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1 / 1)

明月别枝 顾沉知 3493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70章

  连绵数日的大雨, 京城终于迎来了放晴的一日。

  晨光微熹,城外的空气?带着青草的芳香,许明舒同家人一起, 目送着许侯爷骑马启程奔赴沿海交战地。

  宫中在操办着太子萧琅的后事, 许明舒跟随着姑母宸贵妃一同入宫送了他最后一程。

  自己的婚服没穿多久,又换上?了一身丧服。

  在一众压抑的哭声?中, 许明舒看见一向温和端庄的王皇后眼神空洞的站在那儿, 面如死灰。

  上?一世,也是在太子萧琅病逝后, 王皇后同光承帝大闹了一场,自此独居坤宁宫中闭门不出,将打理后宫之事交给宸贵妃, 不问世事。

  当?时四皇子萧瑜和抚养在宸贵妃膝下的萧珩成了储君之位的备选者, 萧瑜势在必得, 步步紧逼。

  萧珩则也是稳步向前行,二人斗了几年,萧珩方才?在这?场夺嫡之争中取得了胜利。

  更?是在他入主东宫,代行监国?重任时, 大刀阔斧整治户部。

  萧瑜外祖父被锦衣卫抄家, 全家上?下死的死, 流放的流放。

  成佳公主被送往邻国?和亲, 萧瑜自此一蹶不振, 刘贵妃受到刺激吓得精神失常。

  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萧珩此人将睚眦必报体现的淋漓尽致。

  许明舒以为, 这?一世太子身体康健, 有他在会?约束萧珩,安心做一个臣子。

  他们二人一文一武, 一柔一刚,恰好可互补。

  上?一世,后宫嫔妃的那些惨淡的后半生也不会?再?发生。

  如今看来,许多事又开始悄无声?息地朝着记忆中的方向发展。

  许明舒侧首看了看身边的姑母宸贵妃,幸好,她姑母已经对萧珩心有防备,也在这?几年的生活中逐渐看清皇帝的真面目。

  留在宫里陪伴宸贵妃几日后,许明舒便回?到府中休息。

  宫中规矩繁琐,这?几天?各种场合跪地的次数多,时间又长,早就累的她浑身酸疼。

  回?来的几日,她一直躺在自己房间里补觉。

  期间邓砚尘来过?几次,见她脸上?满是疲乏,每次没说几句话?便嘱咐她好生休息,默默离开了。

  她躺在房间里一连睡了三?日,方才?将精气?神养回?来。

  想是睡得饱了,又恰逢天?气?好,她在院子里坐了半晌,又是看书又是刺绣的换了个遍,好几次看着影子辨认时间,一直没能等到邓砚尘来寻她。

  许明舒在院子里晃悠了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叫人套车去将军府。

  门前洒扫的丫鬟小厮都认得她,她刚一下车那小厮便热情的迎过?来,道:“许姑娘来了!”

  丫鬟引着她进门,方才?一进去,没有看见邓砚尘反倒是先见到了在院子里赏花的黎瑄。

  许明舒微微一愣,她很少见黎瑄穿成这?副模样

  黎瑄今日的打扮,同以往可以说完全不同。

  他是武将,平日里腕带和头顶的发冠一样扎的一丝不苟。

  今日穿着宽大的衣袍,头发披散着,倒有了几分文人墨客的气?质。

  黎瑄闻声?缓慢地转回?头,看见许明舒后微微一笑:“小舒来了,找砚尘吗?”

  许明舒点了点头。

  言语间,她眼神瞟见黎瑄站的笔直的腿,他似乎已经可以站立行走,不再?依托四轮车。

  先前祖母寿辰的那日,还是沈凛推着四轮车带着他一起过?来靖安侯府贺寿。

  许明舒又惊又喜,道:“黎叔叔,你?已经可以正常行走了吗?”

  黎瑄道:“养了这?么久的伤,已经恢复了七八成了,慢点走几步不成问题。”

  “你?来找砚尘可能需得等等,他最近总是早早出门,过?了酉时方归。”

  许明舒微微皱眉,这?段时间邓砚尘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每次过?来见她也只是匆匆说两句话?,便又转身离开了。

  她今日寻了空闲想过?来找他,却也扑了个空,连黎瑄都不知他的去处。

  她有些失落,只道:“那我就在这?儿等等他吧。”

  黎瑄看向她,问道:“我听人说起,近来户部的案子有了新?的进展。”

  许明舒点头,许是太子殿下的离开刺激到了皇帝,又或许是她四叔带过?去的证据和供词起了作用,朝廷这?次对户部一众涉事官员出手迅速果断,不留情面。

  听说这?几日,北镇抚司夜夜都能听见惨叫声?,被抓起来的人也都已经招认了大半。

  黎瑄叹了口气?,道:“如此甚好。”

  许明舒看着他因这?两年卧床养病而变得单薄的身体,犹豫着开口道:“黎叔叔,我有些疑惑,但不知道该不该问。”

  黎瑄看向她,道:“你?说,我听着。”

  “听闻蛮人的新?首领乌木赫是个奇才?,有极强的作战能力。可他再?聪慧也不过?是个没有经验的新?人,黎叔叔征战沙场多年,经验丰富,怎会?被他逼入险境?”

  早在上?一世,许明舒就感到奇怪。

  她同邓砚尘闹得很僵的那段时间,虽然他们二人没了联系,但许明舒也时刻关注着北境的战事。

  在一些寄回?来的信件中,她发现乌木赫这?个人骁勇善战,利用对地形的熟悉转变作战方式,常常打得人措手不及。

  但凡是人,总有缺点,总是会?受到身边环境的影响。

  蛮人部落中,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将对他这?个新?人并不信服。

  甚至敢屡次拒绝乌木赫下的命令,而乌木赫本人顾念着他们都是曾经和自己父亲并肩作战的兄弟,诸多包容。

  久而久之,军令逐渐成了摆设,这?也成为了邓砚尘逐个击破的好机会?。

  黎瑄比起邓砚尘经验老?道,他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所以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辈子,黎瑄重伤一事她心里一直存疑。

  黎瑄望向将军府的房檐,淡然一笑:“我没你?们想象的那般坚不可摧,我和你?父亲这?些年时常拖着病体打仗,看着虽无大碍,但实际上?早已经是旧疾缠身,只不过?碰巧赶到了这?这?一次,伤了重些损了元气?,而且......”

  他转回?头看一下许明舒,目光坚毅:“有些话?从前我不能说,但是如今不一样了。小舒,你?和砚尘的成亲仪式虽然还没办完。但三?媒六聘已过?,你?们已经是一家人。很多事我不能同别人说,但是我一定要告知于?你?。”

  “和乌木赫那一战的前一夜,我们的饭菜被人动了手脚。一连几个营帐的将士们都中了招,次日一早大家拖着病体上?战场。刚好面对的是乌木赫率领的铁锤军,我们奋力抵抗但还是撑不了多久。”

  许明舒惊恐地瞪大眼睛,她只是单纯的以为黎瑄是不慎落入了陷阱。

  那邓砚尘去北境的那段时间岂不是......

  黎瑄看着她,像是已经洞察了她的心思,说道:“你?是想问砚尘为何去了北境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在许明舒认可的目光中,黎瑄缓缓道:“因为他不姓许,也不黎,他出身寒素又是当?年背着污名的前任知县邓洵的孩子。没有家世干扰,没有利益纠纷。有这?样一个人带兵前往北境御敌,皇帝求之不得。”

  “可是小舒如今的情况不一样了,你?同砚尘成亲之后。即便他不姓许,在皇帝眼中也同姓许没有任何区别。朝廷当?时收回?了侯爷手中的二营兵权,便急着想收走我北境的三?营。但他没想到,蛮人这?边会?来势汹汹。”

  许明舒一阵后怕,微微颤抖道:“军中都是吃着大锅饭菜,无论是黎叔叔还是爹爹同其他将士们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保家卫国?的战士腹背受敌,如此大的委屈黎叔叔为何一直不说?”

  黎瑄叹了口气?,道:“小舒你?要知道,事发之前侯爷刚上?交了兵权闲着在家中不久。如果此时我上?报的是有人下毒谋害,但又不能拿出确切的证据,查无对证。那么朝中的那些官员,便可以黑白颠倒借着这?个机会?将脏水泼到我们身上?。”

  许明舒愣了愣,方才?明白他话?中的深意。

  黎瑄兵败重伤被接回?京,人们会?替他感到惋惜,记得黎瑄保家卫国?的重大功劳。

  可若是在此时上?报有人下毒谋害,又拿不出证据,他们一部分人会?觉得是玄甲军接受不了自己战败的事实寻的借口。

  另一部分人就会?觉得,这?是他们为了让侯爷借此机会?带兵出征,将兵权拿回?来的计谋。

  所以即使当?时事发如此紧急,光承帝还是选择了没有经验的邓砚尘。

  因为凭借邓砚尘的身份,即便日后加官进爵,他也该对皇帝感恩戴德。

  可如今情况不同,他是她的夫婿,是许家的女婿。

  就还是他们靖安侯府的人,日后他的处境只会?越来越难。

  神游天?外之时,许明舒听见身后有人过?来,

  “将军,许姑娘,邓公子回?来了。”

  闻声?,黎瑄朝她笑了笑:“既然砚尘回?来了你?快去寻他吧。在外面站了这?么久,我也有些疲了。”

  许明舒朝他行了礼,在府中丫鬟的指引下,朝邓砚尘所在的房间走去。

  她敲了敲门,没有听见里面的动静。

  犹豫了下,还是径直推开门直接走进去。

  许明舒的目光飞快地在房间内扫了一圈,没有看见邓砚尘的身影。

  她有些疑惑,刚才?府中的丫鬟说同她说,邓砚尘回?了府便先行进了自己的房间没再?出来。

  这?人去哪儿了?

  正转身四处打量时,一阵风带起,随即腰身被人从后面紧紧的抱住了。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侧,许明舒微微侧首,闻见了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邓砚尘将头抵在她肩膀上?,滚烫的脸颊贴着她的脖颈。

  许明舒拍了拍他放在自己身前的手,问道:“你?喝酒了,去和谁喝的?”

  邓砚尘回?答的干脆利落:“长青。”

  “喝了多少?”

  “两坛。”

  “在哪儿喝的?”

  “酒楼。”

  嗯,很好,几日不见会?逛酒楼了。

  她微微的扭动身子,觉得自己有点承受不住肩头的重量。

  挣扎着说:“你?先起来。我们坐下好好说。”

  闻言,邓砚尘不但没有松手,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了。

  他的脸在许明舒脖颈上?蹭了又蹭,头发蹭得她觉得痒。

  许明舒无奈,只道:“我今日在外面站了许久,有些累了,我们坐下来说好不好?”

  她说完,邓砚尘看着她许久,像是才?明白她的意思,缓缓的松开手。

  许明舒转身看向他,见他那双一向明亮的眼睛此时雾蒙蒙的,神情和动作都有些呆滞。

  她方才?说要坐下来,他就一个人走到床榻边,规规矩矩的坐着。

  抬着头一双无辜的眼睛望向她,似乎是在问她,你?怎么不过?来坐?

  许明舒看着他,觉得他特别像孙伯伯家中养的那只听话?的小奶狗。

  眨着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望着人。

  喝醉了的邓砚尘变得格外乖巧有趣,不仅回?答问题干脆利落,甚至还惜字如金了起来。

  她伸手摸了摸邓砚尘的鬓发,心中恶趣味生起。

  这?段时间邓砚尘总是神出鬼没的,她问他去做什么了,他也不肯说。

  问的急了,他也只说给她一个惊喜。

  许明舒想了想,既然喝多了的邓砚尘问什么便答什么,何不趁此机会?套一套他的话?。

  她伸出手,在邓砚尘眼前挥了挥。

  “我问你?啊,你?最近都在忙什么?”

  邓砚尘闷声?道:“修房子。”

  许明舒一愣,修房子?什么房子?

  邓砚尘却在此时不说话?了,任凭她怎么问,他只说一句修房子,搞得许明舒一头雾水。

  许明舒心里有些着急,她俯身凑近邓砚尘,正欲再?次逼问他,却见邓砚尘面色一怔,喉结翻滚了一下。

  许明舒皱眉,刚要开口身体一轻,随即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被邓砚尘抱上?了榻。

  邓砚尘俊朗的面容在她眼前放大,她下意识的推了他一下,邓砚尘没动。

  他凑近她耳侧,压抑道:“三?媒六聘已过?,就差个成亲仪式,你?我早就是夫妻了,同自己的妻子亲热,没有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