他送她过去。
被林瑾一秒拒绝，扔下他一个人走了。
外面乌云压顶，东边的天空模模糊糊能看出太阳的影子，只透出很微弱的光线。
他灭了烟，又点燃一支，低头看手机，眉梢微动。
老婆：【我没有想跟你离婚。】
...就这么一句，也没别的话。
这句话，他看了很多遍。
郁郁又烦躁的心情就像是被这几个字浇灭，心里一阵软痛的难受。
萧以南犹豫着，在手机上敲了很久的字，又反复删除，最后发出的话很简单。
【以后别提离婚。】
【你先好好睡一觉，明天我接你回家。】
作者有话说：
通宵码这章，和萧以南林瑾的精神状态高度一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