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仙人抚顶8(1 / 1)

大梦 伊人睽睽 3980 汉字|1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112章 仙人抚顶8

  外面?下着雨, 江雪禾便没有背缇婴,而是将?她抱在怀里,用斗篷将她盖得严实。

  缇婴小?小?一团, 被拢在斗篷下, 只露出乌润的眼睛、一丁点儿瓷白皮肤。

  江雪禾偶尔低头看她,满心温热, 只觉得自己偷出了一样珍宝。掌心之珠,实?在爱不释手。

  —

  江雪禾这次发作的黥人咒,根本没有他说的那般轻松、简单。

  他常日压抑情绪,冷静温和到了非人的地步。最近他急于解咒、过于疏忽,体?内的黥人咒反覆起来, 趁乱吞噬他,来势汹汹。

  他花了一整日压不下去, 又用了一夜依然没用。

  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和白鹿野、南鸢待在一起,一同出现在人前?——那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最好的法子, 就是他独自找到安然少人处, 耐心地解决问题。

  他的私心,是不想独自离开,是闭上眼便心绪不平, 梦魇重?重?, 怕缇婴会不在意他。

  他将?小?师妹拐到身边,才敢安心入定。

  缇婴被江雪禾带入了附近一处深山老?林。

  她起初激动,后来见师兄将?她抱入山洞中, 为她铺好垫子,他自去入定, 她渐渐平静下来。

  她爬起来,裹着斗篷俯到他面?前?。

  缇婴与师兄对坐, 想了想,将?垫子拉到师兄面?前?。

  困顿不已,她打着哈欠趴在江雪禾膝头,就这样枕着他腿睡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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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缇婴醒来,发现江雪禾仍在入定。

  他身体?僵硬,周身的黑气缠绕在一丛丛藤蔓上,藤蔓又凝了一层冰晶,困住江雪禾。

  缇婴凑到江雪禾面?前?,伸手抱他,发现他硬如磐石,僵如寒冰,周身冷彻无比。

  缇婴吃惊又忧心。

  她不好打扰师兄的入定,却又怕他被黥人咒吞没。

  想半晌,缇婴洗漱后,自己从?乾坤袋中取出吃食,一边咀嚼,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江雪禾。只待他一个情况不好,她便想办法唤醒他。

  缇婴担惊受怕片刻,见那重?冰晶一点点消退,藤蔓也被他收了回去。

  大约这代表他度过了一段难处。

  缇婴松口气时,又生出敬佩。

  平日她修行因为灵根痛,虽觉得修行有趣,却总想推脱,要师兄督促。今日见师兄这般艰辛,她受到鼓舞,也坐于他身边,修行起来。

  她的修行到了凝练打磨阶段。

  若是这阶段打磨得好,修出的元神也会很厉害。

  缇婴修行醒来后,发现江雪禾依然在沉睡,然她怀中的乾坤袋中不断有光闪烁。她不用看,也知道是白鹿野在找她。

  缇婴叹口气。

  她乖乖地靠坐在江雪禾身畔,拿着传音符给白鹿野回消息,也向南鸢解释。

  她不好提江雪禾身上的黥人咒问题,只好发挥自己任性的本事,和那二人说:“我想只与师兄在一起,两个人玩儿。”

  白鹿野快速批评她。

  缇婴一哭二闹三上吊,嚷得那边的白鹿野很快退让。

  缇婴心中也对白鹿野与南鸢十分抱歉。

  明明说好的四人行,她与江雪禾却半途离开。

  缇婴看看江雪禾的模样,觉得师兄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便做了决定,告诉白鹿野:“我已经知道淬灵池的方位了,我与师兄过去便好。你和南鸢一起玩吧。”

  她大方无比,因为愧疚,而取出纸鹤施展法术,让纸鹤驮着所有的人间钱财,去送给白鹿野和南鸢。

  —

  另一方,白鹿野果真被缇婴气到。

  不光离开,还将?钱财都送了出来——她是打算与江雪禾乞讨为生吗?

  他虽然不赞成她总缠着师兄,可他又能拿她怎么?办呢?

  她何必这样!

  倒是南鸢很淡定。

  南鸢不急不缓:“虽然我卜不出与江师兄有关的所有事情,但是我‘看’到小?婴过得不错,没有受伤,修为也提高了。”

  白鹿野侧头看她。

  一上午时间,他不断地与缇婴说话,南鸢就坐在窗下,安静地“看天命”。

  她过于沉静,白鹿野捏着师妹送来的一大把?钱财回头看她时,竟对她生出了抱歉。

  白鹿野收了自己铁青的面?色,与南鸢愧疚道:“是我们师兄妹太麻烦了,连累你了。”

  南鸢摇头。

  蒙眼发带轻轻擦过她的面?容,在日光下,镀一层金白浅色,莹莹如雪,端庄圣洁。

  南鸢冷清:“我很羡慕你们师兄妹之间的感情。

  “信赖、追随、没有怨言的保护。

  “你们师父收你们为徒,他一定很了不起。你们想回去的千山,必然也十分美好了。”

  白鹿野怔一怔,失笑。

  他喃喃:“说起来,此地离千山不算远。我好久没有回去了……”

  南鸢偏头“望”他:“白公?子要回去吗?”

  白鹿野弯眸:“主随客便。我把?你请出神女宫,连累你受罚,怎好丢下你不管你?”

  白鹿野叹口气。

  他走向南鸢,半开玩笑般和她承诺:“你放心。小?婴与我师兄没良心,我却是有的。我会陪你继续四处玩耍,你不是从?来没出来过吗?”

  南鸢怔一下:“小?婴告诉你的?”

  白鹿野眉目流光,几丝轻柔,浅笑:“连糖人都没见过的姑娘,必然是不怎么?出门的了。”

  南鸢垂下脸。

  看不到她眼睛,便很难看懂一个人的情绪——何况南鸢又是这样清霜一样的姑娘。

  白鹿野心间酸楚:小?婴小?时候过得也不好,但至少到千山后,她的糖人糖糕没断过。南鸢却连少许的温情都没有过……

  白鹿野沉默半晌,说:“南姑娘,你要回巫神宫领罚的话,我陪你一同回去吧?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帮帮你——若不是为了我们师兄妹,你也不会落到此地步。”

  南鸢闻言抬脸。

  她问:“白公?子不是开玩笑吗?”

  白鹿野弯眸:“没有。”

  南鸢又问:“我能看一看你吗?”

  ——这是问,能否探问天命,看他是真话假话。

  白鹿野笑着应了。

  他看到南鸢站起来。

  簌簌落落飞花自窗外飞入,她打开蒙眼白布。

  南鸢一双清露湛湛的双眸露出来,向他看去。

  她的眼睛望过来时,分明没什么?情绪,白鹿野心间却重?重?一僵,好像被她定住神魂一般。

  他忘了呼吸,好一阵子才发现,自己手心出了汗。

  他摇头轻笑,敛目看她:“如何?我有没有骗你?在你能看到的未来中,我是不是陪你回巫神宫了?”

  南鸢静静地看着他——

  在她能看到的命运中,他抛弃了她。

  他没有跟她回巫神宫,江雪禾一道传讯、缇婴一个身影,就叫走了白鹿野。

  她看到缇婴在哭。

  她看到白鹿野毫不犹豫地跟着缇婴离开。

  在南鸢能看到的所有天命丝线中,她都能看到白鹿野的“背叛”。

  没有一次,他会选她。

  —

  而面?前?,这少年正?弯着眼睛,眼中盛满碎光,宛如星辰,笑问她:“我可有骗你?”

  南鸢心想,他真是俊秀。

  每次她睁开眼,都觉得他是她看过的所有人中,最俊秀的那一个。

  修习天命术的人,很难拥有任何惊喜、惊吓。

  此时她所看到的未来,对除了她以外的其他人,都不错。不错的未来,便没必要改变。

  如果缇婴哭了,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事。南鸢的回巫神宫,比起那些,并没什么?重?量。

  强于天命之人,必将?困于天命。她不想因知晓什么?,而受困于什么?,惶惶不可终日于什么?。

  —

  南鸢重?新蒙上了眼。

  她声如泠泠玉石,欺骗了白鹿野:“是的。你会陪我的。”

  白鹿野松口气。

  他对她露出笑。

  这种笑,她在“天命”中看到了。

  她这样清淡的人,此时觉得,让他事前?相信他没有辜负她,其实?也不错。

  南鸢:“白公?子,陪我去放纸鸢吧。”

  —

  缇婴这边,几日下来,都没有见到江雪禾醒来。

  她与他一同待在深山老?林中,每日除了修行,就是发呆,渐渐也觉得无趣。

  这不是她期待的玩乐。

  她以为师兄带她出来玩,避着人群,会刺激而有趣。事实?上,师兄一直困于那反覆的黥人咒,根本顾不上她。

  唯一的好事大约是,缇婴发现他的体?温在一点点恢复。

  那萦绕的黑气,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他面?上的伤痕已完全消失,手臂上不再白骨累累,生出了些肌肤。

  这说明,他就快要重?新将?黥人咒关回去,恢复正?常,可以清醒了。

  缇婴欢喜之余,发起愁:身上钱物都送给白鹿野和南鸢了。

  师兄醒来,连杯热茶都喝不上,也不能抱着她亲一亲,就又要操心持家?之事了吗?

  缇婴少有地生出体?贴之心。

  平时都是师兄想办法赚取人间财物来养她,今日他受伤,轮到她来养他。

  缇婴陷入烦恼。

  她去赚钱时,总不好把?师兄丢下,一个人离开吧?

  缇婴便试了试——

  她在江雪禾身边布下传送阵。

  —

  如缇婴这样的修士,赚钱方式一般都是捉妖。

  不过她问了问,发现此地没有妖。

  去客栈刷盘子实?在掉价,又赚的少,缇婴看不上。缇婴挑挑拣拣,最后靠着脸美声甜,靠上人间一杂技团,陪他们一同卖艺。

  杂技团多了个新面?孔,小?姑娘虽然经常性脸臭,但胜在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本事又那么?厉害,那么?能打,很快征服了所有人。

  缇婴分到了一些赏钱。

  不过那些人看她年纪小?,便分给她的钱少,在其中偷偷耍奸。缇婴没有经验,并不知晓,倒是对每天一点点铜板分外满足。

  到黄昏的时候,缇婴不和那些杂技团一起吃饭。

  她跑去没人的巷子,用灵石布下传送阵,把?江雪禾接过来。

  江雪禾仍是青衫落拓、静坐修行的端然模样,缇婴热心地围在他身边,好玩而笨拙地,拿湿帕子为他擦脸,嘴里念叨讲述自己一整日的经历。

  她兀自说得开心。

  给师兄擦脸,又因新奇而充满了趣味。

  缇婴用手指轻轻碰他睫毛,他一颤,她便露出笑。

  缇婴喋喋不休:“师兄,我一整日赚了十个铜板呢!可是人间食物好贵,一个包子就要两文。难道我要辟榖吗?哪有在人间玩,还要辟榖的,我不要。

  “师兄,你平时都是怎么?养我的啊?我是不是花了你好多钱啊?不过你是师兄,你养我是应该的。

  “唔,等你年纪大了,我也会孝敬你的。”

  缇婴偏脸,想一想江雪禾白发苍苍、满面?皱纹的模样,不禁乐出了声。

  但她转而叹气。

  师兄是修士,又比她厉害。修士的容颜随修为而变化,她恐怕是永远见不到师兄苍老?的模样了。

  缇婴这般与师兄玩耍时,头顶“咚”一声沉闷的声响。

  她仰起脸,手疾眼快,张手接住了一锭银子。

  银锭是从?旁边一路过马车上扔出来的,缇婴看过去时,正?见一贵妇掀帘叹息,道:“这小?姑娘真可怜,兄长死?了,她还要卖身葬兄。”

  贵妇人冲缇婴笑得怜爱:“小?姑娘,你先将?你兄长葬了吧。多余的钱财,买好好吃的。这世上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缇婴睁大圆眸。

  马车辚辚行过,缇婴捧着银子,回到看江雪禾。

  她顿悟:在凡人看来,师兄这副苍白僵坐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活人。

  但若那贵妇舍得下来,便会发现江雪禾有呼吸,根本不是死?人。

  缇婴盯着江雪禾半晌。

  她忽而张臂仰脸抱住他,笑意盈盈地撒娇:“师兄,我想到怎么?赚钱最快了!”

  她厚脸皮地亲一下他的脸:“你先扮个死?人好不好?反正?你现在又感应不到……我也是为了赚钱嘛。”

  —

  江雪禾此次与黥人咒的对抗艰难而缓慢。

  他耐着性子,慢慢收缚黥人咒。

  情势艰险,必要胜之。

  江雪禾心性强大,痛意让心神发抖,神识战栗。但不管多痛,他都能忍下。

  而且他渐渐着急,只怕自己在识海中耽误太久,外面?的缇婴会不快。他好不容易把?她骗出来,还没来得及千方百计挽留她,她若觉得无聊、离开了,他所做一切都白费了。

  正?是靠着这样的坚韧,江雪禾终于将?黥人咒重?新压回了神魂处。那些符咒与他在识海中争斗重?重?,回到神魂处,才奄奄一息,安静下来。

  江雪禾缓口气。

  他退出自己的识海。

  他正?要睁眼,却忽然感觉到一重?封印之力,将?他的五感封印。

  他锐意顿生,怀疑是自己的什么?仇人找上门,趁此封印他,欺辱缇婴。

  江雪禾毫不犹豫,冲击这层封印。

  —

  市廛间,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路人。

  缇婴麻衣孝帽,跪在地上,旁边用草堆盖着一个脸如鬼白的闭目少年郎。

  缇婴眼泪滴落,溅在腮畔上。

  她仰起脸望人,眼漆面?苍,楚楚可怜。

  缇婴很擅长哭泣。

  她正?抽抽嗒嗒,向众人诉苦:“我跟我哥哥出远门,遇上疫灾,我哥哥病死?了,我们家?还要好远。哥哥死?了,我都不知道家?门在哪个方向……”

  众人心生叹息,摇头劝她先葬了哥哥。

  缇婴呜呜捂脸。

  她听着铜板掉在碗里的声音,心花怒放,在心中乐开怀。

  忽而,她灵根骤然一痛,神识被什么?冲刷,锋锐凌厉。

  她痛得尖叫一声,情深意切,真的眨出两滴泪。

  她瞬间明白这是什么?——她的封印被人破了。

  人群忽起尖叫与哗然。

  有人结结巴巴:“小?、小?姑娘!你哥哥诈尸了!”

  缇婴:“……”

  周围人尖叫不绝,纷纷逃跑。

  缇婴拦不住人,头疼无比。她硬着头皮回头,见那草堆下,江雪禾翻身坐起,睁开眼,清黑的眼睛望着她。

  —

  空了大半的街角,跪在地上的丧服少女一滴泪悬在长睫上,欲落未落。

  她尴尬:“师兄……”

  江雪禾凝望她。

  他语调很慢,带一种玩味:“卖身葬兄?”

  缇婴:“……”

  他垂下眼皮:“我死?了?”

  缇婴:“……”

  —

  缇婴小?声:“师兄,我可以解释。”

  江雪禾温和:“嗯,你解释吧。”

  缇婴没料到他这么?好说话,不禁怔了怔。

  两息后,她深吸口气——容她编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