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1 / 1)

拯救濒危小师弟 言言夫卡 341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90章

  虞别夜其实自?己也并不是很能分清这些一起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记忆的虚实。

  原本被割裂开来的记忆重回, 一开始会就像是被生硬地重新塞回来了一些陌生却?分明熟悉的东西,在短暂的适应后?,那些记忆的重组便会出现一些错乱。

  比如去回忆的时候, 画面并不连续,而是一些断续的片段。

  很乱。

  他在记忆里像是过着另外一个人的人生,却?又清楚地?知道那就是他自?己。

  而在这些交织的错乱里, 他却?好似有两重身份。

  一重里,他是她的师父,她是被他手把手教剑的辟邪小猫妖,从手不能握,再到?他位列天下第?一,她便是天下第?二。

  第?二重里,她依然是他仰望的师姐, 一切似是与现在并无?不同,但他却?分明陪伴了她比现在更漫长的岁月。

  两种不同的视角记忆交错穿插,虞别夜分不清这些到?底都是什么,却?又能笃定这些理应都是确实发生过的事情。

  因为那些记忆中的情绪都很真实, 没?有半分虚假的痕迹,他的鉴真血脉也没?有被触动。

  他眼神有些闪烁, 只是因为……那些记忆交错中的某些画面,实在是……

  只是这样回忆,他都觉得是僭越。

  越是觉得僭越,却?又忍不住去再回忆一遍,又不可置信, 又食髓知味。

  他甚至羡慕记忆中, 在幡中世?界里的自?己。

  可以如此毫无?顾忌地?展现对她唯一的偏爱和?绝对的袒护。

  凝禅只是神色古怪了一瞬,便移开了目光, 什么都没?有多说。

  她方?才耗力过多,饶是已经无?极境,也难免有些疲惫。更何况,她也总不可能干巴巴去问点什么。

  最重要?的是,她观虞别夜的神色,恐怕就是真的拥有了前世?的记忆,应当也只是一些,绝对没?有最后?他伸手将自?己一掌拍落的事情。

  并不能解答她的某些疑问。

  等到?虞别夜稍微整理了思绪,努力镇定地?想要?重新面对凝禅的时候,低头?却?发现,凝禅就这样侧脸依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是又一个冷秋。

  虞别夜将凝禅裹进自?己穿的大氅里,又怕她难以呼吸,于?是又专门将她的脸露了出来。她因为脱力而有些苍白,这样被漆黑的大氅的毛毛边裹了一圈,看起来脸就更小,只有巴掌那么大。

  她睡着的时候,连睫毛都不会翕动,是真正的沉眠。

  虞别夜垂眼看了她很久,然后?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然后?他足下绕出一个法阵,前行一步,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凝禅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张巨大却?温暖的床上,她裹着厚厚的被子,窗外的寒意没?有渗透出来半分,虞别夜坐在窗边,以法阵将这一隅隔绝开来,安静宁谧,至于?温暖,则是因为他持续地?燃着笼火。

  凝禅侧脸,望着跳跃的温暖火焰,沉默片刻:“所以你就在用笼火给我取暖?”

  虞别夜早就发现她醒了,只是她不说话,他便也不打扰,此刻听到?这个问题,他才笑?了起来:“所谓笼火,说到?底也还是一种火罢了。理应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凝禅幽幽看了他一眼。

  她没?法反驳,用笼火取暖这种事情她前世?也做过。

  甚至方?才这句话,也是她前世?说过的。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虞别夜已经端了润唇的茶过来,凝禅缓解了唇齿间的干涸,看了一眼窗外,已经认出了这是哪里:“罗浮关?”

  虞别夜颔首:“之前我行走于?秘境之间时,在这里长租了一套院落。后?来接悬赏多了,有了积蓄,就干脆把这里买下来了。”

  罗浮关的地?价可以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高,虞别夜这么说,就说明他没?有用当时从画廊幽梦里取出来的灵石,也足以可见他在这两年里到?底接了多少任务,走了多少个秘境,又剖了多少枚妖丹。

  前世?没?有这个院落。

  这一次,到?底还是有很多事情有了改变。

  凝禅这一觉睡了足足六天,醒来的时候除了实在是好饿,体?内已经沉疴尽褪。

  她的手在床边按了一下,果不其然感?受到?了无?数个疗愈法阵的痕迹。

  她的动作没?有瞒过虞别夜的眼睛,他一边往桌子上端热气?腾腾的面,一边道:“之前受伤次数实在是太多,所以多多少少学了一些疗愈灵法。”

  面很新鲜,劲道,显然是刚刚做好捞出锅,没?有半分浸泡过久的痕迹。

  凝禅吃了几口,突然问道:“你做了几碗面?”

  虞别夜愣了愣:“一碗,但不够我可以再做……”

  “我是说。”凝禅道:“这六天里,你做了几次面?”

  虞别夜沉默片刻,又笑?了起来:“都被我吃掉了,一点都没?有浪费。”

  凝禅深深看他一眼,低头?继续吃面。

  热气?拂面。

  她却?好似看到?了虞别夜一次次进出厨房,端出一碗面,等她苏醒,直到?面的热气?散开,面条有些泡肿在碗里,鸡汤汤底的油也有些凝固,他再抽出一双筷子,低头?将这一碗已经食不知味的面仔细吃完。

  这是今生的虞别夜,他不知道她吃面不喜欢倒醋,所以面里有酸味,酸得她几乎吃不到?面本身的味道。

  但她吃得很认真,很平静。

  因为这是今生的虞别夜煮给今生的她的一碗面。

  他纵使?或许有了一些前世?的记忆,也回想起了幡中世?界发生过的事情,但他依然还是他,没?有任何其他的变化?。

  她不喜欢醋,也不喜食酸。

  但她喜欢这碗面。

  吃完面,虞别夜起身收拾碗筷,凝禅起身沏茶,灵石灯照亮这一隅小院,刚刚投下一片几乎温馨的光晕。

  凝禅用滚水洗了茶杯,才要?摆好,目光却?顿了顿。

  灵石灯投下的阴影,扭曲摇晃了一瞬。

  门窗都以灵法阵封印好了,哪里来的风?

  她的脑中电光石火间已经反应过来了什么,掌心倏而在面前桌面上一拍,整个人已经向后?跃起!

  她的身体?尚在半空,永暮入掌心时,便与迎面而来的剑风碰撞出了一声铮然!

  几乎是同一时间,厨房的方?向也响起了一片陶瓷碎裂之声!

  凝禅有些遗憾地?想,方?才自?己吃面的碗边上有几朵漂亮的粉色重瓣六初花,一看就是虞别夜自?己提笔绘上去的,她很喜欢。

  但看来,这一声碎裂后?,这只碗应是保不住了。

  “和?我打还分心?”粗曳的声音响起,黑衣人的身影方?才随声浮现:“小姑娘,未免太托大。”

  “托什么大?”凝禅眉眼冷冷,手中的永暮上已经燃起了笼火,反手一剑劈下,饶是那黑衣人闪避再快,他的前襟依然被撕裂开来,顺带在肌肤上落下了一道灼伤:“世?人皆知喊我一声望舒仙子,你又是什么东西?”

  黑衣人退至阴影之中,身形仿若消失不见,空气?中只剩下了他桀桀的笑?声:“老夫拿人钱财,受人之托,来取你性命。”

  凝禅却?望着影子有了一瞬的出神:“殷雪冉是你什么人?”

  黑衣人这才想起,面前这位望舒仙子的出身是合虚山乱雪峰,而他们殷家,正有一名后?辈,在乱雪峰。

  “没?有关系,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冲我来,与她无?关。”黑衣人沉默一息。

  “哦。”凝禅这才道:“那就好。”

  黑衣人还在好奇,什么叫那就好,而且是他的错觉吗,她怎么好像松了一口气??

  这个念头?还没?落下,凝禅的身形已经一闪,灯火摇曳之间,竟是一只手直接探入影子之中,将他活生生从中拽了出来!

  黑衣人瞳孔剧震:“这、这怎么可能……!这里这么多影子,你是怎么判断出我在哪里的!”

  “陪阿冉对战太多次,你们殷家人的血源脉力我再熟悉不过。”凝禅居高临下道:“看在她的面子上,我饶你不死,说,是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的肩膀被永暮一剑钉在地?上,明明有那么多让他感?受到?安心的影子,他却?哪里都去不了,只能停在原地?。

  “她竟是连这个都告诉你了。”黑衣人眼神复杂:“青龙·定魂可定离魂,也可以将我们的血源脉力定住,冉丫头?确实与你关系匪浅。”

  他又喃喃道:“这与说好的不一样,你怎么会燃笼火,怎么能用青龙·定魂,你到?底觉醒了几只四方?脉?难怪……难怪他们想要?抓你……”

  凝禅懒得听他废话,永暮又搅动一寸,与骨骼血肉碰撞,发出难听的摩擦声。

  厨房那边的碎裂动静也渐渐变低,黑衣人之间明显是有言语以外的联络方?式的,饶是蒙面,凝禅也能看出,自?己剑下的黑衣人脸色微变。

  都被虞别夜杀光了。

  他已经是唯一的活口。

  “我不是来杀你的。”剧痛从肩头?传来,黑衣人深吸一口气?,字眼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们只是来绑架你的,就像绑架你的阿弟一样。”

  凝禅眼瞳一顿:“你说什么?”

  她没?想杀黑衣人,然而黑衣人的眼瞳却?逐渐涣散,显然任务完不成,他回去也是死,还不如自?尽于?此。

  凝禅一掌拍下去,九转无?极境的醒灵硬是续了黑衣人一息的命:“是谁让你来的?”

  黑衣人闭上眼:“祀天……”

  然后?没?了生息。

  段重明将手中的刀举至眼前。

  刀身极长,这样的距离,足以倒映出他的面容。

  那是一张神色虽然还有些散漫,但已经足够坚毅的、棱角分明且英俊的青年面容。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的长相与母亲更肖似一些,但他的眼瞳却?与父亲的几乎如出一辙。

  整个乱雪峰见过段轻舟的人都这么说。

  他的记忆里,段轻舟是鲜活的。

  不同于?其他有些峰过于?忙忙碌碌而对自?己的孩子反而懈怠的父亲,段轻舟陪伴他的时间极多,反而是他在过去时常有些烦。

  烦自?己好似永远都只能被他的羽翼笼罩,整个合虚山宗明明这么大,可怎么无?论他偷跑去哪里,他都能第?一时间找到?他。

  段轻舟不会打扰他的探险。

  纵使?危险即将落于?他的头?上,纵使?他即将头?破血流,他也只是笑?吟吟地?旁观,然后?在他疼得哇哇大哭的时候,给他拍一个醒灵。

  “疼有什么可怕。”段轻舟毫不讲究地?席地?而坐,与他平视,甚至在后?来更多时候,是他抬头?看向段重明:“可怕的是不疼。”

  段重明不太能理解:“不疼怎么会可怕?”

  “傻啊你。”段轻舟大笑?起来:“不疼说明,死了啊。”

  段重明:“……”

  啊这。

  他很是无?语地?瞪了段轻舟一眼,却?也真的忘了身上的痛,拍了拍土,爬了起来。

  他和?段轻舟的相处模式向来如此,生死都挂在嘴边,变成了一件轻飘飘也不太用避讳的事情。

  ——这是一种奇妙的心照不宣,缅怀和?记住一个人有太多种方?式,而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这一种,因为每一次提及生死,他们便会一起记起段重明的母亲。

  段轻舟没?有血源脉力。

  但段重明有,这份血源脉力自?然便是来源于?他的母亲。

  可他从未用过。

  因为他的母亲将他的血源脉力封印住了。

  又或者说,是他意图破开这份封印,所以才导致了母亲的身死。

  段重明抬手摸上自?己的眼睛。

  他没?有忘记,自?己的名字为什么叫“重明”。

  因为他生而重瞳。

  生而觉醒血源脉力,这份脉力的名字,也正是【重明】。

  重明观天下,不可轻易开。

  所以他人生的前几年,都是蒙着眼睛,在黑暗之中渡过的,直到?他母亲的封印完成,他的重瞳被隐藏起来,他才被揭开那块黑布,第?一次看到?了光明。

  和?母亲的脸。