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1973年, 冬。

　　商南臣相亲失败，独自带着两个孩子回到部队。

　　他很忙, 只能让两个孩子吃食堂。

　　好在孩子很懂事。

　　让商南臣省了不少心。

　　铁蛋浑身是刺, 跟弟弟和同龄的小朋友玩不到一起去。

　　直到年后，家里又多了两个孩子。

　　谢灵修年纪最大，照顾三个弟弟。他平时闷头学习, 只想快点毕业，去找爷爷奶奶。

　　他们家的院子里也会种菜, 只是普通的菜。

　　三年后, 政策变了。

　　景峰回来要受到严密的监视，直到他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后, 才有机会回去看女儿。

　　井大明穿着件崭新的蓝色褂子, 目光对上景峰的时候，目光躲闪。

　　“那孩子没多久就感冒发烧，早上醒来人就没了。老太太跟魔怔似得, 是我把女儿送过去, 她才好了点。”

　　井大明说的时候，还擦了一把泪：“好在老太太身体硬朗, 直到去年才走。”

　　景峰全程面无表情。

　　景峰没有轻信井大明, 暗中去查。

　　可井家村上下就没有几户外姓人, 景峰想查也查不到什么。景峰直觉不对, 又找不出原因，他没放弃。

　　他的女儿怎么可能会早夭？

　　景峰的第一反应就是怎么可能！

　　他的女儿怎么可能会死？

　　景峰查不到自己女儿的事儿, 就查他妈养大的那个孩子。

　　他查到井大明那个女儿，明明在制药厂上班, 却无缘无故嫁人了。

　　嫁人就算了, 怎么可能会连工作都不要？

　　在制药厂上班是多有途的工作？

　　这不明摆着告诉人有问题吗？

　　景峰找到老周家, 周家人一口咬定景娴跑了。

　　可景峰是干什么的？

　　怎么可能看不出周家人有问题。

　　半夜，他亲自带着人潜入周家，从地窖里找到已经死昏死的景娴，把人从地窖里带出来。

　　景娴浑身全是伤，腿还骨折了。

　　她不跟任何人说话，看到男人和上了年纪的女人，就像惊弓之鸟。

　　景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景娴，一眼就认出那是景娴是自己的女儿。

　　她和她妈长得很像，却比她妈更好看。

　　景峰不是个能忍的。

　　他动用自己一切能动用的关系，把周家所有人都关了进去。都加那个傻子，还有周家的老太婆，以及井大明两口子，全部都是被枪毙了。

　　景峰带着女儿住在老四合院里，直到有一天，隔壁换了一户人家。

　　那一家是一个男人带着四个孩子，没有一个女主人。

　　景峰得知，男人是个军人，早年离婚自己带着孩子。另外两个是收养的。

　　这次回来，是带两个孩子回来见爷爷奶奶的。

　　景峰一来二去和人家熟了。

　　天气好的时候，景峰就把女儿带出来，放在院子里的长椅上，让她晒晒太阳。

　　商南臣要去边境孩子只能留在这边，他打算托邻居家这位大哥帮忙照顾一下。

　　结果他走进院子，就看到躺在长椅上睡着的女孩儿。

　　不知道为什么，商南臣的眼睛没有办法从女孩儿身上离开。

　　景峰从屋子里出来，看到这一幕就说：“这是我的女儿。我以为活的好好的女儿。可是我把她救回来一年多，她还是这个样子。”

　　商南臣礼貌的询问：“方便问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换做平时，他不会做出这种失礼的事情。

　　今天也不知道为什

　　么，就是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事情。

　　景峰把井大明做的事儿，和周家那些畜生干的事儿说完之后，发现商南臣脸色惨白如纸，嘴唇都没有血色了。

　　“小商你没事儿吧？”

　　商南臣摇头：“没事，就是忽然一阵心悸。”

　　“你是不是心脏有毛病？我现在让警卫员开车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景峰说。

　　商南臣摇头：“ 我的心脏没有问题，刚刚那一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没有告诉景峰是他听见景娴那些过往之后才这样的。

　　“心脏真的没有问题？”景峰有点担心。

　　商南臣说：“真没事儿，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不远处，景娴睁开眼，茫然的看过来。

　　等到商南臣走了之后，她还一直盯着门口的方向看。

　　景峰心神一动：“小娴，你是在看刚刚来我们家的那个人吗？”

　　景峰本来没抱有希望。

　　他已经习惯了女儿对他的无视。

　　不成想景娴竟然对着他点了一下头。

　　景峰一怔，随即心中狂喜。

　　他压制住内心的激动，害怕自己吓到女儿，非常克制的小声询问：“你想知道他叫什么吗？”

　　景娴再次点头。

　　景峰激动地说：“他叫商南臣，是一位军人。”

　　景娴眼里闪着好奇。

　　景峰又问：“你想去他家看看吗？他就住在我们隔壁。”

　　景娴迟疑了一下，忐忑不安的看着景峰。

　　景峰说：“你可以站起来自己过去看看。”

　　女儿的腿早就好了。

　　她却忘记了自己行走。

　　听到景峰这样说，她还一脸怀疑。

　　不过在景峰的鼓励下，她慢慢的站起身，景峰扶着她防止她摔倒。看着她犹豫了很久，迈出第一步，又犹豫了一下，迈出第二步。

　　景峰激动的偷偷抹泪：“小娴真厉害。”

　　景娴仿佛没听见一样，继续努力的往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

　　景峰好像看到了女儿获得重生的样子。

　　景峰从家里回来，就在门口和景娴遇见了。

　　景娴看着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商南臣一时间愣住了。

　　两人就这么看着彼此，谁也没说话。

　　景峰还是第一次见女儿对外界有这么大的反应。

　　“同志，你好。”

　　商南臣说完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瞧瞧他说的什么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

　　景娴眼里满是好奇：“我叫景娴。”

　　“我叫商南臣，我……”

　　商南臣想到自己要去战场，到底别的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觉得自己很不对劲。

　　商南臣强迫自己把视线转移到景峰身上，郑重地说：“我明天要去战场了。家里只有几个孩子，因为没有别的人可以照顾他们。我想拜托您，平日里抽空看看他们。要是……要是我回不来，就劳烦您多费心几年，等老大成年就行了。”

　　景峰怔住，他看到女儿的情况，知道警方对女儿的恢复有帮助。商南臣很想跟商南臣说，你不要去战场留下来。

　　可是他身为一个为了国家，可以毅然决然离开这片土地二十多年的战士。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这些话。

　　二十多年前他为了国家，选择送女的回老家。

　　二十多年后，他依然要为了国家，选择不开口，让商南臣走，宁愿女儿一辈子这样被人照顾。

　　第二天

　　商南臣去了边境。

　　走之

　　前他特意来了一趟景家，景峰不在，景娴一个人坐在长廊下，看到他走过来眼睛一亮。

　　“我要走了。”他说。

　　景娴轻轻点头。

　　“你要快点好起来。”他又说。

　　她依旧安静的点点头。

　　他知道她可能说不了话，转身要走，却发现她拉住他的衣摆。

　　那双白皙的手里攥着一个红布包，她把小小的红布包塞给他，让他戴着。

　　商南臣不想要，景峰从后面走出来，说：“那是他从小带大的护身符，你戴走吧。”

　　商南臣想不要，就听景峰又说：“活着回来。”

　　“我尽力。”

　　商南臣头也不回的走了。

　　景峰看着女儿盯着商南臣的背影，久久都不回神。

　　“他去战场了，不能对你做出任何承诺。他能在走之前，还来看你，说明也对你有心。你要快点好起来。这样等他回来，你就可以自己走过去迎接他。对他说一些你想说的话。”

　　景峰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管不管用。

　　从这天起，景娴一点一点的在改变，她尝试着走路，尝试着说话。

　　半夜里被噩梦惊醒，也不再是一整晚一整晚的坐着。

　　她会要求景峰给他拿一些专业的医书。

　　景娴开始尝试学习，每天坚持锻炼，身体的素质肉眼可见的发生着变化。

　　景峰让隔壁的三个小孩儿每天来家里吃饭，他会跟景娴说：“这是商南臣的儿子们。”

　　他要告诉女儿，商南臣之前的事情。

　　剩下的就看她自己的选择。

　　但他没想到，景娴身体恢复后，会精心的准备每一餐。

　　几个孩子肉眼可见的长高长胖。

　　他们很黏景娴，会给景娴说外面有趣的事情，会讲笑话逗开心。

　　会陪着她出去散步。

　　直到有一天，有个小家伙别别扭扭地说：“我能叫你妈妈吗？”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年。

　　商南臣立过功，升了职，也受了伤。

　　景娴第一次跟景峰提出要求。

　　“爸，我想去看看他。”

　　景娴走了。

　　去了战场，作为一药师，她的到来受到了大家的欢迎。

　　她很了解药材的习性，很擅长种植药材。

　　景娴做不到提高药材的产量，加大药材的药性，但是她能让很多珍贵的野生药材，变成当地百姓可以种植的。

　　商南臣的伤好了，又去了战场。

　　只是后续的战士不像之前那么危险。

　　他特意打电话给景峰，又给孩子们，征得两家人的同意，向景娴求婚。

　　三年后。

　　景峰升职被调回首都。

　　景娴带着一双儿女，从车上下来，看着来接她的父亲还有三个孩子，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这一幕，就好像上辈子发生过似得。”

　　她回来的第五天，在家里看电视，电视里出现一位气质非常出众的女学者。

　　“爸，你过来！”

　　景峰来到电视前，看到接受表彰的女士，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景娴知道，那个女人可能就是她失踪多年的妈妈。

　　她的前半生，历经坎坷，后半生却幸福的不敢想。

　　可是，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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