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高的是梁寿,矮的就是那只大狒狒。
只见梁寿进了院子,直接奔着吴煜所在的位置走去,宋翊看了看白九,白九看了看天,显然没有动手的打算。
“你在等什么?”宋翊张了张嘴,小声问道。
白九伸手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屋脊上的蚂蚁和院里的水缸,轻声说道:“‘蚂蚁垒窝,天将大雨;水里泛青苔,夜有雷雨来’,老祖宗的谚语,几千年从无差错,那山妖大狒狒最怕雷声,今晚雷雨,正是好时机,再等等!”
就在白九等待雷雨的时候,梁寿已经进了停尸房,白九拽着宋翊小心翼翼地在屋脊上腾挪,移动到了梁寿进的那间屋子,掀开了几块瓦片,偷眼向下瞄去。只见梁寿走到那具棺材前面,轻轻一推,掀开了棺材盖子,将里面躺着的吴煜揪着脖子拽了出来,随后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在吴煜鼻子底下一晃,一小蓬雪白的药粉腾起,钻进了吴煜的鼻腔,吴煜眉头一皱,打了个喷嚏,缓缓睁开了眼。
“恶贼——”吴煜一睁眼就看到了梁寿,瞪着眼睛,就要扑上去掐梁寿的脖子,胳膊还在半空中,就被那只大狒狒抬起一爪,抓在小肘上,吴煜小肘霎时开了五道血口子。
梁寿趁机飞起一脚,蹬在了吴煜的小腹上,痛得吴煜一弯腰蹲在地上。梁寿打了一个呼哨,那山妖大狒狒缓缓退到了他的身后,从门后搬了一把椅子过来,梁寿向后一坐,在椅子上跷起了二郎腿,然后点了一根香烟,冲着吴煜叹道:“不老实啊!还是不老实!跟你那个死鬼老爹一个德行。”
“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娘!又杀了我爹!咳咳……咳咳……我之前怀疑我爹是因为生意遭人眼红才被人暗害,所以这几天我一直在查吴家的账!我发现账簿不对,多笔巨款出入不明,里面很多对救生堂的慈善捐济只有账目往来,却没有银钱流动。我敢肯定,是救生堂在用吴家的生意洗钱!这里面多笔来往资金都是你梁寿的签押,一定是我爹发现了什么,才被你灭口的!还有我娘,你……”吴煜捂着肚子,胳膊上的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梁寿吐了一口烟,挑着拇指赞道:“还真别说,你看账的本事比你爹强太多了,是个做买卖的材料。只不过你说错了一件事,你爹不是发现了我的秘密,而是你爹原本和我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你说什么?”
“这事说来话长,还得从光绪十六年说起……”
陆
光绪十六年,天津盐场,一个名叫吴晋中的盐丁趁着大雨夜逃亡。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捕,这个吴晋中专挑荒山野岭躲藏,大雨下了七天不停,吴晋中昼伏夜出,一直跑到了蓟县。这蓟县古称渔阳,春秋时期称为无终子国,战国时称无终邑,秦代属右北平郡,唐朝设蓟州,元朝仍称渔阳县,属大都路蓟州。
明洪武初年,撤渔阳县入蓟州,下辖玉田等四县。清代初沿旧制,乾隆年间成为散州,民国二年始称蓟县。蓟县地势东边紧紧靠着燕山山脉,北高南低。北缘最高点为九山顶,南部最低处在马槽洼,有盘山、府君山、八仙山等胜景,乃是“后有靠山、左有青龙、右有白虎、案山明堂、水流曲折”的风水宝地,乾隆都题过字,字曰:早知有盘山,何必下江南。
故而此地葬了不少清朝的王公贵族、文臣武将,盗掘古墓之事时有发生。
话说这吴晋中一路奔逃,逃到了蓟县境内,在荒山之中瞧见了一道黑影从乱草中爬出来。他定睛一看,那黑影不是什么伤人害命的虎豹豺狼,而是一个挖坟掘墓的盗贼,就在吴晋中看到那盗墓贼的一瞬间,那盗墓贼也瞧见了吴晋中。吴晋中知道,挖人祖坟乃是重罪,被官府抓到,可是要开刀问斩的,故而干这一行的人,无不是刀头舔血、心狠手辣之辈,此刻被自己撞破了行径,焉有不杀人灭口之说?
说时迟,那时快,吴晋中不敢犹豫,掉头就跑,那盗墓贼瞧见吴晋中的身影,跃起就追,吴晋中饿了好几天,头晕眼花,手脚酸软,没跑出去多远,就被那盗墓贼追上,一脚踹倒在地。那盗墓贼拔出尖刀,抵在了吴晋中的心口。
“好汉饶命!饶命啊!”吴晋中紧闭双眼,不住地告饶。
“你将眼睛睁开!”
“道上的规矩我懂,看了您的脸,我就再也活不了了!”吴晋中哭得涕泪交流。
那盗墓贼“嘿嘿”一笑,徐徐说道:“你倒也是有趣,瞧你这身打扮,还有这晒得脱了皮的肤色,应当也是个穷苦人吧!”
“回老爷的话,小的是盐场的盐丁,实在受不了盐场的苦日子,刚逃出来——白头灶户低草房,六月煎盐烈火旁;走出门前炎日里,偷闲一刻是乘凉。”吴晋中想起当盐丁的艰辛日子,又想起了自己此刻即将命丧黄泉,不由得悲从中来,悲戚戚地念了一首诗。
那盗墓贼沉默了许久,轻声问道:“你读过书?”
“小人家中原本也是诗书之家,奈何家道中落,沦落盐场。”
那盗墓贼没空听吴晋中唏嘘人生,一咬牙将吴晋中从泥水里揪了出来,对他说道:“要我饶你性命也可以,只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只要老爷能让小的活命,哪怕千万件我都应!”吴晋中听见能活命,一下睁开了眼睛,看向了那盗墓贼。
那盗墓贼指了指自己的脸,笑着说道:“我叫梁寿,有一笔买卖,想和你谈谈。”
“买卖?”吴晋中傻了眼。
盗墓贼梁寿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有一桩大生意,需得在城里有个身份才好运转,我没读过书,又是江湖出身,不容易融入商界,所以我需要一个搭档,把摊子支起来,我才好发财。我看你就不错,读过书,出口成章,你若是应下这事,我便饶你一命。”
“应!应!只要能让我活命,我什么都答应!”吴晋中一个头磕在了地上。
梁寿咧嘴一笑,打了一个呼哨,那黑漆漆的盗洞里“唰啦”一声钻出了一个矮小驼背的身影,向梁寿跑来,那身影背上披着一件连帽的斗篷,将周身罩住,犹如一个驼背的老妪。走到近前,梁寿轻轻摘下了那身影的帽子,露出了一张头部粗长、吻部突出、耳小毛长、眉弓突出、眼深陷、犬齿长而尖的猴脸。
“这是山妖,我养的。若是你有一天背叛我,它会去找你。”梁寿幽幽一笑,从山妖的背上解下一个布包扔给了吴晋中,随后带着那只山妖消失在了大雨之中。
吴晋中发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呆,低头打开了那个布包,只见布包里全是金银首饰,其中一枚扳指还戴在半截指骨上。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