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终章(1 / 1)

到手的夫君跑走了 榕嬷嬷 7505 汉字|6 英文 字 27天前

第96章 终章

  受命于天子, 为官家所驱驰,是锦衣卫一生的命途。

  沈青棠非是不明此理, 只是一思及那烽火漫天的战场, 以及魏珩几番不顾生死的疯凛性情,她的针线落着落着,便不禁被晶泪浸湿了一小片。

  “少爷回来了, 少爷回来了!”

  仆从匆匆来报, 沈青棠回首一怔,闪了闪粼粼的泪眸后, 又立即抬袖拭干了眼角,忙不迭起身奔向了屋外。

  月色寒凉, 满院皆似覆了一层银霜, 唯有那朦胧如昼的灯火尚曳着暖光, 终是在夜半等来了晚归之人。

  敞亮的烛火令步入内的少年还有片刻恍惚, 别样的暖意升起之时, 他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一字, 便被如蝶飞来的女孩扑了个满怀。

  “子钰……”

  她还是没能忍住,哭泣声几乎登时从唇间溢出,满腔情愫再无法压抑, 尽数在这相拥之间倾泻而下。

  将别的哽咽一声接一声,娇怜哀婉,听得魏珩周身袭过一阵难言的麻意, 连筋骨皆被冰凝住, 唯有慢慢拥紧她, 在这清寂的寒夜中, 予她一切能给的安抚。

  本是想哄她不要哭了, 可僵涩的唇动了动, 终究还是觉得这话太过单薄,没能说出口。

  许久,才沉声给了一句温然的允诺,“放心,不会有事。”

  他知她心思敏感,也不悉战场之事,故而自收到圣旨的那刻起,便一直在思量,该如何对她周全交代,如何在这动荡的局势中,继续维系他们间的信任。

  但战局多变,所耗时日或短或长,并不可预估。

  更何况,他还不曾许她婚约,予她名分。

  若是,她怨怪他,不愿等他呢?

  魏珩抿了抿唇,千言万语难诉,只默然将她拥得更紧。

  在这场重新修缮的关系里,他永远皆处于被动之局,只怕自己会再度被她抽身舍弃。

  但沈青棠断断续续的哭咽,却又渐渐扯回了他的思绪。

  “怎么没事?”她一哽一哽,含泪嗔怪,哭得伤心惹怜,“你一点都……不知分寸,好几次,若非我…连夜……你就……”

  她语无伦次,再说不下去,更不愿再忆起他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那些情状,只知他这次远赴执公,定然是凶多吉少,性命堪忧。

  魏珩听得微有失怔,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忧心的自己的存亡。

  看着埋在怀中、双肩微颤的女孩,他心间的点点不安,逐渐被纯粹的爱意湮没一尽,不由慢慢松力,托起了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

  “我就什么?”他微牵起唇,低沉的嗓音中还带了些新奇的语调。

  沈青棠眨了眨泪眼,没想到在这等关头,他居然还有闲心来戏弄她。

  “你……”她哽得语噎,正欲嗔他几句,可话至嘴边,却又不忍开口,更不必说再提及一些不吉利的词了。

  “你能怎么?”她顺势挪转话锋,偏过头,气鼓鼓地拭了两下泪痕,小声道,“你好得很,谁有你命大?”

  话音刚落,头顶上方登时传来了一声带悦的轻笑。

  她闻声抬头,只见少年笑得如风似月,半点都不像即将要行军上阵的人。

  “是啊,” 他出言肯定,俯身贴近她的耳侧,声音低萦,“还不曾娶到你,我可惜命。”

  晚夜清静空旷,静到沈青棠除却怦然似鼓的心跳声,再听不到其他。

  她知他文武兼备,向来临危不乱,此番受任,也是为捍守大郦边境,护家国安宁。

  故而在为他收拾行箧时,沈青棠也极好地收住了情绪,唯有在破晓临行前,她亲手为他戴上护臂的一刻,泪水禁不住潸然滑落了。

  那在夜市上悄悄买下的护臂,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快便要送出去。

  “千万小心。”她泪光莹莹,含着俏为他拢了拢衣襟,“我还等着你回来呢。”

  魏珩呼吸微滞,最后将她揽入怀中,紧拥着落下了承诺:

  “绝无失言。”

  黎明前的风尤为寒凛,吹得街灯飘摇,衣袍猎猎,将一切柔情与不舍皆阻隔在了马蹄声后。

  勒马于前候军行进时,魏珩不经意瞥向护臂,倒是借着熹微的灯光,在边沿发觉了两个绣着的小字——

  平安。

  **

  西境的战报并非时有,沈青棠闲暇之时,总会抽身去山寺烧上一炷香,祈求大军早日凯旋。

  可战讯未曾等来,京中染疫的病例却先不速而至。

  高烧不止,上吐下泻,蔓延速度之快,引得全京皆人心惶惶,清热的药材很快便被哄抢一空。

  沈青棠虽未历经疫情,可娘亲有关治疫的小札,她自幼便倒背如流。

  熏艾草、隔离病患、配制药方,她带领医馆众人,应对得有条不紊。

  据闻,此番疫病并非酿自京都,而是源于水患方平的江南。

  可燕京毕竟是皇城重地,太医署即刻便有了动作,封锁城门、置病迁坊、调派药材、组织民间大夫分散义诊,未有多久,京都的疫况终得以偃息。

  纵如此,根源未解,封于城内的百姓依然不敢放松懈怠,冲杀于境前的将士们亦心有牵怀,马蹄失力,节节败退。

  一时间,整座大郦皆笼上了浓浓的阴霾。

  人人闭门不出,惶恐难安。沈青棠受困于府中,只能耗着日子消时,亦是心焦得无法入眠。

  直到——

  江南的疫情如水扑淹,太医署力不从心,不得不广下昭告,宣集各地医者来此施援。

  沈青棠思忖了一夜,隔日便打点好一切,赴官府申领路引,拿定决断踏上了南下的客船。

  值此水深火热之际,勇武者,可纵马奋战于阵前;慧明者,可提笔指点于天下。

  她不通文武,唯有几许岐黄之术或可派上用途,若只守于一隅,继续坐壁旁观,她只怕一日都难过得安稳。

  一路晕吐着抵至江南时,正是万木萧瑟的九月,再加之漫天的药烟与成堆火焚的病尸,这个季秋无疑成了沈青棠日后最为晦沉的一段过往。

  受遣来治理水患,并坐镇指挥的官员正是魏珩之父,因疫情扑染之缘故,他遭受了无尽谩骂,朝廷亦施了不少威压,若是此番灾患难以尽快平息,他罪当其冲。

  沈青棠在路旁接诊时,偶尔也会与巡访的魏炳文打上照面。

  在对方略显愕然的眼神中,她只谦敬地躬身施礼,再无旁的言语。

  大片的染症极易生变,起初在众人的合力下,城中的疫况还稍有所缓解,可越到后期,汤药便越难起效用,到最终,高热难退的病患已然不计其数,疫病更是有卷土重来之势。

  沈青棠见状不对,接连几日翻遍医书,诊断病患脉象的波动,终于发现了肺火的症结。

  她连夜对药方做出了调整,却受到了医官的质疑。

  “放肆!你究竟可明医理,竟敢下如此猛药?”

  沈青棠被斥得微有失神,忙鼓足勇气劝应,“禀大人,眼下危急,实不宜再一昧求稳。”

  她双眼疲得微红,辩辞深重恳切,“据我所观,反复烧热者皆乃肺火未解,以酸棘入药之典,更是流自湄山医谷,望大人明察。”

  她躬身一礼,看不见众医官难以信服的神情,只知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劲节的拄拐声。

  “湄山确有此方,为老身所创,尔等有何赐教?”

  来人辞色威肃,掷地有声,一拄一拐从容不迫,步步尽是傲然。

  沈青棠循声回望,只见,一位年高德重的老妪自两旁的病棚中行来,携从拄拐,面戴角巾,看不全容貌,却也能于那眉宇间,瞥出几许庄严来。

  医官中有几位年事较长者,一见这老妪,顿时现出尊崇之色,诚惶之余,又难掩惊喜:“神婆,是神婆出山了。”

  “告罪告罪。”白髯医官吓得忙不迭对沈青棠欠身一礼,旋即,又将那言辞不逊之人推出,勒令赔罪。

  一时间,那官至六品的傲慢男子成了众矢之的,面色青红交加,只得拉下脸来,动作生硬地对沈青棠与老妪各自赔了一礼。

  这等大礼沈青棠还从未受过,局促得下意识看向老妪时,才发现对方正对自己展着一抹慈蔼的笑。

  待诸多纷乱的思绪再度落定,她才厘出了一条不敢置信的讯息——

  她大抵是遇上师祖婆婆了。

  面前这位被称为湄山神婆之人,应当便是她娘亲的师父。

  后来沈青棠才知,这神婆之名原是由沈婆演化而来,只因她隐世不见首尾,每逢民间大灾方出山降神通,久而久之,坊间才有了这一尊称。

  沈老堂主闻说她是爱徒沈七之女,自是眉目展笑,可再一追问,才错愕得知,这段缘分竟已是天人永隔,再难相续。

  她带浊的目光望向天外,不知思量了多久,才伤然失笑,笃定道,“不可能。”

  她神色慈严,可眼里却分明泛着泪光,“小七她……最是慧巧,断不会被这些显赫风流迷了心的。”

  “我就说,这些高门权势狗眼看人便罢,还总爱使些下作手段。”老堂主感至心头,不禁抚上了沈青棠的鬓角,“你一人去往京中寻亲,也受苦了?”

  女孩眸光轻闪,只勉强笑了笑,抿唇不语。

  这等关头,她也不好将与魏珩的那些纠葛仔细透露,更何况,她兴许便要嫁给这样的高门权势,惹师祖婆婆失望了……

  历时近两月功夫,沈青棠与湄山一行子弟合力商量药方,终是将江南泛滥的病灾渐渐稳定了下来。

  隆冬十二月初,大雪漫天。

  太仓郡风寒高热者急增,恰值疫病未消之际,驻留的大夫们仍绷紧心弦,并不敢有所懈怠。

  可穿过茫茫大雪,又有些好消息自寒远的北方飘来——

  前线大胜,郃勒敌军于雪谷围陷,粮草毁炸,马械受缴,天子已于瑶台设宴,静待勇将凯旋。

  沈青棠顿然笑逐颜开,看向手中的信笺,笑着笑着,泪滴便沾上了睫羽,心口微有些喘不过气。

  她本急着要将这好消息传与堂内众人,可不知怎的,漫天雪色忽然莹白得令人生晕,她连手中的药碟皆未拿稳,便在一道刺耳的碎瓷声中,昏然倒地。

  在这两月劫难中,染疫的大夫不计其数,加之沈青棠又素来体弱,老堂主为她施脉时,心忧得直捏了把汗。

  也不知幸也不幸,她只是寻常风寒,并未染疫。

  但江南湿冷,这两月的日夜操劳又助长寒气侵袭,只怕……

  老堂主凝眉,额前隐现沧桑沟壑,任昼夜迭转几轮,皆候于榻边,燃引暖炉,悉心照料着这苦命的姑娘。

  这日傍晚,雪停天霁,沈青棠休憩得安稳,脉象难得有所好转,可偏生,门外却起了些扰人的喧杂。

  “让开。”

  连夜匆至的魏珩满身风尘,面色冷黯,连手上渗血的纱带都未来得及拆,全然没有耐心废话。

  可抬臂拦于门口的沈九却坚持不肯放行,“这位兄台,女子闺阁不可擅闯,她尚在休养——”

  魏珩折过他碍事的臂膊,三两下便利落击开,直赶着迈向门内。

  “站住。”见他来势汹汹,只怕意图不善,沈九当即追上前拦斗。

  魏珩接过他劈来的空掌,力道大得几乎能将其腕骨捏碎。

  “她是我未过门的妻。”

  寥寥几字,已含着最后的耐心,似从齿间挤出,带足了威慑之意。

  沈九讶异微怔,正不知放与不放,忽然,老堂主的拐声恰于阶前如珠落下。

  “好大的焰气。”老妇人面露威色,对于这无礼造次的少年,打心底有十二分不喜,“下过聘么,立过婚书么,谁允了你们的亲事?”

  她拾级而下,每一问皆带着犀利的刀刃,直击他的锋芒。

  魏珩赶来之前,早听闻有一位湄山沈氏的前辈在此主持大局,顺着行医渊源,大抵也猜出了与沈青棠关系匪浅。

  此刻迎面相见,纵使他再急于沈青棠的病况,也不得不收敛许多。

  “前辈恕罪,”他沉吸一口气,尽力缓下心绪,躬身施礼,“所欠礼数,待归京之后,自当悉数补上,分毫无差。”

  “哦,”老堂主云淡风轻地应了一声,倒是瞧不上眼,“可棠儿身子抱恙,落了寒疾,多少也得养个十年半载,只怕不能随你归京了。”

  一听闻寒疾,魏珩骤然失色,只以为这江南的冬雪又加剧了她的病症,整颗心皆沉坠而下,不由颤声唤道:“前辈……”

  “前辈。”见堂主无意久留,他也顾不上皑皑白雪,当即拂袍跪地,恳声挽求,“若有良药可医,多少年月我都照养得起,只求您肯托付,我定然尽此一生,不教她受半分苦楚。”

  老堂主蓦然失笑,倒是不信这身着绣锦的公子哥竟有如此专意。

  “是么?”她踱步逼近,“老身且问你,若是棠儿体寒至斯,不能为你传代衍嗣,你也敢说今后只娶她一人,不舍不弃?”

  魏珩微有一怔,似是没料及沈青棠的病症已重至如此境地,微红的眼角渐渐酿起不可置信的痛色,连呼吸都好似被寒风冻成了冰刺,直戳的他生疼。

  “我……”他吐息渺弱,声音快低落至尘埃里,“我怎么敢?”

  他赎罪都来不及。

  老堂主没想到他会是这般反应,大抵猜得他与棠儿之间应有些深重羁绊,横竖他方才破门而入实在无礼,便也没高兴教他从雪地起身。

  想着他身子金贵,兴许跪着跪着便散了,谁承想,一直待到夜风呼号,沈青棠自酣睡中醒来,那个一身傲骨的少年,皆跪在雪地里没有分毫动作。

  见此,老堂主心中倒没来由有些动摇。

  而朦胧初醒的女孩一听他跪在门口,更是惊散了睡意,二话不说便要夺门去见他。

  “舍不得了?”老堂主轻抚上她的薄肩,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令人惋叹的女子,“我可听说,他是郡守魏炳文的嫡子,家世森严得很,还是手段狠厉的锦衣卫都指挥,你可想好了?”

  沈青棠抬眸看向她,抿唇无言,眼底泛起了泪光。

  她知道师祖婆婆是为了她好,是担心她步娘亲的后尘,可这些决断,她早在与他相处的朝朝暮暮里,便斟酌清楚了。

  她还是喜欢他,想再相信他一回。

  “婆婆,他方从阵前回来,身上兴许还有伤……”沈青棠说着说着,便不忍地溢出了几丝哭腔,“外头雪又那般深……”

  说至此,已是泣不成声,甚为惹怜。

  老堂主忙拭了拭她眼角的晶泪,心都要被哭化了。

  说到底,也没谁逼迫那小子跪在雪地里,他跪得如此起劲,莫不是算准了有人会为他心疼?

  老堂主终归是老了,也掺不上少年人这些缠绵悱恻的情爱。

  只是看着女孩披着朱红毡篷奔出门去,半开的房门泄出一丝暖光,映亮了暗夜里的少年。

  他循光抬眸,在讶异中慢慢踉跄起身,一路跌撞穿过雪地,终于将那明艳动人的红梅紧紧拥了满怀,再不分离……

  **

  甫一归京,二人的婚讯可谓比爆竹之声来得都早,直赶在年关前传遍了大街小巷。

  除却合八字、下聘礼、裁喜服、登名册、置酒宴,在这短暂又紧迫的几日里,还发生了许多其他值得一提的乐事。

  比如,因江南治疫有功,沈青棠的回春堂还得了圣上的亲自提匾,满院芳华,名动京城。

  再比如,高简炸毁了郃勒的后方粮草,破格受封,执掌神机营,成了魏珩的左膀右臂,上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截胡了贺兰筠的婚约,当面向未来岳丈提了亲。

  当然,魏府中也闹出了些轶闻。

  据说,林姨娘误以为魏炳文染疫,陷于江南,一早便搜罗了各式地契,意欲变卖家产,结果却被赶回的魏炳文抓了个现行,成日于门前求情哭啼,把魏炳文折腾得也是够呛。

  不过对于沈青棠,魏炳文还是记得江南治疫的大恩,偶尔去医馆抓药,也会和气地问问她,何时能领魏珩回去用顿饭。

  沈青棠禁不住失笑,也不揭穿他的架子,只轻声应允。

  日子过得越来越快,不多久,沈青棠便收到了第一份赶早的贺礼。

  她本还笑说,是谁这般等不及,比要成亲的她还要捧热闹。

  结果在拆开一看的瞬间,她面上的笑容顿时便凝住了——

  竟是出自秦颂。

  提及秦颂,沈青棠心中的某一块地方,总是禁不住要酸软下来。

  其实自那次说开心意后,她便极少能听闻他的消息。

  江婶婶说,他心里难受,索性行船出门,恰拢贸易去了。

  而在江南大疫蔓延,药草最紧缺的那段时日,她也听闻有队商客沟通南北,远调了不少药材来,倒不知是不是他。

  至如今,她又收到了这封不知从何处寄来的贺礼,大致翻了翻,似乎是设在各地的医馆地契。

  他此前便说过,要在各地开张她的医馆门面,令回春堂声名远播。

  想起这句承诺,又看着手中这张除了落款,只余空白的贺信,沈青棠的鼻尖又不禁一酸。

  或许,他本有很多话要对她说,可最后删删减减,终是成了一片苍白。

  沈青棠除了愧意仍是愧意,只希望他在此间的某一处,亦能早日觅得幸福……

  **

  大婚的日子如期而至,喜炮声不知响了几轮,沈青棠方从睡梦中,迷迷糊糊被袁英拖起梳妆。

  她昨晚欣喜得难以入眠,同馆内的大夫畅谈了好久,结果清早却醒不过来,急得袁英边为她簪发,又一边数落。

  幸好,妆面一上,明媚的笑意还是盖住了微不可查的疲色,点点桃粉染于双靥,可谓娇然欲滴,引人采撷。

  袁英越看向铜镜内的新嫁娘,便越能想象出新郎揭开盖头后的惊艳模样。

  不知思及什么,她又立即从袖中取出了一折画册与膏脂,塞在了沈青棠的妆匣里,“我瞧那都指挥也不像是怜香惜玉之人,免得他教你受苦,你还是用着这些。”

  “嗯?”沈青棠没听明白,闪了闪明亮的眸子,并不解她口中的受苦究竟是何意。

  可还不待再问,喜炮声又冲天响起。

  “吉——时——到!”门外的小厮扯着尖嗓,将空气顿时染上了紧张的意味。

  沈青棠连一个字都没说出口,便被袁英蒙上盖头,匆匆迎上了轿子。

  十里红妆,满街祝颂,沈青棠只觉心口怦然得止不住,从未想过成亲竟是这般令人幸福的光景。

  幸福得,几欲落下泪来。

  其实医馆离魏珩的府邸并不远,可春风满面的少年却硬是纵马绕了大半个京城,引得这场盛事受万人瞩目,直至黄昏方勒马停轿。

  喜果漫天洒落,她随着他的步子,跨过火盆,踩过马鞍,步入了厅堂。

  往事在笑声中历历回现,恍惚得恰似昨日——

  ‘不过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想同我成亲么?或者换个问法,同我成亲,有什么好的地方么?’

  在沧州,他曾以轻松的语调问过她这句话,或许在那时,他还不知心动为何物,只觉一切尽在他的掌控,逗弄她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一——拜——天——地!”司礼洪亮的声音响起,他们躬身一礼,共受日月见证。

  ‘因为利用。所有的示好,皆是为了骗取你的信任,利用完了,自然也就没有纠缠的意义了。’

  及笄那日,他说出了尤其狠心之语,本以为推她去秦颂的避风湾,便可使她免了这些纷争,可亲眼看见玉簪被她狠狠掷碎时,他的心似乎也同簪子一般被摔碎了。

  心痛的感觉原是这样,他第一次真切地摸索到。

  “二——拜——高——堂!”面向拘谨位于上座的魏炳文,他们再度躬身一礼,共沐长辈赐福。

  ‘把你推向他后的每个日夜,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你……还愿意原谅我么?’

  在郊野,心痛到快要窒息的他,终于忍不住吐露出积藏了许久的心意,以求得几丝新鲜的喘息。

  从没有如此喜欢过一个人,一喜欢,便走错了路,错得那样锥心刺骨。

  “夫——妻——对——拜!”他们面过身,认真地再度躬身一礼,诺下白首之约。

  ‘子钰,我喜欢你,我愿意嫁你为妻。’

  醉酒那次,她头一回不加羞掩地向他表白了心意,笑得那样纯粹,又那样真挚,听得他顿时方寸失乱,甚至都不敢对上她含情的双眼。

  原来,心动便是这样的感觉。

  他恍然知晓。

  “礼——成!”

  顷刻间,堂中人声鼎沸,待新娘被送至喜房后,锦衣兄弟们个个借着机会,抢上前来欲给魏珩灌酒。

  要知道,他们家大人行出在外,向来是以茶代酒,这几杯灌下去,那不得立刻醉得找不着北?

  可魏珩却看着毫无异样,甚至眼神中还带着几丝肃冷,仿佛这群人再顺着杆子得寸进尺,他便真能揍得他们找不着北。

  还是高简最解风情,为他拦下了诸多敬酒,末了,还不忘调侃一句,“别让嫂夫人等太久啊。”

  魏珩轻笑不语,可后半场,却再不见踪影。

  良宵难得,他才不愿同一群酒鬼共度。

  房门推开的刹那,疲软着倦坐许久的女孩机灵地扳直脊背,连红盖头都跟着微微一晃,倒是别有一番娇俏可爱。

  他知她累了一天,只怕连饭都不曾吃几口,也无意再用这些条框缚住她,索性持起喜杆,径自步向前,挑开了她的盖头。

  喜帕之下,候着他的是一双水灵灵的杏眼。

  女孩就那样眨着眼静静望他,许是还要保留几丝新嫁娘的矜雅。

  可片刻后,她终是忍不住失笑出来,这番对视到底也没能坚持下去。

  “你笑什么?”魏珩搁下喜杆,亦被染得扬起了唇角。

  沈青棠坐于榻边交错着晃晃小腿,望向他的眼神里,满满盛了欢喜,“我在笑……我的夫君怎么生得这般俊呀。”

  她摆摆头,使了个顽皮,好像有意要打趣他。

  魏珩微微挑眉,倒是大方于她身旁落座,“夫人亦是秀色绝伦,令人——”

  他附向她的脖间,轻汲了一抹花草香,沉声戏弄,“心生荡漾。”

  轻羽般的热息羞得女孩顿时抿住唇,不再同他斗嘴了。

  魏珩低笑了一声,眸色沉得别有深意,“饿么?”

  “饿。”沈青棠闪着明亮的双眼望他,没想到晚间还可以吃消夜,顿时捧着小腹软声撒娇,“真的特别饿,我连水都没喝上。”

  魏珩带宠含笑,抬手指去,桌案上已然备好了纷呈的点心与茶水,示意她可不拘礼节,尽情饱腹。佚?

  沈青棠又怎会客气,当即扑进了他的怀中,“子钰你真好!”

  然表达谢意只有片刻工夫,很快,连怀抱都没焐热,她便撒开手,蹦蹦哒哒地跑去吃点心了。

  魏珩微微愣神,终是无奈地扬起唇,掸掸衣袍,跟上前为她沏了一杯茶水。

  沈青棠吃得开怀,可头顶的凤冠委实太重,她咬下第三块枣泥酥后,终是忍不住为难地指了指手,“子钰,我能把这个卸下来么?”

  闻言,魏珩顿时失笑,从后极亲近地环住了她的肩,“当然可以,同我在一起,怎么倒变得这般拘束了?”

  有了这话,沈青棠索性也将医馆众人同她讲的新婚之礼,尽数抛却脑后了。

  她欢欣地挣开他的怀抱,直小跑向妆台边卸了钗环。

  殊不知,这每次的若即若离,皆在少年心头吹起了一阵难平的痒意。

  看着面前的妆匣,沈青棠忽然想起什么,立即取出了袁英临行前塞与她的宝贝折子与膏脂。

  膏脂带着淡淡清香,倒有些像口脂,至于那黄页折子,封册落着“百戏图”三字,也不知里头画了哪几出戏。

  沈青棠正打算翻开扉页细瞧,可魏珩却不经意瞥见,恰巧将其夺了去。

  他像是最爱使坏的少年郎,故意将折子举高审阅,面色神秘得令人不禁好奇里面究竟是何内容。

  “哎,里面是什么呀?”沈青棠下意识微微跳起,可魏珩却利落合上折子,令她扑了一空。

  “这画册是谁给你的?”他模样似笑非笑,好像这本戏折是她不该看的东西一样。

  一时间,沈青棠倒也不敢说出袁英的名字了。

  可是,袁英也不会对她使坏呀,送她戏折子时,还分明牵挂着怕她受苦。

  这样一思量,沈青棠便越想瞧瞧里头的内容了。

  她伸手欲去夺,可少年腕间一动,那本折子便像变戏法一般消失了。

  “想看?”他故意逗她,可环在她腰间的手却不是那么安分。

  沈青棠不明所以地乖乖点头,只等着他下一句开出的条件。

  谁知,条件没等来,脚下却忽然失重——

  她直接被打横抱起去向了床榻!

  “看册子多没意思?”

  魏珩不由分说地将她置于软褥间,指节翻飞几下,便解开了衣袍。

  “我示与你观如何?”他笑着俯下,眼中散发的凌压,带着不加遮掩的欲求,灼热无比,

  虽不知他到底在说什么,可看着这露骨的眼神,沈青棠还是羞得立即双手蒙住了眼,抿唇露出了些不好意思的笑。

  这一蒙,醉人的春色可皆藏在掌下,令人窥不见了。

  他轻轻扳开她柔软的掌心,温声低哄,“怕么?”

  女孩闪着小鹿般的眼睛,并不知将迎来的会是什么。

  魏珩卸下她腰间的封带,轻轻覆在了她的眼上,“害怕便蒙上眼。”

  毕竟,今夜的烛灯,他是不打算熄的。

  他要好好地看着她,览尽所有风景。

  ……

  红绡帐落,掩住一室绮旎。

  这样的良宵,亦不负花好月圆。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完结啦,这个大婚的细节可能下周末会写了放在微博吧,然后番外会随机掉落。今年加班太多,不然我真想再多写点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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