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从袖子里掏出了两根金条,直接拍在了白九的手心里。
“够不够?”
“够了,算了!正邪不两立,寿数这东西不重要,折就折吧!看我给您油炸了这只恶鬼!”白九一声大喝,用桃木剑挑起了道袍,把道袍缠在了早已扎好的一个肘长的稻草人上,并用钢针封住了稻草人的七窍。
“天师真人,护我身旁,斩妖灭精,诛杀恶鬼,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个巴掌拍不响,庄稼一枝花,全靠急急如律令!哇呀呀呀呀呀——”
白九摇头晃脑念了一大串咒语,原地一跳,将桃木剑反手插在地上,撸起两只袖子,左手抓右腕,右手抓草人,脚踩七星步,跳到早早支好的油锅前,按着那稻草人的脑袋连着半条胳膊浸到了沸腾的油锅里。
在场众人看到白九赤手下油锅,全都愣住了,交头接耳地赞道:“这先生!有法力!”
过了三五个呼吸的光景,白九缓缓睁开了眼,用木盖盖上了油锅,在木盖上贴了一道符咒,一边收摊,一边说道:“郭老板,三姨太的恶鬼已经被我困在了油锅当中,但是这三姨太死的那天乃是阴年阴月阴日,再加上三姨太花一般的年纪,突然横死,所以怨气极大,一时半会儿还炸不死她。我必须将这油锅带回龙王庙,炸上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将三姨太的魂魄彻底炸得魂飞魄散。少了一日,都将前功尽弃,三姨太一旦脱困,肯定还得回到您这儿。”
郭老板咽了一口唾沫,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从袖子里又掏出了两根儿金条,可怜巴巴地道:“白先生,我懂,这四十九天劳烦您多费心,一定要……”
郭老板手里的金条刚要递到白九手里,斜刺里突然走来了一个白眉清臞的老僧。
“郭施主,且慢。”那老僧一把挡住了郭老板的手。
“妙悟禅师,您……”
原来这老僧就是挂甲寺的主持高僧——妙悟禅师。
妙悟禅师双手合十,看着白九,低声说道:“阿弥陀佛,这位朋友,可否借一步说话?”
白九看了一眼郭老板手里的金条,又看了妙悟禅师,一皱眉头,满脸不耐烦地说道:“我赶时间,很忙的,有什么话你快着点儿。”
妙悟点了点头,将白九拉到了一旁的僻静处,沉声说道:“白先生吃的就是这碗江湖饭,按理来说,老衲不该多管闲事,可是,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凡事都得有个度,白先生今日仗着一手江湖骗术,已经从郭老板手里得了不少钱财,实在不应该再狮子大张口了。”
白九舔了舔嘴唇,梗着脖子骂道:“好你个老秃驴,老子又没要你的钱。”
“郭老板一心向佛,许诺要重塑挂甲寺的佛祖金身,老衲实在不愿意看到这等良善人家,受你坑骗,白先生还是见好就收,就此罢手吧。”
“良善人家?他?你知不知道,她那三姨太……”白九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毕竟白九只想赚钱,不想搅进人命官司,但此刻被妙悟逼问,又不好弱了气势,只能强撑着气势,梗着脖子说道:“我若不罢手呢?”
妙悟禅师见白九欲言又止,接着说道:“白先生在郭府门上偷着摸了黄鳝血,吸引蝙蝠撞击,制造鬼拍门的骗局。你刚才伸手下油锅,那锅里根本不是滚油,而是混了硼砂,温度稍微高一点儿,便会显现出沸腾的假象……”
“好了好了!别说了。”白九赶紧制止了妙悟禅师。
妙悟禅师合十双手,微笑不语。
“你厉害!你行!老和尚,你记住了啊,咱这梁子算是结下了,你早晚死在你这张嘴上。”白九咬着牙骂了一句,刚要离开,却被妙悟禅师拦住,指了指白九怀里的锅。
“行行行,给你!”白九将手里的油锅递给了妙悟禅师,气呼呼地夺门而出。
妙悟禅师抱着油锅,走到了郭老板身前,微微笑道:“魂飞魄散太伤阴德,老衲且带这只孤魂回到挂甲寺,以佛法化去戾气,早些送她投胎往生。”
“有劳大师,这两根金条?”郭老板正要递上银钱,却见妙悟禅师微微一笑,推开了郭老板的手,飘然而去。
肆
冯老鼠讲完了这段故事,喘了一口粗气,对潘虎臣说道:“就这样,妙悟禅师搅了白九的生意,街面上的人都传,说这妙悟禅师的法力更胜白九,而且降妖伏魔还不收银钱,再加上妙悟禅师曾经还封印了娑婆鬼树,一时间妙悟禅师名声大噪,白九被人家砸了饭碗,折了面子,怒火攻心,找我买枪……”
“白九买枪的时候,可曾对你说,他是要杀人?”
“没有,他没说要杀人,他就说要吓唬吓唬妙悟禅师,没说要杀人。说实话,听说妙悟禅师死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冯老鼠急吼吼地说道。
“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树?”
“娑婆鬼树,就在西广开,那是一棵大柳树,底下锁着好几十冤魂恶鬼,上面摆的阵法,就是当年妙悟禅师的手笔,白九说……”
“白九说什么?”
“白九说,老和尚最会装神弄鬼,回头弄死了他,就给他脑袋埋在树底下,看他这破阵能不能压住自己!”
潘虎臣缓缓松开了冯老鼠,指着他的鼻子说道:“要是敢骗我,你知道下场!”
说完这话,潘虎臣一转身出了厕所,让两个便衣巡警带走了冯老鼠,自己则拉着魏虾米往外走。
“头儿,还没玩儿完呢。”
“还玩儿个屁!去西广开。”
“西广开?上那儿干嘛?”
“找人头!”
“啊?”
半个小时后,就在潘虎臣和冯老鼠赶到西广开鬼市,追到娑婆鬼树底下的时候,白九正顶着一脑门子汗站在一个已经挖了半人多深的土坑里。他弯着腰,用手扒开泥土,从里面扒出了一个藤条编成的手提箱。
“老子日你姥姥的,埋这么深,挖了这么久,他娘的累死老子了。”
白九一屁股坐在土坑边上,打开藤条提箱,往里一看,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提箱扔了出去。
提箱落地一翻,从箱子里滚出了一颗圆滚滚的人头,须发皆白,锃亮的光头上还烫着九个戒疤。白九蹲下身,捡回人头,一看那眉眼……正是妙悟禅师!
这一阵子,妙悟禅师身死挂甲寺,人头不翼而飞的消息传满了天津卫,白九也有耳闻,街面上都说是因为金钟河老泥滩有个黑斑大王抓阴丁,害了不少性命,这些冤魂四处为非作歹,妙悟禅师为了超度这些恶鬼,诵经作法时被黑斑大王害了性命。
白九对这些无稽之谈从来都是不信的,搁在往日,白九按捺不住好奇心,早就去查探一番了。但是当下,白九惹上了柳爷,连性命都典当出去了,自己的事都顾不上,哪里还管得了妙悟禅师的闲事。可是白九万万没想到,自己追着找黄不同,找来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