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即归乾泽(1 / 1)

你猜我够他一剑劈的吗 朽罢 209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25章 即归乾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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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迟偷进城主府的时候,宿半微正在用午膳。

  举勺望向突从窗外蹿进来的黑影,宿半微咕嘟一下咽过嘴里的蛤蜊汤。

  看清人后,她放下细瓷勺柄,只觉虚惊一场,“钟迟,你能走正门吗?”

  “我这不是怕遇上鹤凌序吗?”扶腰站起的钟迟叹了口夸张的气,“我快饿死了,没办法只能来找你接济了。”

  宿半微抱臂看他狼吞虎咽,“怎么,怜娘呢?不管你这样?”

  钟迟头也不抬,“我跟她说明白了,她就回去了。”

  这倒确实是钟迟的作风,当断则断,永远清醒,她也不奇怪。

  没跟他抢食,宿半微拿过个红彤彤的小果子啃,嗯了声以作回应。

  “咳、咳咳……”埋头吃的人突然噎住,嘴里还在不自主地咳,但眼睛直盯门外,整个人肉眼可见得警惕了起来。

  坐在梨花木靠背椅上的宿半微也直起背,跟着看过去。

  紫檀木门被一道力度正好的劲风拂开,门缝越开越大。

  边绘祥鹤流云的白靴踏过,鹤氅衣摆上的银腾契纹裹挟银线的飞禽走兽,在走动间栩栩如生,恍若荷载仙气而来。

  袖垂,发坠,唇若瑶池玫,眼若剑吻墨。

  门如扇开,凉凉的视线掠过屋内二人,随即剑铮一声握上掌间。

  望着提剑缓步而来的仙君,钟迟眼瞪得奇大,开始忙乱地左观右望寻找出路。

  宿半微从椅子上蹦下,三步作两步就要插到两人中间。

  “凌序啊,钟迟就是饿了来蹭顿饭……”她勉强撑着笑容,走到他面前。

  “邪体。”

  淬冰之声随剑起,右臂渐扬,像慢动作一样,拉长了对人心的折磨。

  见势不好的钟迟眼疾手快,一手拿过仿莲玉碟内的鸭腿,再次从大开的窗口蹿了出去。

  宿半微也就趁机拉过身边人的宽袖,不给他转身去追的机会,“哎呀,我不是说过了吗,邪体影响不了他的神智!”

  诧异的是,鹤凌序不光被她一扯就不动了,而且凌序剑也眨眼间收了起来。

  宿半微:?

  鹤凌序搁这诈她呢?

  转眼望她,垂着银纹发带的仙君向她又近了一步,刚还攥剑柄的手此时悠然抚上她的下巴,轻轻仰起。

  宿半微随着温轻的手劲抬眼看他,心想这动作好像不太单纯啊。

  视线从她的眼游走到她的唇,鹤凌序盯着她的唇,喉结攒动,问她:“你可还骗本君了?”

  第一次听他自称本君,还被这样略显强势的动作按捺住了,心脏突得有些停滞。

  “没了。”咽了咽口水,宿半微硬着头皮否认。

  “如此,既往不咎,下不为例。”

  这两句一尽,他就将唇凑到了她嘴边,呼出的丝丝湿气微润她的唇瓣。

  随着春色,鹤凌序哑声提醒她:“半微,我不是你想的那般……”

  睫覆,“……宽宏大量,雍容大度。”

  因而,莫要亲近其他男子。

  任何其他男子。

  只是,这般一点也不磊落的想法,到底不愿让她知晓。

  无端滑稽,像是艳戏中随口带过的话,他的点到即止,是她的捉摸不透。

  由站入坐,鹤凌序抵着她,将人吻至梨花木的背椅上。

  离开的时候,嘴唇皆是鲜色的红,且微肿。

  “我需回乾泽一趟。”

  声哑而未稳,颊似染脂的仙君低低出言。

  甜如蜜饯含化入喉,他不由得多解释一句,“但且放心,至今我已无资格领你入刑。”

  宿半微被拘在他的身子与坐椅之间,鼻间嗅着远雪冷香,认真听他绵绵诉这些话,只觉难以揣摩明白他的意思。

  什么叫没资格领她入刑?

  他这么一个板上钉钉的下任乾泽掌门没这个资格?

  “我已动心,不得回首,自此便难遵责规。”

  噙着笑,鹤凌序款款道出原由,眉眼的百年积雪化为春水汩汩,缠入彼此的发丝间隙。

  “我会护你,不论生死。”

  一字一字重如金石,清若叩玉,其中情意更是沉达千斤。

  但允诺的人却是轻松出口的,像是一介本能而已,无需多作说道。

  鹤凌序的瞳内清晰笼住一人,他也在对这人提了个最为简单不过的要求——

  “你只需继续如你所言……喜欢我。”

  我便心甘情愿,去尝那九死一生的劫难。

  宿半微想提唇笑着回个好,只是望见鹤凌序这般剑挑桃花的似醺样,嗓子像憋住了一样难吐一字。

  始于欺骗,终于欺骗,这是她能一眼看见的命。

  山巅白雪,拉得下来一寸,却不能拉到底。

  她不当指望鹤凌序被骗心后,还愿一笑而过,不与计较。

  *

  城主应安昀到的时候,正碰上往外出的鹤凌序。

  手捏孔雀羽扇的大袍男人曳着黛色眼尾,倚靠在一旁的落樱树下,挂着松散笑意,叫住了刚出客室的仙君——

  “凌序仙君,这是要回去交差了吗?”

  他觑了眼紧闭的紫檀门,半披大袍,笑意加深得暧昧,“不带回您的……相好?”

  说完随即露出一副了然神情,“是了,凡间女子怎比得了仙姿玉貌的仙子们呢?”

  鹤凌序闻此冷声,“城主慎言。”

  扇掩半脸,应安昀改口得很快,“是应某逾矩了,凌序仙君莫怪。”

  “本君与半微叨扰城主多时,此珠以作酬报。”

  一颗圆润灵石浮到树下男子的眼前,外裹着柔柔的浅色光晕,却似从冰涧底下而来,透着虚虚凉气。

  白衣仙君转身而去,唯留应安昀一人望着仙家背影,状若出了神。

  本君?看来凌序仙君生气了啊……仅是为了一个所谓凡人么?

  这番,真是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他连梦到都是奢侈的人。

  任这价值连城的灵石潜入袖间,应安昀笑拂羽扇,拾起肩头落樱,嵌入唇内细致咀嚼,似是陷入了回忆中。

  十年前。

  “熙君,你为何要置气?”

  初为弱冠的应安昀揽过冷脸坐于石凳上的女子,带着淡淡疑惑问她。

  被问此问题的任熙君转头,眼里塞得满是柳下束玛瑙金冠的男子,反问:“安昀,他们那般说你,你竟不气愤吗?”

  一双剪水双瞳圆圆如猫,里面却是实打实在替他兜着一股愤懑。

  应安昀的心瞬间融得一塌糊涂,笑眯长目,声似暖春,“他们所言非虚,我为何要气愤?”

  “再者,你本是那云间仙君,是我有幸强留住了你,只你不弃我而去,几句碎语又有何烦呢。”

  女子神色缓和了些。

  但也只是一些,“不论如何,我不能接受有人当我之面贬低于你。”

  眉蹙得紧,眼神望着他却处处疼惜。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应安昀一时感动至极,喉结耸动,含情脉脉,虔诚低首吻她的眼。

  “我欢喜极了熙君这双载满我一人的眼。”

  至第一眼便想让这双眼只看他一人,终于美梦成真。

  然,只恨光阴太短。

  蕊心在舌根泛出苦涩,无拘墨发的青年应安昀仰起脖颈,眯着眼透过睫毛缝隙望无际云天。

  “熙君,你如今可会嫌我?”

  喑涩声音从涂脂朱唇中流出,低如自语,敷薄粉的面容上是浑噩的无助。

  花落纷飞,日好风微。

  葬情城原不叫葬情城,它的城主半披艳至极的大衫,倚落樱花树,浑然一副姿态风流。奈何左看又看,皆埋不住浓重的萧瑟迟暮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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